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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2楼 发表于: 2007-08-27
baidu
第三十二回 作法自毙

  杨浣青把西门柱石说过的话拿来“回敬”他,这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弄得西门柱石难堪之极。罗浩威在旁哈哈大笑,心里想道:“怪不得人家叫她做小魔女。”
  西门柱石如何肯喝这碗毒酒,老羞成怒之下,一个缩身,伸手抓那海碗,喝道:“小魔女,我与你拚了!”
  他本来想要抓起那碗毒酒,向杨浣青泼过去的。那知他的手指尚未碰着碗边,陡然问微风飒然,杨浣青已是骈指如戟,点到他的脑后。
  脑后的“风府穴”乃是人身死穴之一,西门柱石焉敢给他点着?幸而他的武功也是委实不弱,一觉脑后风生,立即斜身一跃,这才堪堪避开。
  杨浣青道:“那里跑?”如影随形,跟踪追上,西门柱石一个盘旋,脚跟未转过来,反手就是一掌。掌心漆黑如墨!
  罗浩威叫道:“小心毒掌!”杨浣青笑道:“放心,他的毒掌如何伤得了我?”话犹未了,只听得“啪”的一声响,西门柱石的脸上已是一片鲜血,原来杨浣青宠手袖中,用袖子打他耳光的。袖子虽是柔软的布质,但杨浣青打下去的劲道却是非同小可!西门柱石发了蛮劲,和身扑上,左掌一弯,五指成钩,来撕杨浣青的袖子,右掌平推,指骨凸起棱角,自下而上的反击打过来,合成了一招“烘云托月”。准备一掌击空,立即用指骨击打她的胸口穴道。完全是拼命的打法。
  杨浣青心里想道:“你不拼命,或许还可以打得久些。”要知高手搏斗。最忌气燥心浮,双方功力相若,那还罢了,如今是杨浣青的本领比他高明得多,他这一拼命打法,当然就只能自促其败了。
  杨浣青不慌不忙的一抖衣袖,西门柱石能撕破她的袖子,手腕却已给她衣袖束住,只听得“咔嚓”一声,杨浣青一招斩“龙手”疾劈下去,把他右手手腕关节劈碎,一条右臂脱了臼,软绵绵的垂下来。
  杨浣青缚着他的左臂,好像牵一条羊似的把他牵到桌边,一托他的下巴,西门柱石禁不住张开了口,杨浣青喝道:“喝下去吧!”一碗毒酒,全都灌进他的口中。这才把袖子一挥,解开他的束缚。
  西门柱石面色惨白,连忙把手指挖进喉咙,大呕特呕。杨浣青斥道:“臭贼,你弄得这里臭气熏天,是不是想我杀你!”西门柱石瞿然一省,听出了杨浣青并无杀他之意,连忙夺门飞逃。他自己有解药,不过喝的酒大多,最少也得一年半载方能复原的了。
  罗浩威笑得打跌,说道:“杨姑娘,你这一招真绝!”
  杨浣青笑道:“小心莫踩着了那臭贼呕出来的脏东西。唉,那臭贼弄脏了人家的地方,只好由我来认晦气啦。店家,请过来。”
  店主人抖抖索索的走过来,杨浣青说道:“对不住,弄脏了你的地方,又打坏了你的东西。这锭银子,给你当作赔偿。”
  店主人不敢要,杨浣青强他收下,笑道:“我又不是强盗,打坏了你的东西怎能不赔?”店主人战战兢兢的收了银子,问道:“那个,臭贼,可是官府的人?”杨浣青道:“你放心,我没有将他打死,就不会连累你的。”原来杨浣青饶了西门柱石一命,正是为了不想连累店主人之故。
  杨浣青和罗浩威走到无人之处,方问他道:“你去哪里?”
  罗浩威道:“我正是奉了帮主之命,准备到凉州帮忙你和杨大哥救耿公子的。你和杨大哥会了面没有?耿公了有何消息?”
  杨浣青先答后一问题,说道:“耿电三天之前已经脱险了。
  罗浩威大喜:“真的,但我从山上下来,一路之上,可没有碰见他们。”
  杨浣青道:“或许他们根本就不是上祁连山吧?”
  罗浩威诧道:“他们?是谁和耿公子一道?”
  杨浣青道:“是凉州总管的千金小姐。”
  罗浩威蓦地想起一事,叫起来道:“原来他们是一男一女,这就对了。”
  杨浣青道:“什么对了?”
  罗浩威道:“三岔路口对边的一座山坳,有家猎户,是我们的人。今天大清早,他们看见一男一女在一条很少知道的可以通往后山的山路上飞跑,一转眼就不见了。他还恐怕是敌方的奸细,想要偷入后山呢。这一定是他们了。”
  杨浣青道:“你怎么拿得这样准,敢说定是他们?”
  罗浩威道:“我和耿大哥虽然相处不久,却可说是相知甚深。他既然脱了险,那就一定是上祁连山。只有那位李小姐不肯跟他上山,他是不会和那位小姐跑到别的地方叫大伙担心他的。”
  杨浣青面上一红,心里想道:“罗浩威都能这样相信他,我是忒也多疑了。”一当下笑道:“听你这么说,那位李姑娘已是跟他上山的了,那条路我不熟,你能不能给我带路,去找他们?”
  罗浩威觉得她说得有点奇怪,笑道:“我正是为了耿电而来凉州,当然是要找他的了。”言下之意,你何须多此一问?
  杨浣青说道:“还有一件事情也很重要,所以我的意思只是想你给我带路。走上那条路之后,倘若能够很快找着他们,固然很好;倘若找不着,你就不必耽搁时候了,那时我已经知道怎样走法,我可以单独去找他们。”
  罗浩威道:“你说的那另一件事情是什么?”
  杨浣青道:“你刚才不是问起你的杨大哥么?我说的就是杨守义和白坚武的事情。”
  罗浩威道:“对,我正要问你,他们怎么样了?”
  杨浣青把白坚武的劣行与及一切可疑之点都告诉了他,听得罗浩威目定口呆,半晌说道:“二哥会投降敌人,不至于吧?”
  杨浣青说道:“你的杨大哥就是因为不相信我的活,所以又再跑回凉州去了。我正为他担心呢。”
  罗浩威回想起那晚的事情,心里想道:“那晚冀北双雄和陕中双煞来向白二哥寻仇,下后大哥问他原委,他的神情甚是不必,我还只道他是身上受了伤而又心中气愤的原故。现在看来,只怕当真是为了做过亏心事的原故了。还有更可疑的一点是:他受了伤,大家都很关心,只有耿电显然对他冷淡,而且那晚耿电和我说话。也隐隐透露出对白二哥须加防范的意思。耿电是非常重视友情的人,决不会无缘无故对白二哥这样。”
  杨浣青笑道:“你还是不肯相信我的话么?”
  罗浩威说道:“若是别人说的,我定然不信,是际说的,我可不敢不信了,你想要我怎样做?”
  杨浣青道,“我想际到凉州去劝你的杨大哥。”
  罗浩威想了一想。说道:“杨大哥极重手足之情,但他也是一个老成持重的人。他既然说了要回去查明真相,那就决不会鲁莽从事,我还是侍找着了耿公子之后再去凉州吧,否则我也放心不下。”
  杨浣青道:“对,现在该你说一说山上的情形了。和官军打起来没有?”
  罗浩威道:“还没有。不过官军已经进入前山了。我是仗着熟悉地形,一路避过官军,才能跑到这里来的。后山是否也有他们的人埋伏,我不知道。所以非找着了耿公子实是不能放心。”
  杨浣青说道:“好吧,既然如此,咱们见着了耿电再说吧。”
  两人转入后山僻路,只见一处处丛荆密青,荆棘满道。杨浣青道:“这条路恐怕很久没人行走了,若非有你带路,真不知如何寻觅。”
  罗浩威道:“这条路本是山中之猎户开辟的,自从耶律完宜和我们的青龙帮先后上了祁连山,官军常来骚挠,猎户也不能安居,搬往他处了。不过官军也似乎始终没有发现这条路。”
  杨浣青摇了摇头,叹道:“古人说苛政猛于虎,这活当真说得不错。”
  不知不觉已是黄昏时分,罗浩威抬头看看天色,说道:“彤云密布,看样子今晚恐怕会有一场大雨。”
  杨浣青道:“那位李姑娘是千金小姐,一定要找地方避雨,咱们倒可以趁这机会,追上他们。”
  罗浩威笑道:“我是粗生粗野的穷人的孩子,冒惯了风雨的,你不怕雨淋,我更不怕。”
  走了一会,果然下起雨来,树林里一片漆黑。杨浣青想起那晚和耿电在荒山避雨的事。心里想道:“今晚也是一般情景,但和他避雨的人已经不是我了。”心事如潮,一个疏神,踩着一块长满苔鲜的石头,险险摔了一跤。
  罗浩威连忙拉她一把,说道:“小心,路滑得很。我拉着你走吧。”
  杨浣青定了定神,说道:“用不着,我小心一点也就是了。”
  罗浩威面上一红,放开了她的手,心里想道:“她轻功极是高明,本不应该摔这一跤,莫非是在想着什么心事?”
  杨浣青道:“咦,你怎么不说话呀,是在想着什么心事吗?”
  罗洁威道:“没有。我是以为你在想着心事呢,所以不敢打扰你。”
  彼此都在猜疑对方怀有心事,杨浣青不觉笑了起来,说道:“这么说来,倒是我猜锗了,你猜对了。”
  她直认不讳,罗浩威心头卜通一跳,说道:“杨姑娘,你在想些什么,可不可以告诉我?”
  杨浣青道:“也没什么,我想问你一件事情。”罗浩威道:“请说。”
  杨浣青道:“耿电和你交情很好,你们一路同行,他可曾经和你提过我么?”
  罗浩威道:“有一天晚上,也是下着这样的大雨,我们和耿大哥在一座破庙躲雨,他第一次谈起了你,我才知道你们两家的关系的。”
  “啊,他怎么说?”杨浣青心头鹿撞,暗自思量:“我与他有婚约之事,不知他知不知道?是否已经和罗浩威说了?”
  罗浩威道:“他即景生情,想起小时候曾在你的家里度过的那些雨夜的。他还记得住的是破屋,一下大雨就十分狼狈!大家忙着补漏。杨姑娘,我不知道你小时过得这样苦,和我也是一样。”他不知不觉又说到自己身上来了。
  杨浣青笑道:“我可不喜欢多说我的事情,不过我倒想知道他还说了我一些什么?”
  罗浩威留然一省,说道:“对,咱们还是回到原来的问题吧。他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很感激你的父母,后来知道你的爹爹已经去世,更是十分伤感。” 说至此处。接着笑道:“那时他还不知道有一个你呢,他问起你家里的人,我才告诉他的。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就在那天晚上,我和他说过这话不久,你和他就认识了。”
  杨浣青笑道:“他离开我家,我还没有出生,他当然不会知道我了。他还说了些什么?”
  罗浩威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她对耿大哥说过的话,要打听得这样仔细?”想了一想,说道:“对,他还说这次到北方来,有两桩最紧要的事情。一桩是找我们青龙帮的龙帮主,另一桩是奉了父母之命来找你了!”
  杨浣青又惊又喜,又是害羞,红了脸说道:“你不是说他根本就不知道有我这个人么:怎的又奉父母之命来找我了?他这父母之命是——”她只道这次定是提到婚约的事无疑,说到此处,不好意思大着痕迹的问下去,说了两个“是”字便无下文。幸亏天黑如墨,她满面羞红,罗浩威也看不见。
  罗浩咸笑道:“他说他曾受过你家大恩,故而奉了父母之命,必须找着你家的人,虽然他不知道你,但他要找的可不正是你吗?我想这些活他也应该早就对你说过了吧。”
  杨浣青大夫所望,说道:“没有了么?”
  罗浩威想起耿电要想撮合他与浣青一事,不由得脸上也发起烧来。好一会子,缓缓说道:“没什么了。不过有一件事,我可要向你道歉,求你原谅。”
  杨浣青怔了一怔,说道:“什么事情?”
  罗浩威道:“我把你教过我刀法的事情告诉了他。因为他问起我怎样认识你的,我可不能捏造事实,胡乱骗他。”
  杨浣青淡淡说道:“师父虽然吩咐咱门不可告诉外人,但告诉耿电,我想是无妨的。”
  黑暗中罗浩威看不见她的脸色,但从她的平淡的语调之中,却也听出了她好似带着几分失望的心情,不觉怔了一怔:“她究竟想要知道什么呢?”
  虽然有点猜疑不定,不过罗浩威的心情也还是兴奋的,当下说道:“是呀,龙帮主创立本帮,本来就是奉了耿大哥的爹爹之命的。龙帮主还准备把帮主之位让给他呢,他当然不是外人。杨姑娘,我,我——”
  杨浣青道,“咦,你怎么啦,有话就说吧。”
  罗浩威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向她试探,说道:“耿大哥也曾和你谈起我么?”
  杨浣青道:“他说你是他最要好的一个朋友。”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罗浩威当然是不能满足的,不过,杨浣青已是意兴索然,罗浩威自也不好意思喋喋不休了。
  两人在风雨之中默默无言的走了一段路,杨浣青忽说:“浩威,你瞧,那里好似有点火光。”
  罗浩威定睛看去,果然看见黑黝黝的松林里隐现着一丝光亮,大喜说道:“一定是他们躲在那里避雨了。下着大雨而有火光,他们可能是躲在一个山洞里。”
  杨浣青想了一想,说道:“咱们还是谨慎一点的好。让我过去先看一看,你在这里给我把风,若是敌人的话,咱们也好有个照应。”
  罗浩威道:“对。到底是你的心思更为缜密,计虑周详。”他可不知杨浣青是另有心思,不愿意有他在旁的。
  杨浣青施展超妙轻功,悄悄的走近那个山洞,心里想道:“且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嗯,他有这样一位漂亮的千金小姐作伴,大概是不会再想起我了?”
  不料大大出乎她的意外,耿电和李芷芳在山洞里正在谈论着她。
  杨浣青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并非不知道有这婚约,他是误会了我和罗浩威了。哼,他当真岂有此理,怎能这样,小心眼儿,有话藏在肚子里也不说出来!不过,这位李姑娘对他一往情深,我在这个时候闯进去也是不好!”这霎那间杨浣青又是气愤又是心酸,不假思索的扭头就跑。
  耿电看见她的影子从洞口掠过,虽然看不清楚,却已料想定然是她无疑了。当下也就不假思索的追了出去。
  雨势已渐渐小了,但彤云未散,十步之外的景物仍是一片模糊,幸而耿电轻功超卓,一发现人影从洞口掠过,立即就朝着那个方向追了下去,追了一会,前面一条黑影已是隐约可见,耿电叫道:“是杨姑娘么?”
  杨浣青心中一片茫然,跑了一会,这才发现方向错了,罗浩威是在东边等她的,她却跑到西边来了。
  两人轻功本在伯仲之间,但杨浣青因为心绪不宁,终于渐渐给耿电追上。
  听见耿电在呼唤她,杨浣青呆了一呆:“我是见他呢还是不见?”心中大感踌躇,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说时迟,那时快,她稍一迟疑,耿电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大喜叫道:“青妹,果然是你!”
  杨浣青犹有余愤,不自觉的用力一推,冷冷说道:“你还跑来追赶我做什么?”
  耿电冷不及防,几乎给她推倒,他是身具上乘武功的人,本能的在身形侧俯之时反手一抓,握注了杨浣青的手腕。这霎那间,杨浣青忽地瞿然一省:“我怎么可以对他这样?”也是不自觉就抓牢他,将他拉了起来。
  两人同时抓着对方,两下一凑合,身子已是贴得很近,耳鬓厮磨,气息可闻了。
  杨浣青面上一阵红,连忙甩开耿电的手,退后一步。
  耿电说道:“青妹,我做了什么错事,你生我这样大的气?”
  杨浣青冲口而出的就说道:“你,你全都弄错了!”话出了口,这才后悔:“我不该说得如此直率!”
  耿电怔一怔,问道:“我弄错了什么?”
  杨浣青话已经出了口,心里想道:“索性我就和他明说了吧。”咬一咬牙,低声说道:“你,你们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她心里想把话说明,但结果也还是只有说到这个地步。
  耿电又惊又喜又是尴尬,说道:“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那么,你,你也知道——”他想说的是婚约之事,但急切之间,却是讷讷不能出之于口。同时他对杨浣青那句话的意思,一时之间也还是未能弄得明白,不觉想道:“她说我全弄错了,是指婚约而言呢?还是指我说的他和罗浩威之事呢?”
  杨浣青转过了脸,说道:“罗浩威也来了,他在那边。你,你可以去问一问他,我,我和他的交情是不是如你所想像的那洋?”最后那两句话,她说得好像蚊叫一样,风雨声中,耿电凝神细听,也还是听得不怎么清楚。
  耿电凝神细听,本来是要听杨浣青说些什么的,却忽地隐隐听得金铁交鸣之声,正是从东面传来。
  耿电吃了一惊,连忙问道:“罗大哥可是在那一边?”
  杨浣青说道:“不错,正是你指的这个方向。啊呀,不好!”此时她亦已听得金铁交鸣之声了,连忙说道:“一定是他碰上敌人了,咱们快点过去看看。”
  李芷芳的轻功远远不及他们二人,出那山洞之时,又迟了一步,跑到外面已经不知耿杨二人的去向。
  天黑如墨,李芷芳独自在密林之中,不觉有点害怕,想道:“那人若果当真是小魔女,耿大哥还会不会回来呢?唉,他心里还是记挂着那个小魔女!”
  李芷芳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只好凝神静听,希望能听见他们的声息。她听见了金铁交鸣之声从东面传来,立即朝着那个方向跑去。她所在的地方距离罗浩威较近,因此虽然他的轻功较弱,却是她最先赶到。
  那两人使的都是快刀,李芷芳走近了看,只见刀光如雪,两条黑影搏斗得正是十分激烈。一时间却还未能看得清楚是什么人。
  李芷芳又惊又喜,心道:“这两个人似乎都是男子,小魔女可不在其内。咦,但他门又不像是耿大哥。”模糊,幸而耿电轻功超卓,一发现人影从洞口掠过,立即就朝着那个方向追了下去。追了一会,前面一条黑影已是隐约可见,耿电叫道:“是杨姑娘么?”
  杨浣青心中一片茫然,跑了一会,这才发现方向错了。罗浩威是在东边等她的,她却跑到西边来了。
  两人轻功本在伯仲之间,但杨浣青因为心绪不宁,终于渐渐给耿电追上。
  听见耿电在呼唤她,杨浣青呆了一呆:“我是见他呢还是不见?”心中大感踌躇,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说时迟,那时快,她稍一迟疑,耿电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大喜叫道:“青妹,果然是你!”
  杨浣青犹有余愤,不自觉的用力一推,冷冷说道:“你还跑来追赶我做什么?”
  耿电冷不及防,几乎给她推倒,他是身具上乘武功的人,本能的在身形侧俯之时反手一抓,握住了杨浣青的手腕。这霎那间,杨浣浣忽地瞿然一省:“我怎么可以对他这样?”也是不自觉就抓牢他,将他拉了起来。
  两人同时抓着对方,两下一凑合,身子已是贴得很近,耳鬓厮磨,气息可闻了。
  杨浣青面上一阵红,连忙甩开耿电的手,退后一步。
  耿电说道:“青妹,我做了什么错事,你生我这样大的气?”
  杨浣青冲口而出的就说道:“你,你全都弄错了!”话出了口,这才后悔:“我不该说得如此直率!”
  耿电怔一怔,问道:“我弄错了什么?”
  杨浣青话已经出了口,心里想道:“索性我就和他明说了吧。”咬一咬牙,低声说道:“你,你们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她心里想把话说明,但结果也还是只有说到这个地步。
  耿电又惊又喜又是尴尬,说道:“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那么,你,你也知道——”他想说的是婚约之事,但急切之间,却是讷讷不能出之于口。同时他对杨浣青那句话的意思,一时之间也还是未能弄得明白,不觉想道:“她说我全弄错了,是指婚约而言呢?还是指我说的他和罗浩威之事呢?”
  杨浣青转过了脸,说道:“罗浩威也来了,他在那边。你,你可以去问一问他,我,我和他的交情是不是如你所想像的那详?”最后那两句话,她说得好像蚊叫一样,风雨声中,耿电凝神细听,也还是听得不怎么清楚。
  耿电凝神细听,本来是要听杨浣青说些什么的,却忽地隐隐听得金铁交鸣之声,正是队东面传来。
  耿电吃了一惊,连忙问道:“罗大哥可是在那一边?”
  杨浣青说道:“不错,正是你指的这个方向。啊呀,不好!”此时她亦已听得金铁交鸣之声了,连忙说道:“一走是他碰上敌人了,咱们快点过去看看。”
  李芷芳的轻功远远不及他们二人,出那山洞之时,又迟了一步,跑到外面已经不知耿杨二人的去向。
  天黑如墨,李芷芳独自在密林之中,不觉有点害怕,想道:“那人若果当真是小魔女,耿大哥还会不会回来呢?唉,他心里还是记挂着那个小魔女!”
  李芷芳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只好凝神静听,希望能听见他们的声息。她听见了金铁交鸣之声从东面传来,立即朝着那个方向跑去。她所在的地方距离罗浩威较近,因此虽然他的轻功较弱,却是她最先赶到。
  那两人使的都是快刀,李芷芳走近了看,只见刀光如雪,两条黑影搏斗得正是十分激烈。一时间却还未能看得清楚是什么人。
  李芷芳又惊又喜,心道:“这两个人似乎都是男子,小魔女可不在其内,咦,但他们又不像是耿大哥。”
  心念未已,天空忽地闪过一道电光,其中一人“啊呀”一声叫道:“小姐,快来!”
  李芷芳呆了一呆,这才知道自己猜想的完全错了。
  原来这个人名叫李平化,乃是她的家将,而且是他哥哥倚为心腹的家将。
  “李平化跟哥哥去攻打祁连山,怎的会在这里?莫非哥哥出了事的?”在那电光一闪之间,李芷芳已经看见了李平化给那人杀得手忙脚乱,形势十分危险。当下无暇思量、立即拔刀助战。
  罗浩威看见对方来了帮手,心里想道:“他们不知还有多少人,须得快刀斩乱麻才行。”李芷芳不知道他是耿电的朋友,他也不知道李芷芳是谁,电光一闪即逝,两人在黑暗中交起手来。
  双方使的都是奇快的刀法,闪电般的过了十数招,都是不由得心头一凛,李芷芳心道:“怪不得李平化不是他的对手,这人的刀法使得比我还快!”罗浩威初时见她是个女子,还不怎样在意,此时亦暗暗吃惊,想道:“这女子的刀法倒是不可小觑!”
  两人的刀法各有千秋,李芷芳的身法比较轻灵,但罗浩威夜战的经验却是比她丰富。
  李芷芳唰唰两刀,分刺罗浩威两肋,罗浩威转不过身来,横刀向前一扑。李芷芳情知对方欺负自己力弱,心中气恼,却也无可奈何,只好退开一步,迅即绕身而上,绕到他的侧面,刀锋直指他的耳后的“风府穴”,罗浩威早料到她有此一着,一个沉肩缩肘,挥刀反劈她的肩头。双方各自抢攻,一口气交换了数十招,漆黑的树林中,只见刀光闪烁,人影穿梭,李平化插不进手去,但觉招招都是拆得令他惊心动魄。
  剧斗中罗浩威快刀如电,倏的划了一道圆弧,这一招有个名堂,叫做“夜战八方”,本是对付敌人围攻的以攻为守的招数,但在单打独斗的情形之下,却变成了封闭敌人前后左右退路的纯粹攻招。
  罗浩威猛地喝道,“撒刀!”只听得“当”的一声,双刀相磕,火花四溅,李芷芳气力还不如他,兵刃果然脱手。
  罗浩威腾出左手,正要擒她。不料李芷芳也是蓦地喝道:“撒刀!”罗浩威持刀的右手虎口一麻,他的长刀果然也是应声坠地。
  原来李芷芳使的乃是败中求胜的一招险招,她的气力不及对方,身手却比罗浩威灵活,刀一脱手,立即欺身进招,乘着罗浩威得意之际、一指点着了罗浩威的脉门。
  罗浩威一声大吼,左臂一弯,抱着了李芷芳。右手反手一抓,登时也把她的左腕抓着。不过他一条臂膊颇感酸麻,十分气力,只能使出七分。急切之间,却也不能把李芷芳拿下。
  李平化见小姐被擒,这一惊非同小可,提起月牙弯刀,要劈过去。罗浩威脚跟一旋,他的左臂还是抱着李芷芳的,这轻轻一转登时也把李芷芳的身子转了过来,对着李平化的刀锋,喝道:“你斫!”
  李芷芳有生以来,那曾有过和男子这样贴近的,不禁又羞又气,喝道:“你放不放手!”
  罗浩威暨然一省,想起对方是个女子,不由得也是满面通红。但此时双方都已失了兵刃,罗浩威已经见过她的本领,放开了她,只怕拳脚上未必是她对手,何况她还有一个家将拿着月牙弯刀在旁虎视眈眈。
  这霎那问,罗浩威不知是放她的好,还是趁着自己正在大占上风的时候,将她擒了再说的好。就在此时,忽听得有人叫道:“三哥放手,她是自己人!”跟着一个女子的声音叫道:“罗大哥,这位是李姑娘,不可对她无礼!”
  不用说来的当然正是耿电和杨浣青了。
  罗浩威吃了一惊,忙把李芷芳放开。耿电擦燃火石,把掉在地上的两把刀拾了起来,分别交还他门。
  李芷芳心头犹自有气,接过了刀,向罗浩威怒目而视。
  耿电说道:“这位李姑娘是凉州总管的千金,她和她的哥哥都是在暗中帮忙咱们的。这次我更是多亏了她,方能逃出性命。李姑娘,他就是我常常和你说起的那位罗浩威大哥了,他是我最要好的一位朋友。”
  罗浩威听说她是耿电的恩人,忙即抱拳赔礼,说道:“我不知道是李姑娘,适才多有冒犯,请李姑娘千万见谅。”
  李芷芳一来见他赔了礼,二来又已知道他是耿电的好朋友,心中的怒气也渐渐消了,说道:“刚才我没有查问清楚,就和你动手,也有不是之处。”
  李平化跟着上来与罗浩威重新见过了礼,说道:“我以为你是完颜豪的手下,暗地来跟查我的行踪的,这可真是我的鲁莽了。”
  罗浩威笑道:“我也以为你是暗中伏击我的鹰爪呢。”
  耿电哈哈笑道:“不打不成相识,大家都是误会,揭过了也就算了。不过我有一事未明,想向李大哥请教。”
  李平化是和耿电见过面的,当下躬腰说道:“不敢当。不知耿公子欲知何事?”
  耿电说道:“你不是随军出发的吗?怎的独自一人却在这里?”
  李平化道:“我是奉了少主人的密令,偷回凉州的。”
  耿电说道:“你们的公子和完颜豪翦长春他们闹翻了吗?”
  李平化道:“这倒没有。”
  耿电说道:“然则你问以害怕完颜豪的人跟踪?”
  李平化道:“虽没闹翻,不过我们公子的处境也是颇为危险,我这次偷回凉州,若是给他们的人知道,只怕也会连累公子。”
  李芷芳大吃一惊,连忙问道:“哥哥出了什么事了?”
  李平化叹了口气道:“这个,说来可是话长——”
  此时雨势已小,但还是浙渐沥沥的下个不停。耿电笑道:“既是说来话长,大家回到那个山洞烤火再说吧。”各人刚才在大雨之中奔跑,衣裳都已浸湿。
  李芷芳和杨浣青并肩同行,不由得心乱如麻,不知和她说些什么话好。
  杨浣青道:“李姑娘,那天晚上,我到过你的府上,不过当时却是不便和你相见。但好在咱们还是见着了。”
  李芷芳回想起那晚的情形,甚是尴尬,说道:“杨姑娘,你的轻功真是令人佩服,当时耿电说是外面有人偷听,我还不相信呢。”
  杨浣青道:“你待耿大哥这样好,我也是很感激你的。”
  李芷芳脸上一红,心里又不禁有点酸溜溜的感觉,想道:“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分明在向我暗示,她和耿电的关系比我更为亲密吗?”
  雨已停了,李芷芳抖落衣裳上的水珠,笑道:“杨姐姐,你门真是太客气啦,罗大哥刚才已经向我道谢过了。”
  她特地把杨浣青和罗浩威算是一边,应成杨浣青是因为罗浩威和耿电是好朋友的关系才向她道谢的。她心里也希望真是这样。
  杨浣青微微一笑,说道:“罗大哥的父亲是我师父的至交,家父和耿大哥的父亲也是至交,不过我们以前都不知道。嗯,世上往往有许多出入意料的事情,事前实是无法预知的。好像我碰上耿大哥就是这样。耿大哥和青龙帮的渊源极深,罗大哥当然是应该多谢你的。但我也应该多谢你呀!”
  这番话说得甚为含蓄,但话中有话,却也不难索解。她是把自己和罗浩威分开,岁浩威是为了青龙帮的渊源感激李芷芳救了耿电,她则是为了和耿电两代的交谊感激于她,虽然没有说出婚约之事,但已是十分明显的表示了她和耿电的交情实不寻常了。
  这番话她固然是说给李芷芳听的,也是有意说给耿电听的。耿电正在前头和罗浩威边走边谈,也不知是听见了她的说话而受震动还是偶然的失足,身子突然颤抖一下,踩着一块石头,一只右脚陷入泥沼之中,污泥掩过他的脚背。
  罗浩威却没有留意杨浣青的说话,看见耿电突然失足,不觉怔了一怔,正要过去拉他,耿电已是把泥足拔了出来,苦笑说道:“黑夜里的路真不好走。好在现在天快亮了。”
  罗浩威怔了一怔,心里想道:“奇怪,他怎的和浣青刚才一个样子,好像是心神莫属而险些摔跤的。他们的轻功可都比我高明得多呀,即使不习惯走这样泥泞的路,按说也不该弄得如此狼狈。”
  洞口的火光已经看得见了,耿电笑道:“罗兄放心,我不会再失足了。”走得很快,不一会儿,便到了那个山洞。
  东方已吐出了鱼肚白,雨也早已停了。山洞狭窄,耿电把火堆移出来,五个人在洞口围着火席地而坐,李平化开始讲述李学松在祁连山上的情况。
  “少主人的处境相当危险,他名义上是担当先锋,可是却没有一点权柄,对他的部下,他也难以号令!”李平化说道。
  李芷芳道:“为什么?”
  李平化道:“老大人派了延寿三叔做他的监军,说是恐怕他少不更事,故而下了手令,要他军中请事都得听从三叔之命。”
  耿电说道:“你们这个‘三叔’是个怎样的人?”
  李芷芳撅着小嘴儿道:“什么三叔,我一提他就讨厌。他和我的爹爹是要算到五代以外才同一远祖的疏堂兄弟,为人最爱巴结权势,以前在我们家里帮闲,对我们兄妹,都不敢叫做侄儿侄女而是叫做少爷小姐的,哼,他现在倒管束起我的哥哥来了。
  耿电说道:“令尊精明能干,他既然是这样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令尊何以又会重用他呢?”
  李芷芳道:“金国灭了我们辽国,他是皇族之中第一个跑去巴结完颜长之的人,爹爹接受金国的官职,也正是他从中穿针引线的。故而爹爹一敞了凉州总管,他也跟着就抖起来啦。”
  李平化道:“我也讨厌他。不过他总是少主人的尊长,又是持有老大人的手令来做监军的,少主人可不能听从他的管束。”李芷芳道:“他纵然作威作福,也总不敢加害哥哥吧?阿以你说我的哥哥处境相当危险呢?”
  李平化道:“还有一个人是跟着你的哥哥,你的哥哥到什么地方,他都不离左右的。这个人名义上是你哥哥的随从,实际上当然是奉命来监视你的哥哥的了。”
  李芷芳道:“哦,有这么一个人?他是奉谁之命?”
  李平化道:“这个人就是完颜豪带来凉州的那两个随从之一,他名叫郑友宝。”
  罗浩威道:“怪不得我们那天只碰见西门柱石,原来郑友实是担当更重要的任务去了。”
  杨浣青道:“郑友宝和西门柱石是完颜豪的左右手,听说他的武功比西门柱石更胜一筹。”
  李平化道:“就是呀,延寿三叔不敢加害少主人,他却是毫无顾忌的。少主人本来计划要和青龙帮暗通消息,他却形影不离的跟着少主人,少主人如何还敢轻举妄动。你说这个处境是不是相当危险?”
  李芷芳道:“那么哥哥现在是用什么办法对付他?”
  李平化道:“少支人十分为难,他既不能按照原来的计划去做,又不愿意和浣龙帮真正作对,因此目前只好假装水土不服,在军中养病,暂时避免交锋了。”
  耿电说道:“郑友宝肯任由李公子按兵不动么?”
  李平化道:“他曾经带过人上山搜索,没有发现一个‘敌人’,入山越深,地势越险,他就不敢深入了。”
  罗浩威笑道:“耿大哥放心,咱们的总舵早已转移到一个隐秘的地方了,官军想要偷袭,也决不会成功。只能扑一个空,给咱们伺机歼灭而已。”
  李平化道:“李延寿根本不懂兵法,郑友宝武功虽好,也不是将帅之材,因此他们如今只能屯兵在前山的山头,要等待做主帅的翦长春来了,才会大举进攻。”
  李芷芳道:“哥哥现在装病,这可只是暂时的缓兵之计呀,他可得想法摆脱困境才好。”
  李平化道:“是呀,所以他才叫我潜回凉州的。”
  李芷芳道:“他叫你如何办事?”
  李平化道:“我去禀告老爷、夫人,说是公子有病,老大人纵然心肠硬,老夫人也定必要我们把公子调回来的。”
  李芷芳道:“一去一来,最少也得六七天功夫,倘若山上双方开始接触,我的哥哥可就为难了。他如今在郑友宝监视之下,处境甚危,我可不能不为他担心。嗯,我有一条计策,你们看好不好?我独自跑去见我哥哥。”
  耿电说道:“你怎么可以让他们知道你偷上了祁连山?他们问你原因,你如何解释?”
  李芷芳道:“我冒充是爹爹派来叫哥哥回去的,谅李延寿不敢不信,他不信也不敢阻拦。”
  李平化道:“不行!”李芷芳道:“何以不行?”李平化道:“有老大一个破绽,老大人怎肯让你孤身冒险,没有家将护队,就独自上山了?”
  罗浩威接着说道:“咱们现在是在后山,从后山到前山,重峦叠蟑,地形复杂,不是十分熟悉道路的人,只怕会在荒山野林中迷路,兜了许多圈子也走不出来。还有倘若碰上我们的人,他们不知你的来历,只怕也不会让你过去。”
  耿电忽地说道:“李姑娘这条计策是行不通的,我有一个法子。”
  李芷芳道:“你有法子,赶快说呀!”
  耿电笑道:“我这个法子要稍为委屈一下罗大哥。罗大哥,你和他们是没有朝过相的,你可以冒充她的家将,给她带路!”
  李芷芳冷冷说道:“我可不敢委屈名列四大金刚中的青龙帮好汉。”显然对罗浩威仍是心中有气。
  耿电笑道:“这可不是讲客气的时候,你帮了我的忙,罗大哥当然也应该帮你的忙,对不对?我刚才说的不过是句笑话,其实怎能够算是委屈呢,大家都是自己人嘛!”
  李芷芳仍是冷冰冰的口气说道:“这可是你替他说的。”不过,口气虽然冰冷,大家却都可以听得出来,李芷芳已是唯恐罗浩威不给她带路了。虽然她下面那句话:“怎知他答不答应?”没说出来。
  杨浣青笑道:“罗大哥,你说话呀!江湖好汉,为朋友不辞两胁插刀,何况李公子还是青龙帮的恩人呢。你再不开口,我都要骂你了。”
  罗浩威道:“杨姑娘,王吉豆腐店隔壁的那个张大叔,人可靠吗?”
  杨浣青怔了一怔,说道:“你问这个吗,我不早已对你说过,杨大哥和王吉那次得以脱险,那位张大叔着实帮了他们不少的忙,当然可靠。”
  耿电已是明白他的意思,说道:“罗兄,你是要给杨大哥捎个信是不是?”
  罗浩威道:“不错,我应当先交代这桩事情。”当下回过头来,向李平化道:“李大哥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李平化道:“你是帮忙小姐去救我的小主人的,有事但管吩咐,何须客气。”
  罗浩威道:“请你给我捎个口信,给王吉那间豆腐店隔邻的那个卖茶的张老头,请他转告王吉,我不久要来凉州,在我未到之前,请他们暂停买卖。这事情你要保守秘密,千万不可让你们总管府里的人知道。”杨浣青接着把那问豆腐店的地址告诉他。
  李平化道:“小人理会得。好,我先走啦。”此时天已亮了。
  罗浩威说道:“杨姑娘,咱们总舵搬移到什么地方,你是知道的了?”杨浣青道:“知道,我自会带领耿大哥上山的,你放心吧。”罗浩威这才缓缓说道:“李姑娘,那么咱们可以走了。”
  耿电和杨浣青并肩同行,转过山坳,低声说道:“罗大哥似乎不大愿意陪伴那位李姑娘,不知是不是因为,因为——”说至此处,停顿下来,眼睛望着杨浣青,原来他想说的是“不知是不是因为你的缘故?”但可是不便出之于口。
  杨浣青何等聪明,一看他的神气,早已知道他下面要说的话了。
  杨浣青哼了一声,说道:“你这人真是多疑!”
  耿电心头一跳,说道:“哦,”你以为这只是我的多疑?”
  杨浣青说道:“为什么不是?我要说你看错了人啦?”
  耿电说道:“我看错了人,你指的是——”
  杨浣青道:“罗浩威这个人我是知道的,去年我替师父传授他的刀法,你猜他对我怎么样?”接着自问自答道:“他一直把我当作师父一样尊敬,一般朋友间开开玩笑的说话,他都没有和我说过半句。他的年纪比我大,这么样的尊重我,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他是一个有恩必报的老实人,那位李姑娘于你有恩,也即是干他有恩了。他怎会像你所想的小心眼,为了别的什么原故,就心里不愿意陪伴那位李姑娘。小心眼的人是有的,但决不是他。只怕还是那位李姑娘吧。哼,哼,也许还有别人!”
  杨浣青把郁积在心里的说话,一口气滔滔不绝的说了出来,表面上是说罗浩威和李芷芳这次的事情,骨子里却是说自己和耿电的事情,表面上是反驳耿电对罗浩威的误解,骨子里则是为自己给耿电解释误会。妙就妙在她每一句话都可以移作两方面的解释。
  耿电又是欢喜又是惭愧,心想:“我这误会可真是闹得大了,幸好还不至于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呆了半晌,笑道:“你说得不错,是我失言了。”
  杨浣青“噗嗤”一笑,说道:“当然不错,我要说的不是罗浩威不愿陪伴她,是她不喜欢罗浩威作伴,她喜欢的恐怕是另一个人。”
  耿电大为尴尬,勉强笑道:“李姑娘是有点小姐脾气,心地还是好的。她虽然刚才和罗大哥闹得不大愉快,但罗大哥帮了她这次大忙,她一定会感激罗大哥的,经过了这次事情之后,我想他们也会变成好朋友的,嘿嘿,事情若然不出我的所料,这倒是应了一句俗语呢!”
  杨浣青笑道:“你先别说,让我猜猜。啊,这句俗话一定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耿电笑道:“一点不错,正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初升的太阳把他们两人的影子拉在一起。他们并肩走路,本来也还有一点距离的,但地上的影子却是两个头并在一起了。
  当他们说到:“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句俗话之时,蓦地发现地上并着头的影子,这霎那间不觉两人的脸同时红了。
海上升明月,霞光万物声;青山依旧在,跃试照乾坤.

只看该作者 33楼 发表于: 2007-08-27
第三十三回 冤家聚头

  过了好一会子,杨浣青这寸低声说道:“你这人好坏!”耿电怔了一怔,说道:“我是怎样坏了?”
  杨浣浣噗嗤一笑,说道:“我现在才知道你是故意把他们拉拢在一起的,明明知道他们是‘冤家’,却要他们‘聚头’!嘿嘿,这——”
  耿电笑道:“这是一件好事呀!俗语说的好,不是冤家不聚头。反过来说,岂非‘聚了头’就不是‘冤家’么?”
  杨浣青道:“好在你这句话,那位李姑娘没听见,否则她不向你大发娇嗔才怪。”
  耿电笑道:“只要你不向我发脾气就行。哈,我又想起两句俗语来了。”
  杨浣青道:“什么俗语,说来听听。”侧着头望着耿电,像是一个天真未凿的小女孩,一副惹人怜爱的娇态。耿电心神一荡,想道:“她现在这副神气,真是令人难以想像她是令到女真鞑子闻名丧胆的‘小魔女’。”
  杨浣青道:“咦,你在想些什么,说呀!”
  耿电笑道:“你可不要骂我,我想起那两句俗语,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不过,今天阳光遍地,他人的瓦也决不会落霜的。”
  杨浣青道:“哼,我还是要骂你,原来你这人这样私心。”
  耿电笑道:“损人利己当然不好,我这‘私心’可是对大家都有好处的啊,你说不是么?”
  杨浣青粉面通红,咋道:“我不和你说了。你,你这人好坏。”
  耿电笑道:“又说我坏了。好,那你喜欢什么,说说咱们两家的事情好不好?”
  两人目光相接,忽然都笑起来。再多的误会也在他们的笑声中冰消了。
  “不是冤家不聚头”李芷芳心里也想着这一句话。
  不过她想起这一句话,却并非是对罗浩威已生爱意,而是由于心中的余怒未消的。
  “若不是我急于要看哥哥,真不要他带路。”李芷芳心里想道:“耿电也是,他分明知道我不高兴这个罗浩威,却特地要他陪我。哼,他这心思有甚难猜,当然是你自己要去陪伴那个小魔女了。”
  想至此处,心头不禁又怦然心跳,接着想道:“那小魔女帮他劝罗浩威给我带路的,她和罗浩威若是当真相爱的活,怎能放心让他单独陪我?”想起刚才四个人相会的情景越想越觉得杨罗二人不像是一对恋人的模样。
  罗浩威见她忽然回过头来,望着自己,目光似乎带着一丝惶惑,倒是不觉有点诧异了:“她要和我说什么呢?”
  李芷芳道:“我想问你一件事情。”罗浩威道:“请说。”李芷芳道:“你和那位杨姑娘相识多久了?”罗浩威道:“一年多了。”李芷芳道:“那么你早已知道了她和耿电的交情?”罗浩威道:“我是和耿大哥见面之后,前不久才知道的。”心里想道:“这位小姐也未免大好管人家的私事了,她打听这些干吗?”不知不觉,露出一丝不大耐烦的神色。
  他那知道李芷芳正是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因而要打探他的私事的,但却不便坦率问他,是以故意把话题牵到杨浣青身上,远远的兜着圈子说来,希望他说溜了口,会透露出一些她想知道的事情。
  那知罗浩威虽然并非守口如瓶,却是不爱多说,她问一句,他就简简单单的答一句。
  李芷芳觉察他的厌烦神色,心里想道:“哼,你不喜欢和我说话,我偏要逗一逗你。”笑道:“这位杨姑娘又美武功又好,我是又佩服她又喜欢她。当然你也是很喜欢她的了?”
  罗浩威淡淡说道:“我是佩服她、尊敬她。耿大哥、杨姑娘和你都是我的朋友。”他没有答覆李芷芳别具用心的那句问话,言外之意,自是认为李芷芳用的“喜欢”二字用了很不妥当了。
  李芷芳冷冷说道:“多谢你把我当作朋友看待。我和你说起那位杨姑娘,你好似不大高兴似的?”
  罗浩威道:“这条路很不好走,须得多些小心才好。我是走惯了的,你可没有走过。我是怕你说话分神。”
  祁连山巅长年积雪,此时他们在半山上走,路上也有一层薄薄的未曾溶化的冰雪覆盖,可是却是一条直路。
  李芷芳心里哼了一声,说道:“多谢你的好意。咱们走的可是这条直路吧?”
  罗浩威道:“不错,走完这条直路前面才有三条歧道。不过——”
  话犹未了,李芷芳已是加快脚步,滑雪疾驰。原来她是恼怒罗浩威看轻自己,有意在他面前炫耀一手上乘的轻功。
  刚好在这时候飘来一阵乌云,遮住了晴空,跟着扬起了一阵风,罗浩威吃了一惊,连忙叫道:“李姑娘,小心!别跑得这样快,提防雪崩!”
  李芷芳从未见过什么雪崩,自己以为轻功比罗浩威高明,心里想道:“你赶不上我,却拿什么雪崩吓我,我才不受你的吓呢。”不料心念未已,突然听得冰块炸裂的声音。山顶的积雪浮冰纷纷的滚下来,碰着岩石,体积重的便像滚球一样,遇到阻碍便飞腾起来,作弧形的抛物线向山谷抛下;体积轻的炸成无数碎裂的冰块,恍如陨星,纷落如雨!
  罗浩威一听得冰块炸裂的响声,叫声“不好!”立即飞也似的冲上前去。
  李芷芳突然遇上雪崩,不知如何躲避,这霎那间,不由得吓得呆了。蓦地只觉纤腰一紧,好像是给两支铁钳匝着一样。原来是罗浩威一把将她抱住。
  李芷芳惊上加惊,失声叫道:“你,你干什么?”罗浩威无暇说话,抱着她和衣一滚,滚下山坡。
  幸而他是一发觉有雪崩的迹象,就冲上去的,这才能够在间不容发之际,把李芷芳拖离险境。他们刚刚滚下,只听得“轰轰”一声巨响,一块大如磨盘的雪块,正好是落在李芷芳刚才站立的地方。
  李芷芳被他抱住飞快的滚下山坡,只觉无数冰块,在狂风中呼啸,炸裂,从头顶飞过,从身边飞过,……李芷芳不敢张开眼睛,就像小时候躺在母亲的怀里一样,把性命交付给罗浩威,罗浩威的一双坚强有力的铁臂比她的母亲更能护卫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芷芳陡然一震,这才知道罗浩威已然停下。只听他吁了口气,说道:“好了,总算脱险了。”
  在这一段短促的时间,李芷芳却是似乎轻过了一个狂风暴雨的漫漫的长夜。她定了定神,张开眼睛,只见罗浩威满面都是鲜血。
  李芷芳惊道:“你怎么啦?”
  罗浩威微笑道:“没什么,擦伤一点皮肉,不要紧的。我、我刚才急于救你脱险,你、你莫见怪。”
  冰块仍然从空中掠过,不过已是打不到他们身上。原来罗浩威熟悉地形,他是向着山坳一个“死角”滚下去的。此时他们正是在这冰块打不到的“死角”之中。
  李芷芳面上一红,说道:“罗大哥,多谢你了。我给你裹伤。”仔细检查他的伤势,只见他的头颅也给打破了一小块,幸而伤口不深。李芷芳心里明白,他是用身体掩护自己,这才使得自己没受伤的。
  李芷芳十分过意不去,拿出了金创药说道:“不许你和我客气,你躺下来,我给你敷药、裹伤。”
  风势渐渐减弱,终于止了。李芷芳放眼望去,满山坡都是一片银白,也不知堆了多少冰块,不过冰块也终于没有再滚下来。
  李芷芳惊魂未走,说道:“我不知道雪崩原来竟是这样可怕!”
  罗浩威笑道:“这次恐怕还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次雪崩呢。最厉害的雪崩,整座冰岩都会倒下来,百里之外都会听到它的爆炸声,咱们那里还能够活命!”
  李芷芳咋舌道:“这样厉害!”
  罗浩威道:“现在还不是最危险的季节,最危险的季节是开始解冻的三四月问。人们从冰岩下面走过,说话都不敢大声。”李芷芳道:“为什么?”罗浩威道:“恐怕山顶的积雪受了震动,就会引起雪崩。”
  李芷芳给他包裹好伤口,低声说道:“刚才我没有理会你的警告,几乎连累你给我陪葬,真是十分抱歉。”
  罗浩威笑道:“这也怪不得你,你从未有过遭遇雪崩的经验嘛,我也是经过几次这样的经验,才知道如何趋避的。这叫做不经一事,不长一智。”
  李芷芳道:“罗大哥,你为人真好。初时我还害怕你记我的恨呢,想不到你冒了性命的危险救我。”
  罗浩威哈哈笑道:“我只怕你还在生我的气。咱们都是自己人,一点小小的误会,那有记恨之理。”
  李芷芳甚是惭愧,心里想道:“比起他来,我的气量可是狭窄多了。这个毛病可得认真的改掉它。”
  罗浩威笑道:“你不生我的气了,我倒想问你一件事情。”
  李芷芳怔了一怔,说道:“你要知道什么?”心想:“我刚才探听他的口风,莫非他现在也是探听我的口风,想要知道我和耿电的事。”
  罗浩威道:“我有个结拜的二哥,名叫白坚武,给翦长春捉了去,听说是关在你们总管府,你可知道他的消息。”
  李芷芳道:“你这二哥,我看你是不用为他担忧的了。”
  罗浩威吃了一惊,道:“为什么?”
  李芷芳道:“不错,他是给翦长春捉了来,但可没有将他关在牢里。”
  罗浩威心里一凉,说道:“这么说,他当真是投降了女真鞑子了?”
  李芷芳道:“投不投降,我不知道,我也没有见过他。不过,我的仆人却是见过他的,见到他和翦长春并起并坐,好像是翦长春请来的客人呢。”
  罗浩威呆了半晌,说道:“多谢你告诉了我事情的真相。但愿杨大哥不会鲁莽从事,等我到了凉州,劝他回来。”
  李芷芳道:“你是和西门柱石朝过相的,你还要去凉州。”
  罗浩威道:“你不知道,杨大哥始终还以为白坚武是个好人,我若不去凉州将你告诉我的事实说给他听,他一定还要冒险去救白坚武的。这不是自投罗网了吗?”
  原来罗浩威这次之所以不避嫌疑,给李芷芳带路,主要的原因固然是因为她已经变成了浣龙帮的友人,但另一个原因也是为了要打听这件事情的真相。
  但他也知道李芷芳恼他,要想从她口中获知真相,必须首先取得她的友谊。他本来以为还要费许多功夫的,不料一场雪崩,就使得他们之间的友谊迅速建立起来了。
  如今却是李芷芳在不知不觉的关心他了,听说他要冒险前往凉州,就劝他道:“你怕你的杨大哥自投罗网,但你这一去,不也正是自投罗网吗?”
  罗浩威道:“西门柱石虽然认识我,却也未必就有这样凑巧给他碰上。”
  李芷芳道:“唉,你不知道,西门柱石和郑友宝是完颜豪的左右手,郑友宝已经派了去监视我的哥哥,那么留守凉州严防‘奸细’的差事,自必是落在西门柱石身上。即使你不是凑巧的碰上他,碰上我爹爹的手下,也有很大的危险。你要知道爹爹早已下了命令,要他手下的武士受完颜豪和西门柱石的指挥的。他们奉命捉拿一切可疑的人物,你不正是‘可疑的人物’吗?”
  罗浩威笑道:“天下那有完全不冒一点风险就可以成功的事情?说到冒险,杨大哥尚未知道白坚武已经变节,他是被蒙在鼓中,危险比我更大。一个人那能只顾到自己呢。”
  “一个人那能只顾到自己呢?”这句话好像给了李芷芳一记当头棒喝,令得她不由自己的心头一震了。
  罗浩威笑道:“你在想些什么?我也不是现在就要前往凉州,咱们用不着过早就妃人忧天。”
  李芷芳定了定神,半晌说道:“罗大哥,我会帮你的忙的。但我可得先见着我的哥哥。”
  罗浩威说道:“是呀我倒是在担心你的哥哥呢。雪崩已经过去了,咱们走吧。”
  李芷芳道:“你走得动了?”
  罗浩威伸拳踢腿,隐隐还感觉有点疼痛,却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一点皮肉之伤算不了什么,初时或许走得慢些,慢慢就会好的。”
  李芷芳道:“你再歇一会,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罗浩威道:“好吧,那咱们就再聊一会。你说吧。”他见李芷芳好像欲说不休的样子,心里不觉有点奇怪。
  李蓝芳终于鼓起勇气说道:“罗大哥,或许你认为我问得无聊,但我却不能不问一问你的……”
  罗浩威见她说得这样郑重,神色似乎有点特别,不觉为之一愕:“她要问我什么?”怀着满腹疑团,只好如此说道:“你说好了,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李芷芳道:“我想知道你心里所想的一样事情,说真话,你放心让杨姑娘离开你吗?”
  罗浩威眉头一皱,说道:“她和耿大哥一同走,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李芷芳道:“请原谅我的啰唆,我还是要再问一遍。你说过你很佩服杨姑娘,就只仅仅限于佩服么?你是不是也还想到别的一些什么?……”
  罗浩威切断她的话道:“我不是告诉了你吗?我和你和她和耿大哥都是一样的朋友。”
  李芷芳道:“朋友之间也有性情比较接近的,相处得比较融洽之分。日子久了,一样的朋友恐怕就未必都是一样了。我想你该懂得我的意思。”
  罗浩威面上一红,说道:“我懂你的意思。我比杨姑娘样样都差得远,对她只有佩服,可不敢有非份之想。嗯,咱门谈些别的好不好,别老在这个话题上兜圈子。”
  李芷芳道:“我不是喜欢打听你们的私事,而是因为这件私事可能令得你们三个人将来都很痛苦,所以我想我也该把我知道的一件事情告诉你。”
  罗浩威怔了一怔,说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见李芷芳抬头望着天上的白云,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说话似的,罗浩威不停又是吃惊,又是诧异:“这位千金小姐怎的这样古怪?难道是脑筋有毛病?”
  他那里知道李芷芳此际正是心乱如麻,暗自想道:“罗大哥口里说是不敢对杨姑娘有非份之想,心中可想而知,那是喜欢她了。可惜杨姑娘未必喜欢他。他是个老实人,与其让他将来受到失望的苦痛,不如现在就告诉。但我把事情实告诉了他、他当然是不会再插足在耿电和杨浣青之间的了,耿电也必将信守婚约和杨浣青成婚的了。那时候,我又能够不伤心吗?”
  她心中转了好几次念头,终于这样想道:“耿大哥罗大哥都是最肯为别人设想的人,耿大哥把他和杨姑娘的婚约瞒着罗大哥,不就是为了成全他们二人吗?耿大哥心里其实也是喜欢杨姑娘的,他又何尝为自己着想?”随即想起杨浣青和她说过的那些话,心道:“不过耿大哥却是错了,他以为他们早已是一对情侣,其实杨姑娘是喜欢他,他却不知道。”
  李芷芳随着又再想道:“他们彼此爱慕,我不知道,也还罢了。既然知道,何苦还插在他们中间?耿大哥肯为别人着想,那是好的。但他这次的想法却是惜了。现在唯一能够纠正他错误的人,恐怕就是我了。唉,那我还犹豫什么?”思念及此,胸襟顿然开朗。
  罗浩威见她呆呆出神的仰看白云,不觉有点担惊,于是在她耳边轻声呼唤:“李姑娘,李姑娘,你怎么啦?”
  李芷芳定一走神,回过头来,微笑说道:“没什么,咱们刚才说到那里?”
  罗浩威道:“你说你有一件事情要告诉我。”
  李芷芳道:“对。耿家和杨家的关系你是知道的了。但有一件事情恐怕你还未曾知道?”
  罗浩威道:“那是什么事情?”
  李芷芳道:“那位杨姑娘是耿大哥的未婚妻子。”
  罗浩威怔了一怔,说道:“他们是早已订了婚约?”心里想道:“耿电离开杨家的时候,杨姑娘尚未出生,这怎么会?”
  李芷芳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他们是指腹为婚的。杨夫人有孕之时,曾与耿大哥的母亲约定,倘她生的是个男孩子,就让他和耿大哥结为兄弟,若是女的,让他们结为夫妻!”
  罗浩威呆了一呆,说道:“耿大哥为什么不告诉我?”
  李芷芳微笑道:“你想一想,你该会自己明白的。”
  罗浩威回想起耿电那晚和他说过的那些说话,登时恍然大悟:“是了,他那晚试探我的口风,定然是以为我和杨姑娘已经超越了普通朋友的交情,他是要想玉成我的‘好事’,唉,这个误会可是闹得太大了。”心里不觉又是欢喜,又是惭愧。
  李芷芳只道他难免要有一阵伤心的,留心看他面色,见他神色虽然尴尬,面上却是堆满笑容,看得出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李芷芳倒是感到有点意外,笑道:“我本来想好说话要安慰你的,现在都用不着说了。”
  罗浩威正色说道:“多谢你告诉我这件喜事,我怎么能不高兴呢?说老实话,杨姑娘和耿大哥才真正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我怎么配得上她?”
  李芷芳笑道:“你也用不着自卑,你和耿大哥都是一一样的好人。”
  罗浩威不知不觉望着李芷芳,好像是在思索,看得出了神。李芷芳噗嗤一笑,说道:“你怎么啦?你不认识我么?”罗浩威面上一红,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他把目光移开,却缓缓的点了点头。
  李芷芳怔了一怔道:“你不认识我?这是什么意思?”
  罗浩威笑道:“初见你的时候,我只道你是一个脾气很大的千金小姐,现在才知道是我错了。”
  李芷芳笑道:“我的脾气的确是很不好嘛,你并没有看错。”口里是这么说,心里可是十分高兴。
  罗浩威道:“不,你虽然有点小姐脾气,心地可是很好,我,我却是——”
  李芷芳道:“你却是怎样?”
  罗浩威讷讷说道:“我却是看错你了,你,你实在很好。”他本来想说的是:“我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话到口边,蓦地省起自己和她不过刚刚相识,说得太过直率,只怕又会招恼了她。因此只好把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原来罗浩威也曾有过一个误会,以为耿电和她乃是一双情侣。他想:“她以凉州总管小姐的身份,救护耿大哥,倘未对耿大哥有情,怎能如此?”待至李芷芳说出耿电和杨浣青的事情,并且为他们的结合而高兴的时候,他又以为自己是完全猜测错了,犯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错误,心里极是惭愧。
  他那知道李芷芳是经过艰苦的内心交战才说出真情的。他原来的猜测没有全错,也没有全对,而是中了一半。
  李主芳可不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但得到他的称赞,心里却是甜丝丝的,笑道:“我也没有做过什么好事,比起你来,实在还差的太远呢,你这样称赞我,我可真是不好意思。”
  罗浩威正容说道:“你救了耿大哥,没带半点私心,现在又在想法帮我们青龙帮的忙,这不是大大的好事么?我应该感激你的!”
  李芷芳何等聪明,一听这话,登时明白:“啊,原来他是这样想我,唉,他那知道我其实是怀有私心的。”不觉脸上发烧,心里也感到十分惭愧了。当下勉强笑道:“你救了我的性命,我才是不知应该怎样感激你呢。你现在还痛不痛?”
  罗浩威笑道:“对,再说下去,可要变成互相在脸上贴金啦。你这金创药很是灵效,咱们走吧。”
  积雪阻塞道路,罗浩威小心翼翼的在前头探,不知不觉天色已晚。经过一条石梁之时,罗浩威道:“你扶着我,小心一些。”不料他由于太过分神去照料李芷芳,自己却滑了一跤,幸好是已将走到石梁的尽头,李芷芳连忙反转过来拉他,手拉着手,一个“比翼双飞”的身法,这才脱离险境,但也变作了滚地葫芦了。
  李芷芳爬起身来,羞得满面通红,说道:“好险,好险,哎呀,罗大哥,你的伤——”原来罗浩威跳跃之时,用力过度,伤口复裂。
  罗浩威道:“不要紧的,转过这个山坳,就是前面的主峰了。咱们快走吧。否则天一黑,路就更难行了。”
  李芷芳嗅道:“你总是不顾自己,让我看看,给你换药。”
  罗浩威忽地轻轻一嘘,在她耳边低声说道:“禁声,好似有人来了!”
  话犹未了,果然便听得有人喝道:“什么人,给我站住!”
  只见一个面黄肌瘦的汉子陡地从山坳转弯处走出来,转眼之间,已是来到他们的面前。这人虽然面带病容,双目却是炯炯有神,直上直下打量着他们。罗浩威是个武学行家,一看就知此人是个内功颇有造诣的高明之上,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完颜豪派来监视李学松的那个心腹郑友宝。
  罗浩威不认识郑友宝,李芷芳却是认识的,冷冷说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在我跟前大呼小叫!”
  郑友宝不禁大吃一惊,心道:“这女子怎的如此大胆?”那日完颜豪带领随从进入总管府之时,李芷芳躲在绣楼上看去,是以认识这个郑友宝,郑友宝可没有见着她。
  郑友宝心中一动,倒也不敢放肆,说道:“我是大金国完颜贝勒的副侍卫长,奉命来祁连山督军的,你们是什么人,从那里来,往那里去,快说实说。”
  李芷芳道:“哦,原来你是完颜豪的仆人,哼,见了我为什么不行礼?”
  就在此际,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军官气喘吁吁的跑来,顾不着劳累,喘着气叫道:“郑大人,她是吾家的大小姐!千万别动手!”
  李芷芳道:“三叔,你来得正好。他把我当作奸细盘问呢!”
  郑友宝被她称为“完颜豪的仆人”,心中极不舒服,想道:“你爹爹的前程也捏在我们贝勒的手里,你竟敢对我耍大小姐的脾气。”不过却也不敢和李芷芳翻脸,只好强自咽下这一口气,还得陪着笑脸说道:“原来是李小姐,请恕小将适才多有冒犯。”
  李芷芳大刺刺的说道:“不知不罪,我不怪你。带我去见我的哥哥吧。”
  郑友宝道:“且慢,这位是——”他指着罗浩威,脸却是朝着李延寿发问。
  李延寿迟疑半晌,说道:“这个人我可没有见过。”
  李芷芳哼了一声道:“我带来的人,难道你也怀疑他是奸细不成?”
  郑友宝陪笑道:“小人怎敢。正因为是李小姐你带来的人,我才不能不间个清楚,也好有个称呼啊,请小姐切莫多心!”
  李芷芳不理睬他,迳自和李延寿说道:“三叔,这两年来难得见你一面。每次来了,你也总是和爹爹在外面说话,也不来看看我们兄妹。”
  李延寿甚是得意,说道:“乖侄女,难为你还惦记着我。三叔这两年事情是忙一些,你爹也忙,所以我只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可是现在却是和你哥哥朝夕相处啊。”
  李芷芳这才说道:“他是新来的客人,本来是山中的猎户,哥哥收留了他,想跟他学点打猎的本领的。这次我还是多亏得他给我带路呢。嗯,你还不上去参见三叔?”
  罗浩威心中不愿,勉强上去行个礼,说道:“小人娄四维,参见三老爷。”李芷芳道:“他是山野草民,新来乍到,不懂礼仪,三叔你莫怪他。”
  李延寿听得她这么说,只好哈哈笑道:“怪不得我没见过他,原来他是新来的。你们来的时候,是不是碰上一场雪崩?”
  李芷芳道:“是呀,好在他很有经验,教我如问躲避,这才免了一场大难。不过,他为了救我,却受了一点伤了。”
  李延寿道:“我正是因为听得山摇地动,有人说这是雪崩,我才和郑将军出来察看。”说罢,回过头和罗浩威道:“我门正需要有熟悉此山地理的向导,你来得正好,以后还得请你多多帮忙。”罗浩威道:“三老爷用得着我,我自当效劳。就不知小姐——”
  李延寿道:“对啦,芷芳,我正要问你,你为何突然来此、可是要赶着回去?”
  李芷芳道:“我是奉了爹爹之命来的,且待见了我的哥哥再说吧,娄四维借给你做向导也未当不可,不过他是要陪我回去的,一切都得见了哥哥方能定夺。”
  李延寿笑道:“好的,他能够留多少天就留多少大吧。我固然十分需要向导,可也不能抢了你的得力家人呀。”
  李延寿知道李学松素来喜欢招揽有一技之长的人做家丁,故此对李芷芳的说法倒是没有疑心。
  但郑友宝却是不能无疑了,心里想道:“一个新来的家人,这位于金小姐怎地和他那等亲热?”原来李芷芳刚才和罗浩威手拉着手,走过那条石梁,他从山坳跑出来的时候,恰好来得及看见。李延寿后到,却是没瞧见了。
  郑友宝疑心一起,便即上前和罗浩威说道:“娄大哥,你今日保护小姐,功劳不小,欢迎你来,咱们亲近亲近。”
  原来郑友宝乃是要试罗浩威的功夫,他伸出手来和罗浩威相握,用的是一招十分厉害的“虎抓擒拿手”的招式,四只手指捏着他的手掌,大拇指则挨着他的脉门。
  以罗浩威的本领而论,他虽然比郑友宝尚逊一筹,要化解他这一招却非难事。但罗浩威现在的“身份”只不过是猎户出身的家丁,倘若使出上乘的武功化解他这一招,真正的身份就要泄漏了。
  罗浩威道:“小人可是不敢高攀。哎唷,唷——”李芷芳大吃一惊,喝道:“你为何欺负我的家人?”
  郑友宝连忙松手,只见罗浩威手腕已一片红肿,他这才减了几分疑心,心道:“看来这人确是不会武功了。”要知他刚才那一招是足以致人死命的,对方若是武功高明之士,本能的就会生出反应。但一试之下,罗浩威却是毫无内力与之相抗。
  郑友宝赔笑道:“我实在喜欢这位娄大哥,一时兴奋,不觉用力大下一些,娄大哥,没伤了你吧?”
  罗浩威抖一抖手,苦着脸说道:“没有。郑大人,你的气力好大。”郑友宝笑道:“你的气力也不小呀!”
  李芷芳暗暗好笑,想道:“我只道他是老实人,却原来也会装模作样,这出戏倒还演得不错呢。”但想到罗浩威为了替她掩饰,不惜冒险把性命交在敌人手中,更是深深的感激他了。
  罗浩威料准了郑友宝不敢害他的,但把性命交在敌人手中,在他还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由生到死,由死到生,走了一个循环,思之亦是不禁为之心悸。他的脸上的表情,还当真不是假装出来的呢。
  他们未踏入军营,李学松已是听得兵士的报告,知道妹妹到来。他惊疑不定,出来迎接,一见是一个陌生的汉子陪同他的妹妹,不禁更是疑惑了。
  李芷芳连忙急步上前,拉着哥哥的手说道:“哥哥,我把教你打猎的师傅娄四维带来了。你和我们明天就回家吧,我不想在这里陪你打仗,我想你陪我们到郊外打猎。郊外打猎虽然不如山上,但不用提心吊胆,那就好玩得多。”
  李学松怔了一怔,立即省悟,说道:“娄师傅,辛苦你了。你进去歇息歇息吧。”当下把一个兵士唤来,吩咐他给罗浩威安徘宿处。
  郑友宝虽不十分机警,却也并不糊涂,看了他们兄妹的神气,不觉又是疑心顿起。
  郑友宝说道:“娄大哥熟悉此山地理,我可正想向娄大哥请教。”
  李芷芳道,“你不见他受了伤吗?有话明天再说。”
  郑友宝陪笑道:“娄大哥当然是要歇息的,我的意思是请他就注在我的房间,一来我可有方便照料他,二来也可以方便向他讨教。”
  罗浩威道:“小人怎敢有劳郑将军照料?”
  郑友宝淡淡说道:“你是李公子的得力家人,只怕我还高攀不起呢!”立即叫来了两个属于他的人,吩咐他们带罗浩威进去,好生“伺候”。
  罗浩威情知他已起疑,如此安排,自是为了便于监视自己,心里想道:“反正明天就要走的,我也不怕你今晚就吃了我。”于是也就不再客气,“谢”过了郑友宝的“好意”,便跟那两人先行退下。
  李芷芳道,“好,咱们该说到正经事了,哥哥,你明天跟我回去。”
  库学松又是欢喜,又是诧异,心里想道:“妹妹怎知我有回家之意?平化是前天才走的,也没有这样快就能回到凉州呀!”他心里巴不得早日离开险境,可是口头上却不能不说:“我是奉了爹爹之命来做前锋的,你当是玩耍的么,怎能说回去就回去?”
  李芷芳笑道:“我也是奉了爹爹之命,来召你回去的啊!要不然我从凉州赶来这里做什么?”
  李学松大喜道:“爹爹真的是叫我回去么?”
  李芷芳道:“当然是真的了,难道我还会骗你么?”
  郑友宝觉得事情颇是溪跷,说道:“老大人有令,应该派遣家将前来传令才是。真想不到竟是李小姐亲自前来。”
  李芷芳道:“你知道什么?”接着就回过对李延筹道:“三叔。你是知道的,我妈最疼大哥,这次爹爹叫他随军,妈心里实在是不愿意的。既伯他挨不了辛苦,又怕他万一阵前有啥闪失,那可就糟了。”
  李延寿道:“原来是老夫人的主意。”
  李芷芳道:“是呀,妈和爹爹还曾为了此事颇有参商呢。爹说将门之子理该历练,既然是我派他去的,现在又叫他回来,岂不叫人笑话?但爹终于拗不过妈,所以最后还是让我宋了。这个差事是我自己讨的,因为说实在话,我也委实挂念哥哥,很想见见他呢。爹说也好,你去就不用我发文书了。爹的这句话我可不大懂,但爹说三叔是会明白的。”
  她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又恰到好处。老好巨滑的李延寿不由得也相信了。
  李延寿心里想道:“大哥(凉州总管李益寿)这次派侄儿来做前锋,口里说是要让他历练历练也好为‘朝廷’立点功劳,其实心里是不愿意的。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小王爷(完颜豪)想要他的儿子作为人质,这活虽然没有明说,彼此已是心照不宣的了。如今他把儿子叫回去,倘若是用正式文书,未免太着痕迹,而且在完颜豪面前也不好交待。别的家将要用正式文书,他的女儿来接哥哥,他当然料想我是相信得过的,这就不用什么文书令箭了。不过,这却叫我为难了,是放他回去呢还是不放?”他转了好几次念头,终于这样想道:“这次的事情,不知他是否已经得到小王爷的默许的,小王爷在凉州,我可没法问他。不过,我现在虽然已经搭上了完颜王爷的关系,在凉州毕竟是他的下属。唔,好在现在有郑友宝在场,将来出了什么岔子,那也用不着我担当关系。”于是说道:“老夫人要侄儿回去,我自是不敢阻拦。但不知郑将军意思怎样?”
  李芷芳柳眉一竖,说道:“三叔,你是监军,还是这位‘郑将军’是监军?”
  郑友宝心中恼怒,打了个哈哈说道:“大小姐言重了,我只是个奴才的身份,那里有我说话的地方?不过李公子是有病在身的,恐怕也得多调养几天,待他的病好了才回去吧。”
  李学松是前几天才装病的,给他抓着了这个口实,倒是不匣坚持明天就要回去,于是说道:“我今天已经好得多了,明天再看一天,要是更好一些,后天我想也可以回去了。”
  郑友宝道:“那位娄大哥也是受了伤的呢?”
  李芷芳道:“他身体强壮,受的外伤虽然也不太轻,过了今晚,料想也会好了。”
  郑友主道:“怎会好得这样快?”
  李芷芳道:“我已给他敷上了金创药,这是我们西夏国以前大内珍藏的金创药,功效要比普通的金创药好得多。”
  郑友宝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李小姐给家人亲手敷上金创药,如此疼惜下人,真是少见。”
  李芷芳怒道:“他给我带路,他受了伤我不医,难道让他死去么?”
  郑友宝道:“咱说不应该呀?大小姐,你别误会,我正是佩服你对下人的忠厚仁慈才这样说呢。”心里想道:“他和这个姓娄的家伙,只怕未必是主仆的关系,否则不会如此多心。她用她父亲的命令来压我,我自是不能阻拦他们兄妹,不过今天晚上,我倒要试那姓娄的一试!”
海上升明月,霞光万物声;青山依旧在,跃试照乾坤.

只看该作者 34楼 发表于: 2007-08-27
第三十四回 午夜惊魂

  郑友宝回到房间,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罗浩威说些闲话。幸亏他和李芷芳一路同行的时候,李芷芳多少曾告诉过他一些“总管府”里的情形,而郑友宝又是第一次跟完颜豪来凉州的,在总管府里没住几天,罗浩威倒没有给他问出破绽。
  不过罗浩威所知有限,难免心慌,眉头一皱,计上心头,装作疲倦不堪,连连的在打呵欠。
  他以为郑友宝恐怕还要喋喋不休问下去的,不料郑友宝却作出一副关心他的模样,一拍脑袋,说道:“我真是糊涂了,你走了这么远的路,身上还是有伤的呢。好,那咱们睡吧。”
  罗浩威道:“小的可不敢和大人共榻,让我睡在地下吧。”郑友宝道:“你我都是一样的身份,你是少爷小姐跟前的红人,以后我还要仰仗你多多提携呢。”罗浩威道:“郑大人你不知道,我已有一个月没洗过澡了,睡着的时候,又有伸脚乱踢的习惯,尤其在伤口作痛的时候,更是如此。还是让我睡在地下吧。”
  郑友宝眉头一皱,随即笑道:“我本想与你抵足夜谈的,只好等你伤好再说了。但我不能让你睡在地上,你受了伤,应该睡得舒服一些。这样好了,你睡这张大床,我叫他们另外给我搬一张小床来。”罗浩威道:“那不是折煞我了?”
  郑友宝道:“哎,你我好兄弟嘛,除非你不肯把我当作好朋友,客气什么呢?”当下马上叫人搬了一张行军用的绳床进来,架在大床的一侧。
  罗浩威心里想道:“管你打什么主意,你巴结我,我乐得享福。”于是摊开大脚,睡在大床,不过片刻,就呼呼噜噜的打起鼾来。郑友宝跟着也在那张绳床上睡了。
  罗浩威起初是装睡的,渐渐也不禁有了倦意,真的要想睡了。正在他睡眼朦胧的时候,忽地觉得有异香扑鼻,罗浩威是个江湖上的大行家,登时睡意反而消了。
  原来那是夜行人用的“鸡呜五鼓返魂香”,罗浩威撕开被角,悄悄挖出两团棉花,塞着鼻孔,定睛向窗门望去。只见一点香烟大小的火星,在窗缝出现,一看就知是点迷香用的鹤嘴针,针尖插过窗缝,喷出香烟来,不久便即弥漫全室。
  罗浩威猜不透对方的路道,心里惊疑不定,只好静观其变,暂不声张。
  过了半晌,只听得“啪”的一声,窗口掷进一颗石子,这是夜行人惯用的“投石问路”手法,罗浩威知道对方要试探房间里的人是否已经昏迷,遂故意发出鼾声。一面凝神静听邻榻的动静,郑友宝则似乎早已熟睡如泥,不见有何动静。
  石子投入之后,窗门打开,跳进一个人来。黑暗中但见刀光闪闪,也不知那人是老是少,是女是男。
  罗浩威暗自想道:“若是郑友主的人,他谅不至于要用这种手段害我?难道是龙帮主派来刺杀郑友宝的人?”
  心念未已,那人已经走到床前,哼了一声,骂道:“郑友宝你这好贼,好好的汉人不做,却做鞑子的奴才!你要用我门兄弟的血染红你的顶子,今日老子叫你命丧我的手上!”
  罗浩威连忙一个翻身,那人唰的一刀斩下,罗浩威把枕头裹着的刀锋,倏的跳起来,轻声说道:“我不是郑友宝,你是谁?”
  那人大吃一惊,连忙也问对方:“你不是郑友宝,那你是谁?”
  罗浩威道:“波翻东海、人在蓬莱!”波翻东海,隐射“青龙,二字,人在蓬莱,隐身一个“三”字(神话有“蓬莱三岛”的传说)。这两句表明了他的身份是青龙帮“四大金刚”中的“老三”。但却是只有本帮兄弟才能懂得的切口。
  那人道:“你说什么,我不明白,你究竟是谁?”
  罗浩威登时省悟,知道上当,喝道:“好大胆的刺客!”一招擒拿手夺了那人的利刃,叫到:“郑将军,醒来!有刺客!”
  就在这一瞬间,忽觉背后微风飒然,郑友宝己是一抓向他抓下。
  罗浩威一个闪身,把那人向郑友宝推过去,说道:“郑将军,这人才是刺客!你弄错了!”
  郑友宝冷笑道:“我没弄错,他不是刺客,你才是奸细!”
  原来郑友宝是特地用这个方法试他的,虽然郑友宝也听不懂他的切口,但他这一招擒拿手的武功一露,却也泄了底了。何况他在和那人对答一番之后,方叫“奸细”,自然更是可疑。
  说时迟,那时快,郑友宝已是一掌把那人推开,那人哼也不哼一声,就象一根木头似的倒下去了。
  这个人是给郑友宝一掌击毙的。原来郑友宝的企图乃是要把罗浩威活擒迫问口供的,他知道此事牵连甚大,李学松、李芒芳兄妹固然牵连在内,甚至他们的父亲凉州总管李益寿也脱不了关系。即使在真相大白之后,这件事情,他也不能擅自作主,必须交给完颜豪亲自处理。故此,他不能不谨慎从事,在未曾禀报完颜豪之前,他是不敢声张的。他的第一步计划是捉住罗浩威,问出真情之后,立即扣留李学松兄妹。但此事却暂时不能让凉州的兵士知道。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他不惜把他的心腹也杀之灭口。
  罗浩威一个闪身,趁着郑友主把那汉子推开之际,连忙跑去拿刀。心里想道:“一不做二不休,事已如斯,只能把这姓郑的杀了。杀不了他,我就自尽,决不能连累到李家兄妹。”睡觉之时,他怕郑友宝起疑,乃是脱下外衣,解下佩刀,压在枕头低下。不料此际伸手一摸,只摸着一团衣服,那口佩刀已是不见。
  陡然间只见刀光一闪,郑友宝冷冷道:“别费神找了,在我这儿!”原来他的佩刀已给郑友宝拿去。要知郑友宝是有心暗算他的,焉能让他待有兵器?
  罗浩威是个使快刀的高手,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当然也很了得,郑友宝唰的一刀向他劈丁,他一个沉肩退步,左掌轻轻一托郑友宝的时尖,右掌三指一伸,便扣郑友主的脉门。郑友宝横肱一撞,刀锋斜转,罗浩威一个移形易位,并指点向他的“肩井穴”。这一指虽然没点个正着,不过也戳得他的琵琶骨隐隐作痛。幸而指力不够强劲,而郑友宝的内外功夫也颇有造诣,琵琶骨才不至于给他戮伤。郑友宝连劈两刀也没有斫着他。
  郑友宝使刀非其所长,黑暗中过了几招,那口佩刀险些给罗浩威夺去,郑友宝哼的一声,沉声喝道:“还你!”飞刀出手,罗浩威不敢硬接,霍的一个“凤点头”,咔嚓一声,飞刀插入墙壁。郑友宝不容他去拔刀,迅即扑上。左掌一圈,右掌五指如钩,使出了一招极其凌厉的分筋错骨手法,向罗浩威抓下。冷笑说道:“咱们公公平平打一架,看你可能逃出我的掌心!”
  罗浩威反臂一格,并指戮他脸上双睛,这一招是攻敌之所必救,郑友宝来不及扭曲他的左臂,一个“卸袍脱甲”,疾忙避招进招。黑暗中双方肉搏,招招惊险。
  凉州的前锋队伍占了这个山顶之后,由于为时尚短,只起了两间屋子,供给三个首脑人物(李平化、郑友宝和李学松)注用。李平化和他的卫士庄一间,郑友宝和李学松和他们的几个卫士合住一间,其他军士则还是注在营幕的。营幕散处林中,拱卫这两间屋子。但最近的一座营幕和这两间屋子也还是有点距离,不是大叫,外面是听不见的。李芷芳来了,和他哥哥住在后一间的房子,李学松原来的卫士则搬到营幕去庄。郑友宝只留下一个心腹卫士伴他,也就是刚才给他亲手击毙的那个。
  罗浩威有点奇怪:“为什么他不叫人来呢?”他与郑友宝单打独斗,倒是去了好些顾忌,当下每一招都是使出拼命的招数。
  可惜罗浩威虽然是个快刀好手,拳脚的功夫却非所长。黑暗中两人对抢攻势,三十招一过,罗浩威渐渐处在下风,频频遇险。
  郑友宝本来以为很快的就可以把罗浩威拿下的,斗到了三十余招,仍然未能取胜,确是颇出他的意料之外,心里想道:“我必须速战速决才行,否则惊醒了李学松两兄妹,只怕就有点不大妙了,虽然谅他们也不敢对我怎样。”
  他那知道,李学松虽然没有惊醒,李芷芳则早已惊醒了。她一直不放心罗浩威注在郑友宝的房间,根本就没有阎过眼睛。
  激斗中郑友宝以“快刀斩乱麻”的手法,突出险招,一个“虎抓擒拿手”向罗浩威抓下。“卜”的一声,罗浩威一掌劈着他的肩头,“迅即觉得双臂的“曲池穴”一麻,手腕已是给他扭住,郑友宝的分筋错骨手法何等厉害,罗浩威给他扭注了手腕,登时不能动弹。
  郑友宝得意笑道:“你是什么人,和李姑娘是什么关系,炔说!”话犹未了,忽地觉得背后微风飒然,郑友宝喝道:“什么——”一个“人”字尚未叫得出来,那人已是一刀插入他的后心。
  郑友宝倒了下去,叫道:“好呀,原来是你这丫头,你,你——”原来刺杀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李芷芳!
  这一刀是李芷芳在情急之下,用尽全身气力刺过去的,刀尖业已插进郑友宝的心房。郑友宝刚说得两句话,剧痛攻心,惨叫一声,登时毙命。
  罗浩威死里逃生,又惊又喜,紧紧握着李芷芳的手,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李芷芳想不到自己一刀就杀了郑友宝,这霎那间也是不觉呆了。
  忽见火光一亮,李学松提了一盏风灯进来,看见这个情景,大吃一惊之后,苦笑说道:“这回咱们可真的是给迫上梁山了,妹妹,你杀了他,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你们赶快走吧!”
  罗浩威恢复了清醒,说道:“走并不难,但这可不能连累了你的爹爹。”
  李芷芳瞿然一省,说道:“有了!”拔出刀来,忽地一刀向罗浩威刺去。
  这一下是罗浩威做梦也想不到的,肩背给刀锋划过,开了一道五寸多长的伤口,不由得“哎哟”一声叫了起来。
  李学松喝道:“妹妹,你疯了吗?”连忙抓着她的手腕,正要把她的刀抢过来。李芷芳尖声叫道:“有刺客,有刺客!”
  她这么一叫,罗浩威和李学松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是替罗浩威用苦肉之计。
  罗浩威笑道:“这一刀你应该刺得深一点才是,如今只是伤了皮肉,恐怕会看出破绽,再刺一刀吧。”
  李芷芳笑道:“够了,李延寿懂得什么,他见你受了伤,不能不信。咱们现在应该赶回去追刺客了!”
  三人跑出屋外,一面跑一面叫:“捉刺客,捉刺客!”
  军士纷纷赶来,李延寿在梦中惊醒,吓得面如土色,在卫士扶持之下,走过来问道:“来了多少刺客,走了没有?”
  李学松道:“黑暗中看不清楚,似乎只见一个影子,从郑将军的房间里窜出来。已经跑了,我正叫弟兄们去追刺客。”
  李延寿听说只有一个刺客,又已跑了,这才放心,但看见罗浩威身上满是鲜血,又不禁大吃一惊,连忙问道:“郑将军啊?是不是也追刺客去了?”
  罗浩威暗运内力一迫,额上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一颗颗掉下来,脸上也好像涂上一层黄蜡。十足是一个流血太多的受伤者的憔悴模样。
  他装作猛然一省的神气,失声叫道:“郑将军,啊呀,不好!”
  李芷芳心里暗暗好笑:“想不到他这个老实人,倒也还会做戏呢。”
  李延寿吃了一惊,连忙说道:“什么不好?”
  罗浩威道:“那刺客是从郑将军房间里跑出去的,我一惊醒,就跳起来,当时郑将军叫道,你快去追拿刺客,我也无暇思索,就追出去了。现在一想,郑将军当时的声音确实是有点颤抖,他又没有追出来——”
  李延寿道:“啊,他没有出来?”
  李学松道:“不错,我也想起来了,那刺客飞跑出去之际,是发出三声好似十分得意的笑声的。”
  李延寿大惊道:“这样说,哎呀,只怕郑将军是真的受了伤了?”
  李学松道:“我也是这样想,郑将军本领高强,远远在我们之上,他若是没伤,何须叫娄大哥和我们去拿刺客?”
  李延寿忙道:“咱们赶快去看一看他。”
  李芷芳故意慢条斯理的说道:“娄大哥受了伤呢,先给他裹好伤吧。”
  李延寿胆子小,生怕刺客还有党羽埋伏在那间屋子里,只好等待李芷芳给罗浩威裹好了伤,大伙儿陪着他,他才敢踏进郑友宝的那间房间。
  当然,他所发现的,只能是郑友宝的尸体了。
  李延寿吓得魂飞魄散,频频搓手,颤声说道:“这怎么好?这怎么好?”
  李学松假意劝他道:“郑将军给刺客所杀,罪过不在你的身上。你以后晚上多些小心,也就是了。刺客也未必会再来杀你的。”
  李芒芳道:“哥哥,你的病刚刚好,刺客再来,我倒是更为你担心呢。咱们还是明天一早就走吧,免得爹娘挂虑。”
  李延寿越发心慌,叫道:“求求你们,你们可不能明天就走!”
  李芒芳一板脸孔,说道:“哥哥出了什么岔子,你担当得起吗?”
  李延寿苦着脸道:“那我怎么办?学松,你是知道的,我那里懂得打仗,全倚仗贤侄你和郑将军。”
  李学松道:“我给你出个主意吧,明天你退回中军帐里,不要在这里做什么前锋了,有大军保护你,刺客谅也不会就要了你的命的。我回到凉州,替你设法,把你调回去。”
  李延寿道:“那么这位娄大哥呢?他受了伤,能够给你们带路吗?”
  罗浩威道:“我得少主人提拔。为了少主人,我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受点伤算得了什么?”
  李芷芳道:“他伤在背脊,我已经给他敷上了金创药了。脚没有受伤,走路应该是可以的。我正要带他回凉州去养伤。”
  李学松道:“对,咱们别打扰娄师傅了,让他好好的睡一觉,明天才有精神赶路。”
  李延寿哀求道:“好侄儿,你们明天要走,我不敢阻拦,但总得等我退出了这个山头,回到大军之中,你们才好走吧?”
  李学松道:“好吧,看三叔的份上,我门多耽搁半天。”
  李延寿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只好叫手下把郑友主的尸体搬出去,赶做棺材,为他安葬,让罗浩威独自占据郑友宝的房间,蒙头大睡。
  第二天天亮之后,李延寿刚要下令叫军士撤退,忽地有一队人马来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主帅翦长春。
  李延寿闻报,大吃一惊,连忙出去迎接,这才知道,原来翦长春是刚从凉州赶来的,昨晚已经抵达中军营帐,一早上来视察前锋所占领的阵地。
  翦长春道:“郑友宝呢?”
  李延寿讷讷说道:“郑将军,他,他已经死了。”
  翦长春大吃一惊,喝道:“他怎么死的?”
  李延寿面如上色,说道:“给刺客刺死的。昨,昨晚……”
  翦长春道:“经过的详情慢慢再说。李公子呢?”
  李延寿道:“他在里面。”
  翦长春道:“请他出来!”
  李延寿连忙叫人去请李学松,又向翦长春说道:“李小姐也在这儿。”
  翦长春大为纳罕,说道:“怎么她也来了?”
  李延寿不觉也是有点奇怪,说道:“我以为翦大人已经知道不。”
  翦长春道:“知道什么?”
  李延寿道:“她说她是奉了爹爹之命,特地来叫她的哥哥回去的。”
  翦长春疑心大起,却不动声色的说道:“李总管没和我提过,既然小姐也在这儿,那就请她一同出来吧。”
  那晚李芷芳母女护送耿电出城,只有老夫人回来,李芷芳则一去不回,这件事情翦长春是知道的。暗自想道:“她倘若和耿电投奔青龙帮,倒是在我意料之中。但她仍然以总管千金的身份,来到这儿,假传父命,她一来到,郑友宝当晚便即遇害,这事却是不能不令人疑心了。不过,小王爷曾郑重嘱咐我,不许我追究她掩护耿电私逃之事,宁可以后再捉耿电,什么原因,小王爷又不肯说,这却叫我怎么办呢?”
  李学松兄妹听说翦长春正在外面,等着要见他们,不由得都是又惊又急。两个奉命来请他的人,一个是李延寿的心腹,一个是刚刚跟随翦长春来到的军官。有这两个人在旁边,他们兄妹更不便商量了。
  李芷芳心里想道:“谅翦长春也不敢把我怎样。”于是说道:“翦大人来得正好,三叔可以不用担心了。哥哥,咱们见过了他,也可以放心走啦。”
  翦长春见了他们兄妹,绝口不提李芒芳那晚私逃之事,只问昨晚郑友宝被害的经过。
  李学松把编好的谎话再说一遍,在要提及罗浩威的地方就故意含糊略过,虽然如此,却怎瞒得过老好巨滑的翦长春,他听出许多破绽”疑心越发大了。
  “郑友宝是小王爷的得力手下,他莫名其妙的被害,我不追究,小王爷也是要追究的。”翦长春暗自思量:“那晚的事我可以不管,这件事情,我非查个水落石出不行。料想小王爷也决不会怪我多事。”
  李学松道:“翦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么?我们可想动身了。”
  翦长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别忙,别忙。李姑娘,我刚才听得你的三叔说,是令尊叫你接哥哥回去的。是么?”
  李芷芳道:“不错。我那天晚上出城,就是奉了爹爹之命的。”
  翦长春道:“是吗?我和小王爷都还未知道呢。”
  李芷芳冷冷说道:“我门父女的私事,用不着向你翦大人禀告了吧?”
  翦长春打了个哈哈,说道:“李小姐误会了,我不过是觉得有点奇怪而已。”
  李芷芳心头卜通一跳,说道:“奇怪什么?”暗自想道:“他当然不会相信我的谎话,但我一口咬定是奉了爹爹之命,他总不能把爹爹唤来和我对质。”
  翦长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这次出来的时候,曾到总管府向老大人辞行。老大人嘱咐我照顾公子,可没说到要公子回去。是以我觉得有点奇怪。”
  李芷芳冷笑道:“这么说,翦大人以为我是说谎的了?”
  李延寿左右为难,想了一想,低声和翦长春说道:“这是老夫人的意思。老夫人或许是不好意思和翦大人明说,是以只能转个弯儿,请翦大人对公子多加照顾。”
  翦长春笑道:“我怎敢怀疑李小姐说谎,不过令尊托我照料公子,我也总该尽点心力。所以请你们兄妹再待一天,让我派人送你门回去。”
  李学松道:“不敢有劳大人费心,我们自己会走。”
  翦长春道:“反正待会儿我也要下山的,咱们一起走,也好让我送你们一程。”
  李延寿连忙说道:“不错,这里还是‘匪帮’出没之区,有翦大人护送,过了中军的营地,那就没有危险了。好侄儿,我但求你们能够平安回到家中,那就可以放心了。”
  李学松知道李延寿乃是为自己的安全着想,但一想他们兄妹倘若坚持立即要走,只怕越发要惹起翦长春的疑心。当下说道:“多谢翦大人一番好意,那我们也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翦长春把他们兄妹留下之后,哈哈笑道:“这才对了。郑友宝的案子还没有弄清楚呢,你们待案情明白再走,不更好么?”
  此言一出,李延寿和李学松兄妹都是暗暗吃惊。李学松不便说些什么,李延寿则连忙问道:“翦大人,依你看来,郑将军被刺客所杀,是不是还有疑窦?”
  翦长春道:“正是。郑将军的尸体你埋了没有?”
  李延寿道:“已经放入棺材,尚未下葬。”
  翦长春道:“好,你叫人把棺材抬进来,我要亲自开棺验尸。”
  李芷芳暗暗吃惊,只能自己安慰自己,心里想道:“刺客杀他和我杀他有什么分别,我就不信他能够验出是我杀的。”
  翦长春在等待的当中,和李延寿说些闲话,忽地问道:“李大人,你刚才好似说过,刺客只是一个人吧?”
  李延寿道:“不错,和郑将军同房的那个性娄的说,他只看见一个黑影从房中窜出。”
  李学松听出有点不妙,说道:“娄大哥一惊醒就发现郑将军受了伤,郑将军马上叫他追出去,或许还有另外的刺客?他未看见。”
  翦长春道:“那么你发现有几个刺客?”
  李学松和罗浩威事先没有对过口供,当时形势紧迫,也来不及大家仔细商讨,是以罗浩威在事后对李延寿说的那套谎辞,难免有点破绽。李学松此时想要补救也已难了,只是含糊说道:“刺客轻功极好,我的病刚好,那位娄大哥又受了伤,我们追了出去,已经看不见刺客的影子了。也不知是一个还是两个?”
  翦长春道:“那姓娄的是什么人?”
  李延寿道:“据他说是本山的猎户。”
  翦长春道:“他是受刺客所伤的吧?”
  李延寿道:“不错。他在路上碰上雪崩,受了点轻伤,昨晚又给刺客斫了一刀,受的伤可就相当重了。”
  翦长春道:“那么和他交手的只是一个人,大概是没有怀疑了吧?”一个普通的猎户,倘若碰上两个刺客,焉能只是仅仅受伤?”李学松只好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当时那个刺客想必也是受了郑将军所伤,否则,那一刀恐怕早已把他斫死了。”
  翦长春道:“如此说来,刺客当然只是一个人了,否则第二个人焉有不来帮手之理?”
  李学松无法转圆,只好说道:“翦大人依理推测,说得很对。”
  李芷芳虽然人很聪明,但对这种验尸的案件,毫无经验,懂得的远不如哥哥之多。她一直还未听出其中关键,心里想道:“反正是一刀杀了的,一个刺客,和两个刺客,谁杀的还不是一样?”
  说至此处,李延寿的手下已经把棺材抬了进来。翦长春便即开棺验尸。翻来覆去的看了老半天,这才“噫”了一声。
  李延寿吃了一惊,说道:“翦大人发现什么?”
  翦长春说道:“你看他这伤口!”
  原来李芷芳那一刀是从郑友宝的后心插进去的,伤口正是从背脊的当中剖开,约有五寸多长。
  李延寿兀是莫名其妙,说道:“这伤口怎么样?”
  翦长春道:“按照李公子刚才所说的情形,郑友宝和那刺客己是在房中交手,他的武功非同泛泛,焉能容得刺客突然绕到他的背后插这一刀?依我看来,这是暗杀,而且是‘自己人’暗杀他的!正因为是‘自己人’突如其来,所以他毫无防备,连挣扎的痕迹都没有,就被害死了。”
  李延寿大为惊骇,颤声说道:“是‘自己人’暗杀他的?”
  翦长春冷冷说道:“不错。刚才咱们不是早已判断只有一个刺客,而这刺客根据当时的情形和伤口的痕迹看来,又极少可能在背后可以刺杀他,那不是‘自己人’是谁?”
  李芷芳一颗心“卜卜”乱跳,心里想道:“我且恶人先告状”,于是故作镇定,一声冷笑,说道:“翦大人,我是使刀的,恐怕我就是翦大人心目中的疑犯了吧?翦大人,你要不要把我的佩刀拿去对一对伤口?”
  翦长春说道:“我怎敢疑心小姐?不过有一个人倒是要问一问他的口供!”
  李延寿道:“什么人?”
  翦长春道:“你们不是说有一个姓娄的家丁昨晚和郑友主同庄一个房间的吗?我是想‘请’他来问话。”
  李学松道:“这人我是深知他的为人的,而且他昨晚也曾受到刺客所伤。”
  翦长春哈哈一笑,说道:“我知道他是公子的心腹仆人,我也并非一口咬定是他暗杀。但他既然是昨晚唯一目击刺客的人,我想也总该问一问吧。”
  李学松兄妹暗暗叫苦,情知再替罗浩威辩解,一定更引起翦长春的疑心。李芷芳心里想道:“迫不得已之时我也只好和他拚一拚了。”
  李延寿正要差人把罗浩威抓来,翦长春摇了摇头,说道:“不用。”把手一招,刚才那个去请李学松兄妹的军官,来到他的跟前。
  翦长春说道:“李公子,你们和他已经见过面了,不过你大概还不知道他是谁吧?”
  李学松心神不定,但见他如此郑重介绍,倒是不觉一怔,说道:“正是未曾领教。”
  翦长春缓缓说道:“他是山西大同府石家庄的二庄主,单名一个‘元’字,大同府和凉州距离并不太远,想必你也该听过他的名字吧?”
  石元行了个礼,说道:“翦大人给小的脸上贴金子,石某不过一介布衣,贼名焉能上达公子清听?”
  李学松吃了一惊,说道:“原来这位是大名鼎鼎的石家庄二庄主,失敬了。”
  石家是山西一霸,兄弟三人各怀绝技。大庄主石错,以绵掌称雄,武功最强;三庄主石攻,以八八六十四路紫金刀法驰誉江湖;但三兄弟之中却尤以二庄主石元名气最大,也最为人所忌惮。他的武功虽然比不上大哥,但擅长暗器,他的独门暗器名为夺命神砂,只要占上半点,就会全身溃烂而亡。曾经一日之间,连伤八名黑道高手。
  李学松心里想道:“罗浩威的本领也许未必会输给他,但他的独门暗器,却是难防。这次当真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他本来还希望只是李延寿随便派一个人去抓罗浩威,以罗浩威的机灵,察知来意,拒捕的话,还有希望可以逃脱,如今则连这点希望也没有了。只好和妹妹一样的想法:“‘迫不得已之时,也唯有和他们拼一拚了。”
  翦长春道:“石庄主,劳你的驾,去请那位娄大哥。那位娄大哥是李公子跟前的红人,咱们当然是相信得过他的。不过慎重一些,多加小心,总是好的。你去吧。”中有话,即是向石元暗示,叫他当心那个“姓娄的”可能拒捕。
  石元说道:“大人放心,小的凭大人的面子,还怕请不动一位李府家人的大驾吗?”
  石元领命而去,心里可是老大的不舒服,想道:“我以独霸一方的庄主身份,在御林军中,不过做了一个小小的官儿,给你当作下人使用,你还愁我抓不住一个低三下四的仆人,也未免太过看小我了。”
  原来石元是在那次在梁山虎头岩和胡轩、独孤雄等人围攻黑旋风吃了大亏之后,怕黑旋风报复、这才卖身投靠,投入金国御林军中,托庇于完颜豪、翦长春的。
  罗浩威昨晚睡得很酣,石元敲门的时候,他刚好醒来,还未洗脸。
  罗浩威做梦也想不到是翦长春派人抓他,还以为是李家兄妹,笑道:“咱们用不着这样早就动身吧?请你等一会儿。”
  石元怔了一怔,心里想道:“听这人的声音,倒似乎是个熟人,真是奇怪。”当下立即推门进去。
  两人打了一个照面,大家都不禁吃了一惊。石元呆了一呆,喝道:“原来是你!”
  原来他们是曾经交过手的。三年前罗浩威和杨守义为了一桩事情,和石家庄发生冲突,他们两人联手和石家庄三兄弟恶斗,斗了个两败俱伤。罗浩威中了他的夺命神砂,幸得苏州的“赛华佗”王大夫给他医治,医了三个月才好。石元给杨守义劈了一掌,躺在床上,也是两个月才能起床。
  罗浩威正在穿衣,说时迟,那时快,石元已经扑上前来,罗浩威一个“渔夫撒网”。反臂一挥,长衣向石元当头罩下,“嗤”的一声,长衣撕为两半。石元使了一招“铁门闩”,双手交叉横在胸前,用的是半攻半守的招数,罗浩威长拳捣出,石元正要用擒拿法抓他手腕,罗浩威“啪”的一掌,已是打着他的腕骨。他拳掌兼施,右手打出的拳头却是虚招。
  石元腕骨给他打碎,疼痛难当,大怒喝道:“好大胆的恶贼,来、来人哪!他,他是——”罗浩威是使快刀的好手,出招极快,石元的话还未说得完全,在这霎那之间,已是给他接连攻了六八招,攻得连话也无暇说了。
  斗室搏斗没有回旋余地,肉搏中罗浩威一个“进步搬拦捶”接着一个“阴阳双撞掌”,石元招架不庄,给他摔出房门。
  罗浩威昨日遭遇雪崩的时候,从山上滚下,腿部曾受了伤,此时剧斗之下,伤口复裂,石元摔了出去用力过猛,自己也险些摔倒。
  石元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喝道:“你、你这强盗,有胆的你出来!”罗浩成正是恐怕他把自己的身分喝破,自己跑不了事情还小,连累李家兄妹,事情可就大了。因此虽然明知他有夺命神砂,也非杀他灭口不可。石元一个“来”字刚出,罗浩威拔出腰刀,已是跳了出来。石元一把夺命神砂就洒过去。罗浩威腿部若没受伤,是了以避开,此时要闪躲却是艰难。
  罗浩威跳跃不灵,他也并不闪避,就扑上前去。原来他是准备受“夺命神砂”打中,决意和石元拼命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地一条人影捷如飞鸟的从墙上跳下来,恰好站在罗浩威和石元两人的中间,这人手上拿着一把摺扇,摺扇一张,只听得沙沙声响,那一把“夺命神砂”,全都给他拨了出去。
  罗浩威又惊又喜,失声叫道:“耿大哥!”话犹未了,只见又是一个人跳了下来,这个人却是女子。
  原来来的这两个人,正是耿电和杨浣青。
  这霎那间,石元只觉如有无数根针突然刺入他的身体。原来他所发的“夺命神砂”都打在他自己的身上。耿电内功深厚,打回去的“神砂”颗颗嵌入皮肉。
  杨浣青玉手一扬,“啪”的打了他一记耳光,骂道:“你在虎头岩害黑旋风不成,又到这里害人来了!还不给我快滚!”
  石元抱头鼠窜,他脸上火辣辣的,身上麻痒痒的,心里可是好生庆幸:“你不叫我滚,我也是要滚的了。好,只要我保住这条性命,终须有日和你算帐。”他只恨爹娘生少两条腿,生怕罗浩威要把他再抓回去。
  罗浩威果然说道:“杨姑娘,你怎么放了他?这贼子是不能放的。”
  耿电笑道:“他跑不了的,让他作法自毙,不更好么?”
  杨浣青道:“罗三哥,你先走,我们去救李家兄妹。”
  罗浩威无暇多问,只好先走。心里却是担忧,想道:“以他们的本领,救李家兄妹自是轻而易举。但如此一来,岂不是连累了在凉州做总管的李益寿了?虽然李益寿做金国的官,值不得为他可怜,但要是能够令他站到我们这一边来,不更好么?”
  石元没命飞奔,跑出大门,立即就掏解药。不料摸遍全身,解药却不见了。这一下吓得他魂飞魄散!
  原来他的解药是在杨浣青打他耳光的时候,顺手牵羊拿了去的,她的动作太快,耿电注意到了,罗浩威却没看见。
  李学松兄妹在营幕里忐忑不安,翦长春也等得不耐烦了,喃喃自语道:“石元怎的还不回来?”
  话犹未了,只见石元跌跌撞撞的撞入帐来,翦长春大吃一惊,喝道:“你怎么啦?”“咕冬”一声,石元跌倒地上。
  翦长春连忙将他拉起,一掌按在他的背心,以内家真力,助他行气运血,这是一种给重伤的人急救的办法。此时他已经知道石元受了重伤,但却不知道他是中了他自己的“夺命神砂”的剧毒。
  石元喘过口气,嘶声叫道:“翦、翦大人,救、救我!”
  翦长春眉头一皱,说道:“我不是正在救你吗?快说,那个姓娄的怎么样,他是不是刺客?”原来翦长春之所以要帮他苟延残喘,主要的目的还是在于问取口供,石元受了重伤,他早已猜想得到那“姓娄”的已经走了,生怕石元一死,可就没入知道个中真相了。
  石元嘴角流涎,说道:“他,他——”声音细如蚊叫,翦长春把耳朵贴到他嘴边,说道:“他怎么样?”忽觉石元身体已在逐渐僵冷,双眼渐渐阖上,再也说不出话了。原来他飞跑回来求救,毒质加速蔓延全身,见了翦长春之后,这口气一松,登时毒发而亡。
  李芷芳道:“咦,这位石大人怎的变成麻子了?”原来他的脸上也嵌了许多毒砂。
  翦长春怒道:“他已经死啦!”
  李芷芳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定了下来,装模作佯的惊叫道:“呀,死了,翦大人,那你赶快给他验尸呀!”
  翦长春又惊又恼,“啪”的一掌,茶几劈掉一角,怒声说道:“是什么人害死他的,终须我会查个水落石出。我先去抓那姓娄的,再抓刺客!”
  忽听得一个人冷冷说道:“刺客就在这里,用不着你去寻找,我自己来了,现在就看你有没有本领抓我啦!”
  李学松兄妹惊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人说话的声音,可不正是耿电是谁?
  说时迟,那时快。帐幕已被撕开,冲进来的不但有一个耿电,还有一个杨浣青。翦长春一声大吼,扑上前去。
  他快,耿电更快,摺扇一伸,闪电般就点到他的面门,扇头所指,正是指向他额角的太阳穴。
  翦长春大吃一惊:“闪电手果然名不虚传!”他的武功也确是好生了得,在这问不容发之际,一个“怀中抱月”,双掌虚抱,化解耿电这招。他这一招虽然去势较为缓慢,但劲道却是比耿电更大,高手搏斗,讲究的是攻守兼备,不同于市并流氓打架,双方为了避免两败俱伤,于是也就不约而同的迅速闪身换招了。翦长春接着一招“野马分鬃”,杨浣青唰的一剑刺到,也给他随手比解了去。
  李学松兄妹做梦也想不到他们会这样突如其来,这霎那间,他们兄妹倒是不觉一片茫然,不知如何是好了。是帮他们杀掉翦长春呢?还是置身事外呢?
  以耿电和杨浣青的武功,两人联手已是足以取胜,用不着他门帮忙。但他们若是置身事外,万一翦长春逃脱,岂不是识破了他们兄妹和“敌人”暗中勾结?
  杨浣青不容他们兄妹说话,唰的一剑帮忙耿电杀退翦长春之后,迅即回过头来,剑锋一颤,幻出两点银星,同时袭向他门兄妹。喝道:“要命的快快束手就擒!”耿电跟着叫道:“对,他们是李益寿的子女,活捉他们,比一个死掉的翦长春还更值价!”言下之意,即是说翦长春在他们手下必死无疑,因此他们更大的目的还是在于活捉李学松兄妹了。
  李学松怔了一怔,几乎忘了闪躲,李芷芳则本能的拔刀招架。杨浣青叫道:“死的活的都要!”剑如飞凤,从李学松额边削过,李学松还不觉得怎么样,旁观的李延寿已是吓得失声尖叫,瘫在地上。
  李芷芳何等聪明,一听他们如此说话,己是知道他们用意。心道:“啊,原来耿大哥是为了避免牵连我的爹爹,故此他要俘虏我们!不过,我们若是马上束手就擒,只怕翦长春必然看出破绽。嗯,没奈何只好假戏真做吧。”
  李学松心思不及妹妹转得这样快,但却也看出了杨浣青并非真的想要伤他,当然很快的也就恍然大悟啊。
  两兄妹齐声喝道:“好大胆的小魔女,口出大言,我倒要看你有什么本领!”双刀齐出,便和杨浣青假斗起来。虽是假斗,却也斗得甚为激烈,活象真的性命相搏一样。
海上升明月,霞光万物声;青山依旧在,跃试照乾坤.

只看该作者 35楼 发表于: 2007-0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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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回 逼上梁山

  混战当中,杨浣青忽地回身一剑,剑光如练,笔直的向翦长春疾刺过去,喝道:“先要死的再要活的!”
  这一剑又狠又准,翦长春百忙中身形一矮,反掌横扫,掌风荡起帐幕,借帐幕作为掩护。只听得“嗤”的一声,帐幕洞穿,翦长春一个大翻身,避开了耿电跟着而来的一招抄扇点穴。虽然没有受伤,已是给杀得手忙脚乱,狼狈之极。
  李学松叫道:“翦大人别慌,我来帮你。”杨浣青喝道,“来得好!”一招“玉女穿梭”,剑如飞风,剑势飘忽不定,似乎是刺向李学松,又似乎是刺向翦长春。
  李学松作出奋不顾身的样子,狠狠的一刀劈去,翦长春也正在以一招“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企图硬抢杨浣青的长剑。杨浣青身形滴溜溜一转,李学松那一刀斫不着她,却几乎斫着了翦长春,幸亏翦长春眼明手快,中指一弹,“铮”的一声,弹着刀柄,这才把他的月牙弯刀弹开。
  杨浣青的身法比李学松快得多,这是无须假装的。饶是翦长春老好巨滑,也看不出他们是在假戏真做。只觉得有了他们帮忙,反而碍手碍脚。心里想道:“这不是帮了我的倒忙吗?哼,他们不知自量,我可是不能兼顾他们了。”
  耿电似是知道他的心意,喝道:“那里走!”折扇一张,朝他面门虚晃一晃,引开他的目光,杨浣青唰的一剑,平胸刺去。翦长春一个“搂膝拗步”,避招进招,但已是慢了半分,杨浣青剑尖划过,在他的左臂拉开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李延寿惊魂稍定,尖声叫道:“来人啦!”耿电哈哈大笑道:“你等着瞧吧,就快有人来了。但却不知是你们的人,还是我们的人?”
  果然不过片刻,只听得呜呜的号角声此起彼落,外面的呼喊声,奔跑声闹成一片。“不好了,贼人杀进来啦!”
  翦长春又惊又怒,负伤猛搏,已是顾不得会误伤李家兄妹了。这么一来,耿、杨二人倒是有点顾忌,必须装作既要和李家兄妹认真拼斗,又要避免误伤他们。
  翦长春抓到一个机会,退到帐角,猛地一声大喝,把整座帐幕扯得倒了下来。他抢先一步,双手撕开一个裂缝,就窜出去。
  杨浣青一剑从裂缝刺出,以防翦长春反扑。耿电迅即把帐幕拉开。在他拉起帐幕之时,只听得“哎哟,哎哟”两声,李学松兄妹不约而同的倒在他的身边。
  耿电怔了一怔,顿然醒悟,一手抓起一个,喝道:“李学松,你要性命,快快叫你的部下投降!”杨浣青跟着冷笑道:“少爷,小姐,你们享福也享得够了,该吃点苦头啦!快走!”
  翦长春能够逃脱,已是暗暗叫了一声“侥幸”那里还敢回去救人?他听得李家兄妹的呼喊,心里想道,“李益寿的子女都是他自己送来的,给贼人捉了去,这也怪不得我!”当下跑得更快了,一面跑一面叫道:“你们别慌,跟我冲下山去。弓箭手先聚拢来!”原来他是要趁耿电的接应未到之际,乱箭射死他们。即使李益寿的子女要陪丧在内,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帐幕里还有一个李学松的“三叔”李延寿,他做梦也想不到他这两个侄儿侄女是和“贼人”串通了的,只道他们真的是失手被擒,不由得吓得魂飞魄散,瑟瑟缩缩的瘫在帐角,好象一团烂泥。
  杨浣青道:“这里还有一个老贼,看样子似乎是个鞑子大官,杀了他”巴?”
  李延寿颤声叫道:“英、英雄,好、好汉,手、手下留情,我,我,我不是——”
  耿电喝道:“你是什么人?”
  李学松道:“他是我家的仆人,你们尽管杀我,不管他的事!”
  杨浣青笑道:“啊,原来只是你家的老奴才,哼,一个老奴才,杀了他也嫌污我的手!”耿电说道:“不对吧?我听得翦长春称他做监军。”
  李延寿连忙说道:“不错,我只是李家的奴才,承他爹看得起我,才叫我来作监军的。名是监军,实则只是来服侍少爷小姐的。不信你可以问问我们的少爷。”
  李学松心想:“让他回去做个证人也好。”说道:“不错,他是一个服侍我们的老仆人。我已经落在你们手上,求求际们别滥杀无辜。”
  耿电喝道:“好,姑且饶你一命。你回去告诉你家主人,若要儿女的命,快快退兵!”李延寿满口应承,连声“是,是!”
  他正在暗自庆幸,不料杨浣青忽地回过头来,喝道:“死罪饶了,活罪难饶!”噼噼啪啪,打了他几记耳光。
  这几记耳光打得李延寿脸上开了颜料铺,一块青一块黑,还有几道鲜红的血痕。李延寿痛得似杀猪般的大叫,心里却是偷偷欢喜,庆幸自己死里逃生,想道:“这两个侄几倒是很讲义气,多亏他们给我遮瞒。要是给贼人知道我是他们的叔叔,那就糟了。”
  耿电和杨浣青装模作样的各用兵器指着李家兄妹的背心,押解他们出去,喝道:“你们不要少主人的性命,尽管上来!”
  只见一面编着青龙帮的旗帜迎风飞舞,青龙帮的人马已是漫山遍野的杀来,翦长春要想招集弓箭手,乱箭射死耿电他们,凉州的兵士那里还肯听他说话?不但弓箭手不肯张弓搭箭,所有的兵士也都不是逃命便是投降了。还有些弓箭手反过来乱箭射他,纷纷骂道:“姓翦的,你要害死我门公子是何居心?”“你们女真鞑子霸占了我们的凉州,还要我们给你们卖命,这可办不到!”
  翦长春见不是路,慌忙逃走。他的本领也是委实了得,在险峻的山路上健步如飞,一面跑一面拨打乱箭,有几枝箭给他接了去,用“甩手箭”的手法反掷回去,还伤了几个凉州的弓箭手。
  青龙旗下忽地跑出一个魁语汉子,跑得比翦长春还快,转眼之间,追上了翦长春,喝道:“姓翦的,你跑到祁连山撒野,想走得这样容易?”
  此时翦长春已是身在山腰,山上的乱箭都已射不到他了。他一看只有这汉子一个人追来;恃着本领高强,自是不把这个汉子看在眼内。当下一声冷笑,喝道:“凭你一个人就想把我留下?”
  那汉子冷冷说道:“你是不是翦长春?”翦长春洋洋得意,说道:“不错,我就是大金国的御林军副统领翦长春,你这厮原来也知道我的名字!”
  那汉子“晤”了一声,淡淡说道:“听说完颜长之是金国第一高手,你是第二高手?”
  翦长春更得意了,打了一哈哈说道:“你知道就好!”
  他只道那汉子已是震惊于他的“大名”,不料那汉子竟是一声长笑,跟着说道:“好,完颜长之碰上我,或许他在我手里可以过得十招,你碰上我,我只限三招。只要你接得庄我的三招,我就放际逃生!”
  翦长春勃然大怒,趁他话犹未了之际,立即飞身一跃,抢先占据有利地形,居高临下,呼的便是一掌!
  那汉子霍的一个转身,双掌合抱,还了一招“烘云托月”,“烘云托月”本是一招极为普通的招数,但在他手里使了出来,却是威力无比!翦长春自上而下劈掌下来,那汉子自下而上“仰攻”化解,翦长春的肘部刚好是在对方五指擒拿的范围之内。
  翦长春是个武学的大行家,情知这一招双方若是碰个正着,自己这一掌招数已经使老,打着对方他也未必受伤,可是自己的一条右臂可就要“卖”给人家了,只须他抓着肘部的关节一扭,臂膊非得和身体分家不可!
  翦长春亦是好生了得,在这间不容发之际,硬生生的把攻出去的一招收了回来,腾的飞起一脚,这一脚的作用却并非攻敌,而是转移身形,闪避敌人攻击的。要知在急切之间收势换招,非得求取身体的中心平衡不可。否则一定要从山上直滚下来。
  见面一招,攻守立即易势。翦长春虽未滚下山坡,亦已滑下数步了。那汉子说道:“你的第二招是防身用的,两招合起来算你一招吧。我使的半招算作一招。”
  翦长春这才知道碰上了劲敌,又惊又怒,心里想道:“反正你只是自限三招,并没限我招数。”此时他情知要逃走也已难了,索性横了心,使出他最得意的“虎抓擒拿”手法,疾风暴雨般猛攻上去。
  那汉子不慌不忙双掌如环,打了个圈圈,竟不理会翦长春泼水难入的擒拿手法,欺身直进。
  翦长春一抓抓着对方,只觉好象抓着一团棉花似的,软棉棉的毫不受力。他方觉不妙,说时迟,那时快,一股劲风已是扑面而来。翦长春霍的一个“风点头”,拚着两败俱伤,狠狠的使了一招“撩阴手”!
  电光石火之间,那汉子身形一缩,掌势斜收,掌锋几乎是贴近翦长春的面门削过,翦长春感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发烧,幸亏还没给真个打着。但他那一招阴毒险狠的“撩阴手”也是抓了个空,并没伤着对方。
  那汉子斥道:“在你自命金国第二高手,竟使出这样下流招数!”翦长春哼了一声说道:“高手过招如名将用兵,兵行诡道,胜者为雄,你管我用什么招数?喂,你自限三招,如今只剩下一招了,你说的话算不算数?”心里想道:“还有一招,我就不信接你不起?”
  那汉子似乎知道他的心思,一声冷笑,说道:“就这一招,便叫你难逃公道!留神吧,第三招来了!”
  翦长春立了个门户,说道:“好,看你如何将我击败?”话犹未了,只觉一股劲风,扑面刮来,那汉子双手笼在袖中,招数尚未使出,挥袖成风,已是刮面如刀。
  翦长春心头大骇,情知只有严密的防守打法,定然接不了他这一招古怪的招数,连忙双掌齐出,以攻为守,心想:“只这一招,我总可以和他拚一拚吧。”
  那汉子大喝一声,后发先至,仍然是双掌画着圈圈的“怀中抱月”式,并非什么古怪招数,只不过他是袖里出招,和寻常的“怀中抱月”微有分别而已。
  翦长春在这瞬息间连使七种手法,只把他的左掌拨开。那汉子右掌一按,登时把他按得“登登登”的接连退出了六七步,刚要稳住身形的时候,忽地又是一个踉跄,终于跌了个四脚朝天。
  原来这汉子乃是把“袖里乾坤”和“怀中抱月”两招合为一招使用的。一招两式,蕴藏有三重力道,翦长春只是化解了前面两重。这种化腐朽而为神奇的招数,翦长春休说没有见过,连听也没有听过。
  翦长春以为这汉子一定趁他跌倒的时候上来杀他的,心中正叫道,“糟了,糟了!”不料却听得那汉子喝道:“你还不爬起来,要赖死么?”
  翦长春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硬着头皮,说道:“大丈夫可杀不可辱,我打不过你,你杀我吧!”
  那汉子冷笑道,“别充好汉了,滚吧!”
  翦长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想:“那有这样便宜的个情?”只道那汉子是故意耍弄他的,说不定还有更毒辣的手段在等着他。
  那汉子似乎知道他的心思,“哼”的一声,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放你吗?第一、我不屑杀你!第二、你能够接得我的两招半,也很不容易了。虽然不足三招,但在我眼中,你根本不配称作什么好汉,既然只差半招,在你已是难能可贵,那我又何妨格外开恩,饶你一命!”
  翦长春自命是金国第二条好汉,那知在对方眼中,竟是“不屑一伤”,而且早已料准了自己连三招都接不起,最多只能接两招半的。听了这话,翦长春不由得气沮神伤,面红耳热,恨不得有个地洞好钻进去。但又害怕万一对方改变心意,只好不顾羞愧,连门面话都不敢交待,一个转身,就象一条给人打穿了头的恶狗,夹着尾巴,灰溜溜的逃走了。
  李学松兄妹看得又是痛快,又是吃惊,翦长春的本领,他们兄妹是深知的,那知竟是如此容易的就给那人轻描淡写的击败了。两人惊骇之余,不由得偷偷问耿电道:“这人是谁?”耿电对那人也好生佩服,说道,“原来龙帮主武功精妙如斯,当真还在我想象之外!”李芷芳吃了一惊,说道:“这人是青龙帮的龙帮主么?”杨浣青道:“不错,他就是我们的帮主龙沧波了。”
  此时浣龙帮帮众已把俘虏押上山头,与李学松兄妹隔开。龙沧波笑嘻嘻的回来,说道:“委屈你们兄妹了。”罗浩威走了出来拜见帮主,说道:“帮主为了我亲自出马,卑职不胜惭愧。”
  龙沧波笑道:“你是我的好兄弟,你有危险,我能够置之不理吗。不过,我这次亲自下山,却也并不是只为你的原故。”
  耿电说道:“对啦,我正想向帮主请教,凉州的前锋队伍不:足千人,帮主何以杀鸡要用牛刀?”
  原来耿电和杨浣青昨日回到总舵,和龙沧波商议之后,最初的计划是叫他们两人来。救罗浩威与李家兄妹,另外只由王鹏运率领小队人马来接应的。但现在却不但帮主自己来了,青龙帮的帮众也几乎全部都出动了,是以耿电颇感不解。
  龙沧波笑道:“你就快知道了。”
  话犹未了,忽地听得“轰隆、轰轰”之声,隐隐传来,杨浣青好生纳罕,抬头看看天色,头上却是一碧无云的晴天。
  龙沧波笑道:“这不是雷声,这是炮声!”
  杨浣青道:“啊,原来你在山下还有一支伏兵么?山寨几时添的火炮?”要知火药在中国虽早已发明,但火药的使用还是在蒙古西征之时方才开始的,在当时来说乃是最新的武器。
  龙沧波道:“这是耶律元宜的义军来了。”原来耶律元宜乃是辽国抗金的义军首领。他这支义军和龙沧波的青龙帮一在祁连山之南,一在祁连山之北。祁连山山脉蔓延千里,山南山北相距也有数百里之遥。耶律元宜手下,有曾经跟过拖雷西征的工匠,故此能造火炮。
  耿电大喜道:“啊,原来帮主是和耶律元宜约好的了。”
  龙沧波道:“不错,我是早已向他求援的了。但在昨晚你们走后,我才得到他的飞骑报讯,说是今天他们的大军就可到达。”
  耿电说道:“好,那么咱们赶快进兵和他夹击敌人吧。”
  龙沧波笑道:“贤侄是将门之子,我正想请你指挥这场战事。这不是客气的时候,你别推辞了。”
  耿电只好接过令旗,发号施令。除了留下李家兄妹和一部分看守俘虏的兵士之外。余众兵分两路,向山下左右展开,兜截敌人。部署好了之后,说道:“凉州的兵士,多半也是不肯为女真鞑子卖命的,咱们将他们包围之后,还是以招降为主。”龙沧波说道:“对,我也正想如此。”
  耶律元宜这支义军有八千之众,加上了青龙帮的帮众,兵力和凉州的官军已是相差不远。但凉州前锋受挫,连主帅翦长春都变成了丧家之大,正在向山下逃亡,兵士们自是士无斗志。问况耶律元宜还有十几门火炮,十几门火炮只是向着山头轰击,并不朝着人多处打去,已是吓得官军魂飞魄散了。
  一场混战,果然不出耿电所料,凉州的兵士过半以上投降,另一半溃不成军,纷纷逃命。
  翦长春抢了一匹劣马,此时也正夹在乱军之中冲杀出去。他手待丈八长矛,连挑数名追兵,引起了注意。
  杨浣青道:“龙叔叔,你刚才饶了这厮,实在可惜。”此时翦长春已经突围而出,杨浣青的前面却是乱军拥塞,无法施展轻功,要想去追,也是来不及了。
  龙沧波笑道,“杀一个翦长春何足道哉,他号称金国第二高手,咱们当着他的部下灭他的威风,不更好么?你放心,有人能够制服他的,”
  就在此际,只见一个红衣妇人,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转眼之间,就追上了翦长春!翦长春长矛使出“回马枪”的招数,抖起斗大的枪花,反手朝那妇人便刺。
  快马疾驰,首尾相衔,翦长春这一招“回马枪”刺得又狠又准,追赶他的这个妇人急切间那能勒住坐骑?眼看就要送上去给他这只长柔刺个正着,杨浣青不禁失声叫道:“啊呀,不好!”
  就在杨浣青的惊叫声中,只见刀光一闪,“咔嚓”一声,翦长春的长矛断为两截,这红衣妇人使的是一口宝刀。
  说时迟,那时快,两匹坐骑已是并辔前奔。翦长春拿了半截矛仟,当作棍棒使用,恃着力人,一招“席卷千军”,横扫过
  马上交锋,不同平地,没有趋起回旋的余地,距离又是这样的近,硬碰硬接,气力大的自然较占便宜。杨浣青刚刚松了一口气,不禁又是为那妇人捏一把汗了。只怕她的宝刀纵然能够斫断杆棒,也非给他打落马背不可。
  那知这红衣妇人的刀法竟然是精妙无比,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她的刀尖已是指到了翦长春的虎口,翦长春的杆棒竟未能碰着她的宝刀。
  高手搏斗,只差毫黍,那妇人的刀尖一挑,便能挑断翦长春的腕脉。翦长春的杆棒横扫过去,能不能够打着对方,尚是未知之数,纵然能够打着。也是迟了一步。腕脉一断,他还焉能发力?
  翦长春毕竟是个武学的大行家,在这性命俄顷之间,当机立断,放弃了与敌人拼个两败俱伤的打法,一个“镫里藏身”,身躯陡然一缩,迅即便滚下马来,抓着那匹枣红马的马腿。
  翦长春擅长的是“虎爪擒拿”功夫,正要发劲伤那妇人的坐骑,那妇人喝道:“看刀!”在马背上跃起,半空中一个鹞子翻,刀光如电,便朝翦长春的头盖顶剁下去!
  翦长春想不到她的刀法如此迅猛,百忙中把杆棒一抛,和衣便滚,骨碌碌的滚下山坡。
  只听得“咔喇”一声,那半截长矛变成的杆棒,又再断为三段!原来她已是连劈三刀,但因动作快到极点,劈断杆棒的三声“咔喇”之声竟是不分先后,听起来就如一声似的。罗浩威是使快刀的大行家,尿了这妇人的快刀,也是不禁心折。
  旁观者都惊奇于那妇人的快刀超妙,身受的翦长春可就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了。他骨碌碌的滚下山坡的时候,已是感觉一片沁凉,但却无暇去摸。待至滚下山坡,这才知道头发已经给那妇人的快刀削去了一大片,变成了半个秃头了!
  山坡上满是荆棘,翦长春虽有一身内外功夫,也给刺得皮破血流,身上的衣裳更是千穿百烂,他吓得魂不附体,连忙没命奔逃。
  那妇人不愿衣裳给荆棘勾破,看着他滚下去,皱了皱眉,说道:“权且把这颗头颇寄在你的脖子上,若还敢来,再取你的!便宜了你,去吧!”
  杨浣青看得眉飞色舞,问龙沧波道:“这位女侠是什么人,她使的快刀比五虎断门刀法可又高得多了!”
  龙沧波笑道:“你还没有见过她吗,她是你的师姑呀?”
  杨浣青道,“啊,她是耶律夫人?”
  龙沧波道:“不错,你的师母不就正是她的姐姐吗?”
  原来杨浣青的师父和耶律元宜乃是连襟,武林天骄檀羽冲的妻子名叫赫连清云,耶律元宜的妻子名叫赫连清霞,正是一母所生的同胞姐妹。
  义军大获全胜之后,耶律元宜夫妇上来和龙沧波及耿电等人相见。杨浣青在耿电身旁,定睛一看,只见耶律夫人的相貌和她的师母果然一模一样,心里想道:“若是在别处碰上,我一定会把她当作师母了。”
  耶律夫人见杨浣青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有点奇怪,说道:“这位姑娘是——”
  龙沧波笑道:“你们是一家子,却要我来替你介绍么?她名叫杨浣青,正是——”
  耶律夫人一听得杨浣青的名字,便即笑道:“原来你是我的姐夫的关门弟子,我早就想见你了。我们姐妹十分相似,许多人都会认错的,你大概也感觉惊奇吧。”
  杨浣青上前和耶律夫人重新见过了礼,说道:“我到了祁连山,本来该去拜见姑姑的,只因一时抽不开身子,想不到姑姑却先来了。师娘很是想念姑姑,常常和我说起你的。”
  耶律夫人说道:“我已经见过你的师父、师娘了,他们和我说起你,也是十分夸奖你呢。听说这一年你闯出了不小名头,有人给你一个绰号,叫做‘小魔女’是么?”
  杨浣青道:“这是一些在我手里吃过亏的鞑子骂我的。其实说起来我还当真惭愧呢,我跟了师父几年,只学到一点皮毛功夫,我打败过的一些鞑子,只不过是些二三流的角色,碰上武功比较高明的,例如刚才的那个翦长春,我就打他不过了。”
  耶律夫人笑道:“翦长春不能说只是‘比较高明’了,他是号称金国第二高手的呢,你别看我刚才好像胜得容易,其实我已是使出了平生的所学了。你能够和他勉强打成平手,也是很不容易了。”接着又笑道:“小魔女这个绰号也很不错呀,敌人口中的‘魔’不正是我们口中的‘侠’吗?”
  杨浣青又是欢喜,又是惭愧,说道:“姑姑别开我的玩笑了,我那里配得上一个‘侠’字?姑姑,你是什么时候见过我的师父、师娘的?他们好吗?”
  耶律夫人道:“是今年春初的事情,那时你已经奉了师父之命,去了荆州办一件事,是么?”
  杨浣青知道她是指自己代师给罗浩威传技之事,点了点头,说道:“不错,那件事情我已经办妥了,可还没空回报师父。”
  耶律夫人若有所思,忽地回过头来问龙沧波道:“听说你们帮中有一应罗浩威,是名列‘四大金刚’的好汉,他可在这里吗?”
  龙沧波道:“正在这里,你等一等,我叫他过来。”罗浩威在“四大金刚”中名列第三,龙沧波颇是不解:“何以耶律夫人提起‘四大金刚’,不先问‘四大金刚’之首的杨守义,第一个却就问起罗浩威来了?”
  耶律夫人笑道:“龙帮主,你大概还未知道,你的这位罗兄弟,和我的姐夫乃是世交。我的姐夫还曾欠过他的爹爹一份人情呢。”
  龙沧波道:“原来如此。啊,他们来了。哈哈,我这两位客人,贤伉俪大概也是意想不到吧。”原来,来得不仅罗浩威一人,还有李家兄妹。
  李学松这一家和耶律元宜这一家本来都是辽国的贵族,李学松兄妹在小时候也曾见过耶律元宜的。辽国灭亡之后,他们两家各行其是,李学松的父亲做了金国的凉州总管,耶律元宜则率部上山,做了辽国反金的义军首领。但李学松兄妹仍然和他暗中来往,只是瞒着父亲罢了。
  耶律元宜见了他们兄妹,又是高兴又是惊奇,哈哈笑道:“龙帮主,你这位客人,我果然是料想不到。学松,他们兄妹是怎么来的?”
  李学松笑道:“我们兄妹是龙帮主的俘虏呢。”龙沧波笑道:“他们是假俘虏,真朋友。我们青龙帮这一次得到李公子的帮忙可还当真不小呢!”当下把事情的经过说给耶律元宜知道。耶律元宜听到他们兄妹如何愚弄李延寿之时,不禁哈哈大笑,说道:“你门这位三叔也是该当打他耳光的了。”
  耶律夫人则是十分注意罗浩威,她见李芷芳和罗浩威神情亲密,杨浣青对他虽然落落大方,但比较起来,却是冷淡得多。罗浩威对她们二人的态度也是大不相同,看得出他对杨浣青甚为尊敬,对李芒芳却如看作自己的妹妹一般,远远没有那么羁束了。
  耶律夫人不禁有点诧异,说道:“浣青,你这次是不是和罗浩威一同上山的?”
  杨浣青笑道:“和罗三哥一起上山的,是这位李小姐,不是我。”
  李芷芳脸上一红,说道:“赫连姑姑,这次我能够来到祁连山,得这位罗大哥的帮忙不少。际想必听得檀大侠说过他呢?他的爹爹在生之时,和檀大侠交情不浅。”
  耶律夫人一看她们的神情,心中已是明白几分,一听李芷芳的说话,更是雪亮了。暗自想道:“姐夫本来想把他的徒弟许配给罗浩威的,现在看来,倒是乱点鸳鸯谱了,但这样也很好呀,浣青和耿电一对,芷芳和浩威一对,比我姐夫原来的安排还更适当呢!”当下笑道:“不错,檀大侠早已和我说过这位罗大哥,他是个老实人,你可别欺侮他才好。”
  李学松见妹妹羞得满面通红,一笑给她解窘,说道:“妹妹以前是有点小姐脾气,但现在已经好得多啦。她说她不愿意再做总管府的小姐了。”耶律夫人道:“对,你这次敢于走出总管府,勇气当真不小,我也要为你庆贺呢!”
  龙沧波哈哈大笑道:“好,那么咱们回去喝庆功酒吧。今日之战,虽然走了一翦长春,也算得是大获全胜啦!”
  在庆功宴上,大家少不了谈些江湖上的新闻人物,耶律元宜说道:“这两年来,江湖上倒是出现了好几位少年豪杰。”
  龙沧波道:“是哪几位?”
  耶律元宜道:“耿公子和杨姑娘就是其中两位呀。”杨浣青道:“叔叔取笑了,我怎得配得上豪杰二字。”
  耶律夫人笑道:“用不着客气,敌人都把你叫做‘小魔女’,这,女中豪杰,四字你是当之无愧的了。”接着说道:“除了他们二人之外,还有两位少年豪杰,也是名震江湖的。”龙沧波连忙问道:“这两人是谁?”
  耿电心中一动,正要说话,只听得耶律元宜已是接下去说道:“一个名叫凌铁威,绰号‘轰天雷’,另一个我只知道他的绰号,人称黑旋风。”耿电甚为欢喜,心道:“说的原来果然是他们二人。”
  龙沧波道:“我也曾听得人家说过他们的事情,听说轰天雷曾在浙东大侠吕东岩的寿筵上,单打独斗,击败了黑鹰年震山。那‘黑旋风’更是了得,他曾在梁山的虎头岩上,把包括了独孤雄、石元等人在内的一群邪派人物杀得望风而逃,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两人是足以称为少年豪杰了。可惜我未能见着他们。”
  耶律元宜说道:“他们两人现在正在大都。”
  耿电不觉有点奇怪,心里想道:“他的消息怎的如此灵通?”
  杨浣青忍不住笑道:“叔叔,你说的这两个人,正是耿公子的好朋友。”
  耿电说道:“我和他们正是在吕家分手的,原来他们已经到了金国的京城了。叔叔,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耶律元宜道:“我们有个‘细作’(侦探)前日刚从大都回来。他在丐帮帮主陆昆仑的家里见过他们。”
  龙沧波道:“金京还有什么新闻?”
  耶律元宜道:“金国向蒙古求和,听说蒙古已经答应派遣使者报聘,将于下个月抵达大都。这个使者的来头可是不小。”
  龙沧波道:“是什么人?”
  耶律元宜道:“听说将会是蒙古的国师龙象法王。”
  耿电心里想道:“龙象法王早已潜入中原,不过不是以使者的身份公然露面而已。这次他大概是为了吴用那本兵法和云中燕的事情,回去一趟和林,又再来的。黑旋风和云中燕倘若在金京碰上他,只怕又有一场热闹好看了。”
  耶律元宜接着说道:“对了,还有一位你的老朋友的消息呢,你猜是谁?”
  龙沧波道:“我在大都只有一个丐帮的陆帮主是我知交,其他相识的虽然不少,老朋友三字可谈不上,不知你说的是那一位?”
  耶律元宜道:“这个人和你的交情不在陆帮主和你之下,不过他不是长注在大都的。你想到了吧?”
  龙沧波笑道:“还是你说给我听吧。我急于知道,不想猜了。”
  耶律元宜道:“他是震远镖局的总镖头孟廷。”
  龙沧波道:“啊,他也来了大都?”
  耶律元宜道:“他的总镖局设在洛阳,在大都也有分局。不过近年来大都分局的规模却是比洛阳的总局更大了。”
  龙沧波道:“他是来巡视分局的吗?”
  耶律元宜道:“这倒不是。他是特地来金京的分局举行闭门封刀的仪式的。”
  龙沧波道:“啊,他这样早就要告老退休了吗?”江湖上黑道的人物退休,称为“金盆洗手”,一般武师与镖局中人退休,则称为“闭门封刀”。
  耶律元宜道:“他年纪也不小了,今年刚好是六十花甲。”
  龙沧波笑道:“不错,他比我年长五岁,如今他是应该做了六十大寿了。不过我多年没见他,在我心目之中,他还是一个威武壮隆名震天下的镖头,我想不到他就会闭门封刀的。”
  耶律元宜道:“按说他还可以多干几年的,我也不知他为了问事就要闭门封刀。他在镖行最负盛名,这次举行闭门封刀,可要比敝六十大寿更重要哪!”
  龙沧波道:“他的封刀大典在大都分局举行,想必因为大都是金国的京城,不但镖行最多,也是各方人物苔革之地,他在金京举行,和武林朋友的聚会也更方便。”
  耶律元宜道:“不错,听说他在举行封刀大典的同时,还要在门人弟子之中,选一个人继承任震远镖局的总镖头呢。”
  耿电道:“这震远镖局不是孟家的么?”
  耶律元宜道:“是的。不过据说孟老镖头的意思是选用贤能,继承他的总镖头之职。他的两个儿子,武功虽然不错,但本领最高的还是他的第三个徒弟赵武仲,江湖上威望最高的则是他的大徒弟归伯奎。因此将来选立之时,说不定还会有一番争论。”
  龙沧波道:“孟廷虽然不是一派掌门,但按照镖行的规走,他选立继任的总镖头,也等于是一大宗派之选立掌门弟子了。”
  耶律元宜道:“是呀。所以他的这次闭门封刀大典,很受武林人物重视。”
  龙沧波道:“日子选好了没有?”
  耶律元宜道:“听说是明年正月初三那天,距今还有两个月左右。”
  龙沧波道:“我和他几十年交情,又得过他不少帮忙,按说应该去参加盛典的,可惜我却是难以抽身。”
  耶律元宜笑道:“你是树大招风,如何可以潜入金京?”
  耿电心中一动,想道:“我何不趁这机会,请帮主准许我前往大都,也好会一会黑旋风和轰天雷这两位好友。”于是说道:“孟老镖头是我的大恩人,当年我多蒙他和吕东岩伯伯送我渡江,这次回来,吕大侠我已经见过了,孟老镖头我还未亲自向他道谢,我想替帮主去走一趟,不知帮主意下如阿?”
  龙沧波想了一想说道:“照理说你是应该去见一见他的,但一来你也是‘朝廷’钦犯;二来我正想你接任帮主之位,恐怕暂时还是不要去的好吧?”
  耿电说道:“我离开十年,刚刚回来,虽说已给鹰爪注意,但他们认识我的到底不多,我潜入大都,小心一点,也就是了。至于说到接任帮主,小侄何德何能,焉能当此重往?再说这事也无须急于决定,慢慢商量也不迟呀。”
  龙沧波见他坚执要去,只好答应,说道:“好,那么你多等两天,等这里的局势平静一些,就动身吧。”
海上升明月,霞光万物声;青山依旧在,跃试照乾坤.

只看该作者 36楼 发表于: 2007-0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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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 深入虎穴

  耿电正在欢喜,忽觉掌心微痒,原来是坐在他旁边的杨浣青,轻轻捏着他的手掌,指头儿在他掌心扒来抓去。
  耿电怔了一怔,立即知道她的心意,想道:“她一定是想与我同往大都,却不好意思向龙帮主说。但她不说,我又怎好替她来说呢?”
  心念未已,忽听得李芷芳“噗嗤”一笑,说道:“龙帮主,你这件事情,可做得有点欠思量了。”
  龙沧波愕然说道:“不知有何不妥之处,请姑娘明白见告。”
  李芷芳道:“好,那我就先告诉你一件事情,请大家都为耿大哥和杨姑娘喝三杯喜酒。”
  杨浣青满面通红,嗔道:“你胡乱说我什么?”
  李芷芳笑道:“一点不是乱说,这可是耿大哥告诉我的呢。龙帮主,你知不知道,耿大哥和杨姑娘是自小就定了亲的,不,是杨姑娘还未出世就走了亲的。人家好不容易见了面,你却只叫耿大哥一人前往大都,这不是拆散了人家一对好鸳鸯吗?”
  龙沧波大喜道:“对,我真是老糊涂了,我竟然看不出他们原来早就是一对了。该罚、该罚!”
  李芷芳笑道:“对,这不是罚酒,这是喜酒。”
  龙沧波拍了拍脑袋,哈哈笑道:“对,对,对,大家都喝三杯!”
  三杯喝过之后,龙沧波说道:“耿公子一人前往大都,我很是放心不下。杨姑娘,麻烦你陪他一同前往,好么?”
  他故意说得一本正经,令杨浣青窘得面红直透耳根,说好也不是,说不好不不是。
  李芷芳道:“杨妹妹,龙帮主在呵你了,你怎么不说话呀?”
  耶律夫人笑道:“你们别作弄她了,杨姑娘不说话,那就是答应啦。对了,浣青,你刚才和我说起你的师父,我想起了还忘记告诉你一件事情呢。”
  杨浣青这才开口道:“什么事情?”
  耶律夫人道:“你这次前往大都,可能见着你的师父。”
  杨浣青大为欢喜,说道:“师父也要进京参加孟老镖头的封刀大典么?”
  耶律夫人道:“这倒不是,听说是为了家事。”
  武林天骄檀羽冲本是金国的贝子,众人听说是他的家事,也就不便再问下去了。
  杨浣青道:“师父去年叫我办的事情,我还未得回报。倘若在大都见得着他老人家,那就更是最好不过了。”
  李芷芳笑道:“你用不着找寻借口,你要和耿大哥同往金京,龙帮主早已答应你了。”
  汤浣青嗔道:“李姐姐,你今天怎么啦,老是拿我开玩笑。”
  李芷芳笑道:“我说乃是喜事,你怎么着恼了?”
  杨浣青道:“好,你也有喜事,要不要我说给龙帮主知道。”
  李芷芳道:“哎呀,你可别要乱说,算我怕了你好不好?”
  罗浩威是个老实人,听得杨浣青说到自己的头上,不由得黑脸泛红,窘态毕露。
  龙沧波看在眼里,心中早已雪亮,笑道:“杨姑娘,我有时糊涂,却并非时常糊涂,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你用不着告诉我了,咱们预祝李姑娘的喜事,早日到来,同喝三杯就是。”
  杨浣青教过罗浩威的刀法,知道他的性格,心里想道:“他们还未成为事实,我过早说了出来,只怕反而弄得不妙。”于是也就不为已甚,喝了三杯,一笑作罢。
  过了几天,凉州的细作回来、,向龙沧波报告军情。李益寿这次损兵析将,连一双儿女都给敌方捉去,目前正在着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估量他是决不敢再向祁连山进兵的了。另一个好消息是,完颜豪和翦长春都已离开凉州,没有他们向李益寿施加压力,祁连山更是不用担忧了。
  局势既然平静下来,龙沧波便也放心让耿电等人离山。
  同一日离山的共有五个人,耿电、杨浣青前往大都,罗浩威和李家兄妹则是回转凉州。白坚武变节的事情,罗浩威早已禀告了帮主,龙沧波特地授权让他代表自己去彻查真相的。他和李家兄妹一同去,自是可以获得许多方便。
  到了山下,大家握手道别,都是颇有依依不舍之感。
  罗浩威道:“耿大哥,你此去金京,不啻深入虎穴,须得多多保重才好。但愿你平安无事,早日归来。”
  耿电说道:“你此去凉州,也要多些小心才好。”
  杨浣青笑道:“有李姑娘在他身边,用不着咱们为他担心的了。”
  李芷芳却是无心说笑,皱看眉头说道:“我还不知道如问去见我的爹爹呢。”
  杨浣青道:“我教你一个法子,你就说是罗三哥把你门兄妹救出来的不好吗?”
  李芷芳道:“我想过了,罗三哥在青龙帮名列四大金刚,只怕爹爹不会相信。而且龙帮主是希望我门兄妹能够设法使得爹爹反金的,我们若然回到家中,爹爹没了顾虑,只怕又不肯听从我门的话了。”
  李学松道:“到了凉州,咱们别忙回家,先见着了杨守义大哥再说。”
  耿电说道:“兹事体大,我想龙帮主也必定会有个妥善的安排的。”
  罗浩威道:“龙帮主是曾吩咐过我,到了凉州,仍然前以利用王吉的朋友那间煤炭行和山上暗通消息。”
  李芷芳道:“啊,原来你早就得了帮主的锦囊妙计,却不说与我知道。”
  罗浩威叫屈道:“昨晚席散之后,帮主才和我说的,我可没机会见着你呀。”
  杨浣青笑道:“李姐姐,三哥是老实人,你应该相信他,他是不会向你隐瞒什么事情的。”
  耿电笑道:“咱门该分手啦。”
  罗浩威道:“杨姑娘,多谢你替令师传我刀法。你在大都见着令师,请代我问好。”他特地当着耿电的面,把这件事情再一次说了出来。好让耿电和李芷芳都能消除对他的误会。
  耿电心中暗笑:“三哥倒是粗中有细,其实我早已对他没有误会了。”
  杨浣青道:“我也拜托你一件事情,你到凉州见了王吉,代我告诉他,我将来还要回到他的店子里,吃他一碗豆腐羹。”
  罗浩威不觉笑了起来,说道:“但愿你能够真的很快回到凉州,这碗豆腐羹我请客。”
  分手之后,杨浣青看着罗浩威和李家兄妹的背影去得远了,忽地噗嗤一笑。
  耿电说道:“你笑什么?”
  杨浣青笑道:“我只道你是个至诚君子,现在才知道,原来你也是一个善用心机的人。”
  耿电话道:“我用了什么心机了?”
  杨浣青道:“那天你叫罗三哥陪李姑娘上山,敢情是早就算准他们有今日之事,这还不是机心么?”
  耿电笑道:“原来你说的是这个,你不喜欢这个‘结局’么?”
  杨浣青玎道:“你自己大多疑心,我还未曾说你呢,你还要开我的玩笑。”
  耿电笑道:“对,都是我的不好,我不该只听了一鳞半爪,就对你有所误会的。这误会可真不小,几乎误了咱们的大事。我在这里向你赔礼啦。”
  杨浣青又羞又喜,说道:“谁要你赔礼,你别得意,你以后惹恼了我,我还是不理睬你的。”
  耿电伸了伸舌头,说道:“这样厉害,怪不得人家叫你小魔女。我怎敢还有胆子来惹恼你。”
  杨浣青这才说出真心实话来:“谅你也不敢。嗯,说真个的,罗三哥和李姑娘得有这个结局,我比你还更高兴呢。”
  耿电陶醉在她的轻频浅笑之中,心里的阴影全都消散了。
  杨浣青拉了他一拉,说道:“刚才是你问我,现在轮到我问你了。你呆呆的在想什么?”
  耿电瞿然一省,说道:“没什么。啊,对了,刚才你说的要回到凉州吃一碗豆腐羹,这是怎么回事?”原来他和杨浣青在祁连山见面之后,一直还没有功夫仔细问她在凉州的遭遇。
  杨浣青道:“王吉的身份,你是知道的了。”
  耿电说道:“听说他是龙帮主派去凉州卧底的人,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杨浣青道:“他是在凉州城里开了一间豆腐店的,他的豆腐羹可大大有名呢!”耿电道:“原来如此。”
  杨浣青忽地又噗嗤笑了起来。
  耿电说道:“又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来了?”
  杨浣青道:“你的一个朋友曾经假冒过我的名字。这件事情,十分有趣,你要听么?”
  耿电怔了一怔,说道:“我的朋友冒充你?那人是谁,为了什么?”
  杨浣青道:“她是个十分漂亮的姑娘,你猜猜看。”
  耿电恍然大悟,说道:“哦,敢情是云中燕?”
  杨浣青笑道:“对了,我没说错吧,云中燕不是你的好朋友么?”
  耿电笑道:“她是我的好朋友的好朋友,当然,她也是我的好朋友。但她为什么冒充你呢?”
  杨浣青道:“我在凉州,曾经到过王吉那间豆腐店找他。没有找着,却给鹰爪探听到了。当天晚上,完颜豪就派了西门柱石和两个凉州武士到豆腐店搜查,要着落在王吉的身上非把我交出来不可。无巧不巧,恰值云姐姐路过,她就冒充是我,跟着西门柱石到了总管府,王吉这才免了这一场大难。听说那些鹰爪给她戏弄得不亦乐乎呢。”
  耿电笑道:“原来是这么一件大事,怪不得那晚我在总管府会碰上她。”
  杨浣青笑道:“你说她是你的好朋友的好朋友,你那位好朋友又是谁?”
  耿电说道:“就是咱们这次要往大都去找的那位黑旋风了。”
  杨浣青道:“哦,原来她是黑旋风的好朋友,这也就怪不得了。”
  耿电说道:“怪不得什么?”
  杨浣青道:“我叫她私上祁连山,她说另外有事,敢情她也是要到大都去会黑旋风了。”
  耿电说道:“黑旋风在大都是我告诉她的。我也是这样猜想。”
  杨浣青道:“我和云姐姐不打不成相识,十分的想念她。这次若果在大都能够见着她,真是太好了。”
  耿电笑道:“是呀,黑旋风是我的好朋友,云中燕是你的朋友,倘若都能相会,这可真的热闹了。”
  他们在路上谈论云中燕,却不知道云中燕早已到了大都。
  不过云中燕却还未找着黑旋风。
  金京是云中燕旧游之地,她曾经到过不止一次,但这一次却和以前几次大大不同。
  过去几次,她是以蒙古公主的身份,潜入金京,打听敌国的虚实。金国的京城,早就有蒙古的“细作”(问谍),以各式各样的身份,在大都定居。她到了大都,根本用不着“抛头露面”住宿客店,而是住在“自己人”的家里。那些“自己人”而且还是有“尊贵”的身份,足已作她的掩护。
  而且,蒙古虽说是金国的敌国,两国之间,常有冲突发生。但到底还不是全面破裂、大举交兵。蒙古势强,金国势弱,她的蒙古公主身份,即使给金国发觉,金国也不敢把她怎样。
  这一次却不同了,她是违抗拖雷召她回国的命令躲到金京的,金国又正在和蒙古讲和,金国的御林军统领完颜长之业已得到拖雷的密令,要帮忙拖雷找寻她的。她在金京,想要会晤的黑旋风和轰天雷,又是金国的钦犯呢。
  但云中燕为了要找黑旋风,也顾不了这许多了。她女扮男装,混入金京,找了一间在较偏僻的街道小客店住下,伪称是游学京城的士子,日间无事,就闭户读书,店主人倒也没有疑心。
  暂时有了个容身之地,不过,要找黑旋风和轰天雷可就难了。
  她知道要找着黑旋风,先得找着丐帮的帮主陆昆仑,陆昆仑却是居无定所的。
  天下任何帮会,都有一个固定的“总舵”(会址),就只丐帮没有,丐帮弟子四海为家,帮主注在什么地方,那个地方就是临时总舵。
  丐帮虽然不是金国朝廷禁止设立的帮会,却也是为金廷所忌的。陆昆仑最近几年住在大都,地址除了本帮地位较高的弟子和他的极为相熟的朋友之外,外人根本无从知道。
  云中燕当然也曾想到可以从丐帮弟子口中去打听他们帮主下落,但丐帮弟子头上没刻着字,街道上所见的乞丐可能是丐帮弟子,也可能不是丐帮弟子,如果找错了人,她的秘密先要泄漏!而且即使找到了丐帮的弟子,冒昧探询,也是冒着极大的风险。
  无可奈何,她唯有暂且匿居客店,等候机会了。
  这一日云中燕在街上闲游,忽闻到一股肉香,令人唾涎欲滴。抬头一看,只见前面一间饭馆,火光融融,许多食客,正在围炉烤肉。饭馆招牌,写的是“烤肉苑”三个大字。
  云中燕心道:“烤肉苑我早已闻名,原来就在这里,今日可是给我无意中找着了。”
  “烤肉苑”是北京一间十分出名的饭店,顾名思义,它是以烤肉著名,店里备有调好佐料的各种肉类,以牛肉羊肉为主,让客人自烧自烤,别饶风味。
  云中燕来自蒙古,蒙古人日常吃的就是烤肉。烤肉苑的烤肉方式和蒙古方式大同小异,云中燕不觉食指大动,便走进去,挤在食客群中烤肉。
  “烤肉苑”的食客一向品流复杂,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到了这间饭馆,都是脱略形骸,各烤各的,此时的食客之中,就有两个公差模样的人在内。
  云中燕也不理会他门,要了一壶酒就烤羊肉,心里想到:“可惜没有家乡的马奶酒。”其实马奶酒味道酸涩,还比不上烤肉苑的黄酒,但因每一个人都是喜爱家乡风味的,云中燕自也不能例外。她离开家乡已有三年,吃着烤肉。心驰大漠风光,想到自己不知能否重回故乡,不觉百感交集。
  忽听得有个人敲着竹板唱道:“大雪飘飘吃烤肉,各位大爷真有福。施舍几个小铜钱,让我化子也裹腹。”原来是来了一个叫化子,在“烤肉苑”的门前,大唱其莲花落。
  这时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饭店伙计赶那化子道:“你走远一些,要乞讨也该拣个时候,你不见我们正在忙得透不过气吗?要来你今晚再来!”
  那化子道:“你们忙着找生活,我也要找生活呀。各位大爷莫气恼,化子给你来献宝。嘿嘿,各位可要看我耍把戏,这套把戏呀,你们花了多少银子也看不到的。你信不信?”
  有个客人喝多了几杯,有点酒意,笑道:“穷化子,你也有宝可献吗?”那化子道:“当然有,我这宝贝就是特地要拿来耍把戏的。”那客人道:“好,那你耍吧!”
  化子不理会伙计的干涉,缓缓打开了一个布袋,在布袋中拿出一条长蛇。蛇是冬眠的动物,但他手中这条蛇却是昂头吐舌,一点没有萎靡的神态。
  胆小的客人吓得哗然惊呼,老板拍案骂道:“你是存心来这里捣乱吗?”
  那叫化子笑嘻嘻说道:“我是特地地来孝敬一套把戏,让各位大爷开心的,怎能说是捣乱?你瞧,我没说错吧,这个时候,寒冬腊月,你们有多少银子,也是看不到叫化子耍蛇的呀!”
  那两个公差骂道:“臭叫化,给我滚得远远的,别在这里耍弄长虫,倒了老子的胃口。”
  那叫化子仍然笑嘻嘻的说道:“两位公爷别动怒,我这蛇戏很好看的。看了之后,包你胃口更好。再说,你们不喜欢长虫,或许有人喜欢呢?”
  那两个公差勃然大怒,站起来就要出去赶他。饭店老板生怕闹了起来影响他的生意,抱着息事宁人的念头,拿出几钱碎银一摔说道:“算我怕了你了,你不过是要讨钱,我给了你,你这可该走了吧?”
  那知叫化子拾起银子,把长蛇放回布袋,非但不走,反而大摇大摆的走进店子来了。
  老板圆睁怒眼,喝道:“你这是干嘛?”
  叫化子缓缓说道:“我进来吃烤肉呀!”
  老板大怒道:“岂有此理,给了你钱,你还要瞎胡闹!”
  叫化子道:“你开饭馆,难道不欢迎客人?”
  老板斥道:“我可不欢迎化子!”
  叫化子道:“你给我银子,这银子就是我的了,我拿钱来吃你的烤肉,为什么不是你的客人?你要赶跑客人,那才是岂有此理呢!”他一面说话,一面挤进食客群中。许多食客怕他布袋里的蛇,纷纷躲避。
  饭馆老板气得顿足大叫:“没有王法啦!没有王法啦!”
  那两个公差喝道:“天子脚下,可容不得你这乞丐胡闹!”喝骂声中,一个亮出刀来,一刀戳进他的布袋。另一个抖起铁链,哗啷啷的朝他脖子就套。
  布袋戳穿,长蛇窜出,那公差手起刀落,斩断蛇头,手法利落干净之极。但客人们却是吓得大呼小叫,纷纷夺门而去了。
  叫化子道:“好呀,你弄死了我混饭吃的伙计,我和你拚了!”就在此时,另一个公差的铁链已是朝他脖子套下来。
  只听得“嚓”的一声,那叫化子抓着了铁链,用力一夺,竟然把那条铁链扯断了。他抓着半条铁链,就和那个公差打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使刀的那个公差斩了长蛇,亦已扑上。叫化子铁链挥出,刀链相交,火花四溅,一片断金戛玉之声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公差的腰刀损了一个缺口,叫化子的铁链短了一截。
  烤肉苑里本是挤满了食客的,有一半逃了出去,另一半还挤在里面。此时刀光闪闪,铁链飞舞,大门已给堵注,要想逃跑也不能了。胆小的食客躲到墙角,挤作一团,吓得都是直打哆嗦,店主人哀求道:“请你们到外面去打好不好?”公差那里肯听他的说话,不消片刻,已是把这间饭店打得落花流水,幸好还没伤着旁人。
  倒是叫化子不知是因为打不过那两个公差还是意欲听从店主人的劝告,他飞起两脚,踢翻两张桌子,拦在店铺当中,自己则逐步后退,看样子是要夺门而逃了。
  那两个公差喝道:“要想逃么?可没那么容易!”
  刀光人影之中,只见一个公差已经堵注店门,另一个公差抽了铁尺紧紧跟着那个叫化,向他背心打去,所打的方位,正是他背心的“风府穴”。
  那化子冲不出大门,背腹受敌,眼看这一记铁尺打穴,就要打着了他。
  云中燕心念一动,暗自想道:“这叫化子身手不凡,只怕多半是丐帮的弟子。他的行为虽然可恶,但这两个公差却更可恶。我何不暗中助他一臂?”
  她手上还拈着烤肉的小叉,趁着那个使铁尺的公差背向着她的时候,轻轻一弹,小叉飞出,正中那个公差的后腿。那公差卜围跌倒。叫化子疾扑上去,和那个堵在门口的公差扭作一团,“乓”的一声,两个一齐跌倒。叫化子压在上面,按着他的头颅一撞,公差一声大叫,膝盖一顶,把那叫化子摔过一边。
  叫化子翻起了身就跑,那个公差却给撞昏了。给飞叉所伤的那个公差也还未能爬得起来,挤在墙角的食客一哄而散,气得饭店老板哇哇大叫。云中燕放下一锭银子,立即出去,悄悄跟着那个叫化。
  这叫化子走得很快,只见他从一个小巷钻出来,沿着金水河向东直走,不到一技香的时刻,走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这地方方圆数里之内没有人家,只有十几座大大小小的砖窑,荒地中间是一片草塘。砖窑都是熄了火的,没有一个窑工。
  原来这是属于“官产”的一个“土木作场”,那些砖窑所出产的砖瓦,是专供修建皇宫之用的,琉璃瓦就是它的特产之一。皇宫并非经常都要修建,所以有事之时,窑工必须日以继夜的工作,没事之时,那就连鬼影都没有了。
  云中燕心念一动,想道:“这叫化子想必已经知道了我跟在他的后面,故而特地把我引到这个无人的荒地来。”
  心念未已,只见那叫化子果然就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笑道:“我早知道你要跟着来的,姑娘,你贵姓?”
  云中燕道:“我姓云。你怎么知道我会跟来?”
  叫化子道:“你刚才帮了我的大忙,我还未曾向你道谢,你怎能不来呢?”
  云中燕笑道:“我不是来要你道谢的,我要向你打听一个人。”
  叫化子道:“什么人?”
  云中燕道:“你是不是丐帮的弟子?”
  叫化子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云中燕道:“你若不是丐帮弟子,我就用不着说了。”
  那叫化子这才哈哈笑道:“云女侠,你真好眼力,不错,我正是丐帮弟子。”
  云中燕道:“听说你们的的陆帮主如今正在大都,你想必知道他的下落?”
  那叫化子道:“啊呀,原来你是我们帮主的朋友,我真是失敬了。”
  云中燕道:“我与贵帮帮主只是闻名,未曾见面。不过我有一个朋友是陆帮主的晚辈,他叫我到了大都,可以往陆帮主那里打听他的消息。”
  那叫化子道:“贵友是谁,可以告诉我么?”
  云中燕道:“他的绰号叫黑旋风。”
  那叫化子现出一副又惊又喜的神情,说道:“啊,原来是黑旋风大侠!”
  云中燕喜道:“你见过他?”
海上升明月,霞光万物声;青山依旧在,跃试照乾坤.

只看该作者 37楼 发表于: 2007-08-27
三十七回 真假帮主

  那化子道:“黑旋风大侠是帮主的贵宾,我不过帮中的小卒,焉能见得着他老人家的金面?(云中燕心里暗暗好笑:黑旋风可不是老人家。)不过,这桩事情,我曾听得帮中的老大哥谈及,知道罢了。”
  云中燕大喜道:“那么黑旋风此际正是在你们的帮主家里?”
  那化子道:“大概是吧。”
  云中燕道:“你可以帮我个忙,带引我去见你们的帮主吗?”
  那化子道:“能够有这样一个机会,令我可以见得著名闻天下的黑旋风,我正是求之不得。云女侠,你随我来吧,走过这片荒草地,翻过前面那个上丘,就是我们陆帮主的临时‘行舵’了。”
  到了门前。云中燕仔细一看,只见是一幢堡垒式的建筑,粉墙白切,墙头密布莲黍,中间一座门楼,门楼下面开着两扇铁门,气象甚是宏伟。云中燕不觉有点诧异,心里想道:“丐帮的帮主住在这样一座如同王侯的宅第,他不怕给人注意么?”
  那化子在铁门敲了三下,铁门打开,一个化子出来说道:“啊,廖大哥你回来了,这位姑娘是谁?”
  那化子道:“这位云女侠是黑旋风的朋友,她为上打听黑旋风的消息,特地来拜会咱们的帮主的。”
  云中燕打量了一下这个开门迎接他们的化子,只见他一身整洁的衣裳,若不是手中拿着一根打狗棒,背上背着一个讨饭袋,当真看不出他是一个乞丐。
  这个衣裳整洁的叫化看了云中燕一眼,脸上现出一丝诧异的神情,说道:“原来是云女侠光临,失敬,失敬。黑旋风大侠外出去了!不过帮主则在家里。”
  云中燕道:“麻烦你给我通报。”
  那叫化子道:“云女侠请进。”他在前面引路,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方始踏入客厅。一路碰见许多人,这些人有的作乞丐装束,有的则和普通人完全一样,甚至还像有钱人家的子弟。这些人看见云中燕,都是向他投以诧异的目光,云中燕暗地留神。发觉引路这个化子不断的向碰上的同伴暗抛眼色,云中燕心里想道:“这也难怪。丐帮恐怕从来没有来过女客,他自是要向同伴打个招呼,免得他们大惊小怪了。”
  姓廖那个叫化子进去通报,过了一会,和一个年约五十左右的汉子出来,那汉子一见云中燕哈哈笑道:“远客来到,失迎,失迎。云姑娘,难得你纤尊降贵,跑到我们化子窝来,我们叫儿子不懂礼数,你莫见怪。”
  云中燕听得“纤尊降贵”四字,不觉怔了一怔,暗自想道:“他怎的好象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难道是黑旋风告诉他的?”要知她的蒙古公主身份,黑旋风虽然知道,但她却是叮嘱过黑旋风不许泄漏的。虽说丐帮的帮主是黑旋风的长辈,黑旋风也无需告诉他这些与丐帮无关的闲事。
  云中燕施了一礼,说道:“陆帮主,你说得太客气了。今日有幸得见帮主,我才是深感荣幸呢。听说黑旋风在帮主这儿,他是我的朋友,不知道帮主可能让我见一见他么?”
  陆昆仑笑道:“你来早一会还可以见得着,他刚刚外出去了。”
  云中燕道:“不知他去了什么地方,今天回不回来?”
  陆昆仑道:“你先请坐下咱们慢慢谈吧。”
  云中燕仔细打量这个丐帮帮主,只见他长得肥头大耳。芽着一件锦缎长袍,倘若是在别的地方碰上恐怕还会把他当作一个大富贾。
  云中燕暗暗嘀咕。心里想道:“名满天下的丐帮帮主陆昆仑怎的长得这样俗气?也不像是有六十多岁模样?”原来陆昆仑前两年已经敝过六十大寿,曾经轰动一时,江湖上的人都是知道的。不过,内功深湛的人,驻颜有术,那也并不稀奇,云中燕人来没有见过陆昆仑,是以虽然觉得这个丐帮帮主,“见面不似闻名”,也还没有怎样起疑。
  但她发现的另外一件事情,却是令她疑云大起了。
  原来丐帮有个规矩,不论职位多高。是在家中还是在外乞讨,穿的衣裳可以用上好布料,但衣裳上必须打有补钉。
  云中燕仔细留神,这个“丐帮帮主”陆昆仑,衣裳上却是一个补钉都没有的。
  云中燕想起刚才在甬道上碰上的那些化子,人人都是衣裳整洁,只有带引她来到这儿的那个姓廖的化子,才是衣裳褴褛,像是一个真正的叫化。她心里不禁想道:“可惜刚才没有仔细留意,不知他们的衣裳有没有补钉?但最少他们的家居装束和出外的装束是大大不同的了。我从前听说丐帮的规矩很严,弟子必须训练到能够吃苦耐劳,但今天所见,他们在家里的时候,不但不像叫化,反而像是在‘养尊处优’了。难道当真是耳闻是假,眼见方真么?”又再想道:“弟子不守帮规也还得了,陆昆仑身为帮主,如何也可以不守帮规?”
  要知丐帮的弟子衣裳上打不打补绽,在旁人看来虽是无关重要,但在丐帮上弟子来说,这却是千百年来传下的老规矩,帮中不论何人,都是必须遵守的。云中燕早就听说过丐帮有这规矩,但今日听见,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不禁疑心大起了。
  陆昆仑出来之后,跟着才有小童端茶奉客。陆昆仑说道:“这是我叫人从杭州送来的雨前龙井,在京城里恐怕还难买得到呢。云姑娘,你品赏品赏。”
  云中燕说道:“黑旋风既然不在这里,那我就改天来吧。”
  陆昆仑道:“云姑娘,你是怪我失礼吧,怎能一来就走,再说,你问我的问题,我都未曾回答你呢。”
  云中燕道:“我不想大多的麻烦陆帮主了,请你告诉我,他去了什么地方,我去找他。”
  陆昆仑笑道:“你找不着他的,不如多坐一会,我叫人找他回来。”
  云中燕忽道:“他是一个人出去的吗?”
  陆昆仑不懂她这一问,用意何在,怔了一怔,说道:“是我们帮中的一位兄弟陪他出去玩的。这个时候,大概是在东安市场。不过,你找他可不容易,还是让我给你效劳吧。最多一个时辰,我就能找他回来。”
  陆昆仑这么一说,云中燕不禁又起了第二个疑团了。
  要知黑旋风是和轰天雷同来金京的,所以云中燕才特地那样问他。但陆昆仑回答她的说话,却是露出破绽来了。
  云中燕暗自思量:“轰天雷在大都无亲无故,黑旋风倘若注在这里,他决不会另外住在别个地方。他们二人一向是焦不离孟,盂不离焦,黑旋风出外游玩,何以不和他作伴?又即使他们二人是因事暂时分开,陆帮主也该提及他呀。何以我来了这么久,陆帮主却一直没有提起?”
  心念未已,只听得陆昆仑又在笑道:“云姑娘,你不用心急,我担保你今天必定能够见着轰天雷。请喝茶。”
  云中燕端起茶杯,在鼻尖闻了一闻,说道:“好香,好香。”陆昆仑道:“这雨前龙井茶,趁热喝了最好。”
  云中燕道:“是么?”突然假装失手,把茶杯掉在地上,当的一声,碎成片片。只见地上冒起了一阵轻烟,茶水泼过的地方,土色如墨,显然这是一杯毒茶。
  云中燕霍的跳将起来,喝道:“你到底是谁?”一个“谁”字刚刚出口,只觉背后风生,那姓廖的化子,已是十指如钩,朝着她的肩头的琵琶骨抓下。
  云中燕头也不回,一个沉肩缩时,使出了蒙古人擅长的摔角绝技,把姓廖这个化子摔了出去。
  那自称是丐帮帮主的汉子这才哈哈笑道:“公主好眼力,居然识破我这个假帮主,佩服!实不相瞒,我是金国的御林军军官,复姓端木,单名一个赐字。”
  云中燕道:“哦,原来你就是‘黑煞掌’端木赐?”
  端木赐道:“不错。贱名上达公主清听,卑职不胜荣幸。”
  原来云中燕尚在蒙古之时,他的叔叔拖雷为了使她熟悉金国的情形,早已把全国御林军中的高手,调查得清清楚楚,告诉她了。这个“黑煞掌”端木赐就是其中之一。据说端木赐本是黑道枭雄,被完颜长之招揽到御林军任职的。他的黑煞掌能伤对手奇经八脉,武功不在翦长春之下。但他却极少露面,不似翦长春以副统领身份,经常在外走动。是以云中燕从来没有见过他。
  云中燕喝道:“你假冒丐帮帮主,骗我来此,意欲何为?”
  端木赐道:“完颜统领知道公主来到大都,特地叫我们留意公主行踪,以便保护你的。”
  云中燕冷笑说道,“我用不着你们保护!”心里则在暗暗奇怪:“他们怎的知道我要找寻丐帮,竟假扮丐帮弟子骗我?”
  云中燕并不知道,这里面有个原因。原来丐帮的帮主陆昆仑潜入大都,完颜长之也早已得知消息,但却一直找不到他的下落。完颜长之派出手下,假扮丐帮弟子,目的是为了破坏丐帮设在金京的总舵,而并非是为了对付云中燕的。
  不过端木赐说的也不是假话,他的顶头上司完颜长之的确是到得了拖雷密函,要他帮忙找寻云中燕的。因此完颜长之就把两件事并作一件事情来办,吩咐那些假冒丐帮弟子的手下,附带侦查云中燕的行踪。
  那些假冒丐帮弟子的人,对丐帮的规矩和切口都是熟悉的,他们扮成外地来的“流丐”,在大都各处滋事,希望能碰上真的丐帮弟子,便可攀交。丐帮弟子遍天下,即使同属一个分舵的人往往也是并不相识的。他们打的如意算盘,以为总可以骗得到一两个真正的丐帮弟子。
  岂知他们虽熟悉丐帮的规矩和切口,但丐帮弟子的言谈举止,却是另有二套,日常习惯的用语(并非切口),也与常人有别,这些微妙之处,假冒丐帮弟子的鹰爪并不知道。大都的丐帮中发现有人冒充本帮的弟子,更是立即通传全帮,严加提防。是以一个丐帮弟子都没有上他们的当。
  无巧不巧,云中燕也是要找丐帮的帮主,真正的丐帮弟子没有上当,她却上了鹰爪的当了。
  也是假冒丐帮帮主的端木赐太过大意,他以为云中燕是蒙古公主的身份,料池不会详悉丐帮的规矩,为了急于拿她邀功,没有换上打上补钉的衣裳,这就给她瞧出了破绽。
  端木赐注的这幢房屋乃是完颜长之赐给他的“官宅”,端木赐和他的手下,平日都是享福惯了的,是以家居的时候,又怎会穿上破衣,这就是问以云中燕在屋内碰上的人都不像叫化子的原因。
  端木赐知道云中燕本领高强,因此计划在令她中毒之后,才给她解药的,谁知给云中燕识破,计划成为泡影。
  端木赐给他识破,倒是感到有点进退为难,只好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哈哈,说道:“我知道公主本领高强,用不着我们保护。但我们受了贵国拖雷元帅的重托,总得尽点地主之谊。”
  云中燕道:“好,那你打开天窗说亮活吧,你待将我如问?”
  端木赐道:“公主若是愿意早日回国,我们自当护送公主回去。否则待贵国的国师来了,公主再定行止也好。”
  云中燕道:“好呀,那你们是要把我当作俘虏看待了!”
  端木赐道:“不敢。请公主先移莲驾,见见我们的完颜王爷。”
  云中燕道:“完颜长之我是要见见他的,但现在可没有工夫。既然你不是把我当作俘虏,我可要走了。”
  端木赐大为着急,连忙说道:“请公主体谅卑职苦衷,请不动公主的莲驾,王爷定是要责怪卑职的呀!”
  云中燕冷冷说道:“这是你的事情,我管不着!”
  端木赐一咬牙很,说道:“公主不肯体谅卑职苦衷,卑职也唯有不客气了。冒犯了公主,公主莫怪!”
  云中燕一声冷笑,径自走出大门,看门的那个汉子张开双臂拦阻,云中燕重施故技,一个“肩车式”把那个汉子翻过肩头,朝着端木赐摔去。
  端木赐正在急步追来,躲闪不及,一掌拍出,将那人推过一边,只听得那人惨叫一声,登时全身淤黑,面色如墨,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了。
  云中燕回头一望,看见这个人中毒的惨状,心里也是不禁好生惊骇:“端木赐的黑煞掌,果然是名不虚传,歹毒之极。这等厉害的毒掌功夫,只怕西门柱石也还比不上他。”
  端木赐朗声说道:“公主请给一点面子,否则误伤了公主,大家可都不好!”原来他是特地要云中燕见识见识他的毒掌功夫,故而不借毒害他的手下的。不过在他出掌推那汉子之时,已是塞了一颗解药进他口中,死是死不了的。
  云中燕把心一横,冷笑说道:“我不要你们好心,有本领你尽管伤我好了。”
  就在此际,突然听得几个人同声喊道:“公主留步!”
  客厅外面是一个很大的庭院,和寻常富贵人家的花园差不多,有花草树木,有假山荷他。云中燕刚刚跨出庭院,想要绕过一座假山,突然问在她前后左右窜起四条人影,一声“公主留步!”四条软鞭,从四个不同的方向,同时向她打来!
  云中燕早已拔剑出鞘,当下一招“夜战八方”,把四条软鞭荡开。可是她虽然能够避开了给对方的软鞭缠上,要想闯出鞭阵,却是不能。
  原来这四个御林军军官,乃是辰州“神鞭易家”的弟子,师兄弟四人练成了一套配合得非常奇妙的鞭法。软鞭刚一荡开,倏的又圈回来,严如布下了一道“鞭网”。云中燕不论闯向何方,都给鞭网拦住。
  云中燕找不到对方的破绽,只有舞剑防身的份儿。她的剑法,泼水不进,软鞭一到剑光圈中,便给荡开,那四个人一时间倒也难奈她何。不过“鞭网”愈缩愈紧,云中燕若是不能突围,久战下去,只怕也是难免被擒了。
  剧战中忽听得“嗤”的一声,原来是云中燕略一疏神,给一条软鞭从她肩头扫过,撕破了一片衣裳。云中燕大怒,一招“玉女投梭”,向那人刺去。这一招突然转守为攻,两胁露出空门,本来甚为冒险。但因那人的软鞭也是急进了,另外三人来不及配合,剑光一闪,那人的鞭梢也给削去了一截。云中燕迅即一招 “笼罩四野”,剑光合成一个圆圈,把破绽补好。
  这一招虽说是彼此都吃了亏,但云中燕以公主的身份,给撕烂了衣裳,比较起来,却是难堪得多。
  端木赐假意喝道:“你们不可对公主无礼!”那人说道:“我们怎敢对公主无礼,不过也请公主顾念我们留客之诚,免得伤了和气。”端木赐道:“对,还是请公主回来吧。”
  云中燕忽地一声冷笑,说道:“凭你们这四条软鞭,也未必就能将我留下!”冷笑声中,身形倏起,向打了她一鞭那个汉子强冲过去。她这是要采取各个击破的战略,冒一冒对方敢不敢伤她的身子,虽然成败难料,总胜于束手就擒。那人料不到她有此一着,果然有点惊慌。
  那人一招“回风扫柳”,却嫌迟了些儿,扫了个空,连云中燕的衣角也没沾着。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寒光扑面,耀眼生花,云中燕的剑尖已是指到了他的咽喉。
  鞭长剑短,远攻是长鞭有利,近身搏斗,却是短剑有用得多。还幸那个人的本领也很不弱,在这危机瞬息的霎那之间,霍的一个“凤点头”,举鞭招架。但虽然能够招架,和伙伴却难配合。云中燕这一剑快如闪电,“咔唰”一声,把他短了一截的长鞭,又再当中削断。那人仆倒地上,和衣一滚,滚出数丈开外,只觉头顶一阵沁凉,把手一摸,原来头发已是给利剑削去了一片。
  云中燕打开了一个缺口,迅即反手一招“风扬落花”,把三面打来的长鞭荡开。可是正当她要从缺口窜出之际,忽地只觉一股腥气,扑面而来!
  云中燕冲不过去,连忙舞剑防身,斜窜数步,冷笑道:好呀,你们倚多为胜,那就并肩子都上来吧!”
  端木赐笑道:“公主休要发怒,我不过想为公主效劳而已。公主既然不肯体谅下情,我也只能强留贵客了。你们退下去,让我和公主印证印证武功。不过,我可得有话在先,我独自接公主你的高招,我若是输了给你,任从你走。你若是输了给我呢?”云中燕道:“我也要走!除非你把我杀了!”
  端木赐哈哈笑道:“你走不了的!我只是要把话说在前头,你不妄想逃走,他们不会上来帮我,你若要逃走,那可就休怪他们无礼了,咱们这是按江湖规矩办事,请公主原谅小人放肆。”
  云中燕心里想道:“他不敢伤我,我倒是有一线希望。”当下迅即出招,唰唰唰连环三剑,便要硬闯出去。
  那知端木赐的掌法竟是极为绵密,云中燕非但闯不过去,还险些给他夺了手中的长剑。
  端木赐练的是毒掌,每发一掌,就是一股腥风扑面而来。云中燕虽没给他打着,每吸一次腥风也是感到一阵晕眩。云中燕暗叫“不好”,暗自思忖: “久战下去,只怕我必是要为他所擒了。”当下使出以进为退的身法,向前一扑,倏的就改为倒纵。她这身法巧捷异常,但可惜还是逃不过那四个人的注视。
  四条长鞭卷地扫来,云中燕若然硬闯,势必给长鞭绊倒。只好一个“鹞子翻身”,又退回去。端木赐哈哈笑道:“公主,我劝你还是喝了我们这杯敬酒吧。”言下之意,不吃“敬酒”,那就只能喝他的“罚酒”了。
  话犹未了,忽听得有个苍老的声音,也是哈哈笑道:“我这老叫化最爱喝酒,有人请喝酒吧?可别忘了我这老叫化一份。”
  笑声中一个背着葫芦,鹊衣百结的老叫化也不知是在哪里钻出来,突然就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了。
  试想一个御林军高级军官的“官邪”,门禁何等禁严,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的老叫化,这是何等怪异之事,端木赐骤吃一惊,立知不妙,因为他已经隐约猜到这个老叫化的身份。
  他手下这四个军官,却没有他这份见识,一见这陌生的老叫化现出身形,四条长鞭立即向那老叫化卷去。端木赐刚要出声喝止,却已迟了。
  老叫化叫道:“哎哟,我是来讨酒喝的,不是来讨打的。不给酒喝,那也罢了,怎么打起你们的老祖宗来了?”
  话犹未了,他已是给两条长鞭拦腰缠住。另外两个见同伴得手,心里想道:“原来是一个毫无本事的糟老叫化,我还只当是什么高人呢。”同伴既然得手,他们便缩手。
  不料他们不打,那老叫化说道:“你们两个怎么又不打了,说老实话,老叫化怕挨打那是假的,我正想找人松松骨头,然后才好喝酒。乖孩子,我不骂你们就是,你们尽管打吧!”
  那两个用长鞭缠着他的军官骂道:“臭叫化,死到临头,还敢讨我们的便宜。”
  但说也奇怪,那两条军官的长鞭缠上了他,本来应该一拉就倒的,那老叫化却是纹丝不动,稳若泰山。
  那两个军官口里骂他,心里也已知道有些不妙,一拉拉他不动,正要抖开长鞭再去打他的时候,那老叫化突然滴溜溜一个转身,把绕着他身体的两条长鞭更多绕一匝、长鞭越缩越短,那两个军官解不开长鞭,一时间又未想到应该立即松手,说时迟那时快,这两个军官已是反而给那个老叫化拉到了面前。
  老叫化一手抓注一个,喝道:“见了老祖宗,你们还不磕头!”轻轻一按,那两个军官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果然“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
  另外那两个军官这才大吃一惊,情知碰上了高手。他们的两条长鞭停在半空,不知是打下去的好,还是不打下去的好。
  老叫化子笑道:“打呀,打呀!乖孩子,我叫你们打,你们怎么又不打了?好,你们打也好,不打也好,这三个响头,你们是免不了的!”说话之际,又是滴溜溜一个转身,不过这次转身,却是把缠在身上的长鞭解开。
  那两个军官一看这老叫化是要过来对付他门,便横了心肠,挥鞭就打。
  就在此际,忽听得一声长啸,又是一个人从墙头上跳下来,这人一落下院子,就哈哈笑道:“陆帮主,这两个兔崽子让给我吧!我是见猎心喜,手都发痒了。”
  那人身法快到难以形容,鞭风人影之中,只听得“咚咚”两声,两个军官同时跌倒。原来是他以迅捷无伦的手法,把对方打来的两个长鞭,抓着鞭梢,打了个结,那两个军官犹自懵然不知,他们二人气力相若,用力一拉,登时都变作了滚地葫芦。
  这人一出现,云中燕是喜得发呆,端木赐则是惊得发了呆。好在两人同时呆了一呆,大家都忘记了动手。
  云中燕呆了一呆,失声叫道:“风大哥,你来了!”一个终身,就向这人跑去。
  原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所日夕想念的黑旋风。
  黑旋风就用软鞭作为绳索,此时已是把那两个军官缚住,而且按住他们朝着老叫化磕了三个响头了。
  那老叫化笑道:“这法子很好,这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依然划葫芦的也把两个军官缚了起来,然后走过去说道:“你们两人叙叙,这个冒充我孙子的人,就让我去教训他吧。”
  端木赐一呆之后,硬着头皮,颤声喝道:“你是谁?”
  其实他早已知道这老叫化是谁了。他刚才之所以惊得发呆,就是因为从黑旋风口中,听到了“陆帮主”这三个字的缘故
海上升明月,霞光万物声;青山依旧在,跃试照乾坤.

只看该作者 38楼 发表于: 2007-08-27
  心念未已。果然便听得那老叫化打了个哈哈,说道:“你冒充是我,却不认识我么?”
  端木赐虽然早已猜着他是何人,但从他的口中得到了证实,仍是不禁大吃一惊,吓得面无人色,讷讷说道:“你,你,你原来就是丐帮帮主陆昆仑?”
  陆昆仑哈哈笑道:“不错,我陆某人正是叫化子的头儿。你们这些官老爷,不是最看不起讨饭的么,怎的却都冒充起我的徒子徒孙来了?嘿嘿,你们既然自愿做我的徒子徒孙,那我也唯有不客气要做你们的老祖宗了。乖孩子,见了爷爷,还不磕头?”
  端本赐情知难免受辱,横了心肠,定一定神,暗运毒功徒地扑上,呼的便是一掌。喝道:“你们丐帮到处滋事,我正要拿你这叫化头儿!”
  陆昆仑笑道:“好得很,我正要找个吃饭的处所,你把我捉去,那是求之不得。”
  话犹未了,只听得“蓬”的一声,端木赐这一掌结结实实的打着他的胸膛,陆昆仑纹丝不动,端木赐却是好似喝醉了酒一般,面孔胀得通红,踉踉跄跄的直向后退。
  陆昆仑道:“喂喂,你快来捉我呀,怎么反而逃了?”
  就在这一瞬间,端木赐的面色由红变黑,一条右臂肿得碗口般粗大,却是软绵绵的垂下来。
  原来他的毒掌打着了陆昆仑,却给陆昆仑的内力反震回来。陆昆仑没有中毒,他反而自己中毒了。
  还幸陆昆仑无意杀他,端木赐这才能够逃入后堂,又再发召施令。
  陆昆仑叹口气道:“官老爷不肯赏饭吃,没奈何,我这老叫比只好走了。你们的体己话说完了没有?”
  云中燕面上一红,说道:“陆帮主,您怎的让这恶贼走了?”
  陆昆仑笑道:“杀一个端木赐有什么用,谅他也阻止不了咱们。走吧!”
  端木赐的手下早已聚集了来,在门外严阵以待。陆昆仑神色自若,拿下他所背的那个大红葫芦笑道:“你们不肯赏饭给老叫化吃,老叫化赏酒给你们喝吧。”打开葫芦塞子,呼噜噜的把一大葫芦酒喝个干净。
  陆昆仑揉一揉肚皮,蓦地张口一喷,喷出一股酒浪。在门外严阵以待的这班武士忽觉眼前白蒙蒙一片,酒花已似雨点般的洒得他们满头满面,脸皮竟然火辣辣的作痛。这些武士吓得慌了,不约而同的人人都是把双掌掩护眼睛,以防眼睛会给弄瞎。
  陆昆仑哈哈笑道:“我这陈年老酒的滋味好不好?”大笑声中,和黑旋风、云中燕已是出了大门,扬长而去。
  云中燕在路上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笑过之后,伺黑旋风道:“你们怎么知道我给鹰爪骗在这里?”
  黑旋风笑道:“端木赐派出许多冒充丐帮的弟子,怎能瞒过身为帮主的陆老前辈?你给那个弄蛇的恶丐引诱离开烤肉苑之时,已是有丐帮的弟子回来报告了。”
  云中燕笑道:“幸亏丐帮的耳目重多,我这次倒是歪打正着了。但你又怎么猜想得到是我呢?”
  黑旋风道:“你的蒙古口音,就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走遍各地吃四方饭的丐帮弟子。你可知道在烤肉苑的食客之中,就有丐帮的一个六袋弟子在内,不过他不是作乞丐的装束罢了。他是为了打探敌方动静,帮主特许他如此的。我不但知道是他,还知道你一定是来找我的呢。”
  云中燕心里甜丝丝的,却故意说道:“你就料得这样准吗?”
  黑旋风道:“这有什么难料,你若不是为了找我,怎会一个人冒了这么大的危险,单独跑到金国的京城里来?”
  云中燕面上一红,说道:“你以为我非见你不可吗?我只是因为知道你在这里,才想起要找你罢了。”
  黑旋见笑道:“不管怎样,你今天冒了这么大的危险找我,我总是感激你的。不过,我却有一事未明,你怎么知道我在丐帮。”
  云中燕道:“是你的好朋友耿电告诉我的。对啦,你另外的一个好朋友轰天雷,我听说他是和你在一起的。”
  陆昆仑好似有意让他们倾诉难情,特地放慢脚步,让他们走在前头。此时他们已是不知不觉的走到了那个荒废了的砖窑工地了。
  黑旋风道:“轰天雷今早去拜访他的一位世伯,那人是梁山泊好汉之后,隐居西郊的秘魔岩下,他只是要见轰天雷一人,故此我不便和他同行。你是在那里碰上耿电的?”
  云中燕笑道:“你一定猜想不到,我是在凉州总管府的小姐闺中碰上他的。”
  黑旋风诧道:“有这样的事情?难道他做了凉州总管李益寿的女婿?”
  云中燕笑道:“起初我也这样猜想,后来才知道完全错了。”
  黑旋风道:“错了?那么这是怎样一回事?”
  云中燕道:“他是途中碰上强敌,身上受了伤,后来给李益寿的儿子李学松捉去的。不过这个李学松和他的妹妹李芷芳却是咱们这边的人,知道捉错了他,就瞒住父亲,将他藏在李小姐的闺房里养伤。后来,他的脱险,我倒也曾经帮了他一把忙呢。”
  她把在凉州的经过一一告诉了黑旋风,听得黑旋风又是惊奇,又是好笑,说道:“如此说来,这位李小姐也算得是位女中豪杰。但那完颜豪受了你的捉弄,待他知道你是骗他,只怕是把你恨之刺骨了。”
  云中燕笑道:“我若是怕他,我也不敢到这大都来了。”接着又笑道:“耿电虽然没有和那位李小姐成为佳偶,但他却也另外有了意中人呢!这位姑娘才貌双全,武功远在那位李小姐之上。”
  黑旋风喜道:“这位姑娘是谁?”
  云中燕道:“你可曾听人说过小魔女么?”
  黑旋风道:“啊,耿电的意中人就是这位小魔女吗?听说曾有好几个金国的大内高手在她的手里栽过跟斗。”
  云中燕道:“不错,就是这个小魔女了。她姓杨,名叫浣青。她的父亲是耿电父亲的旧属,两家还是生死之交呢。”
  黑旋风越发欢喜,说道:“耿大哥得此佳侣,真是可喜可贺。如今就只是凌大哥还没着落了。”
  云中燕道:“不是听说凌大哥和吕东岩的女儿爱上了吗?”黑旋风道:“吕东岩的妻子势利得很,这桩好事只怕还有许多磨折呢。我们上次到吕家的时候,那位吕姑娘业已出走,他们两人现在也还没有见着呢。”
  云中燕道:“你们上次离开吕家,是什么时候?”
  黑旋风道:“就在我们逃出娄家庄之后的第三天。”
  云中燕道:“可惜,可惜。”黑旋风道:“什么可惜?”云中燕道:“如果你们在吕家多留几天,说不定就可以见得着吕玉瑶。”
  黑旋风道:“啊,她回家了吗,你怎么知道?”
  云中燕道:“我也是那天晚上逃出娄家庄的,第二天就在一座树林里碰上了吕玉瑶。她和一个姓秦的少年在一起听。”
  黑旋风诧道:“姓秦的少年?”
  云中燕说道:“我无意中见他们说话,这姓秦的少年名叫秦龙飞,自称是轰天雷的师弟。”
  黑旋风道:“不错,轰天雷是有这么一个师弟。这个秦龙飞还是他的师父的独生子呢。”
  云中燕道:“这个姓秦的小子是个大大的坏蛋。”
  黑旋风吃了一惊,问道:“他怎么样?”
  云中燕道:“他乱造轰天雷的谣言,想骗吕玉瑶跟他走,我气不过跑出来打了他一记耳光,把他赶跑。”
  黑旋风这才恍然大悟,说道:“啊,竟有这样的事情。怪不得秦老伯向时一现查问他儿子的事情,时一现好似有什么话不敢说出来似的,总是支吾以对了。时一现那晚是先我们进入娄家庄的,敢情他早已发现秦龙飞有什么不对了。”
  云中燕道:“我赶跑秦龙飞之后,曾对吕玉瑶说明真相,劝她回家。”
  黑旋风道:“据我所知,吕东岩的妻子想把女儿许配给自己的侄子,她那侄子也是一个坏蛋,比秦龙飞还要坏。吕姑娘回到家里恐怕也是待不住的。”
  云中燕笑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我们也用不着为凌大哥担忧,他们两人若有缘,什么也阻挡不了。”
  黑旋风道:“对,好一个有缘千里来相会!”
  云中燕面上一红,嗔道:“你想那里去了?”
  黑旋风忽地咦了一声,说道:“你看那边。”
  云中燕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有一座砖窑冒出缕缕黑烟。
  云中燕道:“咦,怎么只有一座砖窑开工,恐怕有什么不对吧?”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在他门后面接下去说道:“当然不对,你看那几个人根本不是窑工。”原来陆昆仑已经追了上来,他们却还没有发现。黑旋风定睛一看,隐约看见几个人堵着那座窑口,窑口烧着一堆草料,顺着风向,浓烟倒灌窑中。那几个人竟然是金国武士的装束。
  黑旋风暗暗佩服陆昆仑的眼力,说道:“这几个鹰爪不知在干什么,咱们过去看看。”
  陆昆仑道:“老叫化不想多管闲事,既然你门要走,老叫、在这里给你们把风。”原来陆昆仑表面虽然好似玩世不恭,其实却是颇为老成持重,眼前的事颇为古怪,他是要为黑旋风提防对方可能埋伏有的党羽。
  荒地中间是个臭水塘,旁边长满高过人头的野草,黑旋风和云中燕不想打草惊蛇,于是藉着野草的掩护,悄悄的走过去一探究竟。
  还未走近,已是听得那几个武士的吆喝声,一个喝道:“你这雌儿出不出来?哼,当真是要找死么?”另一个则在笑道:“你长得这样漂亮,给熏得像个黑脸玄坛,那就难看死了。”话犹未了,忽见窑口金光闪烁,另一个武士“哎哟”一声,连忙跃开,破口大骂:“臭丫头,看你能够在窑里躲到几时?老子倒是有怜香借玉之心,你这个臭丫头偏偏这样不识抬举,居然还敢伤了你的老子。好,把火烧旺一些,熏死这臭丫头。”原来他是着了一根梅花针。
  黑旋风这才知道,这座砖窑里困着一个女子,那几个武士想是害怕她的暗器厉害,故而不敢进去,在窑口采用火攻之法。
  黑旋风怒气勃发,喝道:“咱门可不能容忍这班鹰爪干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云中燕和他一样心思,早已在他说话之前扑上去了。
  那几个武士叫道:“又有一个雌儿来了,哈哈,这个雌儿还更漂亮!”“还有一个小子呢。哼,你们来干什么?”他们看见只是一对少年,尚自不以为意,嘻嘻哈哈的还在说些风凉活。那知话犹未了,云中燕已是倏的扑到他们面前,喝道:“我要你们的命。”
  剑光闪处,血花飞溅,一名武士已是中剑受伤。他们这才大吃一惊,知道来的乃是劲敌。呼呼风响,一条水磨钢鞭立即向云中燕猛扫过来,跟着一个使锯齿刀的武士和一个使练子锤的武士从两翼扑来,向云中燕围攻了。水磨钢鞭,锯齿刀和链子锤乃是长兵器和重兵器,云中燕剑法虽然神妙,急切之间,却也只能施展腾挪闪展的轻灵身法暂且躲避,无法还攻。
  说时迟,那时快,黑旋风亦已扑到。一个使双刀的武士和受伤的那个武士上前堵截。黑旋风喝道:“你受了教训犹自不知进退,那就休怪我了。”声到人到,出手狠辣之极,只听得“咔嚓”一声,那个受伤的武士伤上加伤,一条右臂硬生生的给黑旋风拗断。他刚才受的剑伤本是轻伤,断了右臂,可是疼痛难当了。倒在地上,杀猪般的惨叫。
  使双刀的那个武士大惊之下,慌忙转身就跑,黑旋风也如影随形,倏的到了他的背后。那武士感到背后微风飒然,反手一刀。黑旋风使了一手空手入白刃的功夫,那人劈了个空,右手的钢刀已给黑旋风夺去。黑旋风笑道:“总算你还有几分本领,居然没有给我夺去双刀,好,那我也就网开一面,让你去吧。”
  围攻云中燕那三名武士本领较强,但见自己的两个同伴和黑旋风只是一个照面,便即一伤一逃,亦是不禁胆怯。黑旋风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在对付那两个武士的时候,早已留意这三个围攻云中燕的敌手,此时看准了他们的弱点,一个“黄鹄冲霄的身法,身形平地拔起,立即向其中一个武士的天灵盖抓
  这武士一甩练子锤,意欲使个“雪花盖顶”的锤法保护自己,那知他的练子锤挥舞得快,却还没有黑旋风身法之快,只听得“嗤”的一声响,黑旋风一爪抓破他的衣裳,这武士的琵琶骨断了一根,练子锤脱手飞出。琵琶骨断折,武功已废,但能够避开天灵盖抓裂之灾,却也算得是不幸中之幸了。他顾不了疼痛,立即也就转身飞逃。
  此时只剩下两个本领最强的武士,都是心胆俱寒,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叫道:“风紧,扯呼!”黑旋风哈哈笑道:“不留下一个活口怎成?你们那个够义气的自动留下,否则我可要把你们都抓回来!”
  刚好就在此际,困在窑中的那个少女钻了出来。云中燕一看,这少女脸上沾了煤灰,本来的面目看得不很清楚,但却像“似曾相识”,不觉怔了一怔。 “她是谁呀?”心念未已,这少女已在大喜叫道:“云女侠,你来了!你还认得我吗?我是吕玉瑶!”在她说出自己姓名的同时,云中燕亦已看得清楚她是谁了,失声叫道:“原来是吕姑娘!”
  黑旋风刚才才和云中燕谈及吕玉瑶,想不到吕玉瑶就在他的面前突然出现,这霎那间,他不觉又惊又喜,呆了一呆,那两个武士,趁这机会,只恨爹娘生少了两条腿,慌忙逃跑。
  黑旋风笑道:“我本来要抓活口的,现在用不着了,就让你们走吧。”正要过去和吕玉瑶相见,忽听得一声惨呼,只见那个给他拗断手臂,正在地上打滚,还未曾爬得起来的武士,血流满面,已是一命呜呼。
  原来在逃的那两个武士,不想自己的人给黑旋风抓去追问口供,两个人同一心思,同时发出暗器,一支袖箭插入他的太阳穴,一枚透骨钉穿过他的咽喉。他们竟是不借把自己人杀了。
  黑旋风大怒道:“我本来要饶你们的,你们这样狠毒,却是饶你们不得了!
  陆昆仑笑道:“老叫化最擅于打落水狗,你让给我打发吧。”
  这两个武士已经算得很是机灵,他们是一个向东,一个向西,从不同的地方逃走的。不料陆昆仑身形一起,疾似离弦之箭,几个起伏,就把向东逃走的那个武士一把揪着。抓了回来。他挟着一个人,再去追那个向西逃走的武士,不过百步,这个武士也逃不出他的手心,陆昆仑好像倒提两只小鸡一样,一手一个,把他们捉了回来,在那臭水塘边,盘问他们的口供。
  云中燕笑道:“吕姑娘,真想不到会在这里碰上了你,你怎么一个人来到大都?”
  吕玉瑶抹干净脸上的煤炭,说道:“我是离家避祸的,爹爹叫我去找凌大哥,我到过他的家里,这才知道他已经来了大部,因此我也跟着来了。唉,说来话长——”
  云中燕笑道:“既然说来话长,那你慢慢告诉我好了,我先给你介绍一位朋友。”
  黑旋风过来说道:“吕姑娘,我们刚才还在谈及你呢。你这一来,大家都可以放心了。”他的语气,好象对老友说话一样,吕玉瑶不觉怔了一怔,说道:“这位大哥是——”
  云中燕笑道:“你真是和你外号一样。吕家姐姐还未知道你是谁呢,你的说话就像旋风一样吹过来了。”当下说道:“这位是风天扬、风大哥,他的外号叫黑旋风你要找的凌铁威正是和他同在一起。”
  吕玉瑶大喜过望,说道:“我早就听得凌大哥说过你了,他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听说你到过我们的家里,可惜我不在家,今天才能见着。”心想:“怪不得他和我说话显得这样熟络,想必凌铁威也早就对他谈过我们的事情了。”
  黑旋风笑道:“那晚你在娄家庄的时候,我也是在那里,而且是同凌大哥一起闯出去的,可惜大家都没见着,否则你就不用这样费力找他了。”
  云中燕道:“你赶快把凌铁威的消息告诉她吧。”
  黑旋风道:“我和他正是注在这位丐帮的帮主陆老前辈家里。”
  吕玉瑶喜上加喜,说道:“原来这老叫化就是丐帮的帮主陆昆仑吗?”
  刚说到这里,忽听得“扑通扑通”两声,原来是陆昆仑把那两个武士,掷进了臭水塘中。
  黑旋风哈哈笑道:“痛快,痛快,这两个臭贼,正应该让他们喝喝臭水。”
  吕玉瑶跟随他们过去和陆昆仑见过了礼,正想自报姓名,陆昆仑已先说道:“令尊吕先生我是久仰的了,你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大可不必客气。”吕玉瑶想道:“我的姓名来历想必是那两个鹰爪说出来的。”当下说道:“多谢帮主。晚辈也没什么紧要的事情,只是想找一位朋友。”黑旋风道:“他要找的人正是轰天雷。”陆昆仑笑道:“这个忙太容易帮了,你和我一同去吧。包你今天就见得着他。”
  云中燕道:“陆帮主,你盘问那两个臭贼,可问出了些什么?”
  陆昆仑道:“对了,吕姑娘,我正想问你一个人。”吕玉瑶怔了一怔,说道:“不知帮主问的那个?”
  陆昆仑道:“这个人名叫丘大成,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吕玉瑶吃了一惊,说道:“丘大成:他可正是我的表哥呀!陆帮主,你打听他干嘛?”
  此言一出,陆昆仑也是感到有点意外,说道:“哦,他是你的表哥,哼,你这表哥可不是好人。”
  吕玉瑶惊疑不定,连忙问道:“丘大成他怎么样?”
  陆昆仑道:“你可知道这几个鹰爪问以知道你是吕东岩的女儿,他们为什么又要捉拿你吗?”
  吕玉瑶道:“不知道。难道、难道这和丘大成有关?”
  陆昆仑道:“不错,正是丘大成告的密。”
  吕玉瑶大惊道:“他向谁告的密,我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又怎值得他告密?”
  陆昆仑道:“你要找的凌铁威,他可是梁山泊好汉的后代。丘大成是向金国的御林军统领告密的。”当下将他刚才盘问那两个武士所获得的口供,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我盘问这两个臭贼,他们说是奉了御林军统领完颜豪之之命而为的。因为有人向完颜长之告密,说你是吕东岩的女儿。吕东岩和梁山泊‘遗孽’秦虎啸、凌浩等人,私自往来,而你这次前来大都,为的也正是要找凌浩的儿子凌铁威。”
  吕玉瑶又惊又怒,说道:“我早知道丘大成不是好人,凌大哥在我家里养病的时候,他就忌妒凌大哥了。但我还想不到他竟是如此丧心病狂。”
  陆昆仑道:“他还不仅仅是告密呢,带领鹰爪搜寻你的也是他。不守他是躲在暗中,不露面罢了。否则鹰爪如何能认得你?”
  吕玉瑶这才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我昨天才到大都,今天就出了两件古怪的事情,原来是丘大成捣的鬼。”
  云中燕道:“你不要气恼,慢慢告诉我们吧。”
  吕玉瑶道:“好,待我从头说起吧。”
  原来吕玉瑶到了轰天雷的家乡,不料秦虎啸的一家和凌浩的一家都已搬到别处去了,凌家更是连老屋都烧掉才走的。
  云中燕道:“这么说,你是扑了空了。”
  吕玉瑶道:“幸亏有个好心的村人,知道我是凌大哥的朋友,大概他看出了我不是坏人,就把我留在他家。那天晚上,愉偷的帮忙我把凌伯伯找了回来。原来凌伯伯并非弃家远走,而是躲在附近的一座山里。乡人恐怕官府害他,所以都是帮他遮瞒的。”
  黑旋风道:“你只见着了凌伯伯吗?”
  吕玉瑶道:“不错,秦伯伯找他的儿子秦龙飞去了。嗯,风大哥,你不是外人,我可以告诉你,轰天雷的这个师弟秦龙飞和丘大成一样,同样不是好人。”
  黑旋风道:“我已经知道了。不过是因为看在秦老前辈的面上,所以我们才没有揭穿他。”
  吕玉瑶说道:“凌伯伯也曾问起我那晚在娄家庄的事情,我也是因为念在他是轰天雷师弟的份上,没有告发他。只说是一同逃出娄家庄之后,就失散了。”
  陆昆仑一直没有说过话,此时忽地问道:“那么秦龙飞去了什么地方呢,你可知道吗?”原来陆昆仑和秦虎啸交情甚厚,他知道秦虎啸只有一个儿子,不止动了故人之情,想帮忙秦虎啸把儿子找回来,好劝秦龙飞改邪归正。
  吕玉瑶道:“那天云姐姐帮忙我将他赶跑,他是和一个青袍汉子一同走的,他叫那个人做师父。至于他们是往哪儿,我就不知道了。”
  陆昆仑吃了一惊,说道:“哦,他竟然另拜青袍客为师吗,这可就有点麻烦了。”
  黑旋风道:“这青袍客是什么人?”
  陆昆仑道:“听说是从西藏来的,真名叫做萨怒穷,是个十分阴险狠毒的魔头。好,凌龙飞的事情暂且搁在一边,吕姑娘,你说下去。”
  吕玉瑶道:“凌伯伯告诉我,凌大哥是和风大哥一同到大都去了。他劝我回家,我不肯听。他这才给我指点。”
  陆昆仑道:“他应该猜到他的儿子住在我这里呢?”
  吕玉瑶道:“他知道的,不过他说我是一个毫无江湖经验的女子,要找你老人家恐怕很难,因此他叫我先去找他的一个老朋友。”
  陆昆仑笑道:“不错,你这样一个年轻姑娘,要找一个老叫化,当然是会令人起疑的。但他的那个老朋友却不知是谁?”
  吕玉瑶道:“这位老前辈姓林,单名一个重字,他的爷爷是梁山泊好汉中的豹子头林冲。”
  陆昆仑道:“哦,原来你找的就是林重。”
  吕玉瑶道:“陆帮主和他相熟?”
  陆昆仑道:“我知道他在大都,但因他要躲避朝廷耳目,居处甚为隐秘,我可没有见过他。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吕玉瑶连忙问道:“他在什么地方?”
  陆昆仑道:“凌铁威今日有个约会,你知道了没有?”黑旋风道:“我还没有告诉她呢。”吕玉瑶道:“这个约会他的人是
  陆昆仑道:“正是你要找的这位林者前辈林重。约会的地点是西山秘魔岩,想必他住在西山了。”
  吕玉瑶道:“原来他已经搬了家了,怪不得我没找着他。”
  黑旋风笑道:“吕姑娘,你这回真可以说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了。待咱们回到陆帮主那儿,凌大哥大概也应该回来了。你见到了凌大哥,也就可以知道那位林老前辈的消息了。”
  云中燕道:“咱们一路走一路说。吕姐姐,你今天碰上的那两件古怪事情,你还没有说呢?”
  吕玉瑶一面走一面说道:“我昨天来到大都,到过几家客店求宿,他们见我是个单身女子,都不敢收留。后来好不容易,在一个横街小巷,找到一间小客栈,方有容身之地。”说至此处,看了看云中燕,笑道:“早知如此,我应该效法姐姐,女扮男装就对了。”
  云中燕笑道:“我女扮男装也是没用。在烤肉苑里,就给那个冒充化子的鹰爪识破。”
  吕玉瑶继续说道:“也不知是否因为我到过几家客店求宿,引起了鹰爪的注意,今早我依照凌伯泊告诉我的地址,跑到帽子胡同找林重,邻居告诉我,林重在一个月前已经离开,我扑了个空,回到客店,立刻发觉房间里有些异样。”
  黑旋风江湖经验丰富,说道:“敢情你的房问已经给人搜查过了。”
  吕玉瑶道:“不错,我的行囊给人翻过,虽然按原来样子又收拾好了,但还是看得出来。”
  云中燕道:“想必是丘大成这小子带人来搜你的。好在你够细心,回来立即发现。”
  吕玉瑶继续说道:“这还用说吗,一定是他干的好事了。我知道行踪已给发现,便即离开那问客店。其时刚是正午时分,找客店投宿总得在黄昏时候才不至今人起疑,我没处可去,只好到东安市场遇达。
  “初时我不在意,忽地发觉有四个汉子总是跟在我的身后,我才起了疑心。我故意走到人多的地方去,那四个汉子也挤上来。其中一个汉子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忽地碰了我一下。”
  黑旋风道:“他是有意试试你的功夫的。”
  吕玉瑶道:“我也知道他是不怀好意的了,我捏了一根梅花针,让他碰上来就用梅花针刺他手心。他哎哟一声叫,我也跟着大叫。哈,这下他可狼狈了。”
  云中燕笑得打跌,说道:“妙,你这么一叫,旁人定然把他当作心怀不轨,欺侮女子的无赖之徒,是吗?”
  吕玉瑶说道:“可不是吗,我边叫边跑,他们追我,还有好些旁人动了义愤,涌上来打他们呢。那些人当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可也阻迟了他门片刻,我这才能够逃了出来。”
  黑旋风道:“追你的人就是刚才的那几个鹰爪吗?”
  吕玉瑶道:“不错。他们给闲人追打,大概是急于抓我,不愿和闲人多纠缠。他们把外面的长衣一脱,现出金国武士的装饰,大叫是捉拿女匪,这才把闲人吓退了的。
  “我跑出市场的时候,有两个躲在柱子后面的人,向我指指点点,其中一个背向着我,看样子似乎是怕给我看见似的。当时我心中一动,觉得这个人的背影好熟,他的那个同伴也就跟着跑了出来,和那些人一起追赶我了。这个人就是刚才给陆帮主扔到臭水塘中的一个,也是这几个鹰爪中武功最高的一个。
  “我现在才想起来,那个不敢让我看见他的脸孔,也不敢和他的同伴来追我的人正是丘大成!”
  吕玉瑶把她来到大都的种种遭遇一五一十都说个清楚之后,他们也回到陆昆仑的寓所了。
海上升明月,霞光万物声;青山依旧在,跃试照乾坤.

只看该作者 39楼 发表于: 2007-08-27
第三十九回 秘魔崖下

  吕玉瑶满怀欢喜,只道马上就可以见着轰天雷了,那知轰天雷还没回来。
  此时己是入黑时分,陆昆仑亦是不觉有点担心,皱眉说道:“按说这个时分,他是应该回来的了,怎的还没回来?”
  吕玉瑶心急如焚,说道:“陆帮主,我想亲自到秘魔岩去看一看,你可否派个人给我带路?”
  陆昆仑瞧瞧天色,说道:“还有小半枝香的时刻,京城的九个城门,就要全部关闭,现在是赶不及出城的了。再说,就是要到秘魔岩探听消息,也不能让你前往。你放心吧,待会儿他若是还不回来,我自会设法找他的。”
  黑旋风安慰她道:“凌大哥说不定已经进了城了,咱们跑去找他,双方反会错过,还是耐心等待他好。”
  陆昆仑道:“对,咱们先吃晚饭。老叫化今天只是喝了一葫芦的酒,还眺过东西呢。”
  吕玉瑶也是一早出来,早饭都没吃过,只是在东安市场吃了一点零食。听陆昆仑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点饿了。但心中有事,肚子虽然感到饥饿,仍是食难下咽。
  吃过了晚饭,天全黑了,轰天雷还没回来。
  吕玉瑶道:“陆帮主,他还没有回来,怎么办呢?”
  陆昆仑道:“现在急也没用,须得等到三更过后,我才能派人找他。”跟着给吕玉瑶解释道:“三更过后,街上没人行了,那时才方便施展轻功,悄悄的爬墙出去。看守城门的卫士是轮班值夜的,若是算准了在午夜时分跃墙而出,那就更有机会可以瞒过守卫的耳目。”
  黑旋风道:“好,这个差使让给我吧。”
  吕玉瑶无奈,只好和他们一起等待。等待三更时分来临。
  云中燕比较心细,想起一件事,便问陆昆仑道:“那位林老前辈是怎样约会凌大哥的?”
  陆昆仑道:“是我帮中的一个弟子,将他的书信带回来的。”
  云中燕道:“贵帮的这位弟子可曾见过他本人?”
  陆昆仑道:“没有。这封书信是他辗转托人,才送到我的这个弟子的手上。”
  云中燕道,“他托的是什么人?”
  陆昆仑道:“事情是这样的:有一个年老多病的叫化子,并不属于我们丐帮,但我们帮中的弟子见他可怜,对他时常接济,日子久了,他也知道了接济他的人是丐帮的了。
  昨天这个老叫化在帽子胡同行乞,有个过路人对他说道:‘你替我把这封信交给丐帮弟子,任何一个弟子都行,我给你五两银子。’这老叫化初时还不承认自己认识丐帮的人,那个人说道:‘天下化子是一家,你找丐帮的弟子总比我容易,你试试看,交不到丐帮弟子的手上也不紧要,明天你拿回这里还给我就是。银子你先拿去。’那老叫化还未来得及问他是什么人,他扔下银子就走了。”
  云中燕道:“这个老叫化,陆帮主是不是一向认识他?”
  陆昆仑道:“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这老叫化是可以相信得过的。”
  吕玉瑶道:“信上说的是什么?”
  陆昆仑道:“信封上面写的是我的名字,但里面的信却是给凌铁威的。只有寥寥几行,说是知道故人之子到了大都,是以特地约他今日下午到秘魔岩一会。下面的署名是林重二字。”
  云中燕道:“陆帮主可认识这位林老前辈的字迹?”
  陆昆仑道:“我在二十年前曾与他见过面,他的书法我却从未见过。”
  吕玉瑶道:“如此说来,怎么知道这是林老前辈的亲笔书信?”
  陆昆仑道:“凌铁威把信纸在火上一烘,现出‘替天行道’四字。”
  吕玉瑶道:“替天行道,这是梁山泊当年所打出的旗号吗?”
  陆昆仑道:“是呀,所以凌铁威才敢相信这封信必定是林重亲笔写的,因为这是梁山泊传下来的秘密通信方法,只有一百零八家的后人知道。隐形墨水是用柠檬汁加上几种药料配制的。”
  云中燕总觉得其中有点不对,但也难以断定是有人假冒林重之名写那封信,说道:“事情是有点古怪,不过倘若那人当真是林重的话,咱们倒是不用过份担忧,说不定他是要留凌大哥共话一宵。”
  黑旋风笑道:“咱们用不着诸多揣测了,现在已是将近三更时分,待我到秘魔岩去亲自看一看就可以知道啦。”
  真相如何,往后再表。如今回过头来,先说轰天雷的遭遇。
  这天正午时分,轰天雷怀着兴奋的心情,踏上西山,忽地看见两条大黄牛从山坡上冲下来,一个牧童在后面追,却那里追赶得上,只急得他哭了出来。
  轰天雷看见这两条蛮牛发了狂性,心里想道:“幸亏这里没有行人,若是有人给它撞上,可就不得了。”
  当下立即迎上前去,一直大喝,扳着一条牛的角,反手一捞,又抓着另一条牛的尾,硬生生的把它倒曳回来。
  饶是轰天雷天生神力,但降伏这两条发了狂的牛,也是费了许多气力,好不容易才把这两条蛮中按在地上,把它们弄得力歇精疲,动弹不得。
  那个牧童赶了到来,看见轰天雷力伏蛮牛,不觉看得呆了。
  轰天雷笑道:“没事了,你回家叫大人帮忙,把这两头畜生弄回去吧。”
  那个牧童呆了一呆之后,却忽地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轰天雷诧道:“我已经替你降伏了蛮牛,你还哭些什么?”
  那牧童抽噎说道:“我是给主人牧牛的,你弄死了这两条牛,主人非把我痛打不可。”
  轰天雷说道:“你别害怕,它们并没有死,只是暂时不能起来罢了。”
  那牧童道:“你不知道,我的主人非常刻薄,这两条牛即使没死,他也一走要扣我两年工钱来请兽医。呜哇,呜哇,我这两年是要白白给他做工的了。”
  轰天雷想不到会惹出这样的麻烦,摸摸口袋,好在还有一锭银子,便拿了出来,给那牧童,说道:“这一锭银子,总够赔给际的主人了吧?你拿去好了。”
  牧童这才破涕为笑,拿了银子,道谢而去。
  轰天雷走了一会,忽地觉得这件事情有点蹊跷,他是在农村长大的,熟悉农家的事,心里想道:“耕牛有时忽发狂性,那也并不稀奇,但总是在大热天时才会发生,我可没有见过在冬天的牛只也会发狂的。
  “还有一层,农家爱护耕牛,到了寒秋腊月,牛房里也会生火,以免牛只冻坏,如今虽然只是初冬,但此地的天气已是比我的家乡的腊月天时还冷,为什么还有牧童在山上放牛?山上也没有青草给它吃呀!”轰天雷心想。
  本来这都是浅显易见的道理,但因他刚才突然碰上疯牛,而且那个牧童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他当然不会疑心一个小孩子会作弄他。当时为了帮忙这个牧童,急切间就无暇仔细推敲了。
  轰天雷越想越是生疑,不过那两条黄牛狂性大发却是真的,他帮忙了那个牧童,也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利于他的意外之事,是以他终于这样想道:“或许这是大人指使那个孩子搞出来的骗局,不知下了什么药弄疯了那两条牛,好骗过路的好心人的银子。”
  不过这个假设也还是大有破绽,冬季山上极少游人,搞这骗局的人怎拿得准定有好心人路过?
  轰天雷心道:“想不通就算了吧,好在我也没有损失什么,只不过送掉了几两银子。”抬头一看,红日已在当头,轰天雷霍然一省:“啊呀,不好,不知不觉竟为这桩事情耽了好些时候,须得赶快前往秘魔崖了。”
  那知他跑了一程,忽地又听得树林里有人尖叫。是个女人的凄厉叫声,叫声好象给勒紧了喉头发出来的,叫得令人毛骨悚然。
  轰天雷急忙朝那声音来处跑去,只见一棵树上,吊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那声厉叫,乃是在临死之前,出于求生本能的呼喊。
  救人如救火,这个时候,轰天雷那里还会想到自己不该耽搁时候,连忙飞快的跑过去把那妇人解下来。
  那妇人早已晕了过去,轰天雷无奈,只好为她推拿,令她舒筋活血。那妇人悠悠醒转,哇的了声哭出来道:“谁要你救?你为什么不让我死?”
  轰天雷道:“大嫂,你为什么自寻短见?俗语说得好,好死不如恶活,日子怎么难过,也得活下去呀!”他知道这个妇人是因家境贫穷,活不下去,才上吊的。
  那妇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道:“过路的大哥,你不知道,奴家的丈夫,他,他诬赖我……”
  忽地听得许多人吆喝之声,当前一个汉子拿着锄头,怒气冲冲的跑过来大叫道:“贱人,你干的好事,拿贼拿赃,捉奸捉双,如今,你们奸夫淫妇都在这儿,还敢说我诬赖你么?”后面跟着的十多个庄家汉,有的拿着锄头,有的拿着钉钮,有的拿着禾叉,纷纷喝道:“打死这个奸夫!”
  “好夫淫妇,二个也不能活!把他们五牛分尸!”
  “好呀,把他们五牛分尸!”
  说时迟,那时炔,这伙人已是一拥而上,锄头钉钯没头没脑的乱打过来。轰天雷自己不怕,却怕这个妇人无辜被害,当下只好拖着那个妇人,先冲出去。
  只听得当当两声,轰天雷右臂一挥,使了一招“移山填海”的打法,轻轻一拨,把一把锄头拨过去碰一把钉钯,锄头钉钯同时飞上了半空,那两个“庄家汉”也都跌了个仰八叉。
  这伙“庄家汉”大骂道:“好呀,你这奸夫淫人妻女,还敢恃强行凶,当真没有王法了么?”可是他们虽然气势汹汹,却也害怕了轰天雷的神力,纷纷叫嚷,可没一个胆敢上来。
  轰天雷放下那个妇人,说道:“你们听清楚了没有,我说的可不是本地口音,和这位大嫂更是从没见过面,怎能是她的奸夫?”
  那妇人的丈夫呆了一呆,似乎已是发觉自己错了,说道:“那你是什么人?”
  轰天雷道:“我是过路的人,看见尊夫人上吊,我救她的。”
  那妇人哭道:“小毛的爹,你可不能冤枉我,我哪里有什么奸夫!”
  那汉子怒道:“还说没有,有人看见你和一个男人那天在磨房偷会的。”
  那妇人道:“胡说八道,那个人是六十岁的老公公,路过咱们的村子,问我讨水喝的。”
  那汉子道:“小柱子和我说的可不是老公公。”
  另一个汉子道:“哼,她也说是过路人呢,焉知不就是这个小子?”
  轰天雷本以为可以说得明明白白,一下子又给这个人把账算在他的头上了。
  轰天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道:“这桩闲事我不理了,你们找那个什么小柱子大柱子问清楚吧!”
  那汉子喝道:“你不能走!”
  那些来帮忙“捉奸”的“庄家汉”纷纷举起了锄头钉钯,挡住他的去路。
  轰天雷怒道:“你们想要怎样?”
  那汉子道:“我叫小柱子来认人,他说不是你,我就放你走。”
  那妇人又哭又喊,叫道:“小毛的爹,你没良心,你这分明是和小柱子串同了来坑害我。列位伯叔,你们不知道,小柱子是和我有仇的。那天他偷邻家何家三伯的鸡,给我看见,我说了他几句,迫得他不能不把到手了的大母鸡放回去,从此他就恨上了我。叫他来对口供,他一定硬把老公公说成小伙子。”
  那汉子骂道:“闭你的嘴,小柱子有时虽然愉鸡摸狗,说话可是顶老实的。”
  轰天雷抬头一看,红日已是沉西,蓦然一省,心里想道。“这伙人来捉奸,那个什么小柱子既然是唯一的人证,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来,莫非这班家伙是背后有人指使,特地来找我的麻烦的。”
  蓦然一省之后,轰天雷陡地喝道:“你的家事你自己料理清楚,我可没功夫和你们纠缠了!”
  脚尖一点,施展“一鹤冲天”的身法,呼的一声,从众人头顶掠过,掠过之时,一个“旋风腿”横扫出去,把两柄锄头两柄钉把踢得飞上半空。
  那些人纷纷吆喝,随后追来,轰天雷不理他门,一股劲的飞跑。那些人那里追得上他,不过片刻,轰天雷已是跑上高山,耳根清净了。
  轰天雷暗叫倒霉,心里想道:“林伯伯只怕早已等得心焦了,不知他走了没有?”
  他上山之后,接连碰上两件尴尬事情,越想越是起疑。
  “林伯伯约我在秘魔岩会面,此事他当然不会轻易泄漏出去的。刚才这班家伙,倘若当真是背后有人指使,前来和我为难,那个人又怎么会知道我有这个约会?既然找人和我为难,为何又不挑选一些会武功的,却找一个牧童和一班庄稼汉呢?”轰天雷百思不得其解,只好不再想它。迁自到秘魔岩去,到了秘魔岩,已是将近黄昏的时分了。
  秘魔崖是“西山八大处”之一,(按:北京西山有八个名胜之地,号称西山八大处。即长安寺、灵光寺、三山庵、大悲寺、龙王堂、香界寺、宝珠洞和秘魔崖。)在卢师山上,这块岩石形状颇为奇怪,从山顶上凭空伸出,下面有一块平地,好像张开了的狮子嘴巴。岩石底下有个石室,传说唐朝时候,有一个名叫 “卢师”的和尚曾在这里居住过。
  这石室在岩石下面,本来开有一道门可以进去的,只因年久失修,泥沙堆积,如今已是变成只能容得一个人蛇行进去的洞口了。
  轰天雷游目四顾,但见空山寂寂,那有人的影子?不禁大为恼懊,心里想道:“林老前辈定然怪我失约,业已离开了。”
  心念未已,忽听得有声起自地下,是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外面来的是什么人?”
  轰天雷又惊又喜,连忙答道:“晚辈凌铁威,请问老前辈是谁?”
  那老者说道:“你是来赴一个约会的吗?”
  轰天雷道:“不错。”
  那老者哈哈笑道:“我就是约会你的那个人,请进来吧!”
  轰天雷怔了一怔,心里想道:“唇典(秘密帮会中人相认的暗语)尚未对过,怎么他就叫我进去?他为何又要躲在这荒芜污秽的石窟中呢?”
  轰天雷性情耿直,人却并非莽夫,疑心一起,便即细心察看,只见洞口一堆粘黄的茅草,有给人跌踏过的痕迹,地上还隐隐可以看得出有几点血渍。
  轰天雷心念一动、朗声说道:“六六雁行连八九,第五十二房子侄凌铁威拜见六伯!”
  洞中那个老人莫名其妙,虽然猜想得到轰天雷说的这两句话定有因由,但却不知应该如何回答。当下只好装作生气。喝道:“你知不知道我是受了伤才躺在石室里的,你不赶快进来看我,啰嗦什么,我用不着你这样多礼!”
  轰天雷道:“啊,原来六伯是受了伤不能出来?”
  那老人斥道:“废话!我若非受伤,当然早就出来了,还用得着你问?”
  轰天雷哈哈大笑,说道:“好,那么请六伯稍待一会!”
  洞中那个老人吃了一惊,喝道:“你干什么?”
  轰天雷道:“六伯受了伤,小侄马上请大夫来给你医治。”
  原来他刚才用“唇典”相试,一试就试出了那个自称“林重”的洞中老人乃是假的。
  他说的那几句“唇典”,讲起来有段故事。
  当年梁山泊的首领宋江曾在沛京偷会名妓李师师,意图通过李师师的关系,和宋朝的徽宗皇帝谈和,联合抗金。宋江写了一首词送给李师师。表露他的这个愿望。“六六雁行连八九”就是词中的一句。下一句是“只待金鸡消息”。因为梁山泊有“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合共是一百零八条好汉。“雁行” 是兄弟的意思。六六三十六,八九是七十二,所以“六六雁行连八九”,即是指梁山泊的一百零八位结义兄弟。“金鸡消息”比喻皇帝下的圣旨,梁山泊好汉希望和朝廷合作抗敌,因此宋江的那首词,在“六六雁行连八九”之后,紧接着的一句就是“只待金鸡消息”了。
  轰天雷的曾祖凌振在梁山泊一百零八条好汉中坐第五十二把交椅,林重的祖父林冲则是坐第六把交椅。因此轰天雷在念了一句“唇典”“六六雁行连八九”之后,跟着就要说明自己的“房数”辈份。他说“第五十二房子侄凌铁威拜见六伯”,便是按照梁山泊好汉当年的排行。
  倘若洞中这个老人真的是林重的话,他便应该回答一句“只待金鸡消息”。然后说一句“第六房林重在此等候第五十二房凌家贤侄已有多时”了之类的说话。这是梁山泊一百零八家后人初次见面时,必须说出的“唇典”,决不能说错的。
  轰天雷知道对方乃是假冒的林重之后,如何还会上当?但因他不知对方虚实,因此,也就不敢鲁莽从事,去揪那人出来。心想还是赶回去,把这件古怪的事情告诉丐帮帮主陆昆仑,然后方始设法查明真相,才是上策。
  他一跑,可就把洞中的那个老人引出来。
  那个洞是另有出口的,轰天雷只跑了几步,只听得“轰隆”一声,那个老人推开封洞的石头,突然从另一边洞口出来,已是拦住他的去路。
  轰天雷抬头一看,只见挡着他的去路的乃是一个身穿青袍的老者,脸上阴森森的毫无表情,也是一片铁青的颜色。
  这青袍老者行动如风,哪里有半点受伤的迹象?他拦住了轰天雷,立即一抓向他抓去,喝道:“无礼小辈,我约你在此相会你为何要跑,见了我也不行礼?还不给我回来!”
  轰天雷喝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冒充我的六伯?”
  口中说话,双掌迅即出招,横戳敌腕。
  只听得“嗤”的一声,轰天雷发出的掌力竟似泥牛入海,一去无踪,给这青衣老者一按,轻描淡写的就化解下。轰天雷的上衣被他撕去了一幅,身子亦是不由自己的蹬蹬蹬的连退三步。
  这一来;轰天雷固是大吃一惊,那青袍老者也是不禁心头微凛了。原来他炼的乃是一种邪派内功,比解敌招,看似毫不着力,其实已是用上了他的平生所学,使出八成以上的功夫了。他这一抓本来要抓裂轰天雷的琵琶骨的,结果却只是抓破了他的衣裳,而且双掌相交之后,他虽然是震退了轰天雷,自己的虎口,亦是隐隐感到发热。
  轰天雷连退三步,只道那老者定然跟踪追击,不料那老者身形一起,却是从他身旁掠过,仍然拦住他的去路。双掌虚晃一招,一股腥风向轰天雷迎面吹来,冷冷说道:“凌铁威,你好无礼,胆敢对我生疑。你可知道,我若不是念在咱们两家的先人同在梁山泊聚义,刚才我这一掌已是足以取你性命!”
  轰天雷一嗅这扑面的腥风,知道这老者练的乃是毒掌。他的武功虽不弱,经验和见识还浅,心里想道:“他刚才不用毒掌,未免当真是手下留情,大概是想生擒我吧?”他可不知,邪派中施展毒功也是有许多顾忌的,倘若对方的功力胜于自己的话,一用毒功,给对方反迫回来,那就有可能变成“害人不成反害自己”的。是以这青袍老者的说话,虽然算不得是完全虚声恫吓,却也是想要不战而屈服对方。
  不过轰天雷虽没识破对方虚实,他却是天生的倔强性子,青袍恐吓他,他越发愤怒。
  轰天雷一声大吼,呼的一声就劈过去,喝道:“无耻老贼,你已经给我识破,居然还敢冒充梁山泊的义士!”
  这一掌用的是“霹雳掌”中的重手法,掌力刚猛之极,青泡老者不敢轻敌,以一招攻中带守的阴柔招数化解敌招,轰天雷忽觉虎口微有麻痒之感,连忙运气御毒,只听得“嗤”的一声响,衣裳又给撕去了一幅。
  青袍老者化解了敌招,立即抢攻,拿势飘忽之极,轰天雷想要和他硬拚,已是不能。青袍老者一面抢攻,一面喝道:“放肆,你为什么说我冒充,还不快向长辈赔礼!”
  轰天雷冷笑道:“林家六伯的金鹏十八变掌法你使出来吧,只须你使出三招,掌法对了,我就向你磕头赔礼!”
  原来林重的祖父林冲乃是梁山泊的五虎将之一,阵上交锋用的是一根丈八蛇矛。这种长矛,不适宜于近身搏斗,故此林重将家传的武艺化到掌法上来,他所创的这套“金鹏十八变掌法”,和任何掌法都不同,以劈刺见长,暗合蛇矛招数的。
  青袍老者料知骗不了他,心里想道:“这小子的武功比他的师弟高得多,怪不得黑鹰年震山也会在他的手里栽过筋斗。我要杀他不是不能,但他这样死拚,杀了他只怕我也得耗损几年功力。何况完颜王爷还有用得着这小子之处,王爷虽曾吩咐捉不了活的死的也要,毕竟还是活的更好。没奈何,只好请他的师弟出来了。”主意打定,一招“颠倒阴阳”,把轰天雷迫退两步,便即一声长啸。
  长啸过后,山坡上的乱石堆中钻出一个人来,似乎心中有愧,抖抖索索的走下山坡,不敢面对轰天雷的目光,颤声说道:“师父有何吩咐?”
  这霎那间,轰天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叫青袍老者做师父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师弟秦龙飞。他大吃一惊之后,失声叫道:“师弟,是你,你、你,你叫这老贼做什么?”
  青袍老者冷冷说道:“龙飞,你据实回答他吧!”
  秦龙飞扭转了面,说道:“师兄,不可无礼!我已经改投这位萨老前辈的门下,他是我的师尊!”
  青袍老者哈哈笑道:“你听见了没有,秦龙飞是心甘情愿拜我为师的。嘿嘿,你的师弟叫我做师父,我还不是你的长辈吗?焉能说我冒充?”
  轰天雷又惊又怒,喝道:“师弟,你当真是心甘情愿拜这妖人为师?”
  秦龙飞木然的点了点头。他本来不想说话的,但一看青袍老者冷森森的目光正在朝他射来,瞧得他心里发慌,只好多说两句:“凌师兄,你不可对我恩师一再无礼,否则可休怪我不客气了。”
  轰天雷瞧出不对,说道:“师弟,我不信你是真心拜他为师的,你是有什么把柄捏在他的手里,以至受他挟持,对么?”
  青袍老者冷冷说道:“好,我暂且住手,让你们师兄弟叙谈。凌铁威,你大可以不厌其详,问清楚你的师弟。”
  不过他仍然站在两人中间,秦龙飞也因心中有愧,不敢过来和轰天雷正面相对。
  轰天雷继续说道:“或者你是怕了他的暴力,被他强迫为徒之后,就不敢挣脱他的魔掌,是么?”
  秦龙飞讷讷说道:“不是,不是的……”
  轰天雷道:“还说不是,我看你分明是心中有愧,以至说不出话来。师弟,你不用害怕——”
  青袍老者一声冷笑,打断了轰天雷的话,向秦龙飞说道:“对,你一点也不用害怕,我教你的功夫已足够你对付师兄了,你还怕他打你不成?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用不着顾忌。好,你告诉凌铁威,为什么要改投我的门下?”
  轰天雷是恐防秦龙飞害怕恶师,青袍老者却颠倒过来,说成是秦龙飞害怕师兄。不过秦龙飞内疚于心,的确也是对师兄有几分畏惧的。
  但经青袍老者这么一说,秦龙飞却是不能不为他慑伏了。只好掩着良心说道:“我的师父神通广大,武功盖世,我心悦诚服拜他为师,这又有什么不对了?”
  轰天雷又气又急,喝道:“不错,这妖人的确是神通广大,你喝了他的迷魂汤了,你已经迷失了本性啦!师弟,你醒醒吧!”
  秦龙飞茫然讲道:“你要我如何清醒?”
  轰天雷喝道:“你放着家传的光明正大武功不学,学这妖人邪派毒功,这不等于舍弃黄金而取粪土吗?师弟,你怎能如此执迷不悟!”
  秦龙飞咬咬嘴唇,偷看青袍老者的脸色。青袍老者冷冷说道:“他说我教你的功夫不行,你用我的功夫打他!”
  秦龙飞吃了一惊,说道:“师父,你要我打他?他是我的师兄呀。”
  青袍老者笑道:“你现在是我的徒弟,认真说来,他已经不是你的师兄了,除非你不认我为师!”
  秦龙飞冷汗涔涔而下,嗫嗫嚅嚅的说道:“弟子不敢!”
  青袍老者道:“既然不敢,为何你不替我争一口气?”
  轰天雷冷冷的看着他,说道:“师弟,你当真任凭这妖人摆布了吗?好吧,你若不念往日同门之谊,那就来吧!”
  秦龙飞听得“摆布”二字,忽地瞿然一省,心道:“我怎么忘了?”
  可惜这“瞿然一省”,并非就此醒悟过来,决心挣脱妖人的摆布,而是恰恰相反,他想起了青袍老者早就吩咐过他的说话,更进一层的听从青袍老者的摆布了。
  轰天雷当然不是真的想要与他交手,见他眼神不定,心里想道:“看来他的良知尚未泯灭,此际正是交战于心。”
  心念未已,果然便听得秦龙飞说道:“师父,不是弟子不肯奉命,请师父听我禀告下情。”
  青袍老者道:“好,你说吧。”
  秦龙飞道:“我这位旧日的师兄,是和我一同长大的,有如手足一般。请师父网开一面,原谅他的鲁莽无知。同时也让弟子有另选一条路好走。”
  轰天雷虽然极不满意地说这样窝囊的话,但见他还有手足之情,总是好了一些,“只要他良知未泯,就有回头之日。”轰天雷心想。由于抱着这个希望,轰天雷也就暂时不再说什么,冷静的等待事情的演变。
  青袍老者缓缓说道:“你要顾全同门之谊,那也未必不可。你们从头做起,仍然可以做师兄弟的。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应该明白了吧?”
  秦龙飞装作恍然大悟的神气,拍一拍脑袋,说道:“对,弟子真是糊涂,怎么这样简单的事情都没有想到!”
  轰天雷冷冷说道:“你想到什么了?”
  秦龙飞道:“师兄,我说你才是执迷不悟了!”
  轰天雷道:“哦,怎的反而是我执迷不悟了?”
  秦龙飞道:“我的家传武学,深浅如何,难道你还不知道得比我更清楚吗?依我说呀,咱们过去所学的功夫,和我的师门所授,有如萤火之比日月!师兄,你是井底之蛙,但若及时醒悟,为时未晚!请你听我劝告,你也拜这位萨老前辈为师吧,咱们同一个师父,不是又可以做师兄弟了吗?”
  图穷匕现,轰天雷这才知道师弟非但没有醒悟,反而是为虎作伥,沉得更深了。
  他大怒这下,就要发作,忽地心念一动:“师弟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其中定有原因。我且再给他一个机会,看他如何?”
  当下朗声说道:“师弟,我助你挣脱这个魔头的魔掌,你现在赶快走!”
  口中说话,呼的一掌就向青袍老者打去。他只道师弟之所以为虎作伥,乃是恐惧逃不出尊师的手心之故。那知他在这里狠狠的和青袍老者恶斗,秦龙飞仍是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轰天雷大为着急,一面打一面大叫:“师弟赶快跑呀,我纵然打不过这妖人,最少也能够和他拼个两败俱伤,他是不能加害于你的了,你还怕他什么?走吧,回家告诉你的爹爹,找他算账!”
  青袍老者化解了轰天雷一连数招极为凌厉的攻势,轰天雷忽觉掌心麻痒之感又再升起,青袍老者一招“闭云出岫”将他推开数步。但却没有连续攻击,反而自己也跳出了圈子,向秦龙飞招一招手。
  秦龙飞面如死灰,但却不敢不走过来。青袍老者说道:“凌铁威执迷不悟,我不屑和他动手,你用我的功夫打他。”
  秦龙飞颤声叫道:“师父,我、我、我……”
  青袍老者喝道:“你、你为什么?他轻视本门武功,我是要你亲手击败了他,方能令他心服!你还不听我的吩咐?”
  秦龙飞应道:“是!”一咬嘴唇,脸色蓦地变得铁青,果然就向轰天雷冲了过来,喝道:“凌铁威,你胆敢侮辱我的师父,轻视我的这门武功,如今就叫你知道我的厉害,看掌!”
  轰天雷焉能给他打着,身形一闪,一招“引虎归山”,已抓着他的手臂,立即低声说道:“快随我走!”
  他以为这是一个好机会,可以使得秦龙飞摆脱妖师的魔掌,那知秦龙飞用力一挣,左手迅即反击过来,“乓”的一声,竟然在轰天雷的胸膛结结实实的打了一掌。
  青袍老者哈哈笑道:“好,好,打得好!再打,再打!”
  轰天雷的内功造诣比秦龙飞深厚得多,这一掌秦龙飞虽然打得着实不轻,轰天雷却只是稍微感到疼痛而已。不过他的内心却是伤痛之极了!
  在此之前,他还以为师弟并非心甘情愿为虎作伥的,这一掌打在他的胸膛,他这才知道秦龙飞根本无意挣脱妖师的魔掌。
  轰天雷“哇”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沉声说道:“龙飞,你可以不认我这个师兄,难道你连父母都不要了么?你甘心跟这魔头,如何还能回家见际父母?”他这口鲜血不是由于受伤,而是由于内心激愤所至。
  秦龙飞竟似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双眼朝天,避开轰天雷的目光,就像喝了迷魂酒的疯人一样,向轰天雷乱打。
  原来轰天雷只猜着一半,另一半还没猜着。猜着的一半是秦龙飞有把柄捏在青袍老者的手里,但还没有想到秦龙飞不仅是受挟制而已,他一离开这个青袍老者便有性命之忧。
  秦龙飞练的这门邪派功夫日子越久受毒越深,此时已是每隔七天就要发作一次,每次发作,倘若没有青袍老者给他解药,那份痛苦实非言语所能形容。
  青袍老者一面是手心捏着他的性命,一面又用揭发他的丑事来恐吓他。秦龙飞那晚在娄家庄做出侵犯吕玉瑶的事情,不错已经错了,他料想这件事情,吕玉瑶迟早都会告诉她的父亲和轰天雷的,轰天雷知道,他的父亲也就会知道的。因此即使青袍老者丝毫不加恐吓,放他回家,他也是不敢回去了。
  除了母亲之外,轰天雷是最爱护他的一个人。他敢于和轰天雷交手,固然是为了妖师所迫,另一方面,也未始不是恃着师兄一向都是爱护他的原故。
  他盲目乱打,料想师兄不会伤他,心里想道:“万一师兄失手把我打死,那也很好,省得我受许多苦痛。”
  此时他已陷入半疯狂的状态,虽然盲目乱打,招数却越来越狠。
  轰天雷心痛如割,只能勉强应付。本来好几次他可以抓着秦龙飞的,但在秦龙飞的疯狂乱打之下,要抓着他,非得下重手不可。轰天雷想起师父的恩情,如何能下重手?“师弟迷了本性,我决不能伤他!”
  轰天雷在心里自己说道。秦龙飞听不见师兄的说话,但亦己知道师兄一定是这样想的。
  一个顾念手足之情,一个心里毫无顾虑。这么一来,饶是轰天雷的武功远胜师弟,也是不能不处在下风的了。
  秦龙飞不知不觉使出了毒掌功夫,青袍老者传他的这套毒掌功夫,出掌之时,看以轻飘飘的毫不着力,其实却是暗藏劲力,比他原来所炼的火候尚还未到的家传霹雳掌还要厉害得多。
  轰天雷忽然见他出掌轻飘飘的,和刚才的疯狂打法大不相同,只道是师弟不愿真打,于是漫不经意的就接了秦龙飞这掌。
  双掌一交,“蓬”的一声,轰天雷晃了一晃,竞是不由自己的退了两步。这还不打紧,双掌一交之后,他的手心立即又有麻痒的感觉,和刚才他接了青袍老者的毒掌之后的感觉完全一佯。
  轰天雷又惊又气又是伤心,喝道:“师弟,你舍弃本门光明正大的武学不用,真的要用这个魔头所教的邪派毒功来伤害我吗?”
  秦龙飞冷冷说道:“现在你知道我师门武功的厉害了吧?你打不过我,你、你、你还不求饶?”
  秦龙飞状若疯狂,心里还有几分清醒的。他这样说,并非己是毫无自知之明,而是向轰天雷暗示,要轰天雷逃走。其实陇心里的话是:“你假装打不过我,赶快逃跑吧!”可轰天雷是直性子,却那里懂得他这弯弯曲曲的心思?
  青袍老者哈哈笑道:“凌铁威,‘阵前无父子,举手不留情’这两句老话难道你都没有听过吗?何况你早已不是他的师兄了,焉能怪得他下毒手?嘿嘿,你不如归到我的门下来吧,一来可以保全你的性命,二来可以和龙飞依旧师兄弟相称,这岂不是就可以两全其美了?”
  轰天雷给气得七窍生烟,破口大骂:“放你的屁,你把我的师弟害成这个样子,我拼了命也要和你算账!”
海上升明月,霞光万物声;青山依旧在,跃试照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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