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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在线读---玄幻小说《大汉龙腾》作者:淡墨青衫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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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00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七十章 决战(十一)~

 

  罗汝才虽然努力压抑,却委实难以掩饰住内心的兴奋。张伟见他两眼发光,直搓着双手等自已发话,忍不住向他笑道:“汝才,你来说说,查到了太子后该当如何?”

  “依臣看来,既然满鞑子已然杀害了永王、定王,连黄口孺子都不放过,咱们不如也……”

  他做了一抹脖子的动作,又突然想起来并不雅观,忙缩回了手,俯首帖耳的等着张伟发话。

  张伟并不理他,只皱眉负手在堂上绕行一圈。半响过后,方向罗汝才问道:“汝才,前明太子今年多大年纪?”

  “陛下,那太子并不肯说话。臣下们又不能对他用刑,前明宫中亦无人跟随出来,无人知道太子年纪。不过,依臣下观察,那太子至多不过七八岁年纪,甚或是更小一些。”

  “他现在何处?”

  “已被臣秘密押来天津。他的身份太过特殊,万一传了出去,陛下不论如何处置,都很不好动手。刘宗周和一些知情的刘府家人,还有与刘某人过从甚密的好友,都被臣就地看押在济南。陛下,若是要臣动手,臣这便过去安排,准保是任何人也不得而知。将来史册有载,不过是明太子在京师陷落后不知所踪,帐只能算在满人头上,与陛下绝无关系。”

  张伟噗嗤一笑,向一脸忠义的罗汝才问道:“你到真是热心!说说看,为什么一定要杀了这小孩?他毛都没长齐,有什么可惧之处?”

  罗汝才瞠目道:“陛下!历朝历代,哪有留前朝皇帝或是太子的活命?别看这人年纪小,落在刘宗周那些人的手中,只要稍微得便,就立时能翻起大浪来。江南虽然稳定,不过北方初下,若是有心人登高一呼,立时就是万夫景从!”

  “何以见得就会如此?朕现下是中国之主,数十万将士枕戈待,还有谁敢不要身家性命的胡闹?”

  “陛下,明朝几百年天下,崇祯虽然是无能,不过这些年来励精图治,在士大夫口中风评甚高。其子又是如此幼小,很能搏人的同情。陛下,一定不可小视啊!”

  见他如此激动,就差声泪俱下。张伟虽然仍不在意,却也忍不住想道:“君权之重,在明朝末年已是远过前代。帝王尊严交较这前代,已然是神话之极。所以自刘裕杀害前朝皇帝皇族后,历朝历代无不以诛杀前朝王族为首要之务。明末时有两次伪太子案,南明的当是假太子。而真正的太子在满清入京之初,便被杀害。永定二王,亦同时身死。就是如此,到得康熙年间,还有人以朱三太子之名造反,竟也有愚夫愚妇冒死相随。”

  想到此事,他不免心中惴惴,因见罗汝才挺身站于身侧,浑似一只忠心主人的恶狗一般。他念及将来麻烦,差点儿便要挥手决断,下令让他立时将旧明太子暗中处死。

  只是突然想到留在南京的儿子,此时已经一岁多点儿,可以站立行走,经常在南京乾清宫大殿内蹒跚着追的张伟四处躲藏。想着张开双臂,格格直笑的儿子,张伟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微笑,向罗汝才令道:“先将他带过来,我要问话。”

  罗汝才不敢再劝,当即应诺一声,立时出门而去。张伟端坐堂上,令人送上一本新出的简体横排的明人笔记小说,看的心旷神怡,兴致盎然。他身为帝王之尊,甚少娱乐,以前的什么电影电视,书报杂志一概没有,电脑游戏自然是想也别想。他纵是掌握了全国政权,终究也不能推进科学的发展。这一两年来,政府运作渐上正轨,他已经颇有闲暇时光,于是第一件事便是令人依自已记忆刻出简体汉字,然后依横排规则排列,将一些小说笔记之类的小品文章印刻出来,无事之时便拿出来阅读欣赏。在他的影响之下,已有不少宫中女官和亲贵开始如此看书,初看之时,这些习惯了竖排繁体的人当真是痛苦异常,只是皇帝喜欢,却也是顾不得许多。张伟每常看到人一脸痛苦的阅读他下令印刻出来的书籍,其痛苦情状让他回忆起初到贵境时看到繁体竖排时的情形,他开怀大笑的同时,却也不免想道:“有些事,现代人看起来正确非常,让古人接受,当真是太困难的事了。就是建立浴室,推动公共卫生一事,就很难行。古人相信多洗澡伤元气,是以多半是只在过年前洗一次澡,那些贵人大官儿亦是如此。因为此故,是以身上熏香仍然是怪味熏人,委实令人难以接受。而这些事又不可以用法令的手段推行,法律介入私人领域乃是张伟最反感之事。所以他禁止人不排队,禁止当众吐痰,却不能强迫人在家中洗澡,便是因政府干预过多,并不是政治上的良策。

  虽然如此,张伟禁宫内女官缠足,在宫中推行简体字,提倡个人公共卫生,强调武勇,推广马术等等,便是以自身的绝大影响力,来改变一些表面上的东西。至于进一步的政治改革,要从整个精神面貌到法律制度都一步步走向民主与科学,绝非一日之功,亦不是几道行政命令便可以改变。积重难返,中国封建社会到了明清之际,已是腐朽之极,而在西学并没有进步到影响世界的地步时,唯有慢慢徐图更改而已。

  “陛下,陛下?”

  罗汝才兴冲冲将人带回,却见张伟端坐椅中看书,并没有理他。他却不敢高声叫喊,只得小心翼翼凑到张伟耳边,小声叫唤。

  轻声叫了几声,却见张伟仍做若有所思状,他便不敢再多嘴,只得垂手侍立一旁,等着张伟发话。过了半响,方听得张伟道:“石子明写论语正义,我来命人写一本海图国志。嘿嘿,把西洋和南洋各国的政治、宗教、文化全数写下来,再辅以地图,再加上有出海的商人们用报纸佐证,弄上一些趣闻花絮,用报纸连刊的形式,一年年坚持下来,总得教南北内地的人,都睁眼看世界才好。”

  罗汝才并不明其所以然,却也只得凑趣道:“是是,海商报是陛下在台湾时命人创办,其中有不少海外趣闻,商情信息,很是有用。现下南方诸省的冲要大城,都有发行。若是再加上海图国志这样的好书,只要正常更新,一定可以令庶民百姓们喜欢。”

  张伟翻他一眼,向他斥道:“你大字不识几个,也来说嘴!我告诉你,马上打天下,不可马上治天下,你等郧旧重臣若是以后还是粗鄙不文,亦很难立足!”

  罗汝才额头上冷汗频频而下,他因贪图享乐,喜欢女色诸事,常被张伟训斥。他所呈的奏章密报,也只得让心腹的书办代写,此及此事,不如发奋向学,现下也能亲手写书呈的高杰受张伟的信重,若不是看他还有几分狡猾灵气,办事也很经心,只怕地位早就不保,回家做富家翁去了。

  因向张伟连连点头,答道:“是是,臣下回去之后,立刻请先生教授,一定好生向学,不负陛下厚望。”

  张伟也不管他,只问道:“人带来了么?”

  “已在仪门外等候传召。”

  “即刻叫进来。”

  罗汝才如蒙大赦,立刻跑将出去,以张伟口谕敕令禁卫官兵,带那小童入内。张伟其实很少诛戮大臣,更别说他们这些从龙郧旧。只是这么些年积威下来,只需他轻轻一瞪眼,如罗汝才这样的亲信大将尚且汗流浃背,更别提那些较为疏远之人,更是害怕非常。这些属下每常自思,亦是深以为怪,不知是何原故。还是陈永华代他们解惑道:“尔等每常畏惧陛下,非为他故。乃是因陛下自入台湾起,遇事决断从无过错,凡事独立专行,竟从无疏漏错失,凡人安得如此?陛下料事之准,断事之狠,识人之明,使臣下每常与其独坐,皆是如坐针毡,惶恐之极。吾虽与陛下交好,亦每常有凛然惶怕之感,岂独汝辈!”

  张伟因立时要接见前明太子,对方身份特殊,虽然是幼童年纪,想必自幼在宫中教养,很知道君臣礼仪,到不便让他一见面就挑礼的好。是以放下手中小说,凝神端坐,只待那太子进来。

  待听到外间一阵悉悉索索声响,他便知道是禁卫将太子带到。因觐见规矩是必定要先报名,方才得见。他便高声道:“不必报名,着他进来。”

  待罗汝才将那太子半拉半拽,强拖进来,张伟注目一看,却见这位原本钟鸣鼎食,自幼生长在王府宫中的前明太子此时已是狼狈之极。身着青布直缀,脚穿芒鞋,头戴一顶仆僮所着的小帽,满脸黑灰,两只眼睛目露惊慌之色,显然这些天来很受苦楚惊吓,比之当日在宫中生活,已是天差地远。

  若是寻常的古代政客,只怕眼中看到的只是危胁和潜在的不安因子,对这太子亦殊无同情。而张伟熟知史书,知道这太子颇有些见地,声名亦好。若是崇祯放他先行南逃,即位为帝,而不是弘光帝那个白痴登位,或许明朝能够苟延残喘,亦未可知。而此人被亲外公献给满人,惨被杀死,其遭遇亦一直令张伟同情。

  因见他此时委实怕的厉害,张伟便向他温言道:“你不必怕,好生说话,朕不会难为你。”

  罗汝才因见太子懦懦不敢答话,只得向他喝道:“陛下与你说话,快些回话!”

  那太子越发害怕,因见张伟和颜悦色,并不骂他,反而向那满脸络腮胡子的武将训斥了两句。他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向着张伟一指,骂道:“篡位逆贼,有何面目同孤说话,要杀速杀便是!”

  张伟大奇,眼见这小孩明明害怕,却不知道怎么颤抖着嗓子,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眼见他的童音里带着哭腔,显然是害怕之极,张伟心中一动,向着太子温言道:“这些话,是刘某人吩咐你说的么?”

  那太子不过七岁,虽然崇祯注重皇子教养,五岁便开读认字,此时也读了一些论语,列传之类,只是小小年纪,哪里顾的上那么许多。强迫自已说出之后,却已是害怕之极,此时张伟并不发怒,仍然是温言相问,他便哇一声哭将出来,点头答道:“是刘老先生教导。当日拿我,他匆忙之间吩咐,汉后主刘禅说:此间乐,不思蜀,沦为千古笑柄。是以要我保住气节,斧钺加身亦要斥骂,这样千百年后,亦可有身后美名。”

  张伟大笑道:“这个刘老头子,真是迂腐!他怎么能知道,刘阿斗那是保命的妙语啊。朕且问你,他有说朕必定会杀你么?”

  “是,刘先生说,前朝帝王无有能活命者。月前,伪帝亲征亲,诛福王并福王世子、卫王、周王、德王等宗室亲王,将赵王等宗王关押南京,想必来日也会诛杀。我身为太子之尊,足矣号令天下臣民,与伪帝争雄,他怎么会放过你!所以让我就是死,也不可丢父皇和列祖列宗的脸。”

  张伟忍不住斜眼看他,笑道:“你想与朕争天下么?”

  朱慈烺迷惘半日,方老老实实答道:“想争,祖宗建基立功的辛苦,怎么就在我手里完了?不过,父皇都争不过你,我也肯定不成。”

  “哈!虽然是黄口孺子,到也知道事非轻重,比刘老头子还清楚明白。”

  虽然夸奖了这前明太子一句,张伟心中却仍是难断,心道:“依着古制,封其为王,虚礼尊之,这是一法。诛杀,亦是一法。到也好生难以决断。一杀了事,降臣或是隐在草野的明朝遗臣必定死心,再把前明王公宗室全数发配海外,那么日后少了许多麻烦。封他为王公,鄣示旧朝已灭,再用他的名义宣召安抚袁崇焕等人,必定是事半功倍。还有前明旧臣中的降者,亦是会称颂一番,拍上几句马屁。”

  想到这里,张伟忍不住喃喃自语道:“老子纵横南北,天下都打了下来。皇太极一世英杰都败在老子手里,难道还要这小小孩儿为我去收拢人心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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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01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七十章 决战(十二)~

 

  “朱慈烺,杀你不祥,朕亦不忍。”

  看着这小小孩童一脸惊奇欣喜神色,张伟沉吟片刻,又道:“用你做幌子,招降旧明大臣,朕也不屑为之。把你与放逐的旧明宗王及大臣们放在一起,徒生事端,与你也无益。台湾,日本,吕宋,你都去不得。吕宋东面有一小岛,方圆百里,前一阵子当地的水师方绘图过来,今派人送你过去,将那岛命名为关岛。你在岛上好生过活,去吧。”

  南太平洋上有很多荒凉之极的小岛,大的如关岛,方圆过百里,小的只有立锥之地。不少岛屿上都有土人,凶悍食人。此时寻常的汉人军民,都对这些岛屿视做畏途,并没有人敢上岛生活。旧明的宗室大臣很多,历史上被李自成与张献忠诛杀了不少,满人入关之后,又有不少宗室被满人屠戮。张伟治下所杀的宗室很少,放在内地看管起来很费精力,一个不好便被心怀不轨之人利用,全数杀了却又太过残暴,张伟不取。这两年来已有不少被放逐到吕宋岛上,却又害怕他们心念故国,联结造反。幸好这几年海上航船甚多,已逐渐发现不少面积大小不一的小岛,此时都没有被欧洲殖民者发现,用来流放犯人,一则可以省心,二来百余年后,这些岛屿尽成中国人的天下,整个南太平洋,将成为中国之内海,这样的好事,张伟自然不肯放过。

  于是自朱慈烺始,大半的前明宗室,郧旧贵戚都被流放荒岛,这些人带着家人僮仆,在关岛为中心,辐射周边,一个个或大或小的岛屿上渐次有了中国人的身影。原本一个个以西洋人命名的岛屿拥有了纯粹中国式的岛名。以张伟之计划,这股流放潮将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占据新西兰、澳洲,夏威夷等全部的太平洋岛链为止。在工业革命和大规模的移民前,将罪犯放逐海外,是抢占海外领土的最佳办法。英国当年如此行事,张伟自然全盘学习过来,运用自如。

  此事原是小事,却与张伟下决心大力开发南太平洋之事牵连上来,是以大操大办,弄的甚嚣尘上。前明宗室与郧旧一得知将被发配流放到南洋小岛之上,蛮荒无人之处,当真是只比合家抄斩略轻一些的惩罚。然则有太子在前,让这些人追随其后,却又有大义为先,不但不该拒绝,反道该一个个抢先效命,誓死追随方是。一时间各处港口均是这些面无人色,哭天嚎地的前明宗室,各人一想起要去家国万里之远,终生不得返回,身处荒岛,无可通信,当真是觉得天地为之变色,人生与死无异也。于是当场跳海者有之,举家在靖安司前来拿人时自焚者有之,服毒吞金上吊诸招频出,只是官府秉承张伟之命,只要有一口气的全数拿捕上船,驶向吕宋与日本周边海域中已被发现的小岛,给他们农具耔种耕牛等物,待到得目的地,便一股脑撵上岛去,由得岸上哭声震天,却是再也不加理会了。

  张伟一心布置合围满人之事,自下了决定之后却是很少理会此事。无论朝野上下议论纷纷,甚至有人以辞官为挟,却始终不改初衷,并不理会那些儒臣的所谓:太残,太苛,陛下求治太急,流放之刑酷烈惨过诛戮,有伤天和,非仁君圣王治世之道。这些人之所以敢如此跳脚攻讦,却是因张伟已有明谕,无论如何,不会因言罪人,所以上窜下跳,无所不用其极,除了不敢辱骂张伟,朝中大臣只要支持张伟此举的,多办被骂了个遍。

  张伟每常阅览司闻曹送上来的这些报告,只是冷笑,心中知道,满人一灭,与旧儒及千多年积累下来的陈腐意识交战的时机便已成熟,到那时,却教这些人见识一下他的手段。他虽然不能以言罪人,不过这些人身上毛病太多,偏偏又喜欢多嘴,整治起来借口多多,并不需要张伟劳神。

  飞骑并万骑自那日军议过后,连番出征,趁着畿辅一带空虚,斩杀了不少零星南下的八旗游骑,待北京方面知道厉害,便再也不敢派出小股骑兵出通州地界。自京师之南,半月间四府七十余县,全数落入汉军之手。而孔有德等近十万汉军,亦急入山西地界,驻防明军先是交战,继尔全数投降,半月间太原、大同等名城尽数归于汉军治下,自此,明朝所有的疆土不复存在,所有的宗王尽数落入汉朝手中,再也不复存在。

  山西的旧明大臣,自然是以袁崇焕为首,自他而下,卢象升等数百名旧明大臣悉数投降,秦王、晋王、代王等宗王尽数被擒。与各路汉军高歌猛进不同,驻跸天津的张伟却统兵不动,虽然可以在十日内攻克通州,直逼京师,然而一心等着朝鲜军报,想着要关门打狗的张伟却并不打算此时太过逼近。此时京师情形不明,豪格败后皇太极对八旗的掌控必定削弱,那些八旗贵族如何打算亦不很清楚,若是正在首鼠两端,汉军往前一逼,朝鲜方面的军队尚未进入辽东,八旗全数退入关外,到时候却是麻烦之极。

  两边僵持旬月,西路汉军已然逼近京师之北,只待张伟一声令下,便可以沿着明朝的长城防线,高歌猛进,切断蒙古草原与北京的联系。

  “袁崇焕送到了么?快召他入城,我要见他!”

  孔有德等人没有接到进军的命令,却接到张伟命他们迅速送袁崇焕至天津的手谕。几个统兵大将并不敢怠慢,立时调拨人马,将袁崇焕等人押送至天津。一到天津城下,带队的将军便立时派人入城禀报,张伟甫一得知,便立时命人将他们带入城来。

  虽然与初至时不同,张伟已经没有追星似的收集名人的欲望,但是想到这个中国历史上可与岳飞齐名的民族英雄可以加入到自已麾下,日后用来专镇一方,既可相信他的能力,亦可信任其人的品格,张伟心中高兴,心道:“此人成名于北方,却是南方人,南洋事起,用他来专任南洋之战,我当真是可以放心。海战有施琅,陆战中的攻守城池,此人实在是最佳人选。”

  想到此处,张伟难耐心中欣喜,因向身边禁卫道:“摆架,我要亲自去迎!”

  自他登基为帝之后,还从未有人享受过如此殊荣。各禁卫军官心中诧异,却是不敢怠慢,各人急忙召集禁卫士兵,肃清街道,摆出皇帝出征的全副仪仗,种种旗、仗铺陈数里,随着张伟亲至城门远迎。

  “元素吾兄,自辽东一别后,恍惚间几年时光过去,看起来你健壮如故,弟欣喜之极。”

  张伟甫一见到数百名逶逦而来的前明山西降官,因见到打头的便是黑口黑面的袁崇焕,立时跳下马去,迎上几步,向他拱手一礼,嘻笑问好。

  随行而来的汉军乃是龙武与龙镶两卫的汉军士兵,自出征后已是近两年不见张伟之面,此时见到皇帝出城,各人哪里管张伟是来迎谁,当下心中激动,齐声高呼,万岁之声响彻云宵,张伟眼见袁崇焕开口答了几句,却听不清亮,只隐隐约约听到他亦提起自已相貌,相必是说比在辽东之时看老了不少。

  张伟因见围观呼喊的汉军士兵越来越多,知道此时不能冷了众兵的心,因向袁崇焕等人无奈一笑,翻身上马,纵骑向各卫汉军挥手致意,绕行几圈之后,才命汉军就城暂歇,由着禁卫军将一众降官带入城内。张伟不便与袁崇焕等人说话,只得一马当先,先行返回城内居住,命人将袁、卢等人随后带到。

  待禁卫们将袁崇焕等人带入,张伟也不令他们行礼,先是让几人落座,尔后又命人上茶,一切如同常人故旧对坐叙旧一般。

  袁崇焕因见张伟如此相待,知道此人一是难却故人之情,二来是因欣赏自已才干,意欲招降。他心中虽然感动,却并不打算改变心意。

  因向张伟欠身道:“志华吾弟,想不到当日一别,今日一见时,你我身份地位如同云泥之别,弟虽已故人待我,只是天下以然一统,愚兄如何克当。今日之后,再难见面矣。”

  张伟笑道:“吾兄不必着急,纵不愿在汉朝为官,亦可返乡为民,安享太平之福。吾兄戎马多年,除在天启年间罢职归乡,这些年并未回过广东,到不如在这里歇息几日,回乡休息一阵子也好。我必定令地方官好生照料,决不敢勉强吾兄一定为新朝办事。”

  又转头向卢象升道:“卢公亦可如此!”

  因见卢象升轻轻摇头,张伟知道这两人来此之前必定已有定计,卢象升资历才干俱不如袁崇焕,必定是以袁崇焕马首是瞻。因又向袁崇焕笑道:“吾兄有何见教,不妨直说。你我二人交好,不必顾忌太多。”

  袁崇焕微微颔首,向张伟道:“志华与我初见,并不以臣礼相逼,足见诚意。若不是明皇待我不薄,臣节私交难以两全,学生必定愿意报效,为新朝尽犬马之劳。”

  他自座中起立,向张伟躬身一礼,笑道:“足下杀太子,我与卢公必定推举秦王入继大统,虽败而亡,亦是无悔。”

  “暗中杀了,你们也不知道。”

  “不然,长久不得太子与先皇诸子消息,吾等必定会推举秦王继位,入承大宗。纵是如此,得到太子消息后,秦王勾通将军曹文诏等起事,但因太子尚在,难以服众,也只得罢了。今既然太子被放逐海外,吾等共议,既然无法与足下争雄,且又不愿臣服汉朝,现下愿意与太子同往,侍奉左右,既为明朝尽忠,又可苟全性命,望志华成全。若是不然,吾等只得自尽,以为明朝全节。”

  张伟心中又是讶异,又是痛惜。他知道这几人都是刚强忠烈之人,既然已有定计,很难改变他们的心思。此时若是自已再劝,除了激起几人的怒火,当场翻脸之外,决计没有别的结果。

  因勉强一笑,站起身来,向袁卢几人道:“弟不才,不能使几位臣服,亦不敢相强诸位,只得从诸位之愿。几位放心,弟必定能地方官员多备物什,不使几位与太子委屈。”

  袁崇焕等人大喜,实在想不道张伟答应的如此爽快,当下各人均站起身来,跪下施礼道:“陛下大恩,臣等没齿难忘。”

  这些人因张伟答应条件,从此便成为大汉治下百姓,是以现下方肯跪下行礼,不再以明朝遗臣自居。张伟脸上苦笑,将他们一一扶起,感慨道:“前明宗室郧旧,一闻随太子出海,各人都是如丧考妣,如临末日。偏几位大才,朕很愿意重用,却并不肯为朕效力,当真是遗憾之至。”

  袁卢二人相视一笑,同声答道:“新朝气象兴旺,陛下身边人才甚多。我等前明罪臣,重用伤新朝诸臣之心,陛下何苦。况且华夏子民百姓数以亿兆,只要留心选拔,又何必担心没有人才可用呢?”

  说罢又是躬身一礼,齐道:“陛下军务繁忙,来日便要与鞑虏决战,臣等不能效力,不可再耽搁延误,这便请辞,请陛下差人召来臣等家人,齐集出海。”

  张伟心中明白,这些人难忘旧朝,害怕自已不肯放过,再行劝说,是以如此要求。他自回明朝时起,对袁崇焕等明朝英才就很是仰慕,一心想让他们为自已效力。到了此时,却仍然不能使他们归心,当下只得掩面挥手,看着袁崇焕等人飘然而出,急步而出,不过片刻光景,已是踪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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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02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七十章 决战(十三)~

 

  送走袁崇焕等人,张伟为此事数日不悦。直待收到前方急报,得知京畿一带的八旗颇有不稳迹象。原本只是零星小股的八旗兵下乡四处劫掠,待到了此时,已是有大股过千一股的满兵四处抢掠,烧杀淫侮,无所不为。虽然派出的暗探并不敢进京打听,却听得京郊四乡的百姓传言,城内十几天来到处烽烟,百姓惨嚎奔走,商行关门闭户,通衢大街上很难见到人影,原本人口百万,永定河港口停船千万,贸易商旅不绝于途的大明京师,此时寂然萧条,已成鬼域。

  他知道此时北京必有绝大变故。或是皇太极已然陨命身死,或是大权旁落,掌握不了全局。无论如何,此时已是进兵良机,若再拖延,京师一带百姓受难不提,就是满人也可能随时逃窜入关。是以连下手诏,谕令孔有德与刘国轩所部即刻北上,包抄满人后路,而飞骑与万骑合兵一处,与金吾、神策、神威三卫中调拨出来的兵马合兵一处,连同禁卫军,一起往击通州。而三卫主力即刻由塘沽下海,迅即海运至山海关,抢占关门,期于由朝鲜进兵的施琅所部全师,彻底截断满人后路。

  张伟统率十万大军,并万余宿卫禁卫,近十一万大军连绵数十里,旬日间攻克霸州等处,前锋游骑已至通州郊外。通州乃是京师近畿,通州不保,汉军便可直入京师城下,况且地处平原,正适合八旗骑兵大举冲击,若如张伟所料,八旗主力大半齐集于此,若是此处做战不力,便可以迅即逃窜北京,烧杀抢掠一番之后,退往关外。张伟直入通州境内,与飞骑万骑会合一处,先破漷肥、武清、三河、玉田等县城,兵锋直薄通州府城。

  通州府城乃是当年徐达北征时命燕山忠敏候孙兴祖所修,周长九里十三步,高四丈六尺有余,有城楼四座。汉军逼近通州府城近十里路,已可于高处看到通州城楼,只是城下满人连营处处,烽烟阵阵,看起来十余万满蒙汉大军聚集此处,准备在这华北平原之上,与汉军决一死战。

  张伟自南京一役后,从未亲临战阵如此之近,此战过后,中国大一统的局面完成,除了小规模的征讨之战外,再也不可能有如此规模的大战。因而小心谨慎,并没有即刻下令进击,而是排兵布阵,安插部队,以期一战而克全功。整队数日之后,对面的满人却也是全无动静,并没有以骑兵前来骚扰。张伟每天傍晚出营观看,只见对面炊烟凫凫,遮挡住半边天空,显然十数万满兵齐集此地,准备决战。只是心中奇怪,敌人为何让汉军从容部阵,而不是趁着汉军立足不稳,先行以大规模的骑兵冲杀。

  “陛下,满人大阵中射来响箭,说是主帅求与陛下在阵前一会。”

  “拿来我看。”

  张伟驻于通州城外十余里的外的小镇之上,却想不到在初临通州城下便接到这封书子。他展信一看,其上并没有评书演义上的邀战话语,只是对方邀约他于通州城外两军阵中会唔,到也省了他批复:“来日决战”,四字。

  览毕一笑,轻轻提笔写道:“可”,然后交与部下射回。他心中奇怪,心道:“清军主帅定然不会是豪格,亦不可能是代善等人,该当是皇太极亲临通州,主持此次决战。心中微觉兴奋,当即便令人准备,决意明晨与皇太极在阵中相见。

  待第二天天色微明,他便早早起身,在三百名禁卫骑兵的护卫下直穿过汉军阵营,过了最前卫的金吾卫阵时,却看到张瑞与契力何必各领数千人马,埋伏左右。张伟知道是众将害怕自已受编,是以如此。若是看到对方营中有兵马出动,便可以出动护卫。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张伟骑马立于汉军大阵之前,远远觑见对方烟尘扬起,待稍近,便可看到对方亦是二三百骑,往着两军阵中飞驰而来。张伟心中稍觉兴奋,立时打马向前,向着对面敌骑来处迎去。

  甫至正中,张伟一眼瞄将过去,却见打头而来的正是皇太极本人。他远远立住战马,在强弓射程之外,命几个禁卫上前检视对方是否带有弓箭,满人骑射精妙,皇太极正是个中好手,张伟可不想莫名其妙在此处断送了性命。待禁卫们驰回,对方前来检视的侍卫亦是查验后返回,双方都是赤手空拳而来,张伟与皇太极这才驱马向前,相隔十数步说话。

  张伟先在马上略一拱手,向皇太极大笑道:“大汗,暌违经年,大汗清减至此,这可全是张伟的罪过。”

  皇太极此时又岂是“清减”两字可以形容。他一入京师不久,因操劳过甚,劳心劳力,身体就已是很难支持。总因初入关内,又占据明朝京师,想着大军南下,先得北方,然后与张伟争雄天下,这才勉强支撑了下来。此时迭遭打击,对方兵锋已然逼至京师,自已已然失却主动,被这年纪远无小过自已的敌手打败。

  他又是羞愧,又是着急,两月时光过来,已然是容颜憔悴,面色枯槁苍老,显然是时日无多。唯有两只眼睛还是目光炯炯,一张一合眼霍然有神,使人害怕。

  此时听张伟讯问,语带讥嘲,他却也并不恼怒,只淡然一笑,提声向张伟答道:“辽东被袭,是我不防,此败于皇帝一也;二妃被擒,我方寸大乱,被皇帝从中利用,扰乱我大清内部,此乃我败于皇帝二也;占领明朝京师,低估汉军战力,致使八旗精兵覆亡三成,此乃我败于皇帝之三。”

  他面色从容,侃侃而谈,神色如常,并没有激动发怒模样。只是张伟却是心知肚明,对面的这个女真大汗手中若是有弓,只怕立时就会掏将出来,将自已一箭穿心。

  只听得对方中气不足,说话间累次咳嗽,张伟因道:“大汗不必着急,慢慢讲来。我听大汗说话,观大汗神色,只怕在重病在身,还望保重。”

  “嘿,皇帝是巴不得我立刻就死,然后八旗大乱,就能省好多力气了。”

  见他虽然连声咳嗽,张伟亦是稍觉悲凉。此人英雄末路,此战绝无胜理。以后世人眼光看来,满族亦是华夏民族的一份子,然而当时之世,满汉不通,语言衣冠完全不同,乃是敌国之体。是以无论如何,打败此人,灭其族属,乃是张伟的第一大任务,是以虽然略觉心软,张伟却又笑道:“大汗今日约见,欲请降乎?朕可使大汗知之,方今京师四周,有汉朝汉军三十余万,厢军二十余万,八旗前次遭遇大败,实力大损,军无战意。我师以五击一,火器犀利,满人擅长之弓箭殊无用处,此次接战,满兵必败,大汗以为然否?”

  以为皇太极必定会反唇相讥,却不料他猛咳几声,象张伟勉强一笑,点头道:“正面与汉军接战,我八旗固然勇猛,不过依豪格等人的描述,咱们是打不过你们的。”

  张伟奇道:“那大汗战又不敢战,退又不退,难道当真是要请降么?”他又不禁大笑道:“想不到大汗一世雄杰,要来寻我这后生小辈哀恳求饶么?”

  皇太极嘿然道:“你不必如此相讥,这等把戏何苦用在我的身上。今日请见,一来是要见见故人。当日看走了眼,以为你只是寻常重利海盗,却不料六七年时光过来,竟成为我满人死敌。阁下无论是眼光见识,心肠手段,不但远在崇祯皇帝之上,便是我,亦是远远不及。”

  说到此时,他不禁在马背上略挺一挺身,舒展筋骨。张伟远远看了,突觉此人雄风犹在,如同病虎虽卧,却是不容轻侮。又听皇太极接道:“你起事之初,不过二十来岁年纪,哪来的眼光,哪来的那么多深沉?我搜罗情报,仔细研究,总觉得你行事如同算好了下一步,绝无错漏。人无完人,我随父汗戎马一生,开初也很有出错的时候,偏你却一步不错?你是人,还是鬼神!”

  张伟被他的厉声大叫吓了一跳,却又不能告诉他自已是来自几百年后,对这段历史发展知之甚详,自然是算无遗策,远远强过同时之人。只是这话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只得干笑两声,向他道:“皇天景命于我,是以运气特别好吧。说起来,大汗才能远过于我,我是服气的。只是你时命不济,徒乎奈何?”

  皇太极黯然点头,轻抚爱马头颅,听得它轻轻嘶吼,向张伟断然道:“今日一见之后,必定是你死我活之局。再难相见,未知阁下若是得胜,将如何处置我满人全族?”

  张伟略一沉吟,便答道:“虚言矫饰,甚或是欺诈大汗,都非识英雄敬英雄之举。此战过后,汉军必定得胜。战阵之上,绝不容情,便是有投降被俘者,亦全数诛杀。待将来平定辽东,揣毁满人村庄,徒徙满人入内分散居住,称关内汉人出关居辽东。自此之后,满族老幼容入汉人之中,而辽东热土,永为中国治下。”

  “辽西深入,黑水之北,非汉人所能至。深山密林,猛兽众多,汉人能深入其内,并安居乐业?皇帝所思,未免太过容易了。”

  “大汗不知,辽东之处盛产东珠、毛皮、人参等货。这些都是南方急需之物,深山密林处不便农耕,却可以建筑军堡和民居,鼓励人入林寻参采珠,慢慢儿将密林内的野人逐渐赶出。大汗,重利之下可得勇夫,又何惧没有人往关外极边之处去呢?”

  见皇太极神色惨然,张伟却又道:“纵是逃窜草原,一时无事。然而草原上部落甚多,满人极盛时蒙人相助,满人落难了,蒙古人会欢迎抢掠他们草场和牧群的外人么?”

  他轻轻摇头,故意做出不忍之色,向皇太极道:“自北宋末年,女真祸乱中华,至今日之世,朕必定要永平此患,不使后世子孙再受边患。不但是满人,便是蒙古草原,也需肃清。草原民族编成保甲,委派流官,服之者生,反之者灭亡其族。终吾一身,必定要达成此愿!是以纵然有伤天和,杀伤过多,却也是顾不得了!”

  皇太极却并不如张伟所料想的那般惊慌,张伟注目看去,虽见此人略有慌乱之色,目光中却仍是镇定如故。他心中讶异,心中急速思索,却又向他试探道:“那么就此别过,整军而战!”

  “自然,该当如何,悉听尊便。此战过后,八旗若胜,却一样的不杀俘,降者任用如故。汉人百姓,亦不许劫掠。然则若是皇帝被我八旗大军擒获,则必定无幸。”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均知对方乃是坚强不可夺志之人。此战过后,必定皆是如约而行,当即大笑拱手,各自拨马而回。

  张伟骑于马上,不住回头看那皇太极的身影。见他虽然是病入膏肓,精气神亦是很差,眼见是油灯将枯之人。却仍然是坚韧不拔,信心毅力均很充足,却不由不让人佩服。

  待回到已方阵中,便立时向神威、金吾三卫诸将下令,全师前移进逼,炮队随之移动阵地,只待敌营一入射程,便开始以过千门的火炮构成的强大火力,将前方阻挡汉军前行的一切障碍,悉数夷平。

  皇太极自别张伟后,已觉头晕目眩,很难支持。勉强骑到已方阵前,已然不支倒地。他的近卫侍从急忙将他扶起,以艾烧额,半天之后,方见他悠悠醒转。

  见他神智仍是不清,闻讯赶来的豪格忍不住大声叫道:“阿玛,你快醒醒。咱们该当如何,请你快点拿定主意才是。”

  皇太极被他一唤,方才清醒过来,他知道自已命在顷刻,说不定撑不过今日,因强打精神,向着豪格道:“敌人一会必定会来攻击。依着汉军的行事,必定会狂轰半日,方才进击。你现下就命上三旗的满洲八旗全数后退,由你亲领,往山海关去寻礼亲王,告诉他,一直退,退往北方极边之地,这样咱们满人才有一线生机。”

  豪格急道:“那阿玛你呢?不如让儿子在这里,阿玛先走。咱们满人没有阿玛,必定将是一团散沙。”皇太极苦笑道:“散了还好,还能从容恢复。你不必多说,快些领着满蒙部众全退。我将死之人,领着八旗汉军抵挡敌人,他们进军甚慢,你们先逃,敌骑追击不上,若是耽搁了,悔之无极!”

  见豪格尚在犹豫,他怒目喝道:“速去,再敢迟误,连你先期丧师之罪同治,立刻斩你!”

  豪格无奈,只得扭转身体,再也不敢半躺在地的父亲。他匆忙回到自已营中,耳中已听到远方炮声次弟响起,知道敌人进击在即,连忙传召了部下所有将军部众。满蒙军人原本就是驻在通州之北,在汉军八旗之后,此时悄然集合,万余名八旗将士趁着敌炮声响的掩护,悄然退却,直奔山海关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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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03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七十章 决战(十四)~

 

  皇太极虽然精神很难支持,却连发军令,命令马光远、祖大寿等汉军将领整军备战。又命炮队连续开炮,不可停止。清兵阵中亦有这些年来自铸和俘自明军的数百门火炮。其中不少射程亦在五六华里以上,打将起来阵地中间浓烟滚滚,声响震天,到也是声势骇人。只可惜射速既慢,威力极小,距离汉军阵地尚远便已多半落下地来,只是徒劳无功罢了。皇太极之所以命令开炮,不过是因后队满人撤离,虽然相距离前阵很远,亦要以此掩护罢了。

  他此次出京之前,便已知道此次败局以定。不但在畿辅立足不住,无力南下。纵是辽东老家,在数十万汉军出关追击之下,也很难抵敌。豪格带着几百名残兵疲卒逃回京师之后,整个驻京的八旗贵族无不惊骇莫名。豪格自幼跟随父祖出征做战,行军打仗都是满人中的翘楚,纵然是有些骄狂粗疏之病,也不会在与敌人的交手中败的如此之惨。上三旗精兵全师覆灭,父叔辈及谭泰等满人中知名的大将丧身,豪格就是个猪脑子,手中有着这些精兵强将,也不该败的如此之惨。

  待各路派往畿辅各处的八旗精兵皆是惨败而回,众满人亲贵均是慌了手脚。敌人的重步兵实力不在满人铁头军之下,火炮威力强过已方千百倍上,纵是弓箭骑射,亦有五六万人强军,那万骑卫皆是高山土族,以射猎为生,与满人对射时毫不吃亏,甚至比不少脱离射猎为生的年少满人更加精准。

  又是剃发纹身,看起来凶横野蛮,不少年少满人望之如同鬼魅,浑如当年的明军与努尔哈赤起兵时的女真强兵相遇情形。自代善以下,岳托、硕托、多尔衮、阿济格等下五旗势力皆是主张立刻退兵,抢光北京全城的金银人丁,纵火烧城,要将北京城烧成一片白地,绝不留给敌人。

  皇太极虽不情愿,主张集合八旗全部主力,在畿辅平原与敌接战,以骑兵的迅速机动能力,抹消敌人的强大的火炮轰击。只是全数的满人上层已被汉军吓破了胆,除了如皇太极等少数的杰出之士之外,大半的八旗贵族都并没有进取中原的雄心。

  在他们看来,多抢一些钱财和汉人奴隶,保有辽东的富贵生活,便已是女真人的最大成就。而且八旗累次征战,都是临时从旗下征召健壮男丁,此次出师举族动员,自十五至七十以下的男丁,能够骑马射箭的多被征召,天津一战折损三分之一,这样惨重的损失令全旗上下哀声自起,诚为自天命汗起兵来未之有过的惨重损失。

  若不是皇太极为汗称帝多年,政务军事上都是其余亲王贝勒无可比拟,是以虽然手中实力大损,到还没有人觊觎他的帝位。只是惨败之余,逃奔而回的谭泰旧部深恨豪格弃旧主不顾,上三旗内部都是暗流涌动,他以多年积威镇压内乱尚且吃力,想内排众议与敌决战,却是有心无力了。

  自汉军四处出击,隐然有包围京师之势态后,皇太极终于松口。以他之能,自然知道敌人渐渐合围靠拢,就是八旗全师与敌交战,偶有小胜亦改变不了大局。若是再迟延耽搁,必成全旗覆灭之势。因虑如此,便同意由代善父子当先出京,往蓟镇、永平府、山海关等人先行撤离。而由他本人,带着残余的上三旗满蒙兵马,连同由关外出征及在京师附近收编的七八万汉军一同南下,会同通州城数千守军,挖筑长垒深沟,以迟滞汉军脚步,为掩护满蒙八旗带着降人官员及阖城汉人百姓逃跑多留些时间。此令一下,当下便由多尔衮兄弟诸人领头,放纵旗兵洗劫京师库藏,拷掠百官私产,又命京师汉人剃发相随,健壮男女丁口及能工巧匠全数出关,体弱不降者或是屠灭,或是任其生死。

  离京之日,京师内烽烟四起,自太和殿而始,禁宫内多处火起,阖城之内,亦是火光大起。到处都是满人杀人放火,而即将被押送出城汉人哭声震天,不少人离家之日,抱门而哭。被满人兵丁如同牲口一般强行鞭打驱逐,稍有迟误者,必定惨遭杀害。而全城百姓虽然家产被抢,已身为奴,遭遇如此之惨,却鲜少有敢抵抗者。全城百姓连同官员士绅,皆是眼睁睁看着家人好友身死眼前,妻女被人淫辱,却也只是战战兢兢于旁观看,无人敢发一言。除非是豪富这家,以银钱珠宝交付给入门的满蒙汉兵,才能勉强保得一时平安。五六十万人的百姓在冬日的酷寒中踉跄出得北京各城,在如狼似虎的八旗兵丁的看押之下,在白日化冰的泥泞道路中艰难前行,往着数百里外的山海关而去。不少人心中绝望,害怕到了辽东之后更加坚苦难捱,或是在城内便阖家纵火自焚、上吊投井而死,或是在行路途中捱不得辛苦,挺身而逃,被呼啸而至的旗兵或是刀砍,或是箭射,一时间逃脱无路,均是身死路边。

  只是千算万算,却并没有想到汉军以强大的海运能力运送三卫主力至关门之内。在汉军主力与皇太极所率的辽东汉人八旗接战之前,一路兼程赶往山海关周围警戒的八旗前锋已然在永平府周遭与汉军小股部队遭遇。原以为小股骑兵与步兵汉军交战必定可以略战便宜,谁料对方在没有火炮的掩护下,以长矛、火枪刺刀方阵,辅以小炮、手榴弹、火箭、铁珠、尖刺等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武器应敌,几次交手下来,八旗兵每次均是死伤惨重,而适应了敌人战法的汉军死伤越来越低,天寒地冻下受创的八旗兵虽然不必担心伤口感染,可是更因严寒导致医治乏术,伤者身体越发虚弱,每次交战下来,身体内经常布满汉军枪子的满人经常在痛苦哀叫中,在周围伙伴的注视下极其痛苦的死去。

  其为如此,满蒙八旗虽然人马众多,自前锋过后,大军齐集,人数越来越多,只是心忌汉军火力过强,若是占据了山海关天险,纵然是已方人数占优,却亦是殊无把握。各人一时半会都是拿不定主意,而一向当家做主的皇太极却又并不在此处,各人无奈之下,只得先在永平府一带安身,一来四处劫掠财物人口,二来派人速往通州寻皇太极,询问他该当如何是好。

  与汉军僵持一天之后,一直处于半昏半睡的之中的皇太极在大帐中接到了来自永平的军报。信使在半途中遇到了豪格,原本就不想撤退的肃亲王正好得到这个理由,当即便驻屯于京师城下,等候其父的命令。

  “事不可为矣……”

  眼见皇上面色苍白,轻轻将代善等人亲写的急报扔在地上。军帐内等候皇太极处断紧急军情的使者急的满头大汗,被他掀开的帐门被寒风拍开的啪啪做响,冷风不住吹将进来,夹杂着呛人的硫磺味道。自清早接战,此时已是山暮斜阳,清军阵中炮声越来越稀疏,自汉军调准校距,扑天盖地的炮弹倾倒在清军炮队之中,刚刚与敌手学会集中火炮做覆盖射击的清军承受不了如此猛烈的打击,炮手纷纷阵亡,火炮不是被敌人炮火炸毁,就是承受不了高密度的轰击,自行炸膛毁坏。

  因为火力越发微弱,前线清军已经抵挡不了汉军的进逼,几个时辰下来,汉军前锋已经将清军的第一道防线打跨。若不是因为皇太极早有准备,征集通州附近的民伕挖开冻土,以长沟、木栅、土垒,配合各式各样的小型火器及弓箭手苦守,在十余万汉军步骑大军的打击之下,如此坚实的防线仍告不守,而其余延深的防线远远不如前方,只是天色渐渐黑暗,汉军不为已甚,已经开始在突破处打扫战场,稳固防线,骑兵开始往清军阵后移动,准备包围攻击敌军侧翼。

  “皇上,您拿个主意啊!代善王爷,还有睿亲王,英郡王,都拿不定主意。咱们是强攻关门,还是绕道草原回辽东?”

  皇太极目光一闪,原本半躺在床上,却突然推开侍从递上的汤碗,半坐起来。向着那使者道:“他们是猪脑子么?代善哥哥年老糊涂,莽古尔泰遇事无谋。可是多尔衮他们呢?敌人若是此时到了关门,你们还不快些放弃百姓,只携带粮草,快些入草原回辽东,还在那里耽搁迟误!”

  他说到此处,已是气喘难奈,颓然倒在床上,挥手向那使者道:“要他们和蒙古诸王好生交结,多送金银给科尔沁等几位蒙古汗王。如是辽西不可安身,汉军一路攻杀过去,就望老林子里退。别顾着盛京了,带着族人一直北退。前年,我派人攻伐苦兀岛,杀了通古斯野人的几个族长,他们都害怕,带着东珠毛皮来请降。你告诉礼亲王,密林和岛子上虽然困苦,不过土人势力很弱,汉军又不便以火器大队进击,可以安身。别再惦记盛京繁华,那时不是故乡,若是恋栈不舍,会害死全族的。”

  见那使者仍然呆立在帐立,皇太极怒道:“还不快走!告诉豪格,他要是还不舍得走,只怕也走不了了。”

  “是!奴才这便去办。”

  皇太极闭目不语,耳听得那使者靴声囊囊,渐次去的远了。大帐里的近侍领班费扬古一面命人捡起适才摔破的汤碗碎片,一面跪在皇太极卧榻旁边,向他轻声道:“皇上,不如现下就由奴才们服侍皇上起身,趁着敌人未能破阵,先往京师与肃亲王汇合一处,然后沿着草原退往辽西吧。”

  “我是不成的了……你带着我的摆牙喇侍卫,去追豪格!”

  “大汗!”

  皇太极适才说么那么许多话,其实已是回光返照,再难支持了。他原本就是油尽灯枯,又为此事耗尽心神,想到八旗大军很可能被人全数消灭在关外,而辽东故地亦是很难保有。他与努儿哈赤父子两代几十年的心血,以建州女真全旗这些年来无数人的鲜血生命换来的成就,却在这短短几年内被一个汉人小子轻松抹消,此时身为将死之人,种种画片纷沓而来,走马灯也似的在眼前晃动不休。时而是父亲威严自信的神情,仿似在责备他不能保有父业;明而是那些战死在战场上的八旗子弟的身影,一个个满脸鲜血,身上全是刀枪箭矢,向他们的大汗责怪,怪他不能领着旗人攻伐天下,反而连原本的基业也保不住;而想到宸妃之时,又是嘴角微微露出笑容,想到就要去于爱妃相聚,心中不但不怕,反而充满喜乐之情;只是他到底身为女真全族之主,不能沉溺于儿女情怀之中。想到最后,终于又想到八旗大军现下被阻在关内,不能返回。

  想到此处,只觉得又急又怒,却又是无全办法可想。因喃喃语道:“我死之后,女真人谁能撑的住大局,谁能领着族人对抗张伟?不成,我要起身,我要领着大伙办法!有我亲自过去,一定能想的出办法来!”

  他霍然起身,半直着身体想往卧榻下跳,费扬古忙上前搀扶,向他道:“皇上莫急,咱们这就起身,由皇上领着,女真人一定能重振雄风!”

  说到此处,却又感觉皇太极搭在自已臂膀上的手越来越沉重,整个身体又斜倒下去,费扬古心中暗叹,知道适才只不过太过激动,才能差点儿站将起来。因又凑上前去,正欲安慰,却见皇太极两眼紧闭,口鼻间已是一丝气息也无,面颊间一缕潮红,显然是已经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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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04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七十章 决战(十五)~

 

  回头转身看向帐内侍立的诸侍卫,费扬古沉声道:“不准哭,不准喧哗。把准备好的棺木马车弄过来,一会子天黑透了,咱们就走!”

  因为皇太极是以重病之身前来,对身后事早有准备。所有的近支亲贵都不曾带来,上三旗的大将大臣亦是全数跟着豪格退走,就是一向得他喜欢的侄儿萨哈廉苦苦求告,亦是不曾让他前来。是以此时身死病故,各侍卫虽然悲痛难抑,却是迅即将他小敛后收入棺木,放在一辆运送粮草的马车之内。各待卫将大帐内的灯油添上,帐门紧闭,留着几个不知情的小侍卫把守帐门,其余人等皆是装成押送粮草的兵士,趁着夜色悄然而行,待绕过通州城池,一路打马狂奔,由京师之侧直奔山海关方向而去。

  他们日夜攒行,哪管身后八旗汉军死活。自从这一众侍卫将皇太极尸身运走,大帐内外皆由一些小侍卫严密把守,任是谁求见亦是不可。马光远统领数万人的天助军,十余年前就开始跟随努儿哈赤左右,很得皇太极的信重,竟也是闭门不纳。

  一众汉将到也不气,心中却隐隐然觉得不对。是以不断的请安问好,期望皇太极能够接见一次,以定军心。

  待到得第三日天明绝早,由马光远亲领过百将军,在皇太极帐外长跪哭号,请求皇上召见。那大帐内却是一点声息也无,不但皇太极不肯接见,就是那几个常露面的侍卫亦是不见踪影。待逼问那些把守皇帝御营

  的小侍卫,却是一问三不知,只是不准这些将军进入,其余一概不管。

  此时不但马光远等人知道大事不妙,纵是祖大寿等新降汉将亦知道事情不对。这几天来汉军不住的狂轰滥炸,清军虽然殊死力战,奈何汉军不但火器远过清军,就是勇猛敢战,临阵肉搏,亦是不在这些辽东汉子这下。汉军阵地不住前移,将清兵强迫民伕修筑的长垒壕沟不住填平,眼看炮弹已经在皇太极的御营附近不断落下,几天下来七八万清兵已然死伤近半,众将顾及身后的满兵和皇帝,只是咬牙苦顶,并不敢退后。况且此次交战乃是取的阵地固守之势,若是四散而逃,汉军游骑前几天就在两侧游动,以步兵的两条腿能跑过的人家的骑兵么?只怕逃不到十里路,就全数被砍翻射倒了。

  各人均是又急又怕,不知如何是好。是以众将合议,这一日决意不管如何,一定要请见皇帝。此时御营内寂静无声,守门侍卫不为所动,众将在皇太极的积威之下,竟然不敢如事前商议好的那般强闯进去。

  “站住,你们都过来!”

  马光远正无奈间,突见一众往皇帝大帐送吃食的伙头小军,他不敢向皇帝的侍卫发火,却指着他们,疾声厉色唤将过来。

  一众小军哪敢违抗他的将令,立时抬着食盒小跑过来,向马光远道:“总兵大人有何吩咐,立请示下,小的们这便去备办。”

  “我来问你们,皇上这阵子胃口如何?饭进的可香,一顿吃多少?”

  那小军头目凝神皱眉:“吃的不少,今儿早上的一大碗老米粥全吃光了,一条鹿腿子也全留下来了。其余几个小菜,也吃完了。”

  “皇上胃口是今儿刚好的,还是一向如此?”

  “回总兵大人,这几天来一向如此。每次送饭,在帐外有人接了,然后都吃的光滑干净,小的们见皇上胃口这么好,这几天加倍巴结,皇上都进了,小的们都很欢喜。”

  马光远听到此处,已知道皇帝非死即逃。心中又急又气,当即将那伙夫头目推到一旁,挥手向自已的亲近属下道:“军情紧急,皇上就是卧病在床,也得请见。大家伙随我来!”

  说罢,引领着一众汉军推开侍卫,一行人等急匆匆奔进御营之内,在皇太极大帐外犹豫片刻,便由马光远先行掀开,众人一股脑儿撞将进去。大帐虽大,却是容不了这么许多人同入,一时间帐内帐外百多名大将站立等候,一个个心中惴惴不安,唯恐听到皇太极的斥责声。

  过得半响,却见马光远等人面色灰白,如丧考妣。祖大寿心中明白,却假做不知,急步迎上前去,向马光远问道:“皇上呢?是否正在歇息?”

  吃他一问,回过神来的马光远忍不住顿足骂道:“娘的!皇上没影儿了!”

  各人均是大惊,齐声问道:“皇上跑了?”

  “现下还不知道,待问一下帐内的帖身内侍就知道。”

  众人扭头一看,因见随同入帐的天助军的众将军将两个皇太极的帖身内侍擒小鸡一般的拎将出来,扔在众人面前。

  祖大寿上前一步,踩着其中一个侍卫的小腿,向他狞笑道:“快说,皇上哪儿去了?你要是敢虚言欺诈,胡说八道,老子就在你身上穿上三刀六洞!”

  那侍卫跟随皇太极多年,最是忠心不过。此次主子病死,早有殉死之意,是以自愿留下来倒掉送来的饭食。此时见祖大寿一脸凶恶,却也不惧,只冷笑道:“你们汉人一向自认为心思狡诈,阴谋诡计厉害。这一番,却还不是被皇上料到,白白在这里填了馅儿。告诉你们,皇上两天前便病逝了,现下龙体约摸已经过了京师地界,往山海关那里去了。”

  祖大寿尚未答话,马光远等归附多年的旧将却都大叫道:“混帐!老子们自跟随老汗起,为后金和大清卖了十几二十年的命了,皇上为什么要这么瞒着咱们?一定是你们这些侍卫自做主张,当真是可恶之极!”

  “呸。现下你们叫唤几声,不过是一时气愤难耐罢了。皇上前几天说了,切不可让你们听道消息。如若不然,他当日亡,你们必定当日降。对面的军队,也是你们汉人,皇上说,汉人有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时大难临头,指望你们效忠是别想了,只盼着能瞒住你们,多拖几天,就算了你们尽了忠了。”

  各将这才恍然大悟,知道这确实是皇太极亲口所言。马光远等人铁青着脸并不说话,祖大寿与吴襄等新降汉将却齐声道:“既然如此,大家不如就降了吧。”

  见马光远仍不发话,祖大寿又道:“马总兵,你也是汉人,当年不过是被老汗俘住,为了性命降了。这些年随着佟养性跟着女真人卖命,杀了不少本族之人。现下若不趁着咱们有些资本,降了还好说话。若是战阵之中被人逮住,那时只怕性命难保。”

  马光远默然伫立,并不做声。祖大寿等人着急,正欲再劝,却见他猛然将腰间佩刀拔出,一刀一个,将那两个近侍杀死。众人知道其意,便纷纷抽出刀来,将周遭所有的满人侍卫全部杀死。

  此事做完之后,几名统兵大将方命各人返回营中,部勒下属。又派出使者赴汉军营中,请求汉军接纳他们投降。

  使者过去不过小半个时辰,汉军的火炮便已停止射击。这几天来一直萦绕在诸人耳边的轰隆隆的炮响终告停止,各人都是长叹口气,命令所有的清兵丢盔丢甲,放下手中兵器,拆毁阻挡汉军前进的路障,填补挖好壕沟。过不多久,便见一队队的汉军开拔进来,三万余汉军将灰头土脸的几万清军分割成块,分别看押。

  祖大寿等人到并不惊慌,关宁军系与张伟交情深厚,想来必定不会与他们为难。马光远等人乃是投降多年的汉奸将军,历次从征入关,杀掠无数。与明军一系仇怨甚深,对汉军亦是全无交往。待看到汉军一队队开进营来,将自已的心腹手下全数隔开,雪亮的刺刀逼住投降的清兵上下,各清兵都是垂头丧气,蹲在地上,一语皆不敢发。

  马光远心中害怕,因见祖大寿相隔不远,便悄然走到他身前,向他道:“祖将军,一会子汉帝过来,还请将军为我求情。若是皇帝要杀我,总望将军能救的一条性命。大恩大德,将来必有厚报。”

  祖大寿正待答话,却见不远处尘头扬起,蹄声得得,显是有大队骑兵过来。他便立时住嘴,知道必定是汉军有大将过来,甚或是皇帝亲临。

  稍顷过去,只见数百兵束甲骑士奔腾而来,各人都是左胳膊上有一小型圆盾,右手按着汉军的制式长刀,一个个虎视眈眈,看向被集中在一处的降将。

  “这是汉军的禁卫骑兵,盾牌上饰金龙,胸前铁牌上刻的腾龙亦是踱银。诸位小心,此番过来的必定是汉帝。”

  祖大寿小心提点完毕,便一意凝神远望,只见不远处在众骑环绕之中,果有一人身着明黄龙袍,头戴翼善冠,上绣金龙,脚着朱履。这般打扮,自然是张伟无疑。那些辽东的在旗汉军到也罢了,此时的清兵阵中尚有近半是在宁绵一役中随着主将投降的前明关宁铁骑,看得完全汉军帝王打扮的张伟骑马过来,各人都是感奋,心中兴奋,不由得蹲在地上,与着汉军一齐高呼万岁,其余清兵亦是相随,一时间方圆十数里内,皆是高声大叫,声威震天。

  诸降将因见如此,原本尚存的羞愧之意与矜持之心尽消,眼见张伟行的近了,便亦都跪下行礼,山呼万岁不提。

  张伟心中高兴,这些人降后,算来山海关那边亦因该得胜。自此之后,中华大地上最多有汉人讨伐外来入侵者或是异族的战争,而以“汉奸”这一特有人种组成的军队,必定不会再在中国的历史上出现。被勇猛和国家大义教育起来的一代中国人,必定不会如同眼前这些军人一般,只知道个人富贵和享受,只知有家,不知有国。况且日后立法,对汉奸罪视同谋反一般,成为十恶不赦的大罪,从重治罪。如此这般,方能治标治本,不再使令汉人丢脸的这一特有名词出现在以后的历史之中。

  他注目看去,因见各人都是低头跪在道路两边,便高声笑道:“诸位将军深明大义,幡然悔改,自今日起,先是我大汉的子民,又是我大汉的将军,不必再做罪囚模样,请都起来。”

  见各人都叩首后站起,张伟与祖大寿曾在辽东会晤,算是熟人。因向他略微点头,便又道:“若依着我原本的想头,是巴不得各位继续打下去。那么,我可以在破阵合围后,将各位悉数坑之,一个不饶!”

  他厉声道:“何也?旧明的士兵降将,除了罪大恶极之辈,我皆是信重使用,并不为难。为什么一心要杀掉你们,甚至这几万人一个不留?皆因各位弃故国衣冠,剃父母所留之头发,事异族蛮夷征伐故国,杀害同族,当真是可恶之极,思之令人痛恨!”

  这些降将自马光远以下,皆是被他训的胆战心惊,害怕之极。虽然张伟话中并没有再为难杀害这意,只是惹的皇帝如此动气,只怕将来也未必能有好果子吃。当下各人又全数跪下,低头齐声道:“臣等罪该万死,请陛下诛戮,以正典刑,以为来者之戒!”

  “不必!各位中有祖大寿祖将军,他先是在大凌河被俘,诈降出逃,又在绵州坚守一年,粮草耗尽,外城失陷,无奈之下这才请降。既便如此,亦在暗中与汉军联络,希望有一天能收复汉人失地,消灭东虏。各位,这才是汉人中的好将军!今日且看他的面子,不再为难你们。下去安抚士卒,听着汉军指挥行事,都去吧!”

  斥退诸将,张伟便又向祖大寿与吴襄等关宁诸将道:“皇太极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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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05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七十章 决战(十六)~

 

  祖大寿等人闻言愕然,却不知道他何以得知。当下由祖大寿出前一步,向他答道:“陛下,皇太极确实是死了。未知陛下何以得知,尚乞明示?”

  张伟先不答话,只向他们道:“领朕去看!”

  由着一群将军引路,数百名禁卫骑士簇拥着张伟一路向前,直到了皇太极大帐之外,方始停住脚步。

  张伟神色黯然,入得皇太极帐内,亲视其留下的物品。只待看到一张大弓,上缠金丝,知道是皇太极的御用之物,便轻轻取将下来,吹去上面浮尘之后,将弓箭递给身边的王柱子,向他笑道:“柱子,你力气很大,拉一下给我看看。”

  王柱子也不打话,伸手拉过长弓,展开臂膀,力气一拉,那弓却只是半弯,那王柱子拼命又拉,脸上青筋暴起,额角汗气蒸腾,却再也休息拉动分豪。

  张伟轻轻摆手,止住他继续。将那弓又拿将过来,向随行进来的降将们问道:“有谁来拉?”

  众降将皆摇头道:“末将等皆不能拉动,不敢献丑。”

  张伟扭头见王柱子仍是一脸不服气模样,便向他笑道:“柱子,别不服气。这弓是皇太极一生最爱,其力甚大。寻常的满汉将军,都是拉它不动。你的力气已经算大,还能拉个半圆,换了其它人,想它动动,也是难呢。”

  说罢,先吩咐人将这弓箭好生收起,方又大马金刀,坐在帐内皇太极平素议事时所坐的座椅之上,向着祖大寿等人道:“皇太极不死,尔等就只能死战。他一日不死,尔等便不敢言投降一事。今日既然降了,想必是发现他已经死去。若是我所料不错,想来他的棺木,此时已被万骑或是飞骑截着,带将回来。”

  祖大寿闻言惊道:“陛下,难道早已料到此事,这几日在咱们大阵两侧游骑的,只是小部骑兵,大部已然往京师一带追击满人了?”

  “不错。半月之前,汉军主力三卫已至山海关一带布防。五天之前,万骑与飞骑的主力已然往京师一带,堵截防备,与驻在蓟镇与永平府一带的八旗兵遥遥对峙,使得他们不能轻松后退。汉军的龙武和龙镶两万十余万大军早就由大同出兵,占了京师之西北的沙井,万全等处,在草原边上连打几个胜仗,把那些蒙古部落撵的远远的。然后我又命他们沿着长城直扑蓟镇之北,设防布阵,等着追堵满人败兵。”

  此时这军帐内都是自幼便在行伍军营中长大的辽东大将,对边境情形自然是知之甚详。略一思索,便已知道汉军布阵式态。祖大寿因道:“陛下布置甚是妥当,已将八旗大军合围关内。咱们不如即刻挥师直追,与万骑与飞骑会同一处,直杀到关门之下,到时候几路大军一起动手,足矣将敌辗成齑粉。”

  “敌人不战而逃,如之奈何?”

  祖大寿瞠目道:“满人一向勇武……”

  话未说完,便猛拍自已大腿,惭笑道:“他们被陛下打怕了,咱们被他们打怕了,还以为是当初纵横辽东,所向无敌的八旗大军呢。既这么着,依臣看来,满人多半会不攻关门,由蓟镇一带直入漠北沙漠,然后逃往辽西。周将军与孔将军对付数目差不多的八旗军,虽然必定能战而胜之,不过想全数歼灭,只怕很难。满蒙八旗都是骑兵,多半是一人双马,甚至有一人三四匹马,奔腾起来快不可挡,纵然是能将其击败,亦很难追击的上。而需防御的地方又是很大,很难面面俱到,只怕此次还是要放虎归山,将来再杀到其老巢之后,方能全数歼灭这些丑类。”

  此时帐外传来一声声的集结军人的号角,清军降部各依将军所令,只是携带随身物品相随出营,由着汉军安插至各处宿营,等着改编。张伟听得声响,出营观看。只见一股股头戴红缨笠帽,脑后垂辫,身着青绿箭衣的降军抛弓弃剑,乖乖的随着人数远少于自已的汉军往大营之外行去。

  张伟因扭头向着诸降将道:“人若是无爱国忠义之心,枉顾民族大义。纵然是兵甲 精良,人数众多,亦是一团散沙。其实当日我与皇太极会晤之后,便得到山海关传来的军报,知道满人前锋已至。在此处于我师交手的,想必是你们这些汉人降军降将。到了最后这一刻,满人自然是只顾自已性命,再也不会理会你们。”

  众将心中并不服气,总觉自已投降,一则是遭了满人背弃,也中亦不愿为敌效力。二则是汉军火器犀利,实难抵敌之故。不过这一层却也并不敢说,只是随着张伟话头,齐声答是便罢。

  却听张伟又道:“至此之后,凡有敢投降异族,甘心弃故国衣冠,为禽兽装扮者,再也不容。马光远之辈,与卿等原不该一体对待,只是此辈虽然可恶,我却不愿有杀降背信之名。虽然如此,此辈汉人却不可再用,以为垂例。”

  各人听他如此严厉,便都更加了几分小心,因都答道:“臣等知罪,日后便是斧钺加身,亦不敢投降异族,甘为鹰犬。”

  张伟却不理会,又重回座中坐定,方又说道:“我已接到前方军报,京师大火。太和大殿被焚,前朝宫室也有不少损坏。所幸满人急着逃走,并没有大举纵火,宫室十之八九尚且完好。虽然如此,城内民居亦有近半烧毁,城内居民只留存一半不到。其余或是被杀,或是被满人强掠出城,随同往永平府方向去了。此时的北京城内,疫病流传,尸骨遍地。十室九空,民无所食。”

  他越说越是脸色铁青,神情严峻,众将都是心惊肉跳,又听得他接着道:“满人入城之初,家家户户燃起香烛,以黄土铺路,山呼万岁,欢迎这些蛮夷入城为主。城内的士大夫平素满口仁义道德,君臣大义,待强兵一入,立时背弃旧主,不顾伦常,投身以事胡人,太过无耻!我每思京师惨局,未尝不心中难过。然则又想起这些人以为侍奉委身便可脱难,不顾祖宗,不顾家国,只想以身而免,如今遭遇之惨,竟让我微觉痛快!我已命人将京师情形绘画成册,刊行天下,教天下汉人得知,委身以事胡虏,到最后是个什么下场!”

  “是!臣等知道!”

  祖大寿等人一语说完,方觉自已声音之大,已是把自已都吓了一跳。各人现下看到张伟神色,心中已然绝对没有适才的如沐春风,只觉得此人阴狠刻毒,太过可怕。各人都是手心中微微出汗,老老实实躬身听训。

  正惶恐间,却听得耳边悉悉索索一阵声响,张伟已是起身,向着众人道:“尔等下去,慎思已过。将来还要用你们,是以要严训,尔等知过以后,仍可为汉军的好将军,为大汉开疆辟土!”

  又向祖大寿及吴襄勾手示意,将二人唤到身边,先向祖大寿道:“你即刻下海,带些亲兵卫士,往军前效力。击败关门的满兵之后,大军势必挥戈直扑辽东,宁绵、广宁、左屯卫,一部汉军已由朝鲜过鸭绿江,直扑沈阳。关外战事颇多,你是关外的老行伍,曾为总兵大将,在辽东很有名望。你一来领路参谋,二来安抚所克城池,你可明白?”

  “是,臣必定竭忠效力,不负陛下厚望。”

  张伟看向他眼,犹豫片刻,方始下定决心,向他道:“我已有手诏给前方诸将,自你一到,召集辽东汉人土名,指认各处满人,老幼妇孺尽皆归入一处关押。青壮男子已多半在军中,不必多说,若是偶有漏网者,你指认出来,一一诛杀。攻克沈阳等处后,还需向奴尔干都司旧地进兵,那时由你做主,焚毁各地城寨,诛杀部落青壮男子,迁妇孺至内地,到时候与满蒙遗民关押一处,迁至内地混居。凡此种种,你可明白?”

  祖大寿汗流浃背,心中只觉惊怕莫名,见张伟用怀疑的眼神看向自已,他立时觉得后背一阵发麻,忙大声答道:“臣明白,一切依陛下指令去办!”

  张伟咬牙道:“我亦知道太过苛酷。不过,满蒙青壮男子,哪一人手上没有汉人的人命?凭他能杀得,我便杀不得?况且东北极边酷寒之地,我虽决意开边,要把双城卫、赤麻河卫、囊哈尔卫、兀的河卫、斡难河卫等明朝旧地悉数收回。除此之外,要把草原肃清,在和林之西,之北,建城守卫,将蒙古人的旧地亦全数收为大汉疆土之后,灭鞑靼,在旧挖刺驻军之所,立军设卫。如此广大的疆土,开初之时,便要以严苛立威,绞杀那些密林深处桀骜不驯的蛮夷异族。顺之者,可迁于内地,不顺者,只得诛戮其族,不使其生乱。待数十年后,汉人立的住脚,极边之处俨然内地繁盛城市,中国自此无边患矣!”

  听到此处,祖大寿与吴襄虽然仍觉太过惨酷,却亦不觉为他的打算而折服。两人由衷答道:“陛下神武,若当真是如此,自此华夏不复为边境蛮夷所苦矣。”

  吴襄曾为武举,肚里还有几分墨水,因又道:“明朝二百余年,除了成祖曾开边外,无不为蒙古所苦。至神宗年间,辽东之事疲坏,又被建虏所辱。今陛下有意开边为蒙元之盛为未之有之广大疆土,臣身为武臣,不胜期盼欣喜之至。唯愿陛下使用,能效犬马之劳矣。”

  张伟点头笑道:“正要说到你。祖大寿赴辽东,你去京师为镇守总兵,凭着你是旧明武臣,快些收拢残局,稳住人心。我拨给你粮米,你在京师发赈,那些趁乱虚冒,或是趁火打劫的流氓无奈,给我狠杀。”

  见吴襄稍觉失望,张伟又道:“不必着急。你的次子吴三桂此刻正在辽东,为汉军引路立功,贤父子不久后重聚,诚为我汉朝武郧之家第一,如此荣光,还不满足么。”

  吴襄并不知道此事,此时闻言大喜,急忙跪下叩首谢恩,眉宇间已是喜上眉梢,难以掩饰。

  祖大寿家人弟子甚多,已是打定了主意此次要带着一同前往,使他们建功立业。此时虽见吴襄如此,却也并不眼红。只随着向张伟行礼如仪,便待叩头而出。

  却因心中一事委实难以放下,虽见张伟已是转身待行,却仍是忍不住问道:“陛下,适才说在山海关与敌接战,难道满夷敢强行以骑兵攻入关门么?”

  他心中奇怪,也不顾君前失仪,紧随两步,又凝神细思,喃喃说道:“他们尽是骑兵,关门处三卫汉军却全是步阵枪兵,火器犀利之余又有山海关天险可守。难道满人发了疯迷,要冲关而入?”

  张伟见他如此痴迷,到觉好笑,因停住脚步,向他微笑道:“将军到也有趣,怎地,怎么也想不通么?”

  “是,臣愚昧,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满人何以敢攻山海天险。”

  “他们不敢攻,咱们不能放么?”

  见他仍是不解,张伟大笑道:“将军还是太过拘泥!满人不敢攻关,是因山海天险,汉军依关而守,以火器之利,城池之险,攻关乃是自寻死路。若是咱们后退一步,让开关门,示敌以弱。他们明知道对面有大股汉军,不过自恃骑射之精,你道他们会不会试着入关之后,冲阵打上一仗试试?”

  祖大寿此时已是茅塞顿开,恍然大悟。略一思忖之后,便知道此举虽然冒险,却是绝妙之举。山海关一带地形甚窄,比之在漠北一线堵截,可以最大限度的杀伤敌人。一战击败八旗后,八旗败兵又需与孔有德及刘国轩所部交战,然后才能杀出生天。几次三番之后,满蒙八旗又能有多少人逃到大漠草原?如此设计,虽不是精妙绝伦,却又是自已的糨糊脑袋想不到的。

  至得此时,辽东关宁旧将不但害怕张伟之手腕酷烈,亦是心服其战略奇思,自此心服口服,无有他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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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06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七十一章 定鼎(一)~

 

  整个北伐战役自通州一役后,已然是大局已定,除了等候山海关大捷的战报传来,其余战事均殊无悬念。

  张伟先是派遣左良玉为京师镇守总兵,令吴襄等前明降将跟随襄助,迅速安定北京局势。三卫汉军让出关门后,满蒙八旗经受不住突破敌防就直回辽东的诱惑,各旗主亲王、贝勒合议之后,趁着关门空虚,直扑入内,妄图打破汉军防线,直回广宁,然后再看局势如何发展。

  汉军退入关内,沿途布置防线,在满人必经之地设防固守。满蒙骑兵连同归来的豪格所部,仍近十万。八旗兵并不先行攻击,而是驱使一路掠来的数十万百姓以为前驱,原以为必定可以扰乱汉军防线。谁料汉军几个前线的大将军均是亲身参与过当年袭辽之役,当下不管不顾,全师阵线一齐开火,百姓四散而逃,反到将满蒙八旗自身的阵脚冲乱。各旗无奈之下,只得冒着敌人火力猛攻,却是根本靠不到敌人的边。如此几次三番,各旗上下均是死伤惨重。绵延数十里的战场之上,四处均是满蒙战士的尸体,受创者得不到医治,辗转哀号,痛苦万分。

  豪格此时实力最弱,其父已然死去,十几年的积威经历过若干次惨败后,威望大减,此时不但没有历史上几十位两黄旗大臣立誓要保皇太极之子继位,反而是对豪格等诸兄弟意见从生,甚难服气。然而正因其实力最弱,声望最低,在王大臣会议之后,各亲王贝勒均道:“他父子二人把事情弄坏,现下弄的咱们进退不得,该当让肃亲王带领本部兵马,为八旗全师开道。”

  代善与硕托等人虽然与豪格交好,当此生死存亡之时,却也是顾不得许多。豪格百般求告无用,知道此时是虎落平阳之际,若是自已此时惹发众怒,老账旧帐翻将出来,再有其父执政多年,虽然很得众人信服,却也难免要有得罪之处。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一股脑儿压在他的头上,对景儿翻将出来,别说保信旗主亲王,只怕是保住性命就是谢天谢地了。

  无奈之下,只得统兵往前,拼死而战。连续数日,不住前插狠攻。凭着手下都是精壮能战旗丁,对面汉军防御地域过大,火炮又有过半留在天津战场,这几天来在他的狂冲猛打之下,却也能够前进一些。只是越往前去,汉军火力越猛,做战亦是越发勇猛。

  此次前来堵截满人归路,又先示敌以弱,引敌出击的汉军乃是三卫主力,衣甲精良,训练有素,又有做战经验,休说是以优势火器对敌,便是纯以冷兵器对战,对着八旗亦是不遑相让。

  这一日豪格亲率五百精骑,当先冲入敌人阵中,呼喝大叫,挥刀猛劈。以期望后面的部下能够感奋,一扭颓风,随之冲上。谁料入得敌阵不久,便被敌人以火箭、手榴弹、撞针枪,将自已身边的亲兵纷纷打落下马。豪格本人身着重甲,虽然亦中了几枪,却无大碍。眼见敌人均是手持着如长矛一般的长枪,雪高的刺刀寒光四射,逼的人眼不开眼,如同刺猬一般的枪林不住进逼,几百兵骑兵根本逼近不了敌人身边。豪格左挥右挡,手中的大刀却根本劈不到敌人,却在一不小心之下,被人以刺刀戳中胳膊,当即一个对穿。豪格吃痛不住,翻落下马,被十余名汉军团团围住,刺刀乱刺,将这位幼年从军,征战多年的肃亲王戳的如同血葫芦一般。

  眼见主帅身死,各旗兵原本就是士气不振,此时各自心胆俱裂,立时逃窜而回。后阵的其余各旗接应之后,众人都是愁眉苦脸,一筹莫展。

  仗打到这个时候,是八旗上下均无战心,士气大落。蒙古八旗乃是自努尔哈赤起时以恩惠、姻亲、结盟等种种手段拉拢而来,这些年来满人战无不胜,开疆辟土,蒙古人此时四分五裂,各部均无大志,跟着衣冠相同的女真部落捞些好处,自然是再好不过。待此时满人自顾不暇,蒙人哪里愿意跟着他们一同赴死?自从京师出逃日起,便有不少蒙人陆续逃离,带着由畿辅附近抢掠而来的财物逃向漠北。待出关之后,战事不利,那些原本分散居住在辽东及辽西各处,以雇佣兵或是农耕为生的散乱蒙古八旗,已经星散逃离,再也不肯为满人效力。到豪格身死之时,就是最忠实的盟友科尔沁部的万余骑兵亦是全数逃走,满人挽留不及,自上而下,哀痛难止,种种不利如此,各人均觉末日不远,都存了不再做战,绕道逃回的打算。

  大汉二年三月初四晨,山海关外天降大雪,竟日不止,竟日间,天地苍茫一色,至夜乃止。

  到得第二天清晨,八旗战马冻死无数,自畿辅抢掠而来的粮草已然告罄。自总兵官以下,不能饱食,亦无有柴草供暖。八旗士卒呵手呵脚,拥挤躲藏于军帐之内,绕是如此,仍然耐不住寒,一夜天光之后,已是抬出无数冻饿至死的尸体。

  正是没道理处,汉军自朝鲜征辽东的援军赶到,火力人数大增。神威大将军江文瑨又仿当年韩信垓下楚歌之计。命人将俘自辽东各城的八旗贵戚,女子孩童押到阵前,鞭拉恐吓,使其哭声震天,凄惨之极。

  众八旗军兵先是愤怒,不待长官命令便已集结一处,拼死邀战。待打到晚间,却仍是大败亏输,被人打的丢盔弃甲而回。晚上冰冷如故,四周阴测测都是妇孺孩童的哭号叫喊之声。满人心慌又复难过,一夜间军心丧尽。第二天天明,汉军进击,满兵溃败不能抵挡,大部逃散。代善急病而死,岳托、硕托自请殿后,被汉军殂击手击毙。阿济格与多铎夺路而逃,半途被汉军尾随入关的飞骑围住,两人不肯被辱,力战而死。至于其余的能臣勇将,死伤无数,已是难以尽数。

  多尔衮在此时已在八旗中地位最高,威望最大之人。此时无人与他争位,他却也是无意要这大汗或是皇帝的位子。只盼能逃出生天,就是邀天之幸。窜逃出关之后,一路往漠北逃窜,又收罗了一些逃败散兵,以三万余旗兵猛冲孔有德与刘国轩的防线,幸好地域宽广,汉军人数不多,死伤近半之后,终于被他们逃入大漠,追之不及了。

  八旗兵溃败之前,一众明朝降官早已被弃之不顾。周廷儒、温体仁、周道登、张缙彦、魏藻德、周奎等人或是明朝阁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或者是明朝郧戚,钟鸣鼎食之家。一众人等自清兵攻入北京城后,便卖身投靠,成为新朝新贵。清兵战败之后,匆忙撤离,拷掠百官,逼迫私产。这些官儿总因卖身的早,当时局势尚未败坏到辽东亦不可保的地步。离京之日,众官员带着家人僮仆,跟随在大军之后。仍然是鲜衣怒马,豪奴景从。到了永平府后,因百姓太多,好容易搜罗的粮食草料渐渐不敷,开初是令普通百姓自寻生路,渐渐连这些投降的明朝高官亦是弃之不故。

  此时这些前朝高官无衣无食,奴仆逃散,家人亦在乱军中不知所踪。起初跟随左右拍马奉迎的小官儿亦是逃之不及,消失不见。此时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众人拢在一处,起初尚因党争而彼此倾轧,十数天日子下来,众人都觉苦不堪言,此时到渐渐摒弃前嫌,相互扶持,趁着清兵并不理会他们,一同往关内方向逃去,只盼能够逃到汉军治下,就算是逃出生天了。

  起初约摸有三五十人一同出逃,待到了关内永平府地界时,,却只余下十余人。一个个骨瘦如柴,疲敝不堪。各人的厚衣华服都与八旗兵换了吃食,现下吃尽了那些粗粮,又无冬衣御寒,在这冰天雪地的蓟辽大地上辛苦跋涉,沿途不住有人倒毙在地,余下之人只是凭着一股求生的劲头,继续艰难前行。

  “呵……”

  周奎平素太爱享乐,哪里受过如此苦楚。勉强靠着这些年来积聚在肚里的肥膘撑到现在,十几人缩在用石块,瓦片挖出来的雪窝里过了一夜,第二天便发现这位正牌的国舅老爷已经冻的直手直脚,两眼翻白,一只被冻的乌青的手伸向半空,不知道是在梦中撕裂烤鸭,还是摸向身着纱罗的美人?

  各人也顾不上他,就地将他抬向一边,扔在雪地之中。这些天来,无数前旧的名臣亲贵就这么倒毙于途,至周奎时,各人早就麻木,原本的兔死狐悲之感荡然无存,反而有人就手儿将周奎身上的帖身保暖衣物披将下来,能穿的便穿,不能穿的,就着雪地下一些枯草,点火燃烧,以为取暖。

  温体仁在诸人中年纪最小,身体最壮,清早在挖出的雪窝中起身后,便被各人公推派将出来,蜷缩着身子一同出去寻找一些可以果腹的东西,就便儿四处访访,看看有无人家,或是寻找官府。各人寻得一些旧衣物,又在雪底寻些枯草树枝,续起昨夜的火来,围坐一处,呆呆的向火不动。周廷儒素重保养之道,这些天来虽然也冰饿难过,身子骨到还扛的住。看到温体仁在雪地里艰难而行,他叹一口气,知道这人看似年轻强壮,其实很难坚持的住。心里略一犹豫,便挣扎起身,恋恋不舍的在火堆旁边又烤一把火,然后起身追赶,气喘吁吁跑到温体仁身后。

  “玉绳兄,你有心了!”

  看到周廷儒上来相帮,温体仁眼角微湿,纵然他心地奸狡阴狠,当此之时,却因无用武之地而全无用处。而一路上众人由互相争斗而必需转为互相扶持相助,以前的那些恩怨早已消泯无踪。各人都是心中有数,若是还如同当年那样,只怕没有一个人能够在这冰天雪地中走回关内,势必将倒毙于途。

  “长卿,昨夜你虽然位置在中,我却听你一直气喘咳嗽,现下就剩这么几个人,夜里越发难熬。只得咱们这些健壮些的,多吃些辛苦罢了。”

  温体仁点头道:“周老先生年纪最大,此时已是年近七十,也难得他熬了过来。”

  周廷儒亦是一笑,将手和脖子缩上一缩,方答道:“老先生平生最爱女色,家中宠妾数十,能熬到现在,确是难得。”

  轻轻冷笑几声,温体仁终究忍耐不住,向周廷儒道:“老头子偷偷藏了几块马肉在身上,每天半夜就嚼上几口。还有早前拿金银珠宝换得的人参,也帖身藏着,没事就弄一片含在嘴里,这么着,才吊命到现在。若是不然,早死的挺直了。”

  周廷儒先是吃了一惊,继而稍觉愤恨,一时间低头不语。两人在齐膝深的雪地里走了五六里路,已经是胸口气闷,眼跳心慌,再也动弹不得。极目看去,四周遭却仍是踪影不见。一株株树木挂着冰雕也似的树枝,零星散乱的铺排在四周。远方有若隐若现的房屋屋顶出现,虽然相隔甚远,却总比前几天奔行在无树无人,天地间只苍茫一色,只有若即若离的野兽嘶吼声相随左右的情形好过许多。

  两人隐约间看到房屋,一时间欣喜若狂,相视一笑之后,周廷儒便待继续往前,却被温体仁一把拉住。

  “长卿,那一处想必是个村庄,再往前就有集镇。只是看起来近便,实则最少还有七八里路程。现下咱们已是累的不行,走到那边纵是有了吃食,待回头去寻他们,也必定是赶不及了。不如现下就回去,带上那几人一同上路的好。”

  周廷儒看他一眼,点头叹道:“当日咱们若是如此,和衷共济为国做事,大明又何至于亡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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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207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七十一章 定鼎(二)~

 

  温体仁低头一叹,答道:“到得此时,无衣无食,无有家人僮仆,无有绵衣车驾,那名利心反而淡薄许多。每夜冻饿难捱之际,想起那些起而造反的贼兵,未尝不是饿极了,冷极了的人!咱们二人,身为大明内阁首辅、次辅,一心党争,收受贿赂,上对不起天子,下对不起黎民。又以衣冠以事蛮夷,虽死而莫赎矣。此次只盼能重回大汉家国,返回故里看看家人,然后寻新朝官府自首,以此身抵罪待死,方能一赎前罪。”

  “兄言甚是,弟每常思已前过,亦是愧悔无极,今番得脱性命,一定投官自首,以补前衍。”

  两人谈谈说说,在路边寻了几颗小树,剥下树皮在口中嚼食,以抵挡胃中绞痛。一面往来路急回不停,此时心情兴奋,提起劲头来,不过两个时辰便已回到清早的宿营之处不远。两人看到营内烟火,均是兴奋,一面吹呼大叫,让各人准备起身,一边碎步急跑,往众人烤火处直奔。

  待跑的稍近一些,温体仁眼尖,立时呆住不动,再也不前行一步。周廷儒心中奇怪,却不理会,自已稍走几步,却见早晨走时还向火而烤的诸人全数歪倒在地,各人身上均是鲜血淋漓,已是死的僵直。

  略微检视一番,便知端底。却原来是周道登今日越发虚弱,忍受不住。白日间就拿出马肉干烤食,其余诸人见肉起意,先打死了他,继而又互相争食,你戳我砍,一伙子人互相拼斗,已是全数身死当场。

  两人看到如此惨景,原本还温馨兴奋的心思已是荡然无存。相视苦笑一眼,均是顿足叹道:“眼见前面已是光风霁月,一片坦途,这几人却糊途至此!”

  虽如此说,却均是凛然自忖:“若不是我出去探路,知道前面就有村庄,留在此地看到人抢夺食物,我能忍的住不动手么?”

  当下收拾好这些人遗留下来的物品,捡起几件帖身饰品以为信物。又因天色已晚,两人体弱不敢在晚间走路,唯恐迷失道路。因又艰难多寻了些柴草,点起火头,两个旧明大臣相拥而卧,挤在一处睡了一夜。

  第二日天色一亮,两人分食掉周道登遗留下来的肉干参片,向着昨日踏出的足迹一路行去。一路上你搀我扶,踉跄而行。得到傍晚时分,终于走近那村庄的路头。看到庄内有炊烟凫凫升起,两个喜极落泪,也顾不得擦试,跌跌爬爬往庄内行去。到得第一户人家门前,便慌忙拍门叫唤,引的那人家内的狗儿不住叫唤,不多时,整个庄上数十户人家的狗儿一齐叫将起来,甚是吵闹。

  若是以前,这两人听得这么闹腾,只需略一皱眉,自有成百的家丁豪仆上前,斥责这些人家速速将狗唤住,若是稍迟,不免就是拳脚相加。此时听闻这些狗叫,又感觉到房内有人慢慢走近,前来应门,这两人听的真切,直如同天籁之音一般。

  两人听得那房内脚步声越来越近,竟致紧张的全身微微颤抖,温体仁只觉得两眼一阵阵发黑,又是一阵阵的头晕,心里只是在想:“这会子可不能晕了,那也太过丢脸。”

  待那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两人定睛一看,正是想象中的一个庄稼汉的模样,年纪约摸与他们差不多大,手脚却是粗壮有力,青筋暴起,两只眼睛却是烟熏火燎般流泪不止。若是平时,这两人如何能将这蝼蚊一般的农户看在眼里,此时却如同见了如来佛祖一般。当下整衣揖首,齐声道:“这位老丈,晚生等有礼。”

  那农户呆立半天,方知道这两人原是在向他行礼。当下嘻然一笑,答道:“两位秀才,俺也有礼。”

  一边掌着油灯将两人往房里让,一面说道:“适才正在引火烧饭,熏的两眼难受。正没道理,偏两位秀才驾到,这个真是……”

  他憋了半天,才想起来,大笑道:“嗯,是了,是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周温二人哪里与他计较这么许多,随他进房之后,北方人性喜烧坑,此时这两人已被让到坑上坐定。只觉得全身上下温暖之极,一股股暖流温绕全身,当真是说不出来的舒畅。

  他二人都是南方人,却也知道北人好客,况且村夫农妇最喜来客,并不如同城市小民一般傲客。当下也不客气,先是喝着大碗粗茶,继而又与那农夫及其二子一同进食,虽然一般提粗粮糙米,吃起来却很是香甜,一直到那户人家锅中见底,这才做罢。

  温周二人虽然疲累,吃饱饭后又在这暖坑之上,两只眼皮不住打架。却勉强提起精神,与这农夫虚与委蛇,闲聊片刻。周廷儒因见这农家内虽算不上家徒四壁,却也是除了一张坑,几张破桌烂椅之外再无别物。因长叹道:“老丈生活想来很是辛苦,此次相扰,甚是过意不去。”

  也不待那农人说话,便从衣衫夹层中掏出精心收起来的几枚崇祯当年御赏的金瓜子,向他道:“些许薄赠,不要嫌少才是。”

  那农夫也不推让,当下接将过来,在手中略一摩擦,那金瓜子便闪闪发亮。他到也识货,因笑道:“这原来是金子!”

  略微打量一下两人,也不多话,只道:“俺老婆不在,正好方便大伙挤在一处睡觉,天寒地冻,秀才们想必累了,我去添点儿柴火,便可以安睡了。”

  “这般天气,夫人亦远出了么?”

  “不是,镇子里汉军交派下来,汉军衣着单薄,着令永平府各处急备御寒衣物,咱们村子里也摊着,妇女们都集中一处,赶制冬衣去了。”

  温体仁叹道:“新朝气象不该如此,农人生活本就不易,怎可如此摊派。”

  “秀才大爷,这便是说的不对。汉军虽然摊派,不过棉花布匹都是发将下来,中间也无人敢克扣。加工一件成衣出来,都有厚赏。况且,先是吴三桂镇兵过境,其间夹带着关外几十万百姓,好不容易安稳下来,又是满鞍子过境,骚扰抢掠。他们入关之后,又有几十万畿辅一带百姓流落此间,无衣无食。咱们永平府一向穷困,哪里负担的起。若不是汉军赶到,发放赈济,只怕连饿带冻,这方圆几百里,要死多少人?两位今晚吃的米饭,还是前阵子官府下发,若是不然,咱们乡户人家,哪里吃的起大米!”

  他啧啧嘴,披衣出门,前去寻柴火来添火,一边走,一边说道:“可惜发的是米,咱们北方人吃不惯他,若是发些白面,蒸些馍馍,包饺子,那可多美。”

  周温二人听的好笑,一面困意上来,立时躺倒睡觉,片刻间鼾声如雷,一觉好睡直至天明。待第二天天亮悠悠醒转,正欲出门,却见村头来了一队兵马,两个注目一看,已是惊骇莫名。

  那一队汉军却是自南方调来,原是驻防襄阳周近的厢军。带队的乃是一位将军,正好路过此地,那农人天不亮便出门首告,半路遇着,便将这群汉军引来,抓捕这明显是前明逃官的两人。

  周廷儒眼见对方身着黑色长袄,头戴汉军制式圆盔,胸佩的却不是腾龙铁牌,乃是厢军特有的长戈与盾牌搭在一处的标志,他久看军报,知道这是汉军的地方守备部队。虽然如此,却也是衣甲鲜亮,神采轩昂,兼之又全是骑马而来,却教他们如何逃走?

  当下愤愤然看了那引路的农人一眼,两人整理衣衫,迎上前去。见那汉军将军仍是骑在马上,并不下马,两人觉得自尊心很受伤害,当下俱是冷哼一声。昨日他们肚皮未饱,身上冰冷,是以俱是谦卑,此刻肚中不饥,身上暖和,便又情不自禁将前明阁部大臣的架式端将出来。

  那将军却是在凤阳之战中立下赫赫战功的李岩。张伟因其战功,原本是要将他与心腹手下改编入汉军,补充阵亡的汉军编制,李岩本人,亦可由厢军将军转为汉军将军,地位一下判若云泥。只是李岩虑及明朝已亡,当年反事亦可消弥。汉朝大举救灾,使民工兴修水利,抗旱灭蝗。原本在明朝可使百万人逃难的灾患,在汉朝不过略费周折,就可无事。他本是书生,并不愿意戎马一生渡过,是以婉拒帝命,仍然以厢军将军的身份从师北伐,只待天下太平之后,或是即刻退伍返乡,或是以将军一职终老,也就罢了。

  此时他看到眼前的这两个中年书生傲然直立于前,虽然模样很是狼狈,却仍是不改富贵骄狂气质。当先那人,虽然衣衫破旧,头上的头巾正中,却仍是镶嵌着一块上好方玉,手中和颈项间亦是白润细腻,显是身处上位,养尊处优之人。虽然见两人仍是拿大,他深知明朝官场习气,却也并不恼怒,只笑问道:“这两位,想必是前明大臣,这便请报上名来吧?”

  “学生乃是大明内阁大学士周廷儒,见过将军。”

  “学生乃是大明内阁大学士温体仁,见过将军。”

  这两人虽然问候行礼,神色间却是努力做了不卑不亢模样。虽然知道罪不可免,心中亦有领罪打算,到底是多年高官做将下来,傲气仍是难免。两人被困于此,心中却暗暗庆幸,将来史笔上记录,也是落入汉军的将军之手。若是被寻常小吏捉住,将来史书有载,也是太过丢脸。此时昂首报出自已官职姓名,也是让这寻常将军不能处置,送往汉帝面前,纵是死了,总算也不曾受刀笔史之辱。

  却见李岩听得两人名号,只是略一皱眉,便道:“你们曾经身附东虏,本朝不能任用。这便随我回将军府,给你们盖上关防印信,回乡去吧。”

  见他们吃惊,李岩又解释道:“陛下有令,当日北京失陷之日,前明众官虽然投降,不过有些是实心投附,有些事出无奈,希图保命耳。投诚日短,不曾为害天下,姑且赦之!然则此辈甘心投效蛮夷,不可再用,凡前方捕获前明旧官,不论官职大小,一律发还回乡,交由地方官看管,若再生事,全家发往南洋烟瘴地面。”

  他微微一笑,抚弄着自已腰间剑柄,向他们笑道:“虽然两位身为阁院学士,不过亦脱不了陛下赦旨中的范围。这便随我去办理关防,回乡去吧。”

  两人如堕梦中,糊里糊涂上了这位将军送过来的战马,随着这队汉军穿过村庄,集镇,一直赶到永平府城乃止。

  因见一路上百姓行人不断,鸡鸭猪牛在路边随处可见,偶有汉军官兵路过,行人百姓亦是不惊。又有些身着青绿官胞,头戴角巾钞帽的官员指挥农人,在沿途挖沟修路,喝号劳作,甚是热闹。

  温体仁忍不住向李岩问道:“敢问将军,这些都是官府下派的徭役,还是亦拨款而行?”

  “汉朝无徭役,凡有差遣工程,俱是由官府按工给价。”

  “听说南方每年俱是如此,河南、山东等新附之地亦有大工,汉朝如何有这么许多的银两?”

  “别的不说,江南有丝厂过千家,南京港口每天出入海船过百艘,每船丝出海,便是半船的银子回来。陛下又很重农桑,以孙大学士的农书为本,加之自海外运回的诸多新式农物,以牧场、农场、桑场养殖活物。不但银钱凑手,就是谷物畜牧,亦是满山满谷。”

  说到此处,李岩不禁微笑,向这两人道:“历来新朝建立,总需若干年后,政治清明,元气渐复,百姓方能富庶。现下这般,除是北方还有些残破,西北还有流贼祸乱,百姓穷苦。自此之外,汉朝治下米粮满仓,银钱满库,已是未之所的盛世!两位,安心回家渡日,为富家翁不难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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