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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行者游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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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06-01-22
— 本帖被 海阔天空 从 文学沙龙 移动到本区(2007-07-30) —
 我出生在六十年代末,一个贫穷的小农村里。听奶奶说,我母亲生我的时候,正好赶上冬天,外面下着大雪,因为身边没有别人,我一出生,母亲就昏过去了。大家都忙着抢救大人,把我晾在了一边,等发现的时候,我浑身发青,已经快冻死了。这时候,我奶奶正好从外面回来,解开怀把我紧紧捂在怀里,一直捂到晚上,我才缓过劲来。也许是因为先天不足,再加上受了风寒,从小体质一直不好,晚上哭的声音象个小猫。不管怎么样,总算养活了。

  太小的事情记不得了,只记得好象是夏天,那时候我也就两岁左右吧。在老家的北屋的空地上铺着草垫子,奶奶坐在垫子上纺花,阳光从门缝里透进来照在垫子上,我穿着开裆裤坐在那儿,几只大土蜂飞来飞去,奶奶一边纺花一边嘴里嘟囔着:“蜂~蜂~!叼桃来~!”,真的有几个桃子落在我面前,我感觉很希奇,撅着屁股到处找,想看看桃子怎么给“叼”来的,一直也没找到。

  我的大爷那时候在北京长辛店军校做教员,有次爷爷奶奶都被大爷接走去北京了,老家里就剩下我和娘两个人。那个时候,爹在县城里工作,一个礼拜回来一次。 好象从我记事开始,爹和娘就一直在吵架,经常看见娘在前边跑,爹在后边追,一直打到大街上,被很多人劝开回家,爷爷会很生气地脱下布鞋,照我爹屁股上来那么几下子。从小,爹在我印象中是个坏人,虽然有时候我也想他。

  爷爷奶奶去北京后,娘带着我在老家生活。印象中,老家的胡同里,前边是小卖部,西边的邻居是大队的油坊。每天油坊里飘出炒黄豆的香味,我很喜欢吃榨过油后剩下的豆饼。有一次吃豆饼中毒,吐了地上好大一片,然后就是昏迷,偶尔清醒的时候会发现,娘守在我身边哭泣。过了几天,我能起床了,到现在我还清晰地记着,娘一边给我穿着兜兜一边问我想不想我爹,我搂着娘的脖子说:“不想,爹是大坏蛋,光打俺娘……”。这时候娘就会抱着我哭,我不知道娘为什么要哭,只是跟着一起哭。

  慢慢的,爹回来的次数多了,我会经常想起他。因为每次回来,他总是带些好吃的给我。后来,逐渐有了我两个弟弟。在弟弟还小的时候,爹有时候会用自行车驮着我进城去他所在的机关里住几天,然后再把我送回去。我还记得有天早晨醒来,娘笑着跟我们说,昨天晚上爹回来了,我惊喜地问娘,爹在哪儿?娘笑着说,他城里有事,一大早又走了,我有些失望。娘看着我有想哭的意思,赶紧说:“你爹给你们带来猪蹄儿了。”说着,娘下了炕,走到屋子中间,房梁上吊着个篮子,娘把篮子摘下来,里面放着几只油忽忽的猪蹄儿,我和两个弟弟一声欢呼,一人抱着一只啃了起来。

  娘年轻的时候手很巧,会做衣裳。家里有一台上海蜜蜂牌缝纫机,村里很多人扯了布都会请我娘去裁衣裳,做好一身给三毛钱。那时候小,不知道钱是什么。春天的时候,经常有南乡的人去我们哪儿卖馓子,有时候街上可以看见有人推着自行车卖桑葚。一粒粒紫色的桑葚好诱人啊。两个弟弟在我后面,跟着卖桑葚的人跑,偶尔看见有人买一些,拿碗盛了坐在街上品尝。我也回家拿了个大茶缸子递给人家,卖桑葚的人笑着要我回家拿鸡蛋来换。家里并没有养鸡,我更没见过鸡蛋长什么样子。满大街的人都在笑我,我还傻忽忽的跟着自行车从西头跑到东头……。

  晚上玩累了回到家里,发现桌子上多了个碗,满满一碗桑葚,大弟弟含糊不清地说,那是娘专门给我留的。

  农村很穷,没有电,晚上都是点煤油灯,奶奶他们从北京回来,养了几只鸡家,那时候鸡蛋可是个金贵东西,都是被老人攒起来,拿到供销社去换钱,顺便买点盐,酱油,醋和煤油,捎带着也会给我带两块梨膏糖回来。两个弟弟大点了,就跟在我屁股后边跑,那时候的我经常盼着有月亮的时候,因为那时候晚上看得见,可以跟街上的其他孩子玩,捉迷藏,老鹰抓小鸡都是我们经常做的游戏。白天的时候,玩打仗,两拨孩子,一拨当好人,一拨当坏蛋,拿着木头枪做冲锋,最后坏蛋被好人抓住就算完事。记得有一次我们玩打仗,一个孩子向我们扔土坷拉,不小心半截砖头飞了过来,正好打中我脑门。我捂着头哭着找到他们家,那个孩子吓跑了,他的奶奶以便叫他叔叔去找他,一边烧水,拿了些紫药水给我抹了抹,把血止住,过了一会,水开了,老太太煮了四只鸡蛋给我,还把我送了回去。回到家里,我一直摸着这四个鸡蛋,一直等它们凉了。我拿起其中的一只,在家里的大枣树上轻轻地磕着,慢慢的剥开,露出白生生的鸡蛋清来,我的两个弟弟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我,我也没有去管那些,把鸡蛋送进嘴里,细细咀嚼,慢慢咽下。娘在旁边看着说:“给你弟弟留俩吧”。我装做没听见,拿起另外一只,轻轻磕开,剥皮,吃下。这是我的自私,虽然是小事,可是多年来一直在我心里装着,每当我想起这事的时候,想到俩弟弟眼巴巴看着我的样子,心里总感觉酸酸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个弟弟也为人父了,可能他们已经不记得这事了,但是我还记得,看到他们的孩子那天真可爱的小脸,我就回忆起这件事。

  娘跟爹进了县城,我们弟兄三个就跟着爷爷和奶奶生活,爷爷为了贴补家用,去集市上买了只羊回来,每天赶着羊跟村子里的羊群一起出去放羊就成了我们最大的乐趣。我跟在爷爷屁股后头,颠颠地跑,为的是在野地里可以捉几只蚂蚱,晚上回来烧烧吃。秋天的时候,地里的蚂蚱长得很肥,肚子里都有仔儿,在火里一烧,又脆又香。有时候遇上看青的,还可以有甜瓜,烧玉米吃。羊养大了,跟着爷爷一起去赶集,集上人很多,家里的羊很肥,很快就脱手了,爷爷那出一张零票问饿不,我点了点头,看着旁边卖凉粉的小摊儿,爷爷把那张零票递过去,又要了几根麻糖(油条),第一次吃凉粉的那种清爽感觉至今记忆犹新。没吃了的油条我那纸包了起来,那种炸的焦黄,透着油香的气味很诱惑人,我把它小心放在口袋里,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出门前小弟弟嘱咐我一定带好吃的给他。

  天快黑的时候,我们走回了村子,村头上,奶奶带着小弟弟站在村口,老远我看见小弟弟拉着奶奶的手站在哪儿,我紧跑几步过去,从兜里掏出那个已经被油浸透的纸包,塞到小弟弟手里。多年以后,小弟弟成人,甚至在谈女朋友的时候也跟人家讲这段历史,他说我跑了几十里路,自己舍不得吃,专门给他带油条回去。

  那段日子是我终身难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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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06-01-22
由于从小的病根,身体一直不是很好,五岁的时候发高烧,一直烧了几天几夜。爷爷奶奶急坏了,带着我到处去看病。我们的村子在河北境内,运河支流的边上,正好处于河北清河,临西与山东临清交接处。我们属于清河县。爷爷每天天不亮就背着我去城里(临清)看病,医院的医生给诊断为大脑炎,另外还有一些其他的毛病。去的多了,医院的大夫就劝我爷爷:“大爷,别跑了,没有多大希望,即使治好了也是个傻子,白花钱。”我爷爷不信,照样每天天不亮背着我进城。

  也许是上苍有眼,我的身体慢慢有了些起色。可是家里却没钱给我看病了,那时候我爹虽然都在县城,可是他每月工资才六十元,除了每月给老家寄二十元外,日子已经是捉襟见肘了。没办法,只好每天叫村里的赤脚医生给我抓点草药什么的,我还记得那时候,我坐在西屋的门弦上,看着家里与围墙外边的人来人往,好象在作梦一样。

  春天到了,眼看着快过麦了。往年的时候,我都是背着箩头领着弟弟去割草,挖野菜回家喂羊,在田里玩一回,闹一回,打闹之中才和野菜也装满箩头,将近中午的时候看见村子里冒出炊烟,三三两两回家吃饭。到家里,从箩头的草下面拿出在地里偷偷捋回来的麦穗,到灶火屋里交给奶奶,奶奶把麦穗在灶火下边一烧,焦黄的,用手一搓,麦芒与颗粒都脱离开,放在嘴边吹一下,剩下的金黄色的麦仁,香甜可口,还有嚼头。弟弟知道我最喜欢吃烧麦穗,每次回家都带回很多,烧熟后吹干净麦皮送到我嘴边,精神恍惚的我,把麦仁吃到嘴里却没有什么感觉。

  收完麦子,接着进入夏天,村子南边有条很深的河,原是运河的一个支流,每年的水很大,天气炎热的时候,村子里的大人都带着小孩子去洗澡。爷爷也带我去过,可惜我一直没学会游泳,水浅的时候,爷爷带着大弟弟在河边摸鱼,我自己无聊,就在大堤的树下找“知了爬(金蝉)”。记得小时候,村子里的墙壁上写着很大的标语,根治海河,绿化祖国。河堤上栽满了钻天杨和榆树,刚开春的时候,榆树上挂满淡绿色的榆钱,我们大都捋回家去,大人们把雨前洗干净,加些玉米面,盐,和其他调料做成“苦累”,或者直接贴饼子给我们吃。我还记得那时候,村子里的烧柴禾的灶火,大铁锅里的水开了,奶奶把玉米面与榆钱的掺和物放在手里拍成饼状,往锅沿上一贴,盖上锅盖过二十分钟或半小时,散发着清香的贴饼子呈现在眼前,一面焦黄,一面金黄,五个大手指印子印在上面,那滋味儿,现在想起来还流口水。夏天的夜,黑得很晚,“知了爬”一般都是天快黑的时候才出来,家里有条件的,大都拿一个手电筒,一棵树一棵树,从下往上慢慢找。没有手电的人就挨着摸。习惯了星光下的夜色后,有时候也能清晰地看到树上慢慢上爬的“知了爬。”运气好的话,一晚上能抓几十个,甚至几百个。拿回家去,撒上盐,过几天等盐把“知了爬”淹死,盐也浸入到“知了爬”的身体里面,就放在清水里清洗一下,晾干,中午或者晚上的时候,把“知了爬”放在油锅里炸一会,端上饭桌。小时候没少吃那东西。

  秋天到了,秋蝉没日没夜地嘶鸣着,我的身体还是没什么起色。奶奶在胡同里放了一个草席,一到下午,我就躺在草席上,看着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有时候家族的一些叔叔大爷从我跟前路过,大都过来摸摸我的头,掏一把花生,几个甜瓜或者几穗青玉米给我。大家都忙着收秋种麦,一个秋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昏沉间度过。

  冬天到了,跟我一般大的孩子,大都去上学了,我因为身体的缘故,天天在家里的大门口看人,有时候天下大雪,我能在大门洞里拿个马扎坐一天,就一直呆呆地望着天空发愣。逐渐村子里的孩子都不愿意跟我玩了,那个时候好象在等待死亡,很少跟人说话,其他的孩子都叫我“傻军”。过春节的时候,叔叔大爷和姑姑,都从外地回家来过年,叔叔他们在山西工作,给我带回来核桃和柿饼子,还有好多好看的糖果和饼干。这时候我成了村里孩子们眼中的红人,他们都争着跟我玩,因为我高兴了可以分几块糖或饼干给他们。可是这样的事,一年却只有一次。

  记得有天黄昏,家里“呼啦”进来一大群孩子,后面跟着我爷爷,他弯着腰,背上背着一个穿得很破旧的老头子,看样子是昏过去了。我爷爷把这老头子放在北屋的大炕上,沏了一碗红糖水给那老头灌下去,时间不长,那老头醒过来了。我听大人们说,这老头是河南人,逃难出来的,因为饥饿,昏倒在野地里,正好我爷爷放羊从那儿过,就把他背回来了。

  后来,这老头就在我家住下来,爷爷说:“家里还算宽裕,多个人也就多瓢水嘛。”白天的时候,这老头跟我爷爷去放羊,晚上回来就睡在院子南头的小草屋里,小屋里全是茅草,压一压,在上面铺上被褥,很软和,每天晚上吃完饭,我就去那儿找他,他给我讲很多故事,讲他的家乡和他走过的地方,每天晚上我就跟他一起睡,很奇怪的是,他喜欢用手在我身上乱摸,他的手很粗糙,也很热,从头摸到脚,很舒服,慢慢我习惯在他的抚摸中睡去。

  又到春天了,天气还有些凉,每天天不亮老头就起来,先扫院子,然后把我叫起来,事先他在院子里画好了几个圈子,用一种很奇怪的步伐走这几个圈,他叫我跟着他做,我觉得好奇,就天天跟他一起走圈。开始走起来很别扭,很累,但是每次出一身汗都很舒服。说来奇怪,几个星期走下来,我慢慢发现自己身上有劲了,饭量也大了起来,村里的人都说我好多了,脸色也不象以前那么黄了。有时候我看见爷爷他们窗户里看我跟那老头在院子里疯,可能是因为我慢慢好起来了,他们也没有反对。

  这样走了两个月,老头开始教我压腿,踢腿,劈叉,下腰,扎马步。又快到冬天的时候开始教我打拳,大红拳,小红拳。西凉掌。晚上的时候教我结一种很奇怪手印。这样过了一年。

  忽然有一天,老头半夜里坐了起来,两只手在我身上摸,很热很烫的感觉,过了一会,我听到老头喘气的声音,好象很疲劳。他感觉我醒了,晃了晃我,跟我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明天他要走了。我一翻身爬起来,问他往那儿走?他说他想回家。他要我给他磕头,叫他一声师傅,我虽然不明白,但是还是照着做了。我爬在他跟前,一边磕头一边叫师傅。老头抱住我,我感觉到他浑身颤抖,好象哭了。
只看该作者 板凳  发表于: 2006-01-22
早晨起来,老头照样扫院子打水,吃完饭他向我爷爷辞行,我爷爷听了他的话,也没有强留,只是叫我奶奶蒸了一大锅窝窝给他带上,我们把他送到村子西口。他对我爷爷说,他原本是洛阳白马寺的一个和尚,后来国家让和尚们还俗,他就回到老家,因为家乡遭灾,只好出来逃难,被我爷爷搭救也是缘分,我爷爷救他一条命,管他一年饭,他还一条命给我。说完摸了摸我的头,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好象想起什么,转身回来,从胳膊上捋下一串象是核桃的东西塞给我,说将来想他,大了可以去白马寺找他,我接过来感觉沉甸甸的,象是石头的,拿在手里一种清凉的感觉。

  大学的时候放暑假,正好洛阳有同学,我去找他玩,他带我去逛了白马寺。我找遍了所有的出家人住的地方也没有发现有相似的人,拿出他给我的那串手串,很多人都说没见过,却又都说是好东西。后来又转了其他地方的寺院,也没有找到他,还是没有人认识这串手串。在少林寺那边有个很大的武馆,我把老头叫我的东西练给他们看,他们说,拳脚是少林正宗,但是其他功夫他们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大学的时候,因为岁数小(十七岁),其他的学生都拿我当小弟弟看,很多热恋中的情人,晚上出门的时候都喜欢带上我,在东单影院或者其他什么地方,买一堆花生,瓜子打发我去看电影,两个人躲到边边角角去卿卿我我。晚上回去拿我做挡箭牌。有个同学的父亲在琉璃厂的一家古玩店工作,那时候我喜欢看书,而他们家却又好多好看的书,还有很多线装的竖版繁体字书。有段时间几乎天天往他们家跑,慢满看懂了繁体字。看书的同时,也许是受他父亲的影响,逐渐对佛学感兴趣了。经常拿出那串手串,晚上睡觉的时候把它戴在手腕上。

  有一次礼拜天,他父亲要我去他们家吃饺子,一大早我就去了,在包饺子的时候,他父亲正好下班回来,不经意看了一眼我的手腕,眼睛一亮说,小军把你手串给我看看。我也没在意,顺手摘下来递给他,他那了手串仔细看了半天,转身进了书房。饺子煮好了,我们去叫他吃饭,在他书房里,我看见他拿着我的手串和一堆画册对照,眉头紧皱的样子,我说叔叔吃饭了,他说先放那儿吧。吃完饭,我走进书房,看见我同学的父亲还在那儿苦思冥想。我过去说,查出什么了吗?他很严肃地看着我说:你告诉我这东西怎么来的?我把事情的经过都说了一遍,还把老头教我的东西练给他看,他好象舒了一口气,缓缓地说:这就对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东西应该来自西藏!

  他把手串递给我,顺手捏了两个饺子,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这串手串的质地好象是传说中的墨玉,奇怪的是是十六颗而不是十八颗。而且,每隔五颗有一个珠子根本判断不出什么材质,总之很硬。包括佛头。墨玉上面刻着藏文的咒语,顺时针转动,第一颗上的是六字大明咒,第九颗却是大黑天护法咒。说到这里,端起碗来喝了一口饺子汤,接着讲:我们家信佛,我的师父在西藏,之所以知道这上面刻的咒语那是因为刚巧我有这两个咒子的传承,其他的咒子是什么,我就不清楚了。有机会我师父来北京的时候,让你见一见。说着他把碗放下,把手串拿过去,把上面的咒语描下来,抄写在一张信笺上,又把手串还给我。

  当时我也没在意,顺手套在手腕上。倒是我同学的父亲很严肃地告诉我,这东西很珍贵,最好不要随随便便拿给人看,万一落在识货的又不怀好意的人眼里,丢失了可不是闹着玩的。看着他那副郑重其事的样子,我也不忍心驳他的面子,于是摘了下来放进衬衣兜里。

  过了几个月,好象又是个礼拜六,我正在图书馆看书,我那同学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拉着我就往外走,我一头雾水,一边走他一边说:我爸爸叫你去我家一趟,说有重要的事找你。叫你带上手串。到了他家,他爸爸正在客厅等着。一见我就说:我师父已经来了北京,现在住在塔院,你跟我去见他。路上我向他请教了见师父的礼节。到了地方,来到一栋楼房,上了四楼,东边的一个屋子。开门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很清秀的小姑娘。我同学的爸爸问:上师在吗?小姑娘说:在,在等你们呢。随后请我们进去。进入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穿深红衣服的老年人,看打扮象书里说的红衣喇嘛。这时候给我们开门的小姑娘拿来两条哈达,我接过一条,双手平端举过头顶,向老人跪下,老人接过顺手把哈达挂在我脖子上,双手按在我头顶上,嘴里用一种很低沉的声音念诵了半天。念完后指了指旁边的垫子,示意我做下。我同学的父亲上前对老人介绍:上师啊,这个就是我上次说的那个孩子。接着又对我使眼色,我赶紧拿出手串递了过去。老人双手接过手串,戴上眼镜,仔细看了半天,用比较生硬的汉语问了我一些事情,又叫我做手印给他看。慢慢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老人睁开眼睛,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做他的徒弟?说实在的,当时听了这个问题,我感觉很可笑,虽然当时我对佛教很感兴趣,对于汉传与藏传佛教多少都有一些了解,但是我总认为我是个学生,要我放弃眼前这一切出家去,根本不现实。所以我回答不想。不过我还是怕伤了老人的心,就说:如果您不嫌弃,我愿意做您的学生,但是出家我没有想过。老人的脸上显出失望的样子,但是听了我的话就笑了,说:看来你我的缘分就这么多。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手串递给我说:你注定与藏传佛教有很深的缘分,这串手串是我密宗“贝玛宁波”的传承信物。也许你现在不明白,将来会知道的。

  接着老人把手串上的两个咒子教给了我,一个是“嗡嘛呢贝美轰”六字大明咒,还有一个是“嗡,班则儿,玛哈噶拉,轰呸”。

  大概经常跟着师哥师姐们出去压马路,看电影,慢慢的我也有点情窦初开。可是我岁数小,比我晚一两届的女生都比我大,在她们眼里,我根本是个小孩子。后来两个学校搞联谊的时候,有外学校的一个女孩子,岁数与我相仿,师兄师姐们有意撮合,慢慢我们就认识了。那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长得也漂亮。说起来也许你们不信,我们那时候最多就拉拉手,就是感觉两个人在一起呆着感觉好,好象也没有书里讲得那种浪漫的感觉。有时候同宿舍的师兄们交流经验,听得我云里雾里。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也许女孩子早熟,我们俩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把这些听来的话讲给她听,她总是低着头,脸红红的。

  大学的日子令人怀念,但是很快就过去了。我被分配在上海一家电视台,她留在了北京。离开北京的头一天,我去她家吃饭,吃完饭她送我出来的时候一直不吭气,倒是我一直讲着,我去了上海一定给她写信什么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酸酸的,在她家胡同口,很黑,我们站住了,忽然她抱住我在我脸上飞快地亲了一下,转身跑了,我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慢满转身回学校。

  第二天,我总以为她会来车站送我,一直到发车,站台上也没有她的踪影……

  到了新单位报到,台里安排我做场记。说白了就是打杂。我还是很高兴的,毕竟自己能养活自己了。离开北京后,我和女友几乎每个礼拜都通信,说说自己的烦恼和到了新环境的感觉。可是近两个月来,她的信越来越少了。日子过了有大半年。忽然有一天,接到了一封挂号信,很厚。打开一看,里面是我写给她所有的信,还有我的照片。有半张信纸,上面写着几句话,大致意思是我们不合适,年纪还小等等。当时的我整个傻了,拿着这封信整整四个小时没说话,眼睛直直的。
只看该作者 地板  发表于: 2006-01-22
到了新单位报到,台里安排我做场记。说白了就是打杂。我还是很高兴的,毕竟自己能养活自己了。离开北京后,我和女友几乎每个礼拜都通信,说说自己的烦恼和到了新环境的感觉。可是近两个月来,她的信越来越少了。日子过了有大半年。忽然有一天,接到了一封挂号信,很厚。打开一看,里面是我写给她所有的信,还有我的照片。有半张信纸,上面写着几句话,大致意思是我们不合适,年纪还小等等。当时的我整个傻了,拿着这封信整整四个小时没说话,眼睛直直的。

  接下来几天,上班就是发呆,回宿舍就睡觉。领导看这样不是办法,正好有个摄制组要去西藏拍片,领导就安排我随摄制组去西藏,顺便散散心。当时没有想过一去不回,心里还惦记着给台里的新朋友带点土特产回来。我上班时间不长,没攒下多少钱,仅有四百元人民币,在当时来说已经不少了。记得当时走得青藏线,先坐车到了西宁,下了火车,就近找了一家宾馆先住下。看看天色还早,我走出去转转。西宁这地方虽然是青海省的首府,可是看样子并不繁华,这里的海拔并不是很高,汉藏回各民族杂居。我信步走进一家书店,象是私人开的。老板是个汉族人,很健谈。看我的样子象内地来的,很兴奋,一直跟我说话,从他那儿我也了解到西宁的一些历史和名胜古迹。慢慢天要黑了,肚子也在叫,随手买了一本青海西藏地图走了出来。外面风很大,满天都是沙土,街上有回民开的面馆,我进去找个地方坐了下来。伙计先从炉子上把茶壶拿来,倒了一碗茶水,用砖茶煮的,很醇厚,也咸咸的,好象加了盐。一大碗面片,上面浇了很厚的羊油,还有一些碎肉。看起来不是很卫生,吃起来味道却不错。回宾馆的路上,见路边有买一种很大的面食的,有点象哈尔滨的大列巴,五毛一个,顺手带了一个回去。因为坐车累了,其他人一进宾馆就睡了,我回去的时候,同屋的俩人都醒了,见我拿着吃的东西,倒了杯开水,撕着就吃。我掰了一块尝尝,感觉味道不怎么样,脱了鞋上床睡了。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是高原反映,是肚子难受,第一次吃这么饱。

  第二天,买票的人回来了,去格尔木的票后天才有。没办法,只好在西宁修整两天。白天没什么事,宾馆门口有专门去湟中的车,我头天打听好了,这车可以直接到塔尔寺,一块一位,价格也不贵。其他人对西宁市比较感兴趣,我自己坐车去了湟中。从湟中县城下车,步行去塔尔寺,两边都是店铺,县城并不大,一会就看见塔尔寺的白塔了。进了大门,旁边好象有全寺的示意图,还有两排木制的有点象宣传栏,里面贴了很多照片。第一位下面用藏汉两种文字写着“阿佳活佛”,下面是介绍。这些我并没在意,我的眼神一直盯着第七位,很面熟。啊,我想起来了,这不是我在北京见的那位师父嘛?下边的介绍是:“扎西活佛”藏医院院长。

  一个小喇嘛,脸蛋红红的,懂几句汉语。我向他打听“扎西活佛”,又指着照片给他看,他摸了摸后脑勺,带着我来到藏医院。一进门,老人正在给一个汉族青年妇女把脉,看见我一怔,接着眼睛一亮,低头在处方上写了几行字递给那妇女。打发走病人,老人叫我坐下,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老人直想哭,眼泪很没出息的流了出来。倒是老人很高兴的样子,从抽屉里抓出一把糖果递给小喇嘛,小喇嘛往怀里一揣转身跑了。老人拉着我去他家,他的家在医院的北边山坡上。他走得很慢,可是一直笑得很开心。进了家,他一直带着我进了他家的佛堂里,这时候有个藏族的青年进来了,老人叫住他说:坚参贡噶,这个就是我上次跟你说过的,在北京的那个孩子,他是我的弟子,来看我了。坚参贡噶冲我笑笑,一口很白的牙齿。

  中午吃饭的时候,满桌子都是牛羊肉和酥油糌粑。老人怕我不习惯,还让坚参贡噶专门去汉人那儿买了几个馒头回来。我吃东西很随便,没什么忌讳。老人一直劝我多吃一些。

  吃完饭,老人问我有什么需要,我摇摇头说这次是出差,并不知道老人在这里,后来看到宣传栏后才知道的。我看到老人的眼神暗淡了一些,好象很失望。赶紧又说:我很想您的,见了您的照片就急着找您。虽然老人的汉语不是很流利,但是大部分我还是能听懂。下午的时间,老人一直给我讲藏传佛教的历史和藏医文化。慢慢的,我对西藏的风土人情有了大致的了解,同时也对老人讲的藏传佛教与神秘的藏医学产生了兴趣。快五点了,我怕晚了没车,起身告辞,老人见我要走,很着急,非要我住两天,我说这次出来是出差,有任务在身的。老人见强留不住,一直叮嘱我再来看他,我笑着说:一定的,我还想跟您学藏医和佛法呢。老人很严肃地说:说话算数,不许骗我。

  走出好远了,回过头,看到老人在坚参贡噶的搀扶下,还站在寺院门口向我挥手。

  到了格尔木,有人甚至提议我们骑自行车去西藏,从格尔木到拉萨,算了算日程,时间不够,就没有实施。客车没有空调,速度也慢,摇摇晃晃的,尤其是翻阅唐古拉山的时候,全车的人都在呕吐。我只是感觉头晕,恶心,太阳穴直蹦。胸口好象压着块大石头,喘不上气来。

  好不容易到了拉萨,在电视台大家休息了几天,慢慢都能活动了。开始忙着拍摄工作。大家都忙,没人陪我逛,没事的时候我就自己在街上溜达,八廓街是我常去的地方,有很多摊贩,出售手工艺品。更多的是虔诚的藏民,顺时针方向转着大昭寺,一步一叩首。看着这金碧辉煌的寺院,我心里竟然有一丝很熟悉的感觉。

  又过了几天,摄制组拉萨的工作完了,他们要去日喀则,考虑到我太小,怕我顶不住,于是就托付拉萨电视台的朋友照顾我。他们走了以后,更是我的天下了。天天往外跑。在内地的时候就听说,西藏的高僧都会特异功能,总希望自己也有武侠小说里的奇遇,学点特异功能回去,也算没白来一次西藏。当时拉萨还没有现在那么好,城市也不算大。虽然满大街到处可以看到出家人,但是几乎都是黝黑的面孔,没一丝一毫绝世高人的影子。
只看该作者 地下室  发表于: 2006-01-22
电视台的朋友怕我乱跑出事,告诫我说,西藏的形式比较乱,与人交谈的时候,最好不要说自己从北京来的,就说是内地来的大学生,在这边工作。不要乱买东西,很多工艺品和珍贵的东西都是假的等等,我一一记下。当时的拉萨旅行行业很兴旺,满大街都是旅行社的接待站。

  通过几天的踩点,我已经大致摸清楚了汽车站的方向。一大早,我坐车去桑耶寺。因为在塔尔寺的时候,扎西活佛讲过,贝玛宁波是莲花生的意思,莲花生是第一位进藏弘扬密宗佛法的高僧,桑耶寺是他在西藏建立的第一所寺院,应该去看看,或许能解开手串的谜。到了桑耶寺以后,先四处逛了逛,虽然不是很陌生,但是没有在拉萨的那种感觉强烈,或许是因为寺院的建设大同小异,我按照扎西活佛说的仪式,从左向右绕。一个藏族的老太太,换了一大把毛票,每经过一个佛像的时候,都要虔诚地行五体投地大礼,然后起身恭恭敬敬地把一张毛票放在佛像跟前。桑耶寺各个大殿都有看殿的喇嘛,有的年纪很大了,我也学着藏民的样子,过去给喇嘛磕头顶礼,年纪大的会用双手按在我头顶上,嘴里叽里咕噜念一些经文,年轻的有些不耐烦,随手拿起桌子上的经文,在我头顶上一抽就算完事。见到年纪很大的喇嘛,我会拿出手串给他们看,大都摇摇头,表示不认识。有个汉族的中年人,看样子象是个知识分子的摸样过来与我交谈,他说他姓郭,是援藏过来的,好几年了,还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我大致讲了一下来的目的,还把手串给他看,他也说不出所以然。不过他告诉我一会可以跟他去青朴,那边有很多修苦行的高僧,或许能找到答案。

  看看天色还早,就答应了。他好象对这一带很熟悉,先到了一个藏民家里,用藏语说了半天,一会藏民牵出两匹马来。第一次骑马,感觉心里慌慌的,幸亏马很老实,一路上也没怎么难为我。一路上的景色很好,我心里装着事,也没怎么细看,到了地方以后,老郭带我来到一个小岩洞前,把马随便栓在石头上,猫腰钻进去,一会的功夫,老郭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他叫我进去。我硬着头皮钻进去,很黑,好半天适应过来,借着外面的阳光大致看清楚了里面的情景。地方不大,墙上简单挂着几张水印的唐卡,尽头一堆羊皮上坐着一个苦行者,看不出年纪,头发与胡须有些花白,老郭在跟他说话,大致介绍我的情况,招手叫我过去。老人一开口我吓一跳,居然是标准的京片子。

  老人从我手里要过手串,起身走到洞口,借着阳光仔细看了半天,沉思了一会说:没错,是这东西。这是密宗红教贝玛宁波的传承信物,但是不完整,应该还有其他东西。接着又问了我一些其他情况,还问我有没有其他证明什么的,我摇摇头,双手一摊。老人想了想,叹了口气:我想这东西应该是莲师当年从印度带来的,这些珠子的材质是墨玉,间隔墨玉的隔断称为“莲师金刚心”。相传莲师金刚心共有六颗,你这只有三颗,虽然佛头也是一件很珍贵的法器,但是从墨玉珠上刻的修法来看,只有一部分,不完整,应该还有一部分。我赶紧问:其他那部分在什么地方?他想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既然你能得到这穿手串,那么另外的东西也不会离你太远。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九眼天珠给我,说道:这是我年轻时候得到的,很珍贵,年纪大了,要这个没用,我们能见面也是有缘,送给你做见面礼吧。我说我不要什么天珠,我想知道谁能帮我解开心中的谜团,老人笑了笑,把天珠往我手里一塞,说了句:一切随缘。就再也不理我了。

  跟着老郭骑马往回走,路上低着头不想说话,老郭在旁边大谈西藏风土人情,我却一句也没听进去。总之,心里很不舒服。怎么这段时间遇上的人都神神叨叨的?我拿出老人送我的天珠看了看,瞥了一眼旁边的老郭,发现他竟然很羡慕,眼中放出光彩,随手递给了他,他小心翼翼拿过去,看了半天,赞不绝口,我说你喜欢给你吧。他笑着说,属于谁的就是谁的,不是我的,即使你送给我也给我惹祸,能看看就心满意足了。说着又还给了我。回到桑耶寺,老郭把马匹还给藏民,指着远处一座山峰说,翻过那座山,下面有所小学,他在那儿教书,邀请我去住两天。我说出来的时候跟电视台的朋友说晚上回去的,改日一定拜访。老郭笑笑也没说什么,要了我的联系方式,起身走了。我走到停车场,想坐车回拉萨,却发现那儿已经空荡荡的,车的影子也没有了。我坐在旁边一个卖东西的小买部那儿等,这里居然有健力宝卖。我买了两罐,五元一灌。小买部的老板见我一个人,便出来与我答茬,他劝我不要等了,因为往常这时候已经没车了,最后一班车已经发走了。

  我一听很着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晚上怎么办啊?老板说他可以提供住处。我跟老板说今天必须回拉萨,忽然想起老郭,就指着老郭说得方向跟老板说,我是来看朋友的,那座山峰下的一个小学校,我朋友在那儿当老师。老板问是不是老郭?我说是。老板想了一下说:让我来想想办法。我坐在他的小买部里等,老板出去想办法了,他真的神通广大,过了半个小时,我听见外面有拖拉机的声音,出去一看,老板跟一个三十多岁的藏民开着一辆拖拉机停在门口。路上虽然很颠簸,拖拉机的速度也就比跑步快不了多少,毕竟是辆车,总比走回去强吧。回到拉萨,我一看表已经快11点了。
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06-01-22
拉萨的温差很大,白天还可以,晚上简直冷得受不了。藏民拒绝了我递过来的钱,倒是对我掏出的一合烟很感兴趣,我把烟塞到他手里,他高兴得象个孩子,发动了拖拉机回去了。从我下车的地方回电视台,要走好远的路。我估计回去也得12点多了。电视台早关门了,看门的是个老头,耳朵也背。平时说话都需要大声,我回去敲门?估计没戏。于是考虑找家旅馆住。那时候拉萨的宾馆宾馆不多,旅馆却不少。很多藏民家里房子多,住不了便开一家旅店。

  挨着问了几家,首先都是先问有没有介绍信什么的。我说我有地方住,今天出去玩回来晚了,什么证件也没有。他们说上级有通知,没有证明一律不许住。我说外面很冷,能不能给我点热水喝?他们说可以。居然有新鲜的酥油茶,给我端来两碗。我喝着酥油茶,就着饼干对付着肚子。

  从旅馆出来,大概因为肚子填饱了,身上也不觉得太冷。街道很冷清,小风一吹,还是感觉受不了。大昭寺与八廓街那边还有灯光,我慢慢向那边走过去。大昭寺很气派,平常来都是走马观花,没仔细看。晚上虽然有灯光,但是因为度数较底也是看不清楚,只是隐约看到很高大的建筑物。顺时针绕行大昭寺,发现在寺院门口居然有人睡觉,借着微弱的灯光,我看见很多磕长头藏族人卷缩在羊皮里,睡得还很香甜。看着他们,不由我想起住处柔软的枕头,鸭绒睡袋和温暖的火炉,不觉眼皮开始打架。我赶紧晃晃脑袋,加紧了步子。大概转了五六圈,身上不那么冷了。深更半夜就我们一个人在这里转,越走越没劲,脚步也逐渐沉重起来,头也低下了。

  “喂~!”我听见有人说话。抬头看看没人,继续往前走。

  “你好!”标准的普通话。谁呀?深更半夜的,在寺院周围,加上白天看了太多的寺院的恐怖佛像,一个不愿意想起的字眼涌上心头,当时感觉头发竖了起来。我四下找了一下,在一个墙角拐歪处蹲着一个人。我慢慢走过去一看,是个小喇嘛,披单紧紧裹在身上,看样子很冷。我蹲下来摸了摸他,手很冷。兜里还有几块糖果,我拿出来递给他。他剥了一块塞进嘴里。

  我问他,你怎么半夜不回去睡觉,在这里干什么?他嘴里含着糖果,含糊不清地说:珠古要我在这里等人。 等什么人?我很好奇。等一个汉人。小喇嘛站起来说:我叫雅嘉,你是不是从汉地来的?我点点头。他把身上的披单紧了紧又问:你的生日是不是1968年11月2日下午五点四十?我大吃一惊。一把抓住他: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说实在的,当时害怕的心理比惊奇多。我的确是这一天生日,但是到底是上午还是下午,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当时心里紧张得不得了,甚至有想转身跑的感觉。不过,毕竟练了多年武术,眼前一个小孩子能有多厉害?想到这里,心里塌实了一些。小喇嘛见我不说话接着讲:你小时候是不是差点死了,有人救了你的命,后来你还在北京上大学?小喇嘛把嘴里的糖块咀嚼了几下咽下去,看我满脸惊奇又说:是珠古告诉我的。珠古说如果你想知道答案就跟我走。

  说着,小喇嘛转身往寺门走去,我紧紧跟着他。他推开大门放我进去,回身关上,拉着我的手,转了几个弯,来到一间很大的屋子跟前。屋子里亮着灯。推开房门,一股暖风夹杂着酥油灯的烟气扑面而来。正面有个很大的经架,上面堆满用黄布与红布缠裹的经书,周围挂满了唐卡。正中有个佛龛,供奉着宗喀巴的像。在靠西边的墙边,有个砖垒的,凹进去的地方,里面堆放着哈达和被褥,还有一个年纪很大的老人,很黑,很瘦。雅嘉跑过去说:珠古,他来了。老人抬起头,正好我也往这边看,眼光一对,刹那间呆住了。周围一切声音听不见,仿佛经历了很多事,又仿佛什么也不知道,只觉得悲从心起,眼泪止不住往下落。我腿一软,跪下来,几乎是爬着过去,抱住老人大哭。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慢慢安静下来。抬头看看老人,很陌生却又很亲切。自始至终,老人的手一在我头顶上抚摩,很熟悉又很遥远的感觉。我是谁?你是谁?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问这么个古怪的问题。老人没有说话,抬起手来,他受礼拿着一串手串。咦?这不是我那一串吗?不,不对,不是我那一串。我这一串不是好好戴在手腕上的吗?我摘下手腕上的这一串递了过去,老人接过来仔细看了半天,又从旁边拿起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有一个印记。珠串放进去正好。他点了点头,随手放在一边。

  老人很健谈,汉语很好。从谈话中知道,这老人很不简单,年轻的时候竟然上过剑桥大学。我问老人给我手串人的来历,他笑了笑不回答,只说以后会知道的。他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学佛,我竟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不过,我问老人会叫我什么?老人反问我想学什么。我说想学特异功能,老人又问什么是特异功能,我大致形容了一下,老人听了发出爽朗的大笑。

  老人说那东西在藏传佛教称为神通,不是修行的究竟。如果我想学他可以教我。见我有怀疑的神色,一招手把雅嘉叫了过来,说:他就是你说得特异功能高手。接着老人叫雅嘉给我做了身体腾空与绳技,雅嘉身体盘坐,慢慢升空,在空中翻滚,行走如平地。身体飘落在地上,一盘绳索没见动手,绳子头抬起慢慢升空,眼看着多半盘绳子挂在空中。我检查了半天也没见有作弊的现象,佩服的五体投地。老人见我兴致很高,问我愿不愿意留下来学习,我连忙答应说我愿意。老人从身后拿出一部经书递给我说把它学会了就会了。我说我不会藏文,老人说没关系,有专门的汉文版。我说不想出家做喇嘛,老人大笑,说学佛也不一定要做喇嘛。只要我答应学佛,满足我一切条件。

  我躺在柔软的羊皮上,屋里很温暖,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感觉向做梦一样,但是看看身边呼呼大睡的雅嘉又不象是在做梦。
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06-01-22
我躺在柔软的羊皮上,屋里很温暖,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感觉向做梦一样,但是看看身边呼呼大睡的雅嘉又不象是在做梦。

  上师是寺院的法台,拉仁巴格西。地位很高。雅嘉是他的侄子,据说也是个转世活佛。上师对我非常好,怕我生活不习惯,专门给我几间房子,允许我自己做饭,可以不去大殿诵经,可以不上早晚课。怕我郁闷,叫雅嘉跟我住在一起。平时学习懈怠的时候,就跟雅嘉偷偷溜出去,穿上上师的衣服,在大街上招摇。西藏僧侣的服饰等级要求极为严格,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反正穿上这身出去,有人恭敬,甚至有时候买东西还不用钱。日子过得倒也自在。

  上师很关心我,经常过来看我,问我住得习不习惯,有时候很忙,晚上也来看我,甚至有时候让我做饭给他吃,为了这顿饭,他可以等上两个小时。虽然以前自己也做饭,但是手艺确实不敢恭维,但是上师却说好吃。

  有时候上午休息半小时,他也过来,饶有兴致在一边看我教雅嘉读书,做数学题。很多时候,上师看着我们笑,笑得声音很大,其他喇嘛们说,从没见上师这样高兴过。虽然上师象个小孩子,可是教学却从不马虎,每学一部论的之前,都要严格按照仪轨来,念传承念半天,有时候我都迷迷糊糊犯困。雅嘉却很精神,仔细在一边听。先大致学习一边,然后在背诵,熟悉了再一句一句的解释。

  上师说显宗很重要,不学显宗只学密宗很难成就。因为将来修密法的时候需要观想,观想佛菩萨与观想个人一样。比方说:自己的上师,因为在生活中常见,平时一想就可以想到上师长什么样子,多大年纪,身高多少,有什么嗜好全都活灵活现出现在眼前。读经的意思也和这个相似,先了解佛菩萨什么样子,手里拿什么,穿什么衣服,身上有什么服饰,慢慢熟悉了才可以观想的出来。经常听说有人经过灌顶入密宗院学习,我也问上师什么时候能灌顶,上师总是说还早。看我有些灰心的时候,便传我一些简单仪轨,四加行之类。告诉我万丈高楼平地起,加行是贯穿整个藏传佛教的基础,非常重要。有这些总比没有好,何况磕大头的形式类似于一种锻炼的方法,八供与曼扎需要配合手印,当是手指的锻炼。每天除了上午教雅嘉文化课之外,下午学经论,晚上和早晨的时候就修加行打发时间。

  睡梦中,鼻子难受得紧。翻了翻身,不一会儿,另半边也堵了。抬头看看,,昏暗的油灯下,房门与窗户关的紧紧的。房外呼啸的寒风一阵紧似一阵。房间里散发着刺鼻的混合着酥油与牛粪的气味儿,我坐起身来把盖在被子上的披单裹在身上,头有些疼,四肢发软。揉了揉太阳穴,晃晃脑袋清醒了一下,强打精神爬起身来,走到窗边。

  打开窗子,外面白茫茫一片,大片的雪花从空中如婀娜的仙子飘然而下。寒冷的风夹杂着大颗粒的雪粒打在脸上生疼,而就是这寒冷的风,使我的神智为之清醒。转身看看房间里,雅嘉蒙着头卷缩在一堆羊皮中,昏暗的灯光下仿佛看到,黑里透红的脸庞挂着微笑。忽然,雅嘉咳嗽了几声,我赶紧关了窗户,走到他身边,却见他一翻身又睡过去了。羊皮褥子在他身上裹的紧紧的,我笑着摇摇头,顺便把披单盖在他的身上。

  佛龛前的酥油灯里结了很大的灯花,我拿起旁边的钎子把灯心拨了一下,灯花掉在酥油里,灯心又重新大放光明。顺手拿起香案上的三支藏香点燃,平放在香笼中,不一会,香笼中散发出带有药香的香味儿。然后又走到火塘边,填了几块干牛粪,翻动了一下火塘,一股夹杂着牛粪清香味的暖流随之散开。

  看看手腕上带着的手表,不到两点,离上殿的时间还早。头有些晕,我把被子拽过来盖在身上,靠在火塘边,不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师兄,师兄,要上殿了,快起来。”我强睁开眼,看到的是雅嘉紧张的面孔。强打精神想站起来,却又脚一软。

  “师兄,快起来了,去晚了铁棒喇嘛要打的!”雅嘉见我不动焦急地说。

  “你先去吧。”我对他说:”我头好晕,好象是感冒了。”

  “感冒?”雅嘉有些疑惑,抓抓头皮。

  “哦,就是病了。”我解释道。

  “恩,师兄你先睡会吧,我会跟赤巴说的。”雅嘉收拾了一下,又把他盖的羊皮拿过来给我盖上,匆匆走了。

  朦胧间,雅嘉在房间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却见他先打开窗户通风,一会儿又关上了,见我醒了,递给我一个小玻璃瓶子,要我起来方便时,把尿液的中间部分装在瓶子里。虽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可看着雅嘉紧张的样子,我还是照做了。雅嘉拿起瓶子又匆匆走了。

  我在房间里呆了一会,我一个五尺汉子让一个孩子伺候算那一出啊?想爬起身来,却浑身难受不得劲儿,挣扎间,雅嘉回来了。手里拿了一个小包。我拿出些钱递给他,吩咐他去街上的医院或者药房买些感冒胶囊或者感冒冲剂回来。见他疑惑,我随手在日记本上撕下一张纸,把名字写下来递给他。他看了看问我这是什么,我说是药,是治我病的。他看看我,笑了,笑得有些灿烂。他把手里拿的纸包递给我,示意我打开。纸包里包了一些香灰一样,夹杂着锯末样的物品,这是什么?

  我看着雅嘉,有些疑惑。雅嘉说:”你还记得早晨我给你的瓶子吗?我把你的尿液拿给曼巴大师看,他给了我这些东西,要你快些吃,明天这个时候会好的。”他说的曼巴大师是寺院里年纪最大的一个老活佛,听说老活佛医道高明,被藏地称为药师佛的化身。对老活佛我还是有信心的,不过,看着这包土不土灰不灰的东西,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也能治病。雅嘉见我不动,拿杯子倒了些水递到我面前:”大师说了,要我看着你吃下去!”

  看着雅嘉很认真负责的样子,暂时把心中的疑惑放下,闭着眼睛把药末倒进嘴里,和着水吞了下去,咂咂嘴,满口的香灰味。雅嘉见我服下药末,很高兴地说:”明天这时候,您又可以教我识汉字了。”

  我随口答应着,心中却很不以为然。人生病了要吃药,香灰也能治病?
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06-01-22
因为身体的缘故,第二天早晨我照样没有上殿,名正言顺地在房间里休息。正闲着无聊,房门一开,雅嘉走了进来,我看了他一眼问道:”上完殿了?”雅嘉点点头,对我说:”师兄快起来,大师亲自来看你来了。”我大吃一惊,赶紧起身收拾。老活佛已经走进了房间,瘦弱的身体显得有些单薄。我赶紧爬在地上给佛爷磕头,佛爷笑了笑,坦然受之。雅嘉很奇怪,他知道,老活佛在寺院里的地位超然,脾气却有些古怪,很少接受别人的礼拜的。

  活佛见我起身,冲我摆摆手,示意我随他去。我诚惶诚恐跟在活佛的后面,弯着腰,惟恐有什么做得不对。在此之前,雅嘉已经把藏传佛教与藏族的规矩大致跟我讲了一些,寺院不同于民间,做错事受到的惩罚是很严重的。来到一片无人的空地上,活佛要我把裙子撩起来,我有些不解,雅嘉说:”活佛叫你蹲在地上尿尿!”这怎么可以呢?虽然都是男人,可是……雅嘉见我疑惑,过来拉着我蹲下,老活佛看着我尴尬的样子,呵呵笑了起来,黝黑的脸上皱纹都展开了。

  活佛止住笑,用带着浓重四川口音的汉语对我讲:”我要你蹲在地上小便,是想看看你的尿色。哦,你是从汉地来的,对我们藏族的传统不知道,这是我们藏医中独有的尿诊!”在活佛的要求下,我撩起裙子,尿柱欢快地喷洒在软软的土地上,老活佛蹲在我身边,鼻子一抽一抽,好象在嗅什么气味,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尿花,过了一会,起身对我说:”好了,我的药还算对症,你已经恢复健康了。”说来奇怪,老活佛的话音一落,我真的感觉浑身轻松了,连少许的头晕现象都不见了。

  大概是病好了,上午我带着雅嘉转遍了城市里所有的店铺,买了各式各样的玩具与零食。回到寺院的时候,我们手里的东西快拿不了了。趁着中午吃饭的时候没人,我们把东西拿披单一裹,溜回我们住的房间。因为吃饭的时候,上师没有看到我们俩,侍者来到我们的房间里说上师叫我们过去一趟。我和雅嘉大致收拾了一下,他有个小壁橱,把吃的玩的统统塞进里面。

  上师的房间很宽敞也很明亮,老上师安详地坐在那里,我和雅嘉顶过礼后,上师示意我们坐下。上师先问我住得习惯不习惯,又问我们为什么不去吃饭。我刚要开口,雅嘉在旁边对上师说:“师兄最近想吃素,我们在街上的素食馆吃过了。”上师没有说话,充满智慧的眼睛看着雅嘉,把雅嘉看得有些发毛,直往我身后躲。我拍拍雅嘉,上师看了我一眼,笑着说:“你身体好些了吗?”我很激动,真的,上师百忙之中还记挂着我。上师接着说:“以后不要乱买那些零食吃,没有好处的。”我的神色一慌,雅嘉也很惊奇,上师接着说:“不要以为你们做得很机密,寺院里有什么事情可以瞒得过我的眼睛?”

  下午的时候,我忽然有种很想去看曼巴大师的念头,带了雅嘉出了寺院,在商店里买了好大一块糖,雅嘉见我买糖很不解其意,我告诉他是供养曼巴大师的。曼巴大师的家也在寺院的范围内,一幢两层的藏式阁楼。大师年轻的时候,曾是藏医院的医生,后来他的学生做了院长,他就退休了。平时家里除了侍者和几个他收养的小扎巴,几乎很少有人来,加上他脾气古怪,平时他的院门经常是关闭的。

  雅嘉带着我来到大师的门口,刚要敲门,门却自己开了。侍者走了出来,看见我们,高兴地对雅嘉说:“你怎么跑这里来了?”雅嘉看了我一眼对侍者讲:“我带师兄来见佛爷。”侍者点点头说:“佛爷等你们呢,我出去办点事儿,你们自己进去吧。”说完话,匆匆走了。

  活佛住在二楼靠西边的一个房间里,漆黑的屋顶和墙壁上隐约显现的各种不同式样的藏传佛教壁画,说明,这个房子有些年头了。一个很大经橱下面,一片陈旧的氆氇上,曼巴大师坐在那里,宽大的僧袍包裹着瘦小的身躯,除了偶尔双眼闪烁出来的逼人的光芒之外,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都不象传闻中的医学大师。

  雅嘉经常来,很随便地跑过去,坐在老人的怀里,老人很高兴的样子,搂着雅嘉,摸着雅嘉的头顶。我对着大师顶礼,磕了三个头之后,活佛抬手示意可以了,我从怀里拿出用白色哈达包裹着的那一大块食糖,放在老人的经案上。老人笑嘻嘻地看了看我,歪着头,左看右看。我坐在老人的旁边,忽然觉得这番情形好象经历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经历过。

  老人伸出手来,干瘦的中指上戴着一个巨大的藏式戒指,很大,很古朴,比我奶奶做活时的顶针还要大。中间镶嵌着绿松石和珊瑚石,看不出什么材质,我在街上的工艺品商店见过这类的戒指,大都是银制的,却远没有老人戴的这个大,房间里虽然光线暗,从边缘却看出有些黄色,铜的吗?

  “喜欢吗?”老人问。

  “喜欢。”我回答。

  “送给你。”老人说着从手上把戒指撸下来,我刚想拒绝,老人已经递出,我双手接过来。戒指出奇的沉重,压得我的手一坠。难道是金的?我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着这个戒指,戒指的内碧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压手的分量告诉我,这是个金戒指,是那种古老而又简单的式样,松石与珊瑚石的周围,雕刻着古藏文字,边缘刻画着奇异的花纹。

  我抬头看着老人,老人笑道:“这是我家族留给我唯一的纪念品,历史上,我的家族是个贵族,现在,这个家族就剩下我自己了。”他见我想把戒指怀给他,又说:“我送出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的道理,你不要就是看不起我,我可生气了。”见老人如此,我也不好推辞,拿起戒指试着往中指一戴,说也奇怪,不大不好。

  老人见我戴上了戒指,高兴得象个孩子,对雅嘉说了几句藏语,雅嘉看了看我,答应着跑了。老人对我说:“我让雅嘉去和你的上师说一声,以后你也是我的学生了。”

  “好啊,那您有什么教我的呢?”我也很高兴,随口问道。

  “你可以跟我学藏医。”老人神情有些庄重,表情严肃地说。

  藏医文化源远流长,据说从开始到今天藏医完整的体系,整个形成过程差不多有两万五千多年。

  没有隆重的仪式,也不同于盛大的法会。在活佛的家里,有个简易的坛城,侍者在佛龛前摆上供品,很多酥油与青稞面加上各类颜色捏成的朵玛绚丽多彩。我的老上师也被请来做见证人,在一阵低沉的诵经祈祷之后,老活佛为我举行了药师七佛与藏传医药三大本尊的灌顶。简单而又庄重的仪式过后,雅嘉扑过来向我道贺,我扭头看了看老上师,上师的脸上也挂着慈悲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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