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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在线读---玄幻小说《大汉龙腾》作者:淡墨青衫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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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68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六十七章 激战(三)~

 

  虽则那中军官奉命将陈永福押下,又传了营内的刀斧手环伺左右,准备动手。陈永福却并不敢有所异动,他知道越是自已大声辩冤,可能越发确定洪承畴杀他的决心。此次出战,他并没有得到督师的允准,若是还敢大喊大叫,勾起督师的恨意,只怕将立刻人头落地。

  他被五花大绑,垂首跪伏在辕门处等候行刑令下。心里七上八下,又盼着大帐里的几个交好的高级将领能帮他把大令挽回,又害怕督师一定要拿他做法,以他的首级号令三军,想到自已家中还有妻儿高堂,心里又是害怕,又是凄然。正自七上八下担忧不止的时候,却又看到孙传庭自辕门外带着几百从骑耀武扬威自辕门而入。他并不敢多看,害怕被孙传庭看到后立刻下令处斩,连忙低头。

  只不过他所在之处太过显眼,却又哪里能避的了人?孙传庭原本骑马飞速而入,待驰到他跪处,却放慢马速,又停在原处冷冷瞥他一眼,半响不语。只不过是这一小会儿的功夫,陈永福的额头上已不泌满了豆粒大的汗珠,只怕这位以心狠手辣著名的总督大人一声令下,命刀斧手不必再等命令,直接将他“斩讫上报”。

  正在害怕间,却又听到马啼声得得响起,孙传庭却是一语未发,打马往督师大帐方向去了。陈永福暗自庆幸之余,却又害怕孙总督是因为不好削洪督师的面子,是以不肯直接发话,而是要等进了帐后再请督师发令,将他斩首。

  他又惊又怕,只是跪在辕门内的校场边上,不住瞄向持刀站立的刀斧手,却都是面无表情。只一个个挺胸凸肚站在自已身旁,等着大帐的命令过来。如此静候了一柱香的功夫,他只觉得浑身汗出如浆,后背已然被汗水泌透。此时已是深秋,一阵阵入夜的寒风吹来,又激的他浑身发冷,忍不住颤抖不已。

  “督师大人有令……”

  正等的发呆间,却隐约传来中军标营那边的传令声。他悚然而惊,立刻伸长颈项,往远方眺望。只见一队中军标营的军士打着火把小跑而来,边跑边喝令路边的兵士让路。待稍近一些,他努力想听到督师下的是何命令,那队兵士中打头的牙将却又闭口不言,只有兵士身上的铁甲叶片随着他们身体的晃动而发出蹡蹡的打击声,陈永福瞥一眼各人的神色,却都是一脸肃然,惊吓之下几欲晕去。

  迷迷糊糊只得到那牙将宣令道:“督师大人有命:副将陈永福不遵号令,原欲处斩以正军令。姑念其一直当差勤谨,做战勇猛,且又是忠勇之气不能抑止,方擅自出击干冒军心,其情可恕,可心可悯。然而违令者不罚不足以服军心。今用人之际,特贷其死罪,责打军棍一百,革职留用以观后效,此令!”

  说罢,见陈永福仍是一副懵懵懂懂模样,那牙将上前一步,将他搀扶起来,向他笑道:“恭喜陈将军!适才要砍要杀的,却只不过是虚惊一场罢了。”

  陈永福摸摸跪的酥麻的双腿,只觉得站立不住,勉强立起,扶住身边的几个小兵,向那牙将笑道:“将军有心,既然有令责打军棍,就请施刑!”

  那牙将也不同他客气,直接命道:“来人,剥去陈将军的衣衫。督师有命,重重责打!”

  他向陈永福卖好之时,只不过是希图他的好处。谁料此人一点眼色没有,不但不肯掏出银子来,还直筒筒的叫他施刑。既是如此,那自然也不必同他客气。当即也不给这位副将大人稍留体面,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将陈永福的裤子剥掉,命手下的执刑军士重重责打起来。这伙人若是得了贿赂,自然会在棍花上稍做花样。虽然看似打的又沉又重,甚至啪啪做响,其实落在人身之时,却是轻飘无力。此时这陈永福既然不知好歹,那各人自然是打的又急又重,一棍棍重实实的击在陈副将的屁股之上,虽然响声不大,却是每棍都打的结结实实。待堪堪将军棍打完,陈永福已经痛晕过几次。待他的亲兵上前将他扶起,那些总督标兵一个个嘻嘻哈哈执棍而返,边走还边嘲笑道:“什么大将,一百军棍都承受不住!”

  “就是,就这德性,还敢带兵去和人交战。”

  “一定是走了什么门子,才做到这个位子。他奶奶的,老子要是有门路,也捞个将军干干,准保比他强过许多。”

  陈永福在督师面前没有根底,虽然被这些小兵折辱却也并没有办法。只得忍气吞身,强撑着棍伤到督师帐外谢恩。洪承畴却没有见他,只吩咐他好生带兵,戴罪立功。

  待他见了那几位为他求情的总兵大将,方才知道自已的性命得来当真不易。原本洪承畴一意杀他,这些人求情也是无用。眼见就要再下命令,令人立刻执行。孙传庭等人却突然到来,一进帐来便将陈永福责骂一番。又隐约提起陈永福正是洪承畴的治下大将,此番如此敢大妄为,甚无军纪的话头。洪承畴原本对孙传庭很是退让,知道他脾气很是刚愎自用,不能轻易得罪。谁料此次他很是过份,当着各总兵的面便如此做派,洪承畴一时脸面下不来,却又着实为陈永福辩解了几句。两人说僵了话题,一个一定要杀,一个便一意要赦。后来到底孙传庭拗不过洪承畴,陈永福这才得保性命。这番曲折当真是令他匪夷所思,知道自已的性命当真是得的侥幸。于是一边满嘴谢恩,心里却是暗打主意,一定要保存实力,以备将来之用。若是下次再犯军纪,只怕是神仙也难救他了。只是他晕头涨脑的骑在马上回自已营中之时,不免又想:“敌人战力之强,当世罕见。我军粮饷并不充足,将士并不用命,洪孙两督师之间又并非是那么的和衷共济,此战结果如何,当真是不言自明了。”

  陈永福有了这一番见识,其余各边军和各省的总兵官又如何不明白?白天一战,明军士气大落,各将军总兵官又都见识到了汉军火力和战力的强大。正面交战之时,无论是哪一部该着先攻,只怕多年老本都会赔个精光。就算是用人海战术勉强得胜,可是人家在准扬一带还有十几万的军队,江南四川亦是如此,而明朝已是动用了全部的力量,这才能对付人家十分之一的军力,以后如何,各人都是统兵多年的大将,又如何能不了然于胸?于是表面上得胜的明军,在初战之后反而士气军心大乱,各路兵马都存了保存实力随时开溜的打算。各统兵大将或是想回到原驻地静待时局发展,到时候以全军投效新主,不失富贵;或是打算逃之夭夭后卸甲归田,凭着这些年的积蓄不失为富家翁,至于天下归谁,却也懒得理会。只要保得自家性命,管他谁人为皇,哪家为帝;又有人打的临阵投敌的准备,只要明军稍露败退迹象,便立时带着手下全部投降,听说汉军和新朝的皇帝对降官降将很是照顾,并不为难。既然如此,又何必为朱家赔上老本?到不如早早投降,或许封伯封候,仍然是一方统镇。于是如此这般,暗流涌动,军心已开始散乱之极。偏偏洪承畴自视甚高,孙传庭崖岸冷峻,军中虽然也有细作密探,却哪里能管的到总兵大将的头上?便是有些人稍许知道一些,又有谁敢拿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去烦两位督师的神?

  内里情形如此,明军表面上却是风光之极,局面大好。第一日明军与汉军移营之时交手不顺,第二天洪承畴派了关宁铁骑四处游弋,防着汉军出阵突击,又派遣了白广恩、虎大威、猛如虎、王天等四总兵,引领着近三万明军截断了汉军粮道。将凤阳城外汉军大营与庐州方向的通道尽数截断。汉军虽然一直发炮,炸死炸伤了不少明军,却也被明军逼的不能还手,十几名总兵引领着大军在十几里路的战阵之上严阵以待,汉军毕竟人数太少,若是出击吃亏太大,是以只能眼睁睁看着明军收拢包围,隔绝了汉军与后方的联系。

  双方你来我往,乒乒乓乓打了两三天下来,汉军已收拢在七八里地方圆左右的阵地之内。虽然粮草不是很多,但储备的弹药却是充足,足够使用。明军稍一靠近,便是劈头盖脸的炮火打将过来。两天下来,已有几千明军或死或伤,其余明军见识到汉军火炮威力,无论上官如何逼迫,总是缩头缩脑的不敢靠近。勉强向前,也是一个个弯腰躬身,小步慢挪,待撤退之令一下,却又是撒开脚丫子拼命后撤。如此这般交手数次,双方都奈何不了对方,一时间陷入僵持,明军虽是人多,却也只能隔着炮火之外,与汉军对峙。这种情形到正在洪承畴的预料之中,虽然一时攻不动敌人阵地,不过只要保持压力,不使敌军突围,他炮火再利害,可粮草总有吃完的一天。江南汉军想来是缓不救急,又有何惧?是以眼见汉军无法可施,又想起要袭扰庐州重镇一事。

  洪承畴到底领军多年,这庐州乃是准北重镇,虽然汉军主力在此,却不能保着那边没有什么精锐的留守部队。若是贸然出兵,万一中了敌人埋伏,却是得不偿失。况且庐州距离凤阳甚近,快马三天便可赶到。于是他一边指挥属下包围汉军,不住给这支汉军施加压力,又派出几支百人的小股骑兵队伍,往庐州方向哨探。若是城防空虚,四周并无精锐汉军把守,便可以派出一支偏师,趁机拿下庐州这个重镇,得到汉军屯在城内的大股粮草和军火器械。

  眼见一切都如同他所料想的那般,洪承畴当真是志得意满,得意之极。一时间只觉得自已当真是英明神武,乃是统天下最会用兵之人。况且又是文臣进士出身,文武双全。将来中兴大明,博一个公候之爵,青史留名,岂不快哉?于是他每天与幕友清客饮酒唱和,赋诗助兴。将军中细务交与孙传庭相机处置,只打算等着这支被围的汉军粮尽,一鼓全歼。然后留着大炮和精兵防守凤阳,甚至是夺下庐州加重防务,他领着大军再往准扬一带与敌人决战。他原本没有想过要在准扬战事中得胜,此时这边一切顺遂之极,到使得隐隐然觉得,汉军虽然武器犀利,却没有知兵的大将,在他的神妙指挥之下,四五十万明军打败十万汉军,到也未必是不可能之事。

  待探路的精骑回来,他得知庐州重镇竟然只有两三千人的老弱厢军把守,门禁不严,军士疲敝。一时间欣喜若狂,因要抢着先机,不使敌人援兵陆续入城,于是立刻派出赵率教带着两万关宁铁骑连夜出战,往攻庐州。待赵率教冲到庐州城下,那把守城池的厢军将军根本未敢一战,只见城外漫山遍野的明朝铁骑环列城池四门,衣甲鲜明,士气旺盛,又知道这是明朝最精锐的关宁铁骑,与满人对战都并不吃亏。他一个小小厢军将军,统领的人数又止是人家的十分之一,如何与人争胜?他原是明军将领,到也识趣。立刻施展自已最拿手之特技,献城投降。

  洪承畴轻松得到庐州之后,原本还担心是敌人的诱敌之计。待点清城内尚有数十万石粮食,还有火枪、手雷、炸药等极贵重的军需物资,除了没有火炮之外,当真是应有尽有,丰富之极。狂喜过后,知道这是因为敌人兵力太少,并不能在几千里长的战线上到处设有强兵,也是料不到凤阳一路竟然突然有明朝的主力存在,所以除了前方的神威卫的几万强兵之外,后方竟然空虚至此。

  有了这个良机,他自然不肯放过。除了又派遣一个总兵领了过万兵马前去防守庐州一路,又令赵率教继续往南,相机夺取安庆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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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69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六十七章 激战(四)~

 

  “大人,南京到了。”

  一阵嘈杂而又欣喜的声音将正睡的香甜的吕唯风惊醒。他霍然起身,也不披衣,只着中衣几步来到船上的窗前,将细棂木窗用木棍支起,向外望去。只见窗外仍是烟波一片,他所乘坐的船只仍处在长江的中心。斜风和着细雨不住自天际洒落下来,天空地都是灰蒙蒙一片,他只是稍站了一会,便觉得脸庞上被淋的湿漉漉的一片。 虽然身处大江中心,当时的时代也没有什么显眼的建筑,不过自幼在南京长大的他仍然一眼看出,此时船已行到南京江面,最多再过半刻功夫,打着斜帆的船只靠向码头,他便可以踏足在南京城外的土地之上了。

  他并没有说话,只是任由着一股复杂的情感有胸膛中冲突,激荡。脸孔被雨水的湿,一粒粒水珠顺着脸庞掉落下来,他却也并不去管,只是双手扶着窗子,贪婪的看向远方,欣赏着这水天一色的美景。

  伴随他的一同回来的乃是他历年从南京寻访回几个宗族家人,此时亦都随着他一同观赏这故乡景色,有几个年岁稍小的,竟然不能抑止感情,掩面嚎啕起来。

  吕唯风自然听到那几个晚辈压抑痛苦,却又饱含喜悦哭泣之声。他也并不恼火,虽然他御下很严,部属稍有过错便毫不留情的处置喝斥,可是此时他自已也很克制自已的感情,又如何去指责这几个随他离开家乡多年,甚至是离开中国数千里之远,到现在才能陪同回来述职的家人子侄。

  “到底是故土难离!念及当初,只要稍有活路,我又何尝愿意离开家乡……好久没有喝上家乡的井水了。”

  他喟然长叹,勉强自已收拾起此时的小儿女情怀。勉强自已想到一会就要去求见张伟,不但要汇报吕宋移民垦荒之事,还有英荷战事结束后的南洋大局等要务,若是精神恍惚,张伟是最忌人做事三心二意之人,虽然不会斥责他这个自吕宋归来的总督大臣,心里只要稍有不满,相隔万里,难保没有小人做祟,到时候应景儿发做起来,那可当真大大不妙。

  想起政务,他便想起离来之时,因为要随行带回许多吕宋历年来出产的土产贡物,所以此次归国述职动静很大。整个安南城(原马尼拉)都被惊动,金矿提点司忙着铸成各式模样的金块、银矿上献银锭、铜矿则是新铸成的大汉通宝,由吕微风带回,待户部铜政司验看之后,便可使用流通。其余各矿、农庄、工厂、作坊的行首提点都有上好贡物交纳,都由吕微风一并带回,让南京城上下感受到吕宋在皇帝及安南都户府总督吕微风的治理之下,当真是物业丰茂,百业昌盛。待船只离港之时,全安南城的二十余万汉人多半到码头亲看数百只大船组成的船队离港,当真是人山人海,摩肩擦踵,呵气成云,挥汗成雨。再有那些被明为尊礼,其实拘来安南城管制的各地土王,当真是难得的盛况。经过原本吕微风在吕宋的开发整治,吸引了南洋诸多汉人前来,再加上这几年张伟发配了大量汉人罪民前来,此时吕宋已有十几个中小规模的汉人城市,再加上散落各处的汉人农庄,保垒,整个吕宋已牢牢掌握在汉人手中,再也无人能够将其夺回。

  想到此处,他不自禁露出微笑,只是他深沉内敛惯了,一笑之下立刻将笑容收起。咳了两声,向身后吩咐道:“来人,更衣!”

  他身后的随众听他吩咐,连忙将舱室中悬挂着的二品文官的紫袍拿将过来,服侍着他穿上紫袍,悬挂玉带、鱼符,待吕唯风将厚底官靴一一穿起,船已到岸,他舒适的站起身来,长伸一个懒腰,向着脸上犹有泪痕的几个晚辈道:“痴儿!还哭哭啼啼的做什么!这都到了家了,该当开心起来才是。”

  外面传来船家放下跳板的声音,又仿佛听到人叫道:“快进舱内请吕大人上岸。外面有户部的诸位大人前来迎接了。”

  吕唯风听了一笑,心里很是纳闷。以他的官位和资历,那吴遂仲纵是不亲来,也需派人代表内阁来迎,怎么就只有六部中的户部前来迎接他。心里很是不乐,面情上却是不露声色。又冲着几个小辈断喝道:“回来之时,全安南城的汉人多半出城送行。其中有小半是近两年才被陛下发配到吕宋的罪人。这还是因为都是立了功,肯卖死力的人,才能到安南城居住。你没见他们一个个眼眶带泪,眼巴巴看着我们回来?这些人都是有罪之人,依陛下的谕命,终生不得回来。我当年被仇家陷害,仓皇逃离江南,投奔陛下麾下,东征西讨勤谨办差,才有这扬眉吐气的一天。小子们记好了,大丈夫快意恩仇,手刃仇人,这才是人生快事!”

  说罢,步出舱外,踏着跳板一路下去。外面见他出来,已是锣鼓喧天,奏起乐来。他远远看到何斌远远站在岸边,正向他微笑致意。吕唯风心中一热,忙急步向前,远远向何斌叫道:“太师,怎么您亲自过来?这些会同馆的官儿们还只说户部来人,却不料是太师!如此客气,下官怎么担当的起。”

  何斌见他向前,不免也往前挪动几步,见吕唯风急步向前赶来,便只矜持的站于原处,向他笑道:“何需同我客气。咱们在台湾小岛上共事多年,你又自吕宋万里而归,我走动几步,又有何妨?”

  正说间,两人已是迎到一处。自汉军攻下吕宋之后,吕唯风随船而去,被张伟任命为方面大员,成为一方的方镇大员,这数年间两人未尝一唔。这二人都是沉深多智之人,只互相打量一番,便各退一步,长揖做礼。

  何斌因感慨道:“吕大人,你这几年,当真是操劳的紧了。面孔乌黑,神情憔悴,你勤劳王事竟至如此,何某当真是感佩之极。”

  “不敢。下官得陛下信重,委以方面重任,又岂能视同儿戏?是以四处奔波,这吕宋岛原本就是炎热之地,几年下来,下官又怎么能不变的黑口黑面?”

  说到此处,两个相视大笑,携手并肩而行,住何斌带来的马车队前而去。吕唯风眼光略扫,见四周躬身而立的,多半是户部官员,其余皆是会同馆负责接待外地官员的属吏。他心中明白,因自已的贡物特产,金银铜矿都是户部所需,是以户部待他犹为客气,不但尚书亲来,还有两名侍郎,引领着各郎中、员外郎、主事,站成一圈,见他望将过来,便各自躬身行礼。吕唯风知道这些人多半是从台湾过来的老吏和官学子弟,几年来慢慢充实中央各部。因此特别的客气,向他们分别回揖还礼,微笑致意。若是见到当年在台湾军机处时的熟人属下,还特别招呼两句,显的特别的客气多礼。他的属下在吕宋随他多年,总是见他如同帝王一般杀伐决断,心狠手辣。此时待见了他如此模样,都只觉得是判若两人,怪异之极。只是积威之下,并不敢因为他的态度稍有变化就敢有所懈怠,仍然提着十二分小心,紧紧跟随在吕唯风的身后。

  “太师,几个月前下官接到塘报,道是圣上有旨,内阁诸臣不必兼理部务。下官还在奇怪,户部和税务海关各司之重,又有何人能够克当其职?今日看来,太师仍然兼理户部差事?看来,陛下到底离不得太师署理财赋之事。”

  何斌自数月前被张伟赐封太傅之后,已是文官荣衔第一,无人能比。旧明规制,太傅、太师、太保为文官一品,最为尊贵,总称为三孤。因其太过显贵,非人臣所能当之。所以文臣至多加到从一品的太子太傅、太保、太师,便已是显贵之极。三孤之衔,只能是死后追赠,生前得封者,当真是绝无仅有。何斌受封之时,很是推脱了一番,然而张伟决心已定,不可违拗,便也只得受了。待月前又有恩旨下来,说他办差得力,支应北伐粮草很是经心,算是立了军功,又赏加太师之衔。到得此时,除了还没有封公封候,何斌的一生成就,可以说已是到了顶端。

  此时听得吕唯风迅问,何斌知道此人心中很是清亮,此时故意这么问他,乃是借着问候小小的奉迎了自已一把。善于理财的何斌乃是汉朝的第一财赋能臣,自从台湾管理财赋之事始,现下统江南的所有财赋部司都由他该管。几年来做的是风生水起,百业昌盛。国家岁入年年递增,由泉州、广州等各港口开往南洋各国的商船船队每天都有百艘之多。一艘船的货物出去,便是小半船的银子运将回来。与明朝政府的粗放式财政政策不同,汉朝户部以各种各样分门别类的赋税来调节管制贸易和商业的收入。明末时世界上六分之一的白银流入,而中央政府除了掠夺农民之外竟全无所得,银子统统落入豪门世家和巨商大贾之手。而在汉朝治下,虽然民生也很富裕,中央政府的所得也是很多。占据江南这几年来,财政收入在汉始元年之初已超过了两千七百万两,所以虽然军费大涨,政府竟然可以支持的住。还能在兴军之余,仍然不停地方建设。水利交通等民生设施一直兴建,每天由中央户部划拨出银两,交由地方大兴土木,甚至还有余钱搞搞城市的市容建设,翻修贫民区,兴建城市下水道系统,拓宽街道,种植花草树木。虽然还不可能全境如同台湾那么富庶,却也有相当多的城市被整治的美焕美伦,漂亮之极。

  这一些事统江南并所有张伟治下的领土之内,却又有谁不知?吕唯风不过借着问讯之名,轻巧的拍了何斌一记马屁罢了。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何斌对自已的理财能力也很是自负,平素说起来也很是得意。此时这方面大员主动示好,又何必不买他这个面子。于是微微一笑,答道:“虽然如此,也算不了什么。朝中的老夫子们常言道,国家还是该当以农为本。商贸不过用做流通,这粮食才是实在之物。没银子使唤,最多是周转不便。没有粮食下肚,百姓们可要造反了。”

  说罢,打了几个哈哈,邀着吕唯风一同上了自已的马车。他这官车雕栏缕金,豪华宽敞,内里还有酒菜小食,可以倚着小桌食用。朝中的士大夫们开始还攻击过他,说他的马车违制僭越,很是无礼。到后来张伟驾临何府,常常乘坐这马车回宫,各人这才闭嘴无话,不敢再说。

  吕唯风一边随着何斌登车,小心翼翼的坐在何斌下首,待马车轻轻一震起行,方向何斌笑道:“这些人食古不化,太师何必理会。便是儒家,也曾有无商民不便的说法。子贡是孔门贤人,不也是商人么。”

  何斌点头笑道:“何某若能成为子贡、陶朱公那样的商人,流传千古盛名不缀,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又笑道:“过两天便是何某四十岁的生日,眼看着年华老去,时日无多。吕大人到时候一定要来饮上两杯,大家在我府中后园叙旧畅饮一番,方对的起这肃杀秋景。待我百年之后,这‘文’字的谥号是必定得不到啦。能得个‘襄’也算是足慰平生。”

  吕唯风低头想了一回,方展颜笑道:“太师一生追随陛下,南征北讨,兴基立业,这‘襄’字是果然当得,当真是好谥号。只是此时太师春秋鼎盛,身体健壮,一定可以寿至期颐,不必太早顾虑这些。至于寿酒,下官是一定要去叨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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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70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六十七章 激战(五)~

 

  两人说到此时,都明白对方有拉拢投靠之意。当年在台湾时,吴遂仲因受到张伟信重,一股脑儿的将台湾政府权力收去,何斌虽不在意,这些年下来却也无甚交情。这两年吴遂仲为内阁首辅,势高权重,虽然也很能力事,却因两人手下因当年争权一事闹了生份,在政务上很有些磨擦,何斌虽不揽权,却也要防着人对付于他。是以多些臂助,自然是好事一桩。吕唯风孤身在外,虽然位高权重,却也是朝中无人难为官,何斌亲来接他,虽然有结纳之意,这个机会却也不能放过。两人既然一拍即合,却也不必明说。因相视一笑,不再闲聊,开始商谈公务。

  “唯风,你一路辛苦,这些东西生受你了。”

  何斌端坐于马车之内,手拿吕唯风上献的贡物和带来的货物清单,向吕唯风笑道:“到底你知道陛下的心思,并不如一般的外任官员那样,送一些华而不实之物。白白让陛下斥责申饬,又损财,又丢脸子,何苦来着。”

  此时说的是公务,吕唯风却不如适才那么随意,听得何斌夸赞。便在车上将身子略微一躬,笑道:“下官原本也要孝敬一些土物特产,后来一想,陛下已然建基称帝,这统天下什么东西不是陛下的?只要陛下想要,难道还要我们这些臣子特意去寻来么?历来塘报,凡是上献华美贵重物品,报奏祥瑞的,无不遭到痛斥。这正是陛下盛德,不以物品为贵,而以民生社稷为重。做臣子的既然知道圣上的心思,自然要欢呼襄助,方能不有愧于陛下信重提拔的大恩。”

  “唔,你说的很好。到不是说些大道理,比他们实在。到底是咱们台湾的老班子,不尚虚文,只求实际!”

  “是。所以这次随行而来有三十多条大船,每船有几百吨的铜铁,然后每月都有铜钱送来。铜四铅六,虽然稍微模糊,却很便于流通,并不怕人拿去铸了铜器贩卖生利。”

  何斌到底是欢喜难耐,不禁喜上眉梢,向他看了一眼,夸道:“内地也有铜矿,然而多半是包给利人,虽然有铸铜铁的份子,他们不铸不成。却一个个只想赚大钱生发,哪里顾的上国家大计。银贱铜贵,国家财政大弊。亏得你把这事放在心上,一得到训令,便立刻派了几十万人在官矿里昼夜不停的采铜,户部铜政司早就有人回来报我,言语间对吕宋各州府下统理的官矿很是夸赞。我听了很是高兴,已经有保本上去,原想着陛下对你必定有所恩赏。却不料是让你回京述职,想来要么是有大用,要么就是要当面看看你这个有功之臣,再对你加以赏赐!”

  吕唯风也是得意的很,不过却不敢在何斌面前张狂,只是抿嘴一笑,向他道:“多年不见圣上,做臣子的也是怪想念的。此次陛下给我这个机会回来述职,下官当真是感念之极,接旨那天,伏地哭泣,半天不能起来。”

  “陛下此次让你回来,也是让你有绵衣还乡的机会。你的仇家多半被抄了家,还有几个在当日伐江南时死难。剩下的多半又发配到吕宋,由你处置。其余的乡邻友人却是无碍,也该让你这个当年的落魄之人回去显耀一番才是么。千里为官,辛苦奔忙,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上可以慰祖宗之灵,下可以保妻儿富贵。唯风,你有今日当真是大不易!”

  吕唯风在吕宋其实办事甚苦,开始之时除了有一支强军和几十人的心腹手下随他同去,后来又寻了一些宗族子弟以为助手,其余都如是荆棘从中,当真是筚路蓝缕,开切从头做起。种种坚辛困苦不足以为外人道。有一次坐困吕宋南端的小岛之上,被当地土王领着几千番兵围困,虽然手下拼死抵抗,却是人数众寡悬殊,若不是当地驻守汉军接到信息,飞骑来援,只怕这会子尸骨已寒,不知魂归何处了。

  听了何斌这番入情入理的勉慰之辞,料来其中也有张伟的话头在内,他感动之极,又夹杂着回到故乡的激动之情,再也忍耐不住,一时间眼泪抑制不住,滚落下来。哽梗着向何斌道:“下官失礼,只是听得适才的话,想起少年遭遇,竟致不能自已,还请太师恕罪。”

  他当年原是贵戚子弟,被阉党陷害,竟致抄家败亡。他于雨夜连夜奔逃,到南方隐姓埋名,以贱业为生。后来张伟在台湾大收难民,这吕唯风觉得此事是个良机,便毅然只身赴台,凭着才干识具和世家子弟在政治上的敏锐,得到信重进入军机,一直又做到方面大员。张伟决意查抄发配全江南的阉党及贪墨官员,将其家属门徒全数发往吕宋,这几年来数十万人被起运放逐,其中便有吕唯风的大半仇家。张伟当日在决定此时时便曾向何斌笑道:“昔有李广诛灞陵尉之事,吕唯风在吕宋很苦,未必不想着有朝一日回到内地来报仇,与其那样有干物议,到不如现在就成全了他。”

  是以大笔一挥,将当年吕唯风的仇家尽数发配,交给他发落。这吕唯风也是心狠手辣,甫一接到这些犯官及其家属,到也没有将他们全数处死触及刑律。而是全部发往吕宋贫苦烟瘴地面,并下令不准当地政府照顾,任其生死。此后一年不到,这几十家数百人多半横死,侥幸存活的十不足一,也是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张伟成全了他之后,这吕唯风办事越发的卖力,每天只睡不足三个时辰就起来会见官员,处置公务,批复文书。又是坐不住的人,隔三岔五的四处奔波,吕宋这些年成绩如此之好,到有大半功劳坐实在此人身上。所以纵然是有些小过,却也是瑕不掩瑜,张伟到也并不放在心上。

  两人谈至此时,份内的公务已然交持完毕。吕唯风因向何斌问道:“下官此次回来述职,听说北伐之事很不顺遂,连庐州重镇也落入敌手了?文瑨也是名将,镇守日本很有章程办法,怎么仗打成这样?”

  他原以为何斌听闻此事,必然是脸色凝重,神情不悦。却不料见他微微一笑,答道:“此事原本是极密之事,不过眼看也快到收官之时,说说也是不妨。”

  “下官愿闻其详。”

  “陛下初用兵时,以正合为要,不以奇兵突击为重。谁料此次北伐,明军竟然暗中调兵遣将,将精锐大军多半调来准北,以优势兵力往击江文瑨的神威卫,以十余万疲敝之兵拖住我两卫十余万大军。陛下览阅战报,深自愧恨。自语道:我自用兵以来,一直以为兵精炮利便可横扫天下,此次北伐动员兵士众多,使用粮草兵械无数,原为与八旗争一高下,此时却被几十万全无战力的明军拖住脚步,这都是我的过错。”

  说到此时,因是张伟的圣谕,且又是自责之辞。吕唯风连忙站起,抱拳道:“圣上太过自责,这都是臣下的罪过。”

  “你不必如此,这大犯圣忌,下次千万不要如此。”

  当时明朝人的规矩,提到皇帝必需很恭谨的站起,双手抱拳口颂圣安。张伟在现代时的清宫戏上也常得见,甚觉做呕。是以下了严令,不准官场上有此做派,吕唯风是世家子弟,对此事并不了然,到是不知不觉间犯了忌讳。

  待听得何斌解释,忙抹了头上冷汗,笑道:“是,下官到是第一次听说陛下有此严谕,下次必定不会再犯。”

  何斌噗嗤一笑,向他道:“说起这些,圣上的避违和喜好当真是奇特,也是江南官场趣谈。比若小脚,他一见有官眷入宫晋见皇后时是小脚,便是皱眉不已,很是痛恨。本来这小脚很是漂亮,女眷们在宫中走将起来,当真是如同风摆杨柳一般,婀娜多姿甚是可人。他却偏偏不喜,宫内女官都放了脚,不准缠足。在台湾时也是如此,不知道这人是为了什么。现下可好,各个龌龊官儿为讨他的好,家眷小妾女儿,统统放足。此风吹到民间,有不少原本缠足的农人商贾,也令家人放足。这真是……”

  他与张伟交情深厚,此时说将起来已是满足的“他,这人”,吕唯风不敢应和,只得面色尴尬的应承。何斌却是说的兴起,仍手舞足蹈的说道:“还有御史台的都老爷们,原本说是叫御史,年前陛下一时兴起,说是仿回汉制,改御史为议郎,改御史台为议院。议郎都是各行各业的能人干员,品德出众之人,专议国政。圣上上次非刑处死了一个巡城御史,后来很是后悔,说是以皇帝之尊下令杀人,为后世留了很不好的例子。是以竟加重对议郎的尊重,改为超品,见一品大官亦可分庭抗礼。议郎资格罢后,便依着功劳情份授官。凡事议而后行,不能逾制。除了军务,各省的民政商务,竟然都渐渐要议院通过议案,才能施行了。”

  他拍手道:“你想想,凡事都这么着,还能办事不能了?还好议郎也是人,他也不能做一辈子议郎,总需防着将来!所以我也不管,好生拉拢一些,搞什么投票表决时,也方便许多。不然的话,别想办事,我成天都去议院耍嘴皮子得了!”

  张伟改制之后,中央的议院称为上议院,地方的为参议院,勾当表决军国大事。除了军务不能干涉,所有的民政财政地方政务竟然都需议院同意方能施行。这吕宋近来也在各州府设置参院,由当地德高望重之人充实其中。吕唯风此时到还没有觉得不便,只是觉得多一重掣肘,很是无此必要。此时听得内地议院参院竟然慢慢得了实权,心中警惕,便想着若是回去,需得在议院安插心腹,以免将来行政时碍手碍脚。虽然心里对此事也并不赞同,他却不如何斌这般说法肆无忌惮,只得笑道:“陛下如此行事,也是为着防微杜渐,以众智杜绝错失的意思。试想若是全天下都有才干之人会议,然后决断大事,岂不比一人独断专行更好?”

  何斌横他一眼,道:“这话是没错。不过这些人多半与台湾来人不对,对咱们的行事多有非议,若是没有些手腕办法,只得先行告老让贤,给饱读经书的大才们去管理赋税之事,却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能力!”

  吕唯风干笑一声,不敢再答话。只得又问道:“陛下适才很后悔北伐的用兵方略,既然已知敌人布置,为何不因势而击,一举破敌?我汉军实力强横,五万汉军足以正面击溃败二十万明军,未知江大将军未何一退再退,不肯与敌决战?”

  “明军不知道我军乃是用信鸽通信,实则前方战事一起,文瑨已用信鸽禀报陛下知道。陛下深思一夜,第二天立刻用快马和信鸽分别通传,命全斌与张瑞即刻分兵进击。飞骑入河南,攻掠商丘、朱仙镇、危逼开封,若是守备薄弱,便一鼓而下!周全斌引领部下由准安各处攻徐州,击溃正面之敌。若是敌窜河南,便由飞骑迎击。他两人此刻早已动手,只怕驻在徐、青的明军早就溃败,或是退往河南,被飞骑自处追剿,或是退往济南,甚至要退往河北,亦未可知。”

  说到此时,吕唯风亦是恍然大悟,因笑道:“那么弃守庐州,只是把凤阳一带的明军往南引引,免得到时候一股脑儿的往河南逃,飞骑那么的压力过大。”

  何斌将手中折扇一拍,笑道:“就是这个道理了。此次战事若是顺遂,只怕明军再无主力,名将陨身,兵士败亡,名城要地尽失,财赋之地绝无,大明,亡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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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71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六十七章 激战(六)~

 

  明朝的败亡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逆转的现实,不论是亡于汉,还是亡于农民起义,或是关外的八旗入关,风雨飘摇中的明朝已经注定了必然覆亡的命运。

  “陛下以布衣起事,不到十年拥有江南全境,领有台湾、日本、吕宋诸岛,人民安定,官员廉洁,军队效命。现下以数十万未之有强兵由南伐北,建万世不易之基,真神人也!”

  何斌听他一箩筐的颂圣之语说将出来,却也点头笑道:“不是咱们奉迎,确是如此。”

  “陛下有意迁都么?我虽不知兵,不过这一战过后,明朝主力尽失,流贼不成气候,北方已是空虚之极,或由山东直入畿辅,或是先下中原,再入北京。”

  说到此处,吕唯风亦是兴奋起来,向何斌笑道:“北京一下,明朝覆亡,天下大统由汉继明,大局定矣。到时候陛下一定大赏功臣,太师乃是文臣班首,必能如明初的李善长那样,得封国公,承袭万代。”

  何斌往身后一倒,舒适的躺在座位的软垫之上,向吕唯风笑道:“李善长被牵扯进胡惟庸造反一事,赐死抄家,可没有什么好下场啊。刘青田,横死;徐中山,横死、蓝玉,横死……明太祖虽然没有炮打功臣楼,不过除了信国公汤和外,功臣被诛死者十有八九,至靖难时,建文竟无大将可用。或是蓝玉尚在,朱棣小儿又有何惧哉?帝王只顾自已一家子的天下,哪肯将权柄授与外人?开国帝王能制伏功臣,后世小儿如何治世?是故,或杀,或囚。最好的,也得杯酒释兵权。人哪,是世间最无情之物!”

  他这番话虽只是淡淡说来,却当真是惊心动魄之极,在封建之世,亦是大逆不道的话语。

  吕唯风坐在这车内,当真是避无可避,只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想要斥责反驳,地位却又相差太远,哪里有他说话的份?听了半响,见何斌摸着额头喟然不语,他便吭哧吭哧答道:“太师,您言重了!”

  见何斌一脸倦色,并不做声,又道:“陛下一向仁德,待臣下有若子侄,哪有无故加害的道理。太师的话,下官不想听,也不想记。伏愿太师日后千万不可如此,否则,必有不可测之大祸。”

  他以为何斌必然恼火,却不料何斌待他说完,只向他微微一笑,答道:“这些话到不是我的原话,乃是昨日陛下与我闲谈时所言。”

  吕唯风拿着盖碗的手一抖,半杯残茶立时泼在身上,水迹在崭新紫色官袍迅速消弥,只留下一股淡淡的渍痕。

  “一路平稳,想到将近皇城,却突然抖了一下。”

  何斌笑道:“你不必惊慌,也不必在意。这些话乃是陛下偶发牢骚之语,其实当不得真的。”

  他悠然道:“你久在海外,京中情形并不尽知。闽党和东林党、新附党明争暗斗,纷扰不已。陛下原说党争可促使各人更加卖力于国事,以实绩来说话。谁料国人都惯于将人拉落下马,使别人办不成事,党争更是如此!陛下之算,竟落空矣。”

  吕唯风虽然远在海外,对朝内各臣分党结派之事亦是略有耳闻。以吴遂仲为首的闽党,郑瑄等人为首的新党、还有老牌清流党派东林党,各党派之间并不服气,国家大事多涉及在党争之内,许多政务因为党争而扯皮掣肘,就是远在海外的吕唯风有时也牵涉其间。若论起资历出身,他自然该加入吴遂仲的闽党之内,只是当年在军机处时他与吴遂仲因为几件政务有过争执,两人颇有些面和心不和,让他此时俯身投靠,却也很是难为。

  他一边在脑中急速思索何斌今日此语的用意,一边沉声答道:“下官只是唯陛下之命是从,并不敢结党营私。况且君子不党,下官虽不是读书仕子,却也不愿自甘堕落。”

  “很好,很好!陛下并没有看错你,你此次或许留任中央部阁,或许仍是回任,待见了陛下再说。”

  说到此处,吕唯风心里已是明白此次召还他的真意。想必是张伟不满吴遂仲与袁云峰两人所为,再有旧式士大夫掣肘,是以要借助他这个能员执掌内阁,清除党患。他心中暗自掂辍思量,只觉得此事很是难为,便思谋着向何斌笑道:“太师过奖。下官何德何能,竟让太师给我如此的美誉。只是下官专任地方惯了,一身的匪气,用来治理海外都是勉为其难,更何况是中央部阁之任?太师所言,下官断不敢当。”

  何斌睨他一眼,却并不理会。只从鼻孔里轻哼一声,倒向座位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马车在小雨中辚辚而行,吕唯风见何斌似有倦意,便不敢再打扰于他。自已扭头顺着玻璃车窗往外凝视城内的风景。他离开南京时还是一个青年,此时虽然还是壮年,却已感觉精力疲敝,神思倦怠。与何斌一处半日,比之平日里处置公务更加的劳心费力。原本在马车有节奏的行进韵律下,他也是昏昏欲睡,很想歪倒休息。待往车外一看,一时间竟看的呆住,只直着眼一直四处打望,直至到了马车经天街,到午门外停住,何斌张目起身,见他仍然若有所思,向四处打量,便笑道:“竟大变样了,是么?”

  “正是。这样的天气,城内街道原本是泥泞不堪,车行不易。现下却不知道铺的是什么东西在路上,雨水打在其上,竟然四溅飞散,并不能动其分毫。再有原本雨水一定会积成水洼,此刻竟然汩汩流淌,不一会功夫便踪影不见。路边种植各式树木,店铺都清洁轩敞。这南京,与我所记的模样,已是绝然不同了。”

  何斌听了一笑,只不言语,与他一同下车由午门旁边的侧门而入,两人逶迤而行,往乾清门方向而去。半途之中已有侍卫得了张伟吩咐,拿着两件油衣给两人披上,又有鹿皮皮靴套在两人的官靴之上。何吕二人心中感激张伟细心,身上加上这些物什之后,虽然雨下不停,走在这空旷幽静的宫禁之内,眼着着乾清宫大殿高达几十米的三层汉白玉平台上的几百个龙头喷射出粗细不一的水花,耳听着潺潺雨声,却也是别具一番风味。两人并肩面行,由乾清门入内,至乾清宫侧的偏殿承德殿外等候。

  只不过稍待了片刻,就听到里面传来囊囊靴声,两个抬头一看,却不是张伟是谁?何斌到也罢了,吕唯风却是多年不曾见到他的模样,忍不住盯着张伟看了两眼,方跪将下去,低头泣道:“久不见陛下的面,今日一见,却是清减许多。”

  张伟听的一楞,他现下天天居于深宫,除了偶尔微服甚少出宫。每天只是坐而论道,并不能象以前那样随性乱走。再加上称帝之后,虽然并不肯太讲究享受,到底也是帝王之尊,哪能不锦衣玉食?是以到比以前略胖一些,此时吕唯风说他“清减”,显然是称颂他操劳国事,到也是别致精巧的马屁。

  因笑道:“清减不清减的,到也无妨。来,两位随我进来,殿内正议着军务,两位先稍待旁听。”

  说罢,又亲手将吕唯风扶起,笑道:“先生辛苦!万里之遥奔波而回,不必拘于俗礼了。”

  吕唯风原本以为他此时已然称帝,必定是更增威严,谁料张伟此时神态模样比之当年在台湾还是要谦和温良的多,不但并没有皇帝的威风架式,连称呼还都是以“我”自称,令他很是诧异,也很是感动。因随势站起,向张伟笑道:“既然陛下并不喜欢,那臣便遵旨而行就是了。”

  张伟冲他满意的一笑,转身带头入内,何斌与吕唯风随之而入。殿内早有侍候左右的宫女上前,为二人搬来坐椅,让他们就在暖阁门边坐下等候。

  吕唯风却是第一次进来这皇宫内殿,不免觉得新奇。因四处打量,只见除了宫殿规制高大,柱梁挺拔厚实之外,其陈设摆放的物品到也只是寻常,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奢侈。再转回头看张伟,却也见已在暖阁内的御座上坐下,正向一并排坐着的十几名汉军将军模样的人皱眉说道:“依你们说,就在三日后动手,如何?”

  当先而坐的却正是现今的参军部大将军张载文,听了张伟问话,便略一躬身,答道:“正是。依着参军部的谋算,万骑的契力将军此时正在安庆之北,长江水师亦已运载金吾卫大部到了江北。安庆附近的厢军这十余天来一直与明军缠斗,明军的关宁兵锐气已失,并不再想着攻下安庆,但是被当地厢军以游斗夜袭等诸多办法缠着,虽然知道被围,却是想退也退的不快。以属下们想法,一边令江文瑨开始进击,将正面的明军打退,阻断关宁兵和占领庐州一带的明军退路;以万骑和金吾夹击合围南下的明军,一战而全歼之。现下一切就绪,只需陛下下令,便可以令各部行动了。”

  吕唯风听的真切,却见张伟只是皱眉不语,心中大奇。汉军战力之强,武器装备之精举世无俩,他虽是文官,这些年在吕宋却仰仗汉军甚多。开初在吕宋时,常有土王做乱。常常啸聚几万人攻州掠府,然而不过几百汉军一到,用野战火炮轰击几轮,然后砰砰放上一阵火枪,土人便四散而逃,根本不是敌手。现下准北已有十几万精锐汉军,又以诱敌之策将敌人战线拉长,此时动手不但可以击败敌人,想来全歼亦非难事,却不知道张伟却不知为何如此做难,竟是一脸犹豫。

  正纳闷间,却听得张伟长叹一声,向殿内的另一名将军问道:“汝才,那赵率教仍然不肯归降么?”

  那将军听得他问话,忙答道:“是。臣上回自接到部下的密报,那赵率教并不肯看陛下的亲笔书谕,而是直接命人封还。他还说,看在当年陛下接济辽东军人的份上,并不为难使者。若是再派人来招降,便是看辽东汉子不起,到时候却要不客气了。有他的话,臣觉得不必再派人过去。”

  张伟听到此处,却是怒气勃发,向他道:“你好大的胆子!我命你不断的派遣人手过去,一定要想方设法招降于他,你竟然胆敢如此专擅?”

  那罗汝才被他如此痛斥,很是害怕,忙起身跪了,向张伟辩解道:“陛下,臣以为关宁军虽是天下精锐,然则比之汉军相差甚远,是以招降于否与大局无碍。是以那赵率教先逐使者,后又封还陛下手谕,又有危胁之语。臣想,关宁军的性命是性命,臣的属下的性命未必就不是性命。”

  他开始很是惊慌,待说到后来,却也是振振有词,很是有理。与座汉军各将多有不赞同张伟如此行事者,听得罗汝才这么解释,便也都起身道:“陛下,赵率教冥顽不灵,缰场上战死陨身亦是武人夙愿,就成全了他吧。”

  张伟也知此事拖到现下,再也不能再拖延下去。自从知道明军大部至准北后,别事到也罢了,这赵率教乃是明朝忠勇大将,能力才干都是顶尖。与祖大寿一左一右辅佐袁崇焕镇守宁远,为国家民族立下很大功劳。当年张伟赴辽时,亦曾会面。张伟以肯放弃庐州,便是一意要将关宁铁骑诱到南面,以优势兵力合围,以情份加武力迫使其投降。这样多一支强力骑兵,与满人接战时又多一份臂助。谁料无论是以民族大义,或是当日情分,甚至是袁崇焕无辜下狱一事亦是命说客拿来做了说辞,赵率教却是抵死不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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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72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六十七章 激战(七)~

 

  张伟直过了半响,方才长叹一声,先向罗汝才道:“你起来。你虽然无礼,说的到也是实情。我不能只顾着辽东精兵打过鞑子,一心想保全他们,就不顾汉军上下安危。”

  罗汝才听他吩咐,连忙谢罪起身,退回坐位。却听得张伟断然下令道:“如此,便命万骑绞断退路,迎击败兵。命张鼐即日进兵,歼灭所有明军!”

  “是,末将遵令!”

  “那么徐州战事如何,奏来!”

  此事却归王煊该管,听得张伟问话,忙答道:“回陛下,五日前飞骑与神策两军已然往攻徐州。今日军报,两军已经将徐州团团围住,不日便要强攻。飞骑偏师由沭阳往山东,兵峰直指郯城、临沂。这几处除徐州城高兵多外,都是平原小城,驻兵战力亦弱,只待徐州一下,汉军便可分兵往掠河南、山东。”

  张伟点头道:“命张瑞与周全斌不必犹疑,需得猛打猛冲!徐州一下,神策军立刻往击兖州,济南。山东全境攻克之后,再休整士卒。济南攻下之前,兵将俱不准歇,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使溃兵有喘息重整之机。”

  “是,末将一会下去,便给前线汉军传达陛下谕令。”

  “很好,尔等下去办差,若有紧急军情,可即刻过来见我。”

  “是,末将等告退。”

  由张载文领头,各人依次鱼贯而出。待到殿门之处,却见何斌与吕唯风端坐于此。各人不便问候招呼,只用眼神向两人致意一番,便各自匆匆而出,各自前去办事。

  张伟见这帮将军全数到得殿外,立时神色一松,长伸了一个懒腰,向何斌笑道:“召将军们说事,真拘的我难受。”

  何斌笑嘻嘻走上近前,在适才张载文的椅子上坐下,向他笑道:“还不是你说的,军人需要有军人的气质,要走在哪里,都有模有样才是。所以什么军姿仪表很是讲究,这不都是你的主意么。”

  张伟摆手道:“成成,廷斌兄不必再说。总之我做茧自缚,自认倒霉就是。”

  吕唯风见这两人言笑不忌,早已看的呆了。此时见是个话缝,忙上前插话道:“陛下向来严于律已,凡事都是率先而行,臣下们都很是敬佩。”

  “不必如此。咱们虽是君臣,却也曾是布衣之交,不必总是奏对格局,都是这样,人生也是无趣。”

  见吕唯风老脸一红,张伟却怕他心里不受用,又笑道:“你也这样也是人之常情,不必因我的话难受。你与我多年不见,心里有些生疏,又有些拘谨,甚至是害怕,我说的可对?”

  “正是。陛下虽然与臣下言笑不忌,然而臣到底暌违陛下圣颜多年,并不敢在圣驾面前放肆。”

  “这确实是老实话了。你在吕宋所为,有许多干冒法纪,甚至有专擅之嫌。是以此番回来,虽然可以借机衣锦还乡,其实就你自身而言,忧惧其实大过欣喜。”

  张伟站起身来,向他笑道:“周亚夫当年细柳营故事,你想必也知道?统兵大将连皇帝也拒之门外,非将令君不得进。文帝虽然一笑置之,此事也传为千古美谈。然而后来周亚夫死于诏狱,安知不是当日的事给犯了人君大忌?千百年下,皇权日重,臣子越发象个奴才。明太祖忌功臣谋反,是以诛戮干净,几乎一个不留。皇帝面前,臣子连个座位也没有,君权一重至斯,你以总督身份,统领数十万方圆土地,数百万之生民。心里有忧谗畏讥的心思,也不为过。”

  吕唯风跪伏于地,泣道:“陛下知臣至此,臣再无别话可说。”

  他此次回京,行状举止大异往常,正是因为心里很是害怕张伟疑他,这才有许多不合他性格的举动。此时被张伟一一说出,心中很是感佩,不由得不低声哭泣起来。

  张伟喟然一叹,将吕唯风搀扶起来,向他道:“所以不给总督兵权,要军政两分。我虽然并不怕臣下如何,却是要为后世立善法,使之垂之万世而不易。我此次调你回来,并不是疑你才将你调离吕宋。其实是因朝中重臣多有暮气,行事有许多让我不满。你是吕宋能臣,多思而又果决,乃是朝中辅臣的上好人选。吕宋那边,我已决意不再设总督统领,而是分设成四省,派巡抚、巡按三司,行政教育一律依着内地规矩而行。吕宋在你治下已有很多的汉人州府,再加上这些年学汉学的当地土人,这样处置可以将吕宋永远归于我华夏版图之内。如此处置,你看可使得?”

  吕唯风略一思索,便知道张伟以前命他为总督时,乃是因为吕宋蛮荒落后,汉人不多,需要以雷霆手段加以镇抚,此时既然吕宋已经稳固大治,自然也到了分省设官,正式纳入版图之时。他虽然很是舍不得在吕宋土皇帝般的威风享受,却也知道此事并由不得自已做主,忙向张伟答道:“陛下的办法甚好,臣下很是赞同。如此这般,再过上几十年光景,吕宋人说汉话,写汉字,穿汉服,以内地完全相同之官府衙门治之,自此之后,吕宋永属中国。陛下所虑,诚为良策矣。”

  张伟喜道:“我正是此意!”

  又在原地转了一圈,歪着头打量了吕唯风一番,噗嗤一笑,向何斌道:“咱们的吕大总督,可真象个工头儿。”

  何斌拍打着手中折扇,也随着笑道:“可不是么。今儿我一见他,便觉得他一脸土灰色,想来是在吕宋四处奔波,在海上大江上行了这么多天,都洗不掉!”

  张伟双手一合,轻轻一拍,笑道:“既然是这么着,那工部尚书袁云峰不理部务,现下只是由侍郎署理,吕唯风既然不必回返吕宋,那么就任工部尚书吧。”

  吕唯风见他虽是突发奇想模样,心里却明白这其实是早已谋定之事。他并不愿意牵扯进党争之中,却不料甫一回来,便已身陷其中。心中猛叹口气,嘴上却已开口说道:“臣无德无才,蒙陛下如此信重,敢不以死效命?”

  “很好。你此次回来很是辛苦,下去到会同馆内先歇着。再到四处游历感受一番,然后再回来接掌部务。”

  “是,臣告退。”

  张伟不顾吕唯风的拼命劝阻,还是将他送到承德殿门之前,见他倒退着离去,这才与何斌一同返回。待重新回到内殿,他脸上的笑容已是敛去,只向着何斌问道:“廷斌兄,此人如何?”

  “现下看来,到信的过。”

  张伟脸上一阵青色掠过,向何斌恨恨道:“我一手提拔的人,竟会堕落至此。还是我太容宽放纵所致,从今而后,也得让他们知道我的手腕。”

  何斌无所谓一笑,向他道:“你还是顾及颜面,其实直接办了,谁能有什么法子不成?朱元璋因胡惟庸一案杀了几万文官,那些官儿们还不是说皇上圣明。”

  “我可不想有后世骂名。”

  “这也是。先安插些眼中钉给他们,嘿嘿。”

  “我也是这个意思。”

  说到此处,张伟却突地笑道:“其实英荷战事已停,此刻南洋大有机会。把吕唯风调回来,临机决断上很有麻烦。”

  何斌诧道:“难道有吕宋还不足,你还打着爪哇的主意?”

  张伟断然道:“不错!爪哇岛乃是掌控南洋全局之处。距离爪哇不远的南面,还有一个大岛,我在海外时便已得知。得了爪哇,便可移民那个无人大岛,使之永归中国。再有,爪哇岛乃是香料之岛,一两肉寇便是便是一两黄金,没道理把这些宝岛白白便宜了红毛鬼子!”

  “也是。只是现下你打算如何着手?”

  “衅由敌开!”

  何斌正自纳闷,张伟又笑道:“这事我已有了成算,想的便是关门打狗的主意。英荷两国现下打的疲敝不堪,这机会我不利用,难道我是傻子么?至于什么条约,约定,爷才懒得去理会。不过,也不能做的过火,落人口实。所以这种事情,需得有人在南洋帮我料理才好。我已想定人手,此事非高杰去办不可。他虽然差事做的得意,也需得让他辛苦这一遭了。”

  “此事到最后,只怕还是得尊候去。”

  “这是自然。计谋只是辅助,究竟还是要实力来说话。铁和火,才是最好的嘴巴!”

  他说的兴头,又与何斌大聊将来如何阴亏红毛,如何攻战南洋,甚或杀往红毛老家,打的他们不敢再来南洋地界。

  何斌虽不爱听这些,却也知道此人现下身份已是帝王,无事除了与柳如是闲聊外,也只得来寻他。只得按着性子听了半个时辰,见张伟说的唾沫横飞,仍然兴头的很。他吃受不住,只得起身甩手便走,也不顾张伟连声劝留,一溜烟似的小跑出去,再也不肯回头。

  张伟站在承德殿前,眼看着何斌身影出了乾清门,他幽然一叹,恨道:“当皇帝可真是无趣!”

  又回头看了一眼女官们准备好的膳食,因为要以俭朴示人,不肯奢侈,所以翻来覆去都是那几样小菜,他便气道:“不让你们上百来道菜,难道就一直要我吃这几个?更新才是王道!”

  他在后宫气急败坏,嫌弃菜式不够新鲜之时。汉军飞骑都尉李侔却引领着五百飞骑精锐,却在河南朱仙镇外的荒郊野地之中,吃着由野菜和粗粮制成的饭团。虽然粗糙之极,却因为疲累之极,各兵将吃将起来都很是香甜,并不觉得如何的难以下咽。

  自从被沈金戎派往河南哨探掠阵,李侔原本只是在边境之处四处巡视,查看敌情。却不料一入河南境内,除了络绎不绝的粮队之外,很少见到明朝的官兵。一路上虽然有不少山寨和乡兵挡路,却如何是精锐飞骑的对手。只需冲杀几次,便击败敌人。是以这半个多月以来,李侔先是在商丘一带游走奔袭,遇着有大股押粮官兵的粮队便退避,防备薄弱的便上前袭扰。斩杀运粮官兵,焚毁明军的军粮和军需物资。如此几次三番,弄的洪承畴恼怒不已。不顾前方需用骑兵,派了待罪副将陈永福引着几千骑兵来回清剿这一小股汉军。那陈永福对河南地形很熟,又一门心思想追补前过,是以很是卖力。虽然并不能追上李侔,与他决战,却也是逼的李侔四处躲闪。

  纠缠了数日之后,李侔因回路被封,只得一路向北,竟然到了开封之北的朱仙镇附近。他在日前路过开封之时,虽然并不能靠近城池,却派了几个河南籍的飞骑兵士装成农民,往开封方向打探敌情。他也是河南人出身,知道这时候官兵的主力都在准北一带,开封虽然是省城,又是周王封藩,却未必有多少强兵驻守。若是能虚晃一枪,将陈永福调往北面,然后自已绕道开封,在城下转上一圈,袭扰一番,只怕周王和朝廷惊慌之下,便会立命洪承畴回援开封。他只是个下级小军官,并不知道此时汉军主力调动完毕,眼看就要与明军大举决战,所以打定了主意,要为准北的汉军分担压力。有了这个想头,竟然并不顾自已的安危,军粮吃尽,因为要防着暴露目标,也不敢去打量,只得用从附近寻来的粗粮和着野菜,将就着裹腹。

  “二爷,咱们去打听过了。留守开封的只有一个总兵,带着两三千兵马。骑兵大概只有两三百人。”

  李侔听的两眼放光,立刻起身叫道:“兄弟们,马力都养足了,咱们也吃饱了。是时候出去大干一票啦!”

  这些日子里,他的属下与他四处打劫土寨,学的杆子土话,把打仗叫做干买卖。此时众飞骑将士得他这么一说,各人都哄笑道:“是了,咱们随李都尉一同去开封,干那周王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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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73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六十七章 激战(八)~

 

  五百多汉军骑兵在开封城西曹门外惫夜来攻,趁着城防空虚,以大木破门,斩守城参将,两百多城门守卒皆战死。汉军入外城,四处放火烧杀。城中一夜数惊,守城总兵护住河南巡抚并巡按、开封府、推官、守备道等文官往周王府中避难。周王朱恭枵登上王府紫禁城的城头,彻夜难眠。王府之内所有的珍奇珠宝都并太监和宫女打成包裹,预备着外城失守后迅速由东门逃走。

  直待第二天天明,城内大火次第熄灭。天光大亮,总兵官派出亲将四处巡探查访,这才晓得昨夜不过是几百名汉军骑兵虚张声势,竟然吓的城内几千守兵避而不战。周王闻报之后勃然大怒,虽不能干涉地方政务,却也将前来报信的总兵官好一通训斥。又谕令他立刻派骑兵出城追赶,不使这股骑兵骚扰地方。

  洪承畴接到此事的塘报,却已是在三天之后。他却正在为前方战事苦恼,哪里顾的上敌军偷袭的小事。只是又命陈永福必务追上那支小股的汉军骑兵,若是不然,一定将其重重治罪。

  “贼兵越发向前了么?”

  “是,回禀督师大人,自前夜起,贼兵的炮阵一直往前,我方炮火只要稍一还击,就是劈头盖脸的还击回来。”

  回话的小校偏将负责指挥昨天调往前方的数十门盏口将军火炮,只不过一天一夜下来,全数火炮或是被敌人打坏,或是因为不停的轰击而自已炸膛,存留下来的只是十之一二。这偏将差点儿便被炸死,一颗开花弹的弹片斜飞而来,自他胸前划过,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若不是力道已弱,只怕他已经被弹片开了大膛了。

  “不论如何,务须与敌对攻。彻夜听着敌炮轰鸣,太过伤我军的士气!”

  洪承畴又似自言自语,又似乎在向这个偏将下达着命令。那偏将并不敢与他顶嘴,只是诺诺连声答应。后来还是洪承畴的中军牙将看出风色,打着眼色让他离开,那偏将才灰头土脸的离去。

  洪承畴眼中虽看着那偏将离去,却也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指示给他,也只得就这么着放他离去。他生性爱洁,此时却也是浑身泥灰,二品文官的红袍上沾满着伏地卧倒时的泥土草屑,因为随时可能要往地上趴倒,所以他也并不肯再如开始时那样勤加拂试,只是呆呆的看着扎在自已袖口上的荆棘发呆。

  明军原本打的很是顺手,先是将几万汉军以优势兵力团团围住,连敌人的粮道亦是隔断。又派兵占了庐州重镇,得了大批粮草军械。更甚者,明军兵锋直接安庆重镇,若是安庆也下,就可以用火炮封锁江口,连南京方向的援兵也不必害怕。谁知道现下战局突变,被围困的神威卫不住前压,用优势的火力掩护射击,步兵前突,密集的火枪射击和手榴弹,小型火炮等压制性火力将对面的明军打的抬不起头。早期明军还有点士气,拼死抵挡,接仗几次之后,明军与汉军的死伤对比甚至达到一百比一,眼见自已身边的兄弟不断倒下,而已方的火炮和可怜的火器简直够不到对方的皮毛。这样不对称的战争如同汉军在演习,甚至是猎人在打猎,而明军则充当了可怜的猎物角色。这样的不对称杀戮严重的挫伤了明军上下的锐气,开始时各总兵将军们在督师严令下还不断命令士卒拼死抵挡汉军,待后来死伤太过惨重,不但是普通士兵不肯再往前枉死,就是将军总兵亦是无意接战,汉军阵线前压,明军便不断后退,根本不肯再与汉军死战。明军原有的大小不一的火炮已然折损殆尽,阵地不住后退,现下几万汉军施展开来,已经将明军主力与庐州方向彻底隔断。

  洪承畴已经知道事情不对,只怕庐州方向和赵率教所部都很危险。只是他心里又抱了万一的打算,想那赵率教在关外多年,面对着清兵铁骑都未曾吃亏,关宁兵勇猛敢战,非一般的明军可比。纵然是吃些小亏,但以全数骑兵的超强战力和移动能力,纵然是打不过人家,逃回凤阳应该还是不成问题。

  他这几天不住的试图派小股骑兵突破汉军防线,好往庐州方向打探敌情。只是汉军火力实在太猛,稍一靠近些便是铺天盖地的炮火覆盖轰击,明军根本不能近前。所有的阴谋诡计,庙算奇思,都在这中国战争史上从未有过的强大火力之前,化为乌有。

  “他们的炮火,却不知为何突然变的这般猛烈!”

  洪承畴痛苦的看向远方,天色虽是阴暗,却并没如明军所期盼的那样下起豪雨。汉军的火炮又在不知疲惫的不住轰鸣,一股股火光夹杂着浓烟喷射出来,在黯淡的天空划出一道道明亮的划痕。此时秋冬之交,正是天干物躁,难得落雨之时。他并不知道,汉军火器并不害怕下雨,是以这几天来明军上下虽然并没有明着求雨,暗地里各军帐内总有一些迷信的将军在暗中求雨,盼着老天下降下十天半月的阴雨,使得敌人不能如此的嚣张。

  他正呆呆的乱想,却冷不防有一颗炮弹远远向他飞来,炮弹发出刺耳的尖啸,转瞬之间已经飞到洪承畴的身边。这是汉军最大口径的三十六磅野战加农炮,实际有效射程已达三千米以上,洪承畴以为自已此时的站立之处并无危险,是以竟然没有提防。所幸他的亲兵这几天吃的炮轰多了,已是训练有素,听到炮弹飞来的啸声便立刻将他扑到,按在身下。洪承畴猝不及防之下,嘴巴大张铲在地上,已是吃了一嘴的泥土。

  待耳边砰然一声大响过后,洪承畴只觉得耳中嗡嗡做响,身上又温又热。他还是头一回遇着如此近的炮击,心中又惊又怕,颤抖着身体半响爬不起来。直待众亲兵将他扶起,他这才发现原来是适才将他压住的亲兵中了弹片,鲜血流了他一身。他虽然是嫌恶之极,心里直欲呕吐,却并不敢将这种情绪表现出来,只阴着脸道:“将他好生葬了,将来再派人送一百两银子,给他的家人!”

  说罢,匆忙往凤阳城下后退。汉军的重型火炮开始发威,一颗颗重磅炮弹拉长了射距,并不是直接落在最前线的明军阵地上,而是越过他们的头顶,直接打在后方。汉军打炮方式让明军很是摸不着头脑,特别是调准校距后,竟然直接打跨了明军仅有的火炮,将炮弹直接灌在明军炮阵之上,更使得并不知道这种战法的明军惊惧。在他们眼里,汉军有若神助,火器上着法力才能具有如此大的威力。

  暮色渐渐上来,明军阵地中已是一片死气。因为害怕成为敌人火炮攻击的目标,明军无论是将军小兵,在夜色里都并不敢点起灯笼。洪承畴命人知会孙传庭务必小心,自已在亲兵的护卫下在夜色里逶迤而去,直到进入凤阳城内,才算是松了口气。

  凤阳方向的明军还只是感觉到了危险,而奉命游击至安庆附近的宁远总兵赵率教却已是深陷泥沼之中,全军覆灭之局已成,眼见敌人就要收网,他却并没有办法解决。

  白天与缠斗游击的厢军激战数场,关宁兵战力虽强,又有着关内明军没有的大批小型火器,却并不能在对方的地方守备兵身上占到什么便宜。那厢军虽然装备炮火都并不如主力汉军,却也有着相当数量淘汰下来的旧式火炮,再有少量装备的新式大炮,配合以地势人和之利,士气高昂的厢军其实并不如明军想象的那么容易对付。再加上当地的厢军将军很有几个将才,李岩便是其中之一。厢军白天正面从不与关宁军正面对抗,而是借助着城池及险要地势固守。待到是夜间,便分成小股,四处袭扰。于是明军一夜数惊,全师出去敌军早已退去。

  如此这般十余天下来,明军早已疲敝不堪,当初想着一鼓而下安庆的打算早就落空。现下只盼着能甩脱厢军,安然回到凤阳与主力会合,便已算了佛天保佑了。这一天勉强向前行进了百余里路程,赵率教并就在一处平岗之下扎营。多派游骑哨探,遇着敌袭便分兵阻挡。

  他自已先骑了马,带着十几个副将偏将随众,在亲兵营的护卫下巡视营防,见各处都防备齐整,这才放下心来。长叹口气,向着诸将道:“如此这般,还需好几天才能回到庐州。看汉军的势态,只怕这两天可能还有优势兵力前来阻击。各位到时务必死战前突,这样才有一线生机。”

  洪承畴被汉军神威卫一路赶回,消息阻绝的赵率教并不知晓。然而他为将多年,由小军官干到方面大将,心里又如何不明白此时大事不妙。自已若是赶快甩脱附骨之蛆一般的厢军,在汉军主力未来之前会合庐州明军,一直往北突围,只怕还有一线生机,若是在此地耽搁久了,只怕匹马不能返回。这些时日以来,汉军先是派遣使者,接着送张伟手书,然后不敢再派人来,以箭射书信,劝他投降。

  他虽然很感念当初张伟在关宁军面临生死存亡关头时给予的帮助,然而此时袁崇焕还在关中一带督师,若是他率全师投降,袁崇焕立刻就有不测深祸。关外除了吴三桂外,再无袁崇焕的旧部为他撑腰,皇帝若是恼羞成怒,立下诏旨将袁崇焕处斩,岂不是为他所害?想起在锦州被逼投降的祖大寿,赵率教向着面带犹豫之色的属将道:“关宁兵已经有几个总兵大将率部投降,几十年抗击满鞑子的名声毁于一旦。若是咱们再降,上对不起国家社稷,下对不起信重咱们的袁督师。所以各位不能因为士卒疲敝就有着投降惧战的心思。人谁无死?只要死得其所,不在千载之下留下骂名,也就是了。”

  又傲然道:“况且关宁铁骑全力而战,八旗精兵又如何?我就不信只敢躲在大炮背后,不住以火器打仗,并不敢于人正面接战的汉军,比八旗能强过多少?此番回击凤阳,各部需勇往直前,有敌无我!”

  “是,有敌无我!”

  “请总兵大人放心,咱们辽东汉子怕过谁来?管他是谁,想挡住咱们,先问问咱们手中的大刀!”

  “正是如此,咱们当初从关外出来,都是精挑细选的各部精锐。在宁远锦州镇守多年,和满鞑子激战过几百仗,现下在这江南之地,难道就怕了不成?”

  这人提起当年在锦州、宁远镇守之事,各人都是由辽东出来,恍惚间已是大半年的光景过来。眼看东征西计没有宁日,由关外到川陕,又由川陕到准北,甚至兵锋将过长江。大半个中国跑将下来,不但是普通士兵,便是各级军官也早就思乡心切,怀念留在关外的亲人好友。

  过了良久,方有一人强笑一声,说道:“锦州城外的屯所现下该开始种麦子,老少爷们正忙着呢。”

  “唉,锦州现下落处满人手中,只怕他们未必操心农事。当时围锦,听说死了不少百姓,也不知道现下的情形究竟如何。”

  有一参将生性粗豪,见各人都是溚然若失,一脸沮丧,便大声道:“现下想有何用?只有击败眼前之敌,大家伙儿还有机会回到关宁,跟满鞑子大干几场,把宁锦夺将回来!”

  赵率教闻言听头,笑道:“这话说的很是,只有这样,咱们才能回去。若是心中疲软,一心想着保命回辽,只怕立刻命丧此处!”

  说罢,害怕各人心中难过,以致军心不稳,又领着各人计论当前敌情,布置人手防备。闹到子时左右,眼见今晚并无汉军来袭,赵率教放下心来,又叮嘱负责守夜的副将几句,这才回到自已的军帐中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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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74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六十七章 激战(九)~

 

  到得半夜时分,赵率教却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他惊惶起身,满耳只听得营内一片嘈杂,兵士惊惶的喊叫与战马的嘶吼声混杂在一起,再有若有似无的喊杀声自远处传来,他霍然起身,叫道:“来人!”

  他的亲兵急忙应声而入,知道他为了何事,也不必等他发问,直接向他道:“大人,好象又是敌兵来袭!”

  赵率教急忙穿上衣袍,束好甲胄,戴好厚重的铁盔,手持大刀奔出营门,见中军亲兵们已将战马备好,他满意的点点头,翻身上马,向各人道:“小心没过逾的,咱们这便过去看看!”

  因为最近这十几天来总是在半夜被汉军袭扰,各营的统兵将军们已然习惯。近三万关宁兵连营三四里路,此时传来喊杀声的并不在汉军一直主攻的南面,而是在营北方向。因为估计着又是小股的汉军骑兵来偷袭,他们只在营门处喊杀一阵,放上几支火箭,待明军一出,立刻调转马头飞奔而逃。所以虽然此时外面杀声震天,北营门处火光冲天,声势骇人,然而被汉军袭扰惯了的明军将士却并不在意。赵率教一路向北,路过的各个军帐内并没有人闻警奔出,仍然是一片寂静,若是驻足细听,才能听到军帐内传来若有似无的鼾声。

  赵率教虽然觉得今日情形不对,并不以小股敌军来袭。却也不忍此时就将这些疲敝之极的将士全数唤起,略一犹豫之间,北门处的喊杀声越发密集响亮,显是动静不小。

  “来人!传召全军将士,披甲备马,准备与敌接战!”

  身为镇辽大将,赵率教已知道今夜战事与往常截然不同。那喊杀声自从一刻之前响起,一直未停。营门口的火光越发明亮,并且往内里延伸,与往日只在营门左近燃烧不同。他侧耳倾听,只觉得营门处辽东将士特有的喊杀声越发微弱,心里又惊又怒,也不待下属到齐,只带着随从亲兵飞速奔驰,往营门方驰援。

  与他预料的想同,此时攻入明军营防的却正是汉军最精锐的万骑一部。这五六年来张伟一直花费重金养马,在台南等地设置马场,培训战马和骑手。台湾当时有五六十万原住土著,多以射猎为生,射术远远超过常人,并不在辽东八旗射手之下。只是台湾无马,土著善射而不精于骑,总归要先练习一两年的骑术,才能在马上做战,射箭。是以万骑自成军以来,几年间张伟一直大力扶持,百般设法,这才由当初的万二千人,发展到了三万人的强师。

  奉命在今夜突袭明军的,正是万骑左军的黑齿常之一部。因明军很是疲劳,营寨立的很是简陋,只是用一些削尖的木头插入土中,再有一些刁斗远眺,便算是立营完成。黑齿常之引领万骑左军万人,先是以布匹包住马蹄,悄然到得营寨外墙近前,将事先准备好的柴草等物引火之物抛在木栅两旁,守军甫一发觉,汉军已然稍稍退后,待守夜的明军近前查探,便射出火箭射出,将洒上火药的柴草点着。一时间火势大起,稍微靠前的明军都被突起的大火烧着,发出惨叫。其余明军被大火阻断,并不能上前救援。待木栅被大火烧断,燃烧的木头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过后,轰然倒地。

  “射!”

  黑齿常之眼见营内的明军已然停住混乱,开始整衣束甲,拉出战马,准备骑兵出来博斗。他微微冷笑,知道眼前这股明军确实不可小视。他带着万骑扫平江南时,哪怕就三五百人的万骑,也能很轻松的击溃几千人的明军,那还是在大白天正面交手的情形之下。眼前这支明军却很是强悍,虽然被万骑的突然袭击搞的措手不及,而且连续十几天夜不安枕,很是困倦。却能在中下层军官的指挥下迅速镇定下来,将挡路的火堆以土掩盖,又纷纷自营帐中奔出。着衣穿甲,按着部曲所属纷整队。不过一刻功夫,营寨被烧毁之处,已有过千的明军骑马持刃,准备出击迎敌。他虽然吃惊于明军的反应,却也并不在意。只命部下上前,预备射箭。

  当赵率教赶来之时,却正好遇着万骑第二拨的箭雨射将过来。在前面的明军早被箭雨射退,在万骑射手劲大力沉,准头奇佳的箭雨打击下,最前面的明军早已被射的如同刺猬一般,急切间又没有盾牌护身,开始还坚持不退,一心想往外迎敌的明军早就抵受不住,开始往营内撤退。

  负责此地的两个参将眼见总兵赶到,心里又急又愧。因为他们离的稍远,就是有箭矢飞来也是力道渐弱,所以他们可以用手中的刀剑将箭矢拨开,并没有真正的危险。此时见总兵赶到,他们便强打精神,逼迫着军士们拼死向前,与敌人的射手近战。只是他们的属下死伤惨重,一转眼功夫已有几百人中箭倒地,闻讯赶来的明军又因路口狭窄,并不能全数前冲。

  赵率教见陆续赶到的各将佐都督促着属下往前,心中当真怒极,向着各人大喝道:“干么这么蠢,几千敌人一直射箭,咱们冲上去送死么。来人,将整个营盘的木栅都拆除掉,空出地方来,再往前冲!来人,回去传我的将令,命王李二副将各带三千人,自正面绕道而出,往此处夹击敌军!”

  他一声令下,立时有过千人跳下马来,跑到前去。将挡路的军帐扫平,又将木栅拔起,预备着从别处冲出。

  黑齿常之眼见适才打开的空隙处明军已是堆积了小山似的尸堆,而其余的明军开始扫平挡路的障碍,营内的牛角号和鼓声已然响起,夜色中虽然看不真切,却隐然可以觉得对面营地里所有的关宁军已然备装就绪,随时可以杀出。感受到了这股袭面而来的杀意,黑齿常之满意的添添嘴唇,向着左右笑道:“自从军以来,今天是第一遭见到汉人也能打仗,并不怕死的!”

  他也不等人答话,看着不少关宁骑兵已经上马抽刀,准备着往此处冲来。因知道这些人很是勇猛,便立刻下令道:“后退!”

  见身边的牙将都面露可惜之色,他便笑道:“下面的事情交给中军,也得给我老哥一口饭吃。”

  汉军万骑开始缓慢后撤,在箭雨下吃了半天亏的关宁骑兵开始蜂拥而出。向着一边射箭掩护,一边开始打马撤退飞骑呼喝叫骂。

  不远处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响,显然是绕道而来的关宁骑兵。一时间明军士气大振,一个个挥刀弄棍,打马向前。营中的鼓声擂的越发急切,激起所有明军的战意。只是万骑兵早在距离稍远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后退,又不断的穿插掩护射箭,明军很难迅速靠近。待敌兵完全离开火场,遁入夜色之中,追上去的明军却又害怕中伏,并不敢全速直追,只是与赶来的友军汇合在一处,等着主将下令。

  “大帅,请你下令,咱们追他娘的!”

  赵率教脸色铁青,向着请战的诸将令道:“不准追击,全师入营,拔去木栅备战。士卒不得解甲,于战马旁坐卧歇息,一有敌袭,便可立时出战。”

  他这么凛然下令,其余的将军都不敢再多嘴说话。只有一个中军牙将平时最受他的宠爱,迟疑着张口问道:“大帅,敌人不过是些骑射手,咱们何不趁着他们后退追击?若是再等他们回来,只怕又要蒙受损失。”

  “你懂什么!你看看死去的兄弟们,哪一个不是要害中箭?只借着微弱月光和火光,射术就准到如此地步,你还当他们是寻常射手?”

  在场的众将无一不是辽东出身,常年与八旗兵血战拼杀。因都点头应道:“不错,这伙子敌兵射术精强,甚至不在八旗满人和蒙古人之下。”

  赵率教断然道:“就是这个话。敌人并不和我们拼杀,直接便退。我适才看到他们也约万人左右,便是与咱们匆忙冲出去的几千人肉搏,又能吃多大的亏。何况冲到他们身前,还不知道有多少弟兄要被射落马。此时贸然追击,若是半路遇着几万这样的强兵,还能活路么?就在此地暂歇,一等天明,由大道出发,小心行军!”

  见各将依命坐下,并不再言出战。他便也在自已的战马旁坐下,只觉得身体疲乏之极,两腿沉重,头部沉重。知道是因为这些天来太过疲劳,今夜又不曾休息所致。他忧心仲仲的想道:“若是敌人屡次三番再来攻击,再在大路上布置阻碍,一直远处射箭挡我去路。那末,我要么以全师狂奔,不与敌人接触,只顾逃命;要么想法寻些遮挡箭矢的物什,缓慢行军。”

  他长叹口气,喃喃自语道:“不论如何,不能让这些老少爷们都丧身此处。留得性命去与满虏拼了,才是正道。”

  事实却与他料中的所差不远。万骑左军后退之后不久,中军在主帅契力保必的率领下又于凌晨时来袭。此时正是秋冬之交,凌晨之时最是寒冷,明军一夜不曾休息,疲乏之极,全身被早晨的寒风冲的发抖。正欲埋锅造饭,吃了好怯寒气,却又发现敌人远远逼将过来。于是咒骂一番,明军将校勉强着自已翻身上马,提起精神向敌军叫骂。

  汉军万骑歇息了大半夜,又在过来前吃饱喝足,精神健旺。听得敌人大骂,却也并不答话。只稍稍靠近,到了一箭之地可以射箭,便一个个将手中箭矢射将出去,一时间又是箭如飞蝗,前面的明军将士一往前冲,万骑却并不交战,而是边射边退。因为他们射的又远,射术又很精良,明军就是勉强靠近,却也并不能在人数上占到优势。很快就会被与飞骑一样装备,只是甲胄稍轻的万骑肉搏赶开,并不能如同想象中的那样大占优势。

  在万骑射手以几百人一团的分散射箭袭扰之下,明军根本抓不到对方主力,大股明军向前,万骑则迅速后退,其余地方的射手又射杀落单薄弱的明军,待主力后退,那些射手却也远远逃开。明军左右支拙,根本无法可想。如此缠斗了半日,两边打打退退,你追我赶的只是行进了一二十里。待到了正午时分,万骑阵后一阵尖利的口哨声响起,所有的万骑慢慢后撤,聚拢成一堆加快马速,一时间尘土扬起,已是退的远了。明军正欲全速追击,却发现道边又出现另一支骑射手队伍,一时间士气大跌,已是根本无心做战。

  如此这般缠斗了两天,明军士气比较当日被厢军缠斗时更加低落。若是寻常军队,早就四溃而逃。赵率教知道大事不妙,却也是无法可想。三天来只行了百余里路,三万关宁兵死伤不过两千人不到,大半还是第一夜猝不及防之下战死。只是这样打法,摸不到敌人的皮毛,已方却一直吃亏挨打,当真是郁卒之极。这一日刚到花岗,距离庐州尚远,晚上在入集之前,却又被敌人袭扰了一番。全师上下正沮丧间,却在这些汉军射手出现后的第三日夜间接到响箭传书。

  接到书子的小校不敢怠慢,立刻将箭送往中军给赵率教亲看。赵率教打开一看,却只见上面手书道:“若不投降,来日决战!”

  他并不思索,直接就在那书子上用笔写道:“战!”

  批复完毕,他便出帐巡视,与各级军校谈心,鼓励他们来日一定要拼尽全力,争取一战打败敌人,最少也要打的他们不敢小视关宁铁骑。

  待第二天天明,所有的关宁骑兵尽数起身。好在今日决战,敌人半夜并没有来袭击,各兵将到都是睡了一个好觉。天明起身后,各人都磨拭武器,擦洗战马,伙头们又早早做好了饭,让所有的将校们吃了个饱。

  因听到花岗镇隐约传来敌军的战鼓声响,显然是敌人昨夜已在镇外列阵排兵完毕,此时击鼓邀战。

  赵率教冷冷一笑,提起随同自已多年的宝剑,将盔甲穿好,骑着马在各营内又巡看了一番,这才下令全军出镇,与敌人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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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75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六十七章 激战(十)~

 

  兵士已尽数吃完早饭,喝了热汤。再加上昨夜敌人并未前来袭扰,军士们都是睡了一个饱觉,又好生安稳吃罢早饭,虽然眉宇间仍然是掩盖不了的倦意,却也都打起百倍精神,准备与敌决战。听到将令下令出战,有不少还在磨剑磨刀的军士将刀剑仔细抹拭干净,或插在背后,或挂在腰畔。手持长刃大刀,或是射术不错的弓箭手都将大刀或是撒袋、箭筒放在马背上方便顺手之处,自已翻身上马,以营伍排好队伍,随着前部兵马慢慢出镇。因为决战在即,众人都对夜夜睡不成安生觉的日子沉恶痛决,此时不论胜败,想来都可解脱。因为此故,一个个看起到也算的是神采奕奕,精神健旺。

  赵率教最先出镇,就骑着马在镇口处看着这些随他南征北战多年的部下络绎而出。各级军校看到总镇大帅向自已注视过来,不论官阶高低、亲疏远近,都向这位很受敬重的主将报以微笑。他们或是以热切的眼神表示决心,或是虚劈一下手中的刀剑,或是紧一紧马缰,引的马咴咴叫喊,小跳几步。赵率教看到部下们并没有因决战而露出紧张的神色,也没有露出连日征战的疲惫神情,不由得满意的点点头,将原本很严肃的神情收起,也向所有的将士们微笑致意,看着他们全数出得镇外,排列成阵。

  他身边的一个副将随他征战多年,很有战斗经验。此时见士气如此高昂,士兵们并没有畏敌之色,便向着主帅笑道:“大帅,毕竟是咱们辽东汉子。这么些年,觉不曾好觉,饭不曾好吃,不过歇息了一夜,士气就这么高!依我看,一会子几万关宁兵冲杀过去,敌人没有三倍以上,别想打赢咱们!”

  其余的副将参将们此时都围拢在赵率教身边,听得这副将说完,便也都一起笑道:“这话说的很对!”

  赵率教身为主将,自然知道士气军心可用。部下如此有信心,他自然更是露出很欢喜的神情,也微笑着点头同意这个副将的说法。只是他分明看到众将士虽然勉强提起精神,其实身体多半都很虚弱,各人都是勉强提起神来,但是眼角眉间都带着倦色,身形举止也多半虚浮无力。他在肚里暗叹,知道是因为太过疲惫的原故。不过身为主将,却并不能将这种情绪暴露在下属的眼里,只盼着敌手能够托大,小觑了关宁军的坚韧,并不以绝对多数的汉军来包围攻打,那么今天的战事还有一定的机会。

  他紧一紧身上的佩剑,正一正头顶的铁盔,策马向前,往南面远眺。此时正是深秋时候,天色已经大亮,花岗镇外又是秋高气爽一览无遗的平原地势;赵率教骑马立身于镇外里许的小高岗上,此处想必是甚少有人过来,岗上野草茂盛,草长过膝,他的亲兵与随行而来听命的众将军均骑马立于此处,却被野草掩住了半截马身,想来敌人在远处更是很难看到。

  虽然早就传过来敌人调动行军时的鼓声,赵率教与明军上下却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方看到远方汉军的赤龙青旌旗随风飘扬。汉军军制以千人为一旅,以校尉领,自旅以上设军旗一,军徽、号、鼓乐、铁牌,用以区分与别部不同。赵率教等人睁大眼睛细看,逐一细数。待看到敌人越发逼近,相隔不过五六里路时,开始停顿脚步,排开阵列之时,那赤龙青旌旗不过四五十面左右,显然敌人约摸有五六万人。他在心里急速盘算道:“正面来敌却是步兵,显然是汉军的火枪兵,这几夜一直袭拢我们的想必是汉军的万骑骑射兵,虽然一直分次袭扰,却也大概有三万余人。两支相加,最少也有七八万人,乃是我军三倍。为今之计,唯有迅速击溃眼前的这支步兵,然后逼出那些埋伏的万骑,与之相搏。嘿,今日此时,看你们还能游斗不战不成!”

  他打定了主意,虽然知道敌人人数众多,眼前的这支步兵人数就是明军的两倍,却因为这几天万骑兵一直在游走骑射,并不敢与关宁铁骑近身肉搏,是以在他心里危胁其实并不是很大。

  指挥着属下各将开始往前调动,为战马先行暖身小跑。在关宁军各将心中,汉军挑选此处与他们决战,实否不智。这花岗镇外地势平坦宽阔,一条大道直通南北,自镇中穿过,镇南皆是平原草地,树木极少,也没有什么土坡高岗。汉军在镇南列阵等待,虽然这时候距离稍远,不过五六里路的距离在骑兵的猛冲之下,也不过是几息之间的事。

  “大帅,敌人那边有几十骑飞奔过来,至前师说话,说是身负伪帝诏命,战见求见大帅一面。”

  “喔?召来!”

  听了主帅命令,前方的明军让开道路,放这一队骑兵疾驰而过,往赵率教所处的山岗上奔去。虽然不过十几二十人的汉军骑兵,在几万披坚执锐,甲胄鲜明的明军大阵中奔过,却均是面色如常,并不畏惧。沿途明军见着他们都是昂首挺胸飞驰而过,到也当真佩服这股敌人的胆色。

  待到了赵率教驻马草坡之上,那一队骑兵纷纷下马,将腰间佩剑解下,徒手上岗。至得近前,打头的显是一名将军,身着玄甲重盔,佩剑,胸饰标有番号军阶的铁牌。赵率教等他近前,在他做揖行礼之际,却看到那人的铁牌上铸的小字却是:汉军羽林将军,王潞。

  他立时了解于胸,知道这不是寻常的汉军,并没有具体的番号,只是表明了对方乃是张伟的近侍禁军将军,显然是亲信非常之人。

  因扬着头问道:“你来做甚?来说降么?宁南候不知道么,我早有严令,汉军敢有再来说降者,斩无赦!”

  那人却正是张伟原本的亲信侍卫头领,现下的羽林将军王柱子,因小名难听,他是准北潞州人,便请示张伟,改名为王潞。

  此时听得赵率教气势汹汹的问话,他却也并不慌张,只微微一笑,答道:“总兵大人,陛下他很佩服你的忠义勇武,并不打算再行招降。”

  “那你来此做甚?”

  “我家陛下有言,那赵率教是辽东好男儿,历年来抵抗满虏,为国家社稷立下汗马功劳。此战那明军必败,死伤必重,朕心很是不忍。你可到阵前约会于他,与他立约,汉军主力并不主动攻击,等着他们骑兵猛冲,三次冲不下来,死伤必重,到时候赵将军已为明朝尽了心力,奈何天命归汉,勉强不得,若是将军怜惜部下,可命部下投降。到时候与汉军一起,开往辽东,收复故土,殄灭蛮夷,岂不更好?”

  他笑嘻嘻将张伟的原话说话,又做了一揖,笑道:“总兵大人,陛下乃是念及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关宁铁骑尽数丧身于此。是以有此仁德之举,总兵大人若是稍念手下儿郎都是有家有口,转战千里存活至今很是不易,应了这个条款,如何?”

  赵率教尚不及答话,他身边的亲卫牙将们却已是怒不可晚遏,一个个拔出刀剑,向着王潞怒吼道:“你来寻死么?竟敢如此说话!”

  更有人持刀弄剑,将这一众汉军骑兵尽数包围起来,向着赵率教喊道:“大帅,不如把这些混帐都砍翻了,将人头悬起祭旗,让那些王八羔子看看!”

  赵率教初时也很是愤怒,心中直以为张伟派人来戏弄于他,心里也有着将这些人全数割了耳朵,插上箭矢放回的打算。待见到那羽林将军并不害怕,只是微微冷笑着看向诸将。所有的汉军士卒都是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之上,随时会暴起反抗。

  见他们都是身高体重,筋肉盘结,显然都是练过格斗武术之人。他虽然并不担心部下制服不了,却是心中一动,心道:“张伟便是要激怒于我,使得军心不稳,却也不必派这些人来送死。”

  因摆手令道:“我与宁南候往日曾有些交情,今日虽然要做生死之搏,却也不必斩杀他的部下。来,拿酒来!”

  一个小校听得命令,立刻将身上的牛皮酒囊递将上去。赵率教一手接过,拔开酒塞,仰首向天喝了几口, 也不顾脸上胡须都是酒渍,将那皮囊递给王潞,笑道:“喝!”

  王潞虽然并不知道他的意思,却不推辞,接将过来亦大口而喝,不一时便将这一袋烧酒喝尽,轻轻将皮囊仍回给那小校,赞道:“好酒!”

  赵率教瞥他一眼,嗤道:“这是关外的烧刀子,你是南人,晓得什么好味道!不必多说,今日两军相遇,不死不休!”

  王潞却不如张伟那样对这些关宁军人很是同情,听得赵率教这般的决绝回复,却也不以为意,只洒然一笑,答道:“枉亏陛下一番好意,当真是可惜了!如此,便是不死不休!”

  说罢返身下岗,只是稍走了几步,却又回头正色道:“赵将军,末将问你一语,未知可答否?”

  “讲来。”

  “关宁军都似将军这般忠义,并不以死生之事芥怀么?难道将军一人,决定这数万人的生死,宁不愧乎?”

  见赵率教愕然,并不能立刻回答,他也不待,只哈哈一笑,便翻身上马,狠打两鞭,往汉军大阵而返。

  赵率教被他说的一楞,心中只道:“难道只我不怕死,别人还怕死不成?”

  他用目光扫向四周,只见部下各将都是神色毅然,并不躲闪。他正待夸奖,却又看到几个小校虽然目光坚定,两手却有些悚然发抖,显然内心并不如表面的那般平静。他一阵气恼,掉转头来想道:“只不过是临阵紧张,这到也寻常!他们并不怕死,我辽东好汉子没有怕死的!”虽然如此,却不免想起投降的祖大寿、张春等文官武将,更是令他气闷非常。

  此人在历史上乃是辽东军大将中的第一条好汉子,不但勇猛过人,而且很有智略。在袁崇焕还是一个普通的兵部主事,前往宁远以孤城待八旗大军之时便已投效,屡立大功,一直做到通州总兵之职。后来八旗入关,他率兵死战,不肯后退半步,终因从寡悬殊,力战而死。袁崇焕闻其死讯,为之伤感良久。

  以他的性格,虽然明知必死,却也并不忧惧害怕,只是被王潞言中,不禁有些茫然。

  他的部下并不知道主将心思,眼见那队前来请见的汉军已近退回。各部将军依着前命,开始命令击鼓往前。

  充满杀气的战鼓之声响起,却将沉思中的赵率教惊醒。他大喝一声,向着左右命道:“食君之碌,忠君之事。哪有那么多的屁话!来人,给我传令,全军齐出,给我狠攻!”

  这支列阵以待的却正是汉军现下最精锐的金吾卫,与其余诸卫不同,金吾卫因要拱卫南京,实力不容稍损。所以虽然也是扩军至五万,卫中留下的老兵及军官却是各卫之首。此次做战又有神威将军朱鸿儒亲自坐阵,指挥着汉军实战经验最多的炮队严阵以待。

  待见得明军阵脚烟尘扬起,显然马队开始往汉军阵前压来,金吾卫大将军张鼐知道事情无可回转,只得向朱鸿儒道:“命炮队开炮!”

  汉军炮阵早已准备就绪,待朱鸿儒一声令下,四百余门口径不一的火炮纷纷填弹,调准校距,待各阵前的军官将手中小旗一挥,各炮手手持火炮将火炮引信点燃,一阵阵微弱的药引燃烧声响起,不一时,整个炮阵所有的火炮响起轰鸣,数里方圆的地面为之颤抖,几百颗炮弹呼啸而出,往着飞驰而来的明军骑兵阵中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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