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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乱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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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8楼 发表于: 2007-10-27
第五卷 民生民计 第二十一章 为官者(2)
 
  李靖正襟端坐,上下打量着在面前侍立的佟碧山。
  佟碧山今年三十七岁,身材不高,一双眼睛鼓起犹如铜铃,其举手投足之间,精力弥漫极为有力,当得起“短小精悍”四字。这种相貌,向来为勇武机智之人所常有。
  “佟队长,宋州的各项监察是由你负责吧?”李靖冷冷问道。
  佟碧山躬身答道:“回巡察使大人,正是下官。”
  李靖示意张宽将一页文纸递了过去,“佟队长,你且看看这个!”
  佟碧山双手接过,刚看得开头几个字,他心头一震,便已经知晓:事发了!但他仍是故作镇定,将手中一页文纸看完。
  李靖道:“佟队长,此事你作何解释?”
  佟碧山连忙跪下,道:“李大人,宋州刺史刘罕松伪造户籍,下官平日监察所见便是他伪作的户籍名册……下官失职,有罪!”
  李靖可不相信佟碧山所言,监察部在全国各道、州、县均安插有明暗两套人马,监察力度可以说是相当大。此次宋州大批灾民外流,宋州监察队的官员不可能没有发现异常,更不可能在发现异常后不去追查!如此唯一的可能便是……宋州监察队官员已经与宋州刺史府官员同流合污!
  李靖心中虽然清楚明了,但却不敢真如佟碧山所言治其罪。此时,宋州的官府衙门明显已是彻底烂了,若他贸然发狠肃清犯官,只怕会在宋州、乃至附近州县引发巨变,严重影响大灾之后的局势稳定……眼前的形势使得李靖只能伪作相信佟碧山的话。
  “佟队长,起来罢!本官也是去到宋州所属城、郊突然清查,才自地保小吏处得到了宋州基础的户籍名册。那刘罕松平日对你有意提防,你自是不易得知实情!……此时宋州局势不妙,若你能尽心协助本官处置好事务,本官可作主免你失职之罪!”
  佟碧山又何尝不知李靖是迫于形势在为自己开脱,他并不起身,连忙顺势迎合。“李大人,协助您办事正是下官的职责所在!但无论怎样,下官失职之罪难免,还请李大人降罪!”说罢,佟碧山叩头,伏地不起。
  李靖面不改色,心头却暗骂:“贼子!明知道老子现在不能治你,却故意要卖个乖!”
  “佟队长,起来吧!为官失职总是难免,此次好生协助本官,自可将功抵过!”
  听得此言,佟碧山方才谢过起身。
  “李大人,可要下官现在就领人将那刘罕松抓来?”佟碧山望着李靖,问到。
  李靖心中冷笑:让你这贼子去抓?恐怕只会上演一出“拒捕剿杀、进而杀人灭口”的好戏罢!
  “不可!”李靖道:“此时宋州正值灾后动荡之际,万万不能去动那刘罕松!”李靖将那“万万不能动”几字说的斩钉截铁,充满警告之意!
  佟碧山知道李靖识破自己欲杀人灭口的意图,他眼角猛然一跳,很不自然地抬手摸摸自己的额角,以这莫名的动作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安。
  “是!李大人,下官谨遵您的吩咐!”
  ……
  这日,巡察使李靖叫上宋州刺史刘罕松至城外巡视灾民情况。二人骑马走在最前,其后有张宽及刘罕松的随从。
  一行人出了北门,就要去北门外官府为灾民搭建的临时居所。来到一个岔路口,刘罕松殷勤地为李靖指路,道:“李大人,请走这边!”
  李靖随口问道:“刘大人,那左边又是去往何处啊?”
  刘罕松道:“回大人,那条路原是去到通济渠边,但因水灾,前方不远处已经塌陷了。”
  “哦!”李靖若有所思,“刘大人,咱们就走走左边这条道!”
  刘罕松面带难色,“李大人,此路前方不但塌陷,而且混乱不堪,实不能行进啊!”
  李靖不再理会他,策马向左而去。刘罕松摇摇头,只得打马跟随,而张宽等人也随即跟上。
  果然,行进不远就见到前方道路塌陷。李靖勒马,道:“哎呀!果真无路可走了!”
  紧随其后的刘罕松苦笑道:“李大人,咱们回头吧?”
  李靖拨转马头,猛然举目望向刘罕松,眼神凌厉,语声沉重:“不错!刘大人,眼前无路了,及早回头吧!”言罢,看也不看刘罕松的骇异表情,李靖打马自他身旁一掠而过,马蹄翻飞,向来路而去。
  ……
  是夜,宋州刺史府中,记室赵通的卧房里灯火摇曳。昏暗的烛火中,三人围坐在一起,其中一人就是房主赵通,而其余两人竟是宋州刺史刘罕松与宋州监察队队长佟碧山。
  “眼前无路,及早回头!”三人各自在心头反复咀嚼着这句话,他们在揣测着巡察使大人的意图。
  沉默许久,记室赵通开口道:“二位大人,前些日子小人奉刘大人之命曾去试探巡察使,也得了四字……‘回头是岸’。依小人看来,巡察使的意思是只要咱们退出所得,安抚灾民,当可不作追究!”
  刘罕松摇摇头,道:“非也!李靖只是迫于形势才与咱们示弱,待得局势稳定,咱们必逃不脱罪责!”这位政学院出身的官员虽然未走正途,但见事果然更明。
  佟碧山随即附和刘罕松的说法,“刘大人所言极是!……本官曾至演武堂集训,其间便有教官将李靖灭突厥一战作为制定作战策略的范例。此战中,李靖假意接受突厥可汗的归降,却在双方把酒言欢之时,使军趁突厥懈怠,一举攻下了突厥可汗牙帐!……由此可见,李靖此人善于隐忍,而且,最重要的便是……他不是一个轻易就作出退让的人!”
  知不能逃脱罪责,三人复又陷入沉默。
  直至火烛就要燃尽,随着烛芯的变短,烛光越发昏暗。终于,烛芯燃尽,“啪”,爆出一个小小的火花,室内随即漆黑一片。
  就在此时,短小精悍的佟碧山用力一拍面前几案,“啪!”刘罕松与赵通豁然一惊!
  只听得佟碧山沉声说道:“左右都是死路一条,不若搏他一搏!”
  “怎样搏?”刘罕松与赵通其声问道。黑暗中虽然看不见二人的表情,但听其声中既有疑惧又有兴奋。
  “哼!”佟碧山冷哼一声,“李靖可以如此对付突厥人,我等又如何不能如此对他?……你二人且附耳过来……”
  ……
  ※※※※※※※※※※※※※※※※
  李靖在分别警告把持着宋州大权的刘罕松与佟碧山之后,效果非常显著。次日,应发放的粮米款项俱都发放到户,原本虚报的户头也全部被删去,宋州的灾民很快就领了救济的财物,已经开始重建家园。
  又过得几日,李靖见宋州局势稳定,流民日渐减少,便与张宽离开了宋州,前往徐州巡察。
  刘罕松与佟碧山在相送李靖时痛哭流涕,一个劲地感谢李大人为二人留了一条生路,二人表示一定会痛改前非,竭心尽力为宋州人造福。李靖哪里不知二人的虚伪做作?但河南道灾情严重,需要的是稳定,此时只要二贼子不胡乱动作,李靖当不致于惩治他们。
  出了宋州,李靖与张宽缓缓前行,一路巡视着沿途灾情。由于朝廷赈灾及时,措施得力,又有强大的国势为依仗,因此在此百年难遇的大水肆虐之后,河南道没有出现大量流民,甚至大灾之后那必有的大疫也没有蔓延。
  此时受灾各地的人们大多数都在着手重建家园,但也有为数不少的百姓拖儿带女,东来西往,投亲奔戚。李靖与张宽在途中与这些人们结伴而行,从他们口中亦得知了不少各地的情况。
  这日,眼看再有二十里就要到达徐州,李靖与张宽将马儿上帮助百姓驮负的物件卸下。二人告别了结伴而行的百姓们,上马而去。
  前行十里,李靖与张宽来到一座大山前,只要翻过此山,就可望见徐州城了。
  似乎只要是大山,往往都有匪徒盘踞,此处也不例外。李靖二人行至山腰,便有一伙蒙面匪徒出现。匪众约有五十来人,其中居然有十余人骑着马。他们放过了山路上那些往来的百姓,单将李靖二人拦住。
  一个似是匪首的蒙面汉子骑着一匹黑马,远远便在喝道:“嗨!那骑马的两个,留下马匹财物!”
  张宽握住鞍前的横刀刀柄,喝道:“兀那贼子!我家官爷正是朝廷派下的河南道巡察使,前往徐州巡察,尔等还不让开路来!”
  那匪首听得面前是朝廷官员,却也不惧,反道:“巡察使?什么狗屁官!小子,老子抢的就是朝廷官员!……哼!听你的言语,是不打算留下马匹金银了?那就老子自己动手罢!”言罢,匪首挥舞手中大刀,率众攻上前去!
  张宽虽然久经沙场,武艺出众,可此时见到几十名彪悍的汉子齐齐攻上来,心中也不由得有些发慌。
  张宽喝道:“李大人,待我抵挡,你速速往来路去吧!”
  李靖面色冷静,道:“不用慌张,就待在此地,没人能伤得了咱们!”
  那匪首见李靖二人毫无畏惧,既不杀上前来,也不逃去,当下心中不免起疑:难道这二人还在暗中带有卫队?可是……刘大人分明确定只有他二人前行啊!”匪首禁不住四处扫视,可周围除了十几个吓得畏缩在一起的灾民,并不见有其他人等。不过,即便没有发现异常,这狡猾的匪首仍是放慢了上前的脚步,使得自己落在了围攻的人群之外。
  匪众已距离李靖二人不足十步,而张宽已将横刀就手,可李靖却仍是端坐马上不动声色。那匪首一边随众向前,一边留意着四周动静。
  突然,匪首听得“喀嚓”几声脆响,他立即心生警兆,扭头望去……只见那十几个畏缩的灾民不再畏缩,他们已经悄然分散开,而且,他们每人手中持有一具军用制式折叠连环弩,刚才那“喀嚓”的轻响,正是折叠连环弩舒张开的声音!
  匪首惊骇之间立即翻身藏于马腹,驱使马儿就往后逃!
  这匪首老练,马技精湛,可他那些手下却差的远了……就听得弩箭破空的“嗖嗖”声不绝,惨叫声随即响起,几十匪徒瞬息将便被毙命,箭箭正中咽喉!
  那匪首仗着一身马技,借用马儿的身体掩护,又见机得早,侥幸得以逃出弩箭射程之外仓惶逃窜。张宽此时方知,李大人原来在暗中领有护卫。他长嘘一口气,道:“李大人,原来您早有准备!”
  李靖面色古怪,道:“他们不是我的护卫,他们……应该是监察部的特战队。”语音中竟似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悲哀之意。
  张宽恍然:原来,每位高官身旁都有监察部的人员暗中监控,即便是位高权重、甚至与武帝称兄道弟的李靖大将军也不例外!……想来,李将军是知晓监察部有人暗中监控自己,所以才对匪徒的攻击无所表现吧?
  此时扮作灾民的特战队员上得前来,其中一人上前与李靖见礼,道:“李大人,在下是监察部特战队中人,为保护大人安全所以暗中追随,还望大人恕我等隐瞒身份之罪!”
  李靖当然知道这请罪之语不过是客套话而已,想那监察部特战队的人直接受命于皇帝陛下,握有生杀大权,即便自己功高盖世还不是要处于他们的监控之下,哪里又会轮到自己来治其罪?
  “言重了!”李靖平和言道:“还请各位确认一下匪众的身份……这些匪徒居然能拥有马匹代步,而且此行似乎也是针对本官而来,因此本官怀疑他们与宋州刺史、宋州监察部队长有关……”李靖自怀中取出一份文书,“烦劳各位将此千里加急呈与陛下,此事若真与宋州有关,那么,宋州刺史诸人极易叛乱!”
  若确实是刘罕松与佟碧山欲假借劫道杀人灭口,那么在匪首逃回之后,事情败露之下,他们自知必死,很可能会起兵作乱!
  特战队领头之人也知事态紧急,连忙接过密封的文书,道:“李大人请放心,至多两日,陛下就可阅到大人的奏折!”
  李靖微微一笑,笑容微有干涩:“我怎不放心?你等既然能来‘保护’我,自是级别不低,经你等之手传递文书当比其它渠道更加安全、快捷!”
  特战队那人讪讪一笑,不再多话,施礼率众隐去。
 
 
 
 
只看该作者 89楼 发表于: 2007-10-27
第五卷 民生民计 第二十二章 为官者(3)
 
  李靖的奏折很快就送到了武帝李元霸手上。
  怒发冲冠!……这四字足以形容李元霸此时的状况,什么事都凑到一起来了!
  薛道衡与钟氏一族尚未出南诏,南诏王皮逻阁亦不知自己已经被儿子出卖,犹自一边在沿途“盛情”挽留薛师一行,竭力阻碍其行程;一边又向大赵朝廷秘呈国书,要大赵支持南诏皇室压制南诏相国一派。
  对此,李元霸甚是恼怒:这南诏王袭击大赵商队不说,竟然还想利用薛师一行来胁迫赵国相助与他!……大赵什么时候沦落到了被附属小国任意胁迫的地步!
  而那室韦洪修平与宋州刘、佟所犯之事更是让李元霸怒不可竭!李元霸怒,正是为着监察部监控系统的溃烂。
  监察部是一个完全独立的部门,由于李元霸对其施行“高薪养廉”,故该部所有上下人等的奉禄都比其它各部的同级人员高出两至三倍,但同时,对其犯下罪责后的惩治也比其它各部严厉不止一倍。李元霸一直认为,如此当可形成一套有效的监察系统,而这套系统在十几年的运行中也确实行之有效。但水静久都必起波澜,更何况人心?……人心的贪婪是永无止境的,他们或为权、或为利……就如飞蛾扑火,明知飞上前去只是死路一条,也无所畏惧。
  虽然这只是局部的现象,此时赵国的大部分地区仍是风平浪静,但是武帝深知,有其一便可能有其二,有其二便可能有其三……形势是严峻的!腐化、营私舞弊之风头必须得立即遏制!
  当下,武帝李元霸发出五道诏令。
  其一,调集淮南道驻军一万火速急行,进驻河南道宋州地境,对宋州施行军事管制;其二,调集江南东道驻军三万进驻河南道灾情严重的扬州、徐州一带,与河南道驻军协防;其三,密令国安部内务司对全国的监察部官员展开秘密调查;其四,令监察部加强对室韦洪修平等官员的密查;其五,调集黔中道驻军两万,陈兵南诏国边境,籍此警告南诏王皮逻阁,以保障薛师一行的安全。
  ……
  ※※※※※※※※※※※※※※※※
  赵国历来都是军、政严格分离,刘罕松为文官,手中自然无兵,而那佟碧山即便手中握有对军队统领的监控大权,但是他手中却并不能掌控军权,就是前往截杀巡察使李靖的匪徒也只是佟碧山暗中收留的一干亡命劫匪。因此,刘罕松与佟碧山虽然胆大包天,但二人并不敢、也没有实力反叛作乱。李靖的担忧成了多余,特别是在淮南道驻军进入宋州接管政权之后,刘、佟二人更是不敢轻举妄动,只绝望地等待着即将降临在他们身上的严厉惩判。
  ……
  巡察使李靖与亲卫张宽二人此时已进了徐州。
  有了宋州的前车之鉴,李靖并没有立即到官署面见大小官员,而是与张宽一道来到了市井之间,深入了解此地民众受灾的情况和官府赈灾的力度。
  ……
  徐州地境的景象要比宋州好得许多,由于灾民们都领到了足够的粮食和钱款,因此城内外并不像宋州那样有着为数不少的乞讨之人。并且,此时徐州的各类集市已经开始渐渐恢复,李靖与张宽进入徐州城时虽已过了早市,但城里最大的一个自发集市还未散尽。
  李靖背负双手走在最前,他不时停下脚步询问一下百姓们贩卖的商品的价格,以此推断徐州的物价是否异常,而张宽则牵着两人的坐骑紧随其后。
  二人一路缓缓前行,忽然,李靖见到路旁有一个贩卖米酒的老年商贩甚是面熟。李靖上前几步,仔细一看,却禁不住大吃一惊!……“老许!”
  那老年商贩闻得李靖的喝声,忙扭头一看,忍不住惊喜喝道:“老李!竟是你么?”
  李靖上前一把拉住那商贩的手,诧异道:“老许,我在海外闻得你作了扬州刺史,你……你怎的会在这里做起了商贩?”
  那老许面色一黯,叹道:“唉!说来话长了……”
  李靖见他神色,再看看他眼前的光景,当下便知事情不简单。李靖连忙说道:“老许,今日咱俩好好叙叙旧,不作生意可好?”
  那老许点点头,道:“老李,咱俩同时两朝为臣,交情菲浅,见面叙叙那是自然!况且……哥哥我还有一腹的苦水向你倾诉,兴许,你还能帮助哥哥沉冤昭雪呢!”
  当下李靖便命张宽帮忙收拾老许的家什,随后三人寻了个幽静的茶肆,找了僻静的雅间坐下。那老许待得坐定,便开口将自己的落魄缘由一一向李靖道来!
  这老许全名为许敬宗,在大唐时就为天策府文学馆十八学士之一,及至大唐亡,许敬宗便降了大赵,之后被委任为扬州刺史。许敬宗为官清正,脾性梗直,甚得扬州百姓拥戴。但也因此人生性直鲁,不会显摆自己的功绩,更不会迎合上级,因此他在扬州做了十几年刺史,也未见得以升迁。许敬宗本人对此倒也没有怨言,他在扬州为官几年,对该地甚有感情,若朝廷真要将其上调,只怕他还不甚愿意呢!
  日子平淡过去,许敬宗也快五十好几了,他一直以为此生就将如此老死扬州,却不料,四年前发生的一件命案却将他推到了丢官丧职、最终不得不靠贩卖米酒为生的境地。
  ……
  四年前,有一日许敬宗接到一纸讼状,递状之人为一七旬老者和一中年人,二人状告的竟是河南道抚军夫人王雅之的嫡亲弟弟王贺言!
  这王贺言不过是一个花花公子,但他的姐姐王雅之可是居住在扬州的一个大人物!……王雅之原名心悦,以前是皇帝娘娘王晓蓉最为宠爱的丫鬟。就在太子降生那年,由娘娘王晓蓉作主,将她许配给了当时的一位近卫军都尉。这都尉名叫刘尧,其后,一则因刘尧确有些本事,二则有其老婆的关系一路升迁,短短几年光阴便自一个都尉升为了一道抚军。刘尧其人至此不过三十六岁,若无意外,正可谓前路辉煌!……岂不闻,在中国做官,无论古今,要做的长远、做的有前途,要不得有一个好父亲,要不就得有一个好老婆?
  许敬宗接到老者的讼状,见得状告之人竟是抚军夫人,本就吃惊,但当他看完讼状之后,不但大惊,而且震怒!……他此时方才明白,抚军夫人在日前欲送自己黄金千两之意竟在此!
  原来,王夫人的弟弟王贺言于偶然间看中了一民间女子周莲儿,之后曾多次遣人上门提亲,但均被周家拒绝。其中缘由却不是周家不愿高攀,而是那王贺言已娶有一妻九妾,名声太恶。想那周家小姐却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备受宠爱,周家怎会答应这门亲事?
  王贺言屡被拒绝,心中却越发挂念那美貌的周家女子。终有一日他按捺不住,便亲自率众上门求亲。周家仍是婉言拒绝,而王贺言亦是死赖着不走,更要冲进里屋去见那周莲儿,周家之人自是奋起阻拦。这一来二去之下,周莲儿的父亲一个收手不住,将王贺言推倒在地。
  王贺言翻身爬起,被拒绝多次的积怨一下发作,当下他便不顾后果,命随从、家丁一拥而上把周家老小制住,并抢了周莲儿回府,就要强拜天地!
  那周莲儿虽只得一十五岁,却也是个性格倔犟的女子。就在拜堂之前,她竟趁看守之人不备,一头在墙上撞死!
  王贺言见状可着了慌,对先前的冲动后悔不已!他心中可是清楚:大赵国的律法不是摆来看的,强抢民女之事便已构罪,若再加上逼婚至死,只怕会落个“腰斩”的极刑!
  王贺言不敢耽搁,连忙知会了姐姐王雅之。
  王雅之在得知经过情由之后,当即便将弟弟臭骂一顿,并要将他扭送至官署治罪。可在王贺言的痛哭流涕、苦语哀求之下,王雅之终不能舍弃姐弟之情,遂决定相助弟弟摆平此事。
  当下抚军夫人好一番动作……她不但发下两千两黄金于周家,希望能封住周家人的嘴,同时亦使丈夫刘尧与扬州监察队队长张士卿沟通,最后,王雅之又亲自前往刺史府,拜会刺史许敬宗,许以千金,只为要许敬宗帮一点“小忙”。见得抚军夫人竟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行贿,为官清正的许敬宗自然心头大怒,当下根本不问事由就立即停止交谈,将王夫人送出了刺史府。
  直至此时,许敬宗接到讼状,终才明白了王夫人的意图所在。
  许敬宗可不是个趋炎附势的官员,他毫不犹豫地接了周家的讼状,立即开堂会审。这无视权贵之举当然惹恼了王夫人,要知道,她可是皇帝娘娘的宠信之人,想当年还在华阴马家村救过皇帝娘娘一命呢!
  于是,在官署的捕快持着传询文书前去拿王贺言听审时,抚军夫人竟然使抚军命其亲卫队将弟弟的居所围住,不准官署拿人!
  官署的捕快怎能与驻军对抗?无奈,许敬宗将此事通报了扬州监察队,希望监察队出面协调,将人犯提至公堂候审。不料,监察队竟以事关军、政为由,强行将案件接过,并最终罚王贺言出黄金三千两赔偿周家,草草将此命案了结。
  周家不服,许敬宗也不服!
  且不论一桩民事命案该不该由监察部来审断,就是其判决的结果也是大大不公!……依大赵律法第七条:凡故意使人伤残者,视其情节轻重,处一年至十五年监禁,其中情节恶劣者,发配至倭岛永纳山,与倭人同劳役;凡故意使人死亡者,视其情节轻重,处十五年监禁或死刑,其中情节恶劣者,处以腰斩极刑!
  王贺言强抢民女,并将其逼迫致死,其罪当诛,若遇量刑稍重之人判决,其人当得腰斩!
  许敬宗听得判决之后便将手头的相关卷宗与周家的讼状整理,就要向上送至河南道执政使刘凤阳手中。不料卷宗尚未送出,扬州刺史府倒莫名奇妙地起了一场大火,而且更在大火之后,救火的人员竟在焚毁的刺史府内发现了不下五千两黄金。
  扬州监察队立即以巨额黄金来源不明之罪名将大火中余生的许敬宗及其家人扣押,并迅速立案。其间许敬宗知自己是因为王贺言一案被人构陷,可他并不抱开罪的希望。显而易见,监察队与抚军已经勾结在一起……王贺言一案的卷宗被烧毁,周家肯定也被处理,而许敬宗虽然侥幸从大火中余生,只怕也会在监禁中不明不白的死去!
  好在,此事惊动了当时的河南道执政使刘凤阳,他亲自来到扬州主审许敬宗涉嫌受贿案。会审中,许敬宗即便鲁直,却也知道就凭刘凤阳之力是无法同勾结在一起的驻军与监察队抗衡的!因此他没有辩驳,也没有将王贺言一案捅出来……许敬宗只求留得一条命在,为自己、也为周家讨得一个公道!
  其后,因许敬宗受贿金额颇大,经刘凤阳审后报与了朝廷。也是许敬宗命不该绝,适逢其时武帝发兵征伐朝鲜半岛,为稳定国内朝野人心,大赵律法执行稍比往日宽松,而许敬宗因为受贿赃款俱能退回,因此得以从宽发落,终被削为平民,永不为朝廷录用。
  许敬宗一得释放,为了躲避王家的迫害追杀,他便立即带着家人悄然离开了扬州,最终来到了徐州隐姓埋名,与家人以酿酒贩酒为生。
  ……
  听了老友所言,李靖大怒,拍案而起!
  “这成了什么世道!前日在宋州也是如此,今日来到徐州又得此闻!……”李靖怒目圆睁,“没想到啊!……小小的一个河南道便是如此,我大赵的繁华之下究竟掩盖着多少的罪恶!”
  一把握住老友的手,李靖朗声道:“老许,此次即便拼着一身剐,我也要助你将沉冤昭雪!”
  一时间,许敬宗忍不住泪流满面!
 
 
 
 
只看该作者 90楼 发表于: 2007-10-27
第五卷 民生民计 第二十三章 为官者(4)
 
  一本关于四年前扬州“逼婚案”以及“刺史府失火案”的奏折,通过监控李靖的特战队之手送到了武帝李元霸手上。
  李元霸在接到奏折后原本有一些尴尬……李靖不但发现自己遣人监控他,还干脆接连两次让监控他的特战队员为其传递文书!不过,待阅过奏折之后,里面的内容却使得李元霸暂时抛开了尴尬的心情,因为愤怒已经充斥他的心间!
  紧随着,不待李元霸的愤怒爆发出来,国安部初步调查了监察部各级官员之后的结果也送呈上来,看过之后,李元霸已经没有心思去愤怒……下至县级的监察小队,上至道一级的监察大队、甚至部一级,为数不少的监察官员都或多或少有一些问题。这还只是初步调查的结果,随着调查的深入,只怕像扬州、宋州、室韦这些地方出现的大问题还会有不少浮出来!
  此时李元霸那还有愤怒?他只剩了惊讶和担忧……难道,与权力伴随的必然就是腐化?
  ……
  于是,华纪十四年九月十一,武帝李元霸将驻军朝鲜半岛的裴元庆召回,委其统领京师近卫军,协助民部总管徐世勣处理军、政事务。
  随后,武帝李元霸与监察部总管屈不归离开京师,至北平军区、冀东军区巡察。
  在大赵立国后的十几年间,经过几番整合,此时大赵国总有五个军区:北平军区,下辖关外道(原东突厥地区)、河北道、辽东道、河东道,以及朝鲜半岛、倭岛;冀东军区,下辖山南东道、河南道、淮南道、江南东道、江南西道;华南军区,下辖黔中道、剑南道、岭南道;华西军区,下辖关内道、山南西道、陇右道、金山道(原西突厥地区);马来军区,下辖新加坡行政区(其中包括原狼牙修、羯荼两国领地)、摩诃呐行政区(原骠国、水真腊、陆真腊三国领地)。
  在这五大军区中,北平军区与冀东军区为大赵国军政的根本,赵国的京师,以及重要的机构和基地都在两大军区的辖治范围之内。李元霸此次巡察两军区,正是要亲自看看两大军区的将士们对自己的忠诚程度……只要两大军区对李元霸仍是忠心耿耿,他的底气就足,就敢展开全国性的“整风”行动!
  要是遵循赵国的军制,军区统领将军应该五年一换,可北平、冀东两大军区却因为其重要性,所以军区统领均为武帝钦定的人选,若无重大事由是不可能有变动的。如今北平军区的统领大将军为尉迟恭,而冀东军区的统领大将军则是魏云光。
  两军区的将士们对武帝的巡视都表现出了巨大的热情,并在武帝的言语、行动试探下俱都表现出了无比的忠心。有此为后盾,武帝李元霸毅然决定自扬州开刀,展开全国范围内的清查整风。
  ……
  ※※※※※※※※※※※※※※※※
  九月三十,前往冀东军区东莱总部面圣的原扬州监察队队长、现河南道监察使张士卿,以及原河南道抚军,现河南、山南东两道抚军刘尧被武帝随行近卫军秘密扣押。
  同日,河南道灾情巡察使李靖接到武帝诏书,命其携原扬州刺史许敬宗秘密前往扬州相候,而武帝李元霸将自冀东军区的总部所在地东莱乘船南下,赴扬州亲审张士卿与刘尧构陷、谋杀许敬宗,以及王贺言逼迫民女致死两案。
  次日,抚军夫人王雅之被缉拿候审。
  十月初九,在两千风旅近卫军铁骑的护卫下,武帝李元霸亲临扬州。随即,李靖与许敬宗面圣。李元霸向许敬宗详细询问了案情。
  两日后,在相邻州县做生意的王贺言被缉拿,锁回扬州候审。随后,周家被迫害幸存的家族成员被陆续找到,并看押候审。
  ……
  华纪十四年十月十五,扬州“王贺言逼婚案”开堂审理,而主审之人正是大赵武帝李元霸!
  大堂设在扬州刺史府,两个中队共三百名近卫军将士把守公堂之外。
  武帝李元霸高坐大堂,心中感慨:“整风肃纪”的第一刀可就要劈下了,这一次,不知有多少人会因此家破人亡啊!可叹!……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升堂!”武帝一声大喝,大堂内一片肃静。现任扬州刺史苟成随即喝道:“带人犯王贺言上堂!”
  当下王贺言便被带上堂来。
  不待堂上喝斥,王贺言便已跪下。
  李元霸威严地坐在大椅上,沉声喝问道:“王贺言,你可知罪!”
  王贺言跪倒在堂前,大汗淋漓,身子直哆嗦。因为惧怕,他的口齿已经不太清楚:“陛……下,小人,小人不知……不知有何罪……”
  李元霸冷哼一声,道:“周莲儿你可认识?”
  王贺言闻言呼吸急促,面色煞白,只是咬紧牙关闭口不答。
  李元霸冷冷道:“你可是以为我大赵律法明令刑讯只用笞杖,自认可以捱过去?”
  王贺言仍是紧闭其口,他确实是这样想。《大赵律》中规定,公堂刑讯只能使用笞杖,不允许用笞杖以外的他法拷掠。这是李元霸考虑到地方官员可能严刑逼供,造成冤假错案所制定的,没想到此时却被这犯事者利用。
  李元霸不再理会他,只吩咐堂下的衙役:“再传王雅之上堂!”
  王雅之一上堂来便痛哭流涕,立即供认了其弟逼婚致周莲儿自杀、她协助弟弟逃脱罪责的经过详情,但她又刻意隐瞒了丈夫刘尧勾结张士卿毁灭证词、构陷许敬宗、迫害周家之人的诸多罪行,企图为丈夫刘尧开脱罪责。
  听到姐姐主动将姐弟二人的罪行供认不讳,并将所有罪过揽在姐弟二人身上,就为了将丈夫的罪过开脱。一时间,王贺言心中的怨恨冲天,简直无法言喻。他只恨自己不知道姊夫是怎样与人勾结的,不然,定可将姊夫一并拖下水来!
  随后,在听取了那周莲儿的叔叔周贲、舅舅宗虎的控诉和证词之后,王贺言再也死撑不下去了,他乖乖的写下笔供,签字画押。
  武帝李元霸并没有立即判决量刑,而是在下午接着审理了与“逼婚案”关联的“刺史府失火案”!
  刘尧与张士卿都是有头脑的人,虽然二人在措不及防之下被扣押,但是二人自知很可能是四年前的事发了,他们可都自认手脚干净,只道拒不招认就可逃脱此劫。
  李元霸先传上了刘尧。
  刘尧不同于王贺言之前的抵死不答,他对武帝所问每每必回,但是所有的答案都只是在说明他只负责驻军事务,因此不但对周莲儿之事一无所知,就是对刺史府失火一案也只略知一二。
  李元霸不动声色,吩咐衙役将之押下,复又传上张士卿。这张士卿如同刘尧一样,凡事一问三不知,将干系脱的一干二净。
  由于此案间隔时间长达四年,众多的人证、物证在张、刘二人的刻意施为下已无从查找,再有知情者王雅之对此坚决隐瞒,一时之间李元霸竟无从下手。
  眼看天色已黄昏,武帝见久审不果,遂宣布退堂,次日再审。
  刘、张二人因案情尚未确定,且二人皆为朝廷大员,因此并没有关押在牢房,而是由风旅近卫军看管在刺史府内。同时为防二人串供,二人关押之地相隔甚远。
  天色将黑时,一名近卫军士卒提着饭匣为刘尧送饭来了。
  “刘将军,饭来了!”士卒将饭匣送到刘尧面前,并背着房门指着米饭向刘尧递个眼色。随即,士卒大声说道:“刘将军,您慢用,小的待会儿来收拾!”言罢,士卒躬身退出。
  刘尧心存疑惑,连忙装作进食将米饭扒开,忽见其中露出一方折叠整齐的小小纸块。刘尧迅速将纸块取在手中,悄悄在桌下打开……只见小小的一方纸上写着一个“中”字!
  刘尧一边咀嚼着饭菜,一边暗自想道:“中”字,口字上一竖,那就是要我封口、闭口!……这会是谁送来的?……张士卿?嗯,只有张士卿才会想到知会我拒不交待!
  张士卿啊张士卿,只我闭口有什么用!四年前送你那两万两金票和四年来暗杀马来商人分得的珍宝可都是自你那小妾“惠玉”手中过的啊!……不行!待那士卒前来,定要他知会张士卿!
  ……
  一个“中”字便让刘尧对士卒有了一定的信任。这是刘尧在犯罪之后潜意识里有着恐惧的心理,他总在想着为自己开脱,因此极度渴望通过一切办法来掩盖自己的罪行。这也是他一见到“中”字就立即联想到此乃张士卿与他联络,示意他三缄其口逃避罪责!处在这种心态下的刘尧不会去想那“中”字也可解释为一把刀劈开“口”,可作“开口”之意!他更不易想到……这纸条或许就是武帝设下的“请君入瓮”之计!
  刘尧很快就将饭菜吃光,等着那士卒前来。在等待中,平日老成持重的刘尧竟也显得心急火燎,他用心倾听着门外的脚步声,期待那敲门声响起。没想到等待的时间竟是如此难熬,好容易等到敲门声响起,刘尧差点站起身来跑过去开门。
  稳稳心神,刘尧开口道:“进来!”
  果然是那士卒,只见他另提着一个饭匣,笑嘻嘻地走过来,说道:“刘将军,可吃好了?”
  刘尧瞟了一下他手中提的饭匣,微笑道:“好了,兄弟,还要送饭去啊?”
  那士卒笑道:“是啊!还要给张大人送饭呢!”说罢,冲刘尧眨眨眼睛。
  此时屋外的看守喝道:“干什么呢!收拾好了就赶紧出来!”
  那士卒连忙将刘尧面前的碗碟收起,放入饭匣中,并趁着收捡碗碟的机会悄声对刘尧道:“刘将军,小的是张大人的同乡,你可有什么要我传递?”
  刘尧刚要开口说出惠玉之事,却又犹豫,毕竟这事可关系他的身家性命啊!
  那士卒见刘尧犹豫,似乎也是很焦急,他不时瞟向门外的看守,悄声说道:“刘将军,你若是没什么交待的,小的就告退了!”
  刘尧见士卒将最后一个碟子放进饭匣,就要迈腿退出,他终于开口,轻声说道:“告诉张大人‘惠玉’二字便可!”刘尧相信,张士卿能够使动他这老乡在此传讯,他一定会让此人通知外面的心腹将惠玉灭口!
  那近卫军士卒退出房门,脸上立即浮出笑意。他一路小跑着,不是去为张士卿送饭,而是直接去了武帝李元霸的卧房。
  ……
  “启奏陛下,果如陛下所想,那刘尧要末将为他传‘惠玉’两个字!”
  李元霸听罢,自语道:“惠玉?这是一个人的名字吗?还是,代表别的什么意思?”
  皇帝陛下自语,曹章可不敢轻易接口。
  不一会儿,只见李元霸微微一笑,对侍立一旁的曹章说道:“反正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曹章,你接着再去演一出戏罢!”
  ……
  曹章提着饭匣来到了关押张士卿的房里。
  “张大人,你看看饭菜还热乎不?呵呵,小的刚为刘将军那里送过饭,丝毫没耽搁就过来了!”
  张士卿听得面前这近卫军士卒自刘尧处前来,忍不住重重看了他一眼。恍然间,张士卿只见那士卒眉角含有古怪的笑意,正在向自己递着眼色。
  张士卿心中一动:莫非,是刘尧有话传来?
  张士卿也只是心动一下而已……此事关乎项上人头,他怎敢凭着一个猜测便贸然动作?当下,张士卿装作没有看见士卒的眼色,不动声色地接过饭菜开始进食。
  那士卒似乎甚是焦急,只见他迅速瞟了门外的看守一眼,立即悄声对张士卿说道:“张大人,李将军有话要我带给你!”
  张士卿抬头望向士卒,并不开口。
  只见那士卒迅速自怀中取出一张金票扬了扬,随即便收入怀中,并开口大声道:“张大人,你慢用,小的待会儿来收拾。”说罢,士卒躬身退出。就在士卒掩上房门时,张士卿还能看见他脸上阿谀的笑容。
  张士卿一边吃着饭一边揣测,那还算丰盛的饭菜在他口中就如同嚼蜡。
  竟是一张一千两的金票!一个普通的近卫军士卒哪里来这巨额的金票?难道真是刘尧用金票买通他来传信?但是,这也极可能是皇帝陛下为了从我口中骗取口供设下的套啊!
  张士卿左思右想,终在曹章再次前来之时作出了决定。
  曹章再进张士卿屋中时,饭桌上已经摆放了一张一千两面额的金票。张士卿面色漠然,不待曹章开口,他便轻声说道:“兄弟,天色黑了还要烦劳你为我送饭,真是辛苦你了!……唉!可叹我此次蒙冤,陛下震怒,眼见存活的希望渺茫,……”张士卿将金票推向曹章,“这些钱财放在身上也是无用了,兄弟为我送食劳累,且收下这张金票,算是我的一点心意罢!”
  曹章哪会不知这是张士卿不相信自己、却又不愿放弃可能与刘尧联系的机会而耍的手段?于是曹章并不多话,只迅速接过金票放入怀中,借着收拾碗碟靠近张士卿,悄然与他说了两个字:“惠玉!”
  张士卿身躯一震,此时他已经完全相信曹章是刘尧使来!但是……有什么用?张士卿不是傻子,他在东莱骤然被扣押时就已经想到了惠玉这个漏洞,但是他一直都认为朝廷不会将目光放在自己的家人身上,因此也心存着侥幸。此时经刘尧说出,张士卿意识到,此次武帝翻审旧案的行动既突然且坚决,这说明朝廷已经掌握了一些情况,随着其后调查的深入,难保不会将惠玉牵连出来……这,这可如何是好?
  曹章有意缓慢地收拾着碗碟,同时亦暗中观察着张士卿的表情。
  张士卿眼神呆滞,额上青筋爆显,牙关越咬越紧,直至发出了“咯吱吱”的轻响!
  若不动作,让朝廷查到也难免一死,不若此时搏他一搏!
  突然,张士卿一把拉住曹章的手,倒把正在暗中留神观察他的曹章吓了一跳。曹章以为张士卿看穿了是在骗他,要出手报复自己,当下便要呼叫门外护卫。却不料,张士卿拉住他的手却没有异常动作,只是悄声道:“兄弟,可愿再帮我一个忙?”
  曹章松了口气,随即面现难色,道:“张大人,小的只是一个士卒,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胆大包天了……”
  张士卿二话不说,自怀中取出一个小玩意,道:“兄弟,此乃马来商人欲进贡皇上的琉璃狮子,价值连城,你且收下!……”将琉璃狮子塞到曹章手中,张士卿又掏出几张金票,“兄弟,这里还有四千两黄金,我都送与你,只要兄弟去帮我做一件事情!”
  曹章见到鱼儿上钩,就要吞饵,更是不敢懈怠,提起了全身的精神,拿出了十二万分的演技。他连忙一把接过金票,露出一幅贪婪模样,将金票连同琉璃狮子一起塞到怀中。
  “张大人,有什么你就尽管吩咐,只要小的做得到……”
  张士卿止住曹章的废话,道:“兄弟,你无论如何也要想个办法与刺史府的记室甘先生联系上,对他说‘除掉惠玉’!”
  曹章努力抑制着心头的狂喜,点头,提起收拾好的饭匣退了出去。
  ……
  是夜,武帝遣风旅近卫军秘密捉拿了刺史府记室甘南天。当夜,李元霸就亲自审了其人。
  甘南天不同于刘尧和张士卿,他的意志并不顽强。在武帝亲审的威慑下,甘南天立即招供了他是张士卿安插在河南道各州县的心腹耳目之一。同时,甘南天亦供出那“惠玉”正是张士卿的小妾之名。
  得到了甘南天的招供,由于张士卿在官职升迁之后已经按例将府邸迁至东莱,因此李元霸立即遣快马飞报冀东军区统领魏云光,命他将位于东莱的张士卿府邸监管起来,并立即派人护送张士卿的小妾惠玉前来扬州。
  ……
  一找到此案的突破口,所有案情真相便如洪水决堤般涌出。原来,自从四年前因王贺言一案开始,刘尧便与张士卿勾结在了一起。他们共同设计要烧死许敬宗,烧毁相关的档案卷宗,并指使心腹假作匪徒杀周家人灭口,又由刘尧之妻王雅之出重金买通河南道执政使、河南道监察使,要其隐瞒“逼婚案”与“刺史府失火案”……直至后来,张、刘二人竟然数次联手使心腹暗杀自海州登陆来扬州经商的海外商人及其随从,掠夺他们的财物。而二人将财物瓜分之后,更呈送其中一部分与道执政使、道监察使!
  案情竟是如此巨大,此案中,有一百一十七人被害身亡,涉案金银财宝折价高达黄金六十万两,且其中牵涉至少六名朝廷大员,底层官员更是多达四十三人……这还只是河南道扬州地区!
  李元霸虽然对此案的案情重大早有心理准备,但他也没有料到会如此骇人听闻!震怒之下,武帝怒发冲冠,立刻下诏,将几名主犯处以腰斩极刑!
  ……
  华纪十四年十一月初七,扬州西门处的十字路口,刘尧、王贺言、张士卿三名人犯浑身赤裸,被捆绑着放在三张大大的木板上。刑场周围人山人海,人们只从大赵律法中知道有“腰斩”这一极刑,却从没有人见识过,就算是见多识广之人,也只知道是用要四人才能抬起的巨型铡刀将人犯从腰间斩成两段。
  随着监斩官的一声“准备行刑”,所有围观人等的心都提了起来……从腰间一下斩为两段,犯人痛苦异常却还不会立即死亡,这恐怕是世界上最凄惨的极刑了!
  三张大木板上的人犯俱都脸色煞白,那王贺言是未经过什么风浪之人,在被扔上木板之际他就被吓得屎尿齐流,此时监斩官的声音一起,他更是惨叫一声,心胆俱裂,骤然而亡!
  刘尧与张士卿可就没那么好的命了!他二人到底是军旅出身,心志颇坚,只得咬牙默默等待那即将来到的痛苦死亡。
  监斩官可不会去管王贺言是否被吓死,见得时辰一到,一声令下,早已被十二名大汉高高抬起的三把巨型铡刀“轰”声落下,神志尚清的刘、张二人几乎是同时发出了惨叫之声!
  围观百姓见状,心都被揪了起来,饶是那些平日里自夸胆大包天之徒,也不敢正视木板上那分为了两截,却仍在惨叫挣扎的人犯!
  ……
 
 
 
 
只看该作者 91楼 发表于: 2007-10-27
第五卷 民生民计 第二十四章 造势(1)
 
  华纪十四年十一月,这是让大赵的贪赃枉法者胆颤心惊的一个月……河南道执政使刘凤阳、监察使张士卿,河南、山南东两道抚军刘尧,河南道宋州刺史刘罕松、宋州监察队长佟碧山五人先后被处以大赵立国以来从未使用过的极刑————腰斩!
  天已转寒,朔风凌厉。
  这天判了宋州刺史刘罕松与监察队长佟碧山斩立决,武帝李元霸大步跨出官署,来到刺史府大门前,立定,回转身子面向大门,面色肃然。
  眼前几级高高的台阶上正是刺史府大门,门上正中高悬着政务部总管凌敬专为各官署统一书写的牌匾,上有四个大字————为国为民!
  目光穿过大门后的露天大院可以见到大开的中门,中门之后,便是刺史大人处理政务的大堂了!大堂正上方悬挂书有“公正廉明”四字的木匾,木匾之下,刷以红漆的大椅和公案红得发亮,以致于让李元霸觉得它们在发散着幽幽的寒光。
  此时,远处传来声声惨叫,行刑了!听着惨叫声,再望望那“为国为民”、那“公正廉明”的牌匾,李元霸无语。
  伫立良久,忽地,武帝大喝一声:“来人!呈上笔墨!”
  笔来,纸来,武帝李元霸挥毫写下:
  欺世人便如欺天,毋自欺也!
  负百姓即是负国,何忍负之!
  写罢,武帝弃手中狼毫于地,侧身仰天长叹……天下为官者,可知何谓“官”?
  ……
  ※※※※※※※※※※※※※※※※
  华纪十五年六月,在过去的短短半年时间里,大赵全国掀起了清肃贪官污吏的高潮,此次执法者由大赵国家安全部和军部相互监督担当。而在主要针对监察部、政务部、民部官员进行清查的同时,军部和国安部也进行了内部自查。
  此时全国的驻军都处于战备之下,特别是冀东、北平军区,以往每月演练一次的引火球抛射,如今每十日就有一次小规模的演习。
  各大军区的统领将军们因此有些紧张,但更多的却是兴奋…...好些年没有作战了!无数在战争中走出的将领们正逐渐步入暮年。谁说只有美人的迟暮才是最为痛苦的?英雄在迟暮时一样的难受!想想,昔日使得出神入化的兵器再不能随意挥舞自如……想想,陪伴自己多年的战马已经老迈或是死去……看看,自己的两鬓已经变得花白……摸摸,身上那原本结实的肌肉竟然有些松弛……战备刺激着将军们,将军们渴望着战争,因为,只有在战争中他们才能找到昔日叱诧风云的自己!
  可是,将军们很失望,耗时半年的全国整风虽然清查、处决了各部、甚至包括军部的文武官员无数,却没有出现意料中的叛乱!……将军们很是沮丧,在他们看来,繁华、富裕的生活使无数官吏腐化堕落,同时也使得这些人丧失了抗争反叛的勇气。
  正如将军们所想,贪官污吏们丧失了反叛的勇气,但是,这只是那些胸无大志的官吏,真正能翻起大浪的人在此时选择了隐伏……
  洪修平很早就察觉到了朝廷针对他的调查,他十分明智地选择了隐忍。他心中很是清楚,就算室韦驻军统领与自己联手,但区区五万驻军哪能与大赵强大的军队相抗?更何况军部如今内查严厉,室韦驻军根本无法有所异动!就是暗中培训的那五百死士,洪修平如今也不敢轻易与其接触。洪修平此时的感觉就正如武帝李元霸所说……“手中没有军权的政客要争权夺势,只不过是一般无聊的人在白日做梦而已!”
  洪修平有着与武帝相同的看法,可同时他也认为,既然自己手中无强大的军权足以起兵,那就只好借势……古往今来,成大事者多的是两手空空、白手起家的!他们凭的什么?凭的就是借势,借天下大势!大势所趋,你想不成就事业都不行!
  现在洪修平考虑的就是如何将因清污肃贪掀起的大势借为己用!
  ……
  由于洪修平选择了隐忍,军部和国安部对他的暗查也就越发艰难。此人颇有智慧,与驻军将领和监察官员的勾结往来俱是由其心腹董羽奔走,但就在去年朝廷对其展开调查之前,那董羽却神秘的失踪了,想来,是被灭口了罢!
  暗查的官员无法从洪修平与当地驻军、监察队的勾结上找到突破,于是便把视线转向了洪修平私养军队之上。
  据三道抚军柴绍密奏:疑洪修平勾结民间商人私下贩运货物,收入所得疑似用之供养编外军队。
  于是,调查的官员避开了洪修平,将目标定在了东北地区的商人身上。而要查东北的商务往来,首先要查的就是辽东营州金家庄!
  ……
  华纪十五年六月十七,这日,辽东金家庄显得很是异常。其庄门大开,大庄主金成淇与二庄主崔克兴早早就守候在庄门前。金成淇这个人可是十分有头脑,他虽然出身于马贼,可却知道在刀头上舐血,终归不免会在刀下身亡,所以他洗白了自己和属下专心做起生意来,终成了富豪。
  在金成淇与崔克兴身旁,还有大赵商务司驻金家庄的几位高级官员。即便此时艳阳高照,可这几位在东北商界影响巨大的人物仍是恭谨地站立着。往来的商人们见此情形,俱都判断有重要的人物要来此地……只不知是大商家,还是朝廷要员?
  虽然不论是大商家还是朝廷要员前来,与普通的商人都不会有太大的干系,可精明的商人们总是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可能的商机,于是,就在酷日当空中,不少的商人都陪着金家庄的庄主们在烈日下静候,企图得到第一手的情报,从中觅得商机。
  午时,有两名身着黑色军服的风旅近卫军士卒快马来到,在与金家两位庄主交谈几句之后迅速自来路返回。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至少在一千风旅近卫铁骑的护卫下,三辆豪华的马车缓缓行到。
  金成淇、崔克兴,以及几位官员立即恭敬跪迎,其护卫人等也随之跪下。那些本在周围等着看热闹的赵国商人们,此时也看清楚了马车前一队骑士高举着镶有红边的金龙大旗————这可是象征太子亲临的大旗!大赵商人们慌不迭地随着金家庄两位庄主跪下,齐声高呼:“恭迎太子殿下!”
  而众多从海外来到的商人俱都惊骇,他们可万万没有想到,大赵天朝的太子殿下竟然会来到这偏远之地!
  这些海外商人中不乏有加入了大赵国籍的人,他们也立即随众跪下高呼,而那些它国国籍者则垂手恭立以迎贵宾。
  三辆马车毫不停留,从庄门直驶了进去,在场之人并没有被轻视的感觉,大多数人心中都只有兴奋和欢愉……实在没有想到,竟然有幸能在此见到太子殿下的御驾!而其中少数人心中却是充满疑惑:太子前来作甚么?莫非,与朝廷正在进行的“整风”有关?
  太子今年已经十三岁了,此次金家庄之行是奉武帝之命前来。
  一个月前,监察部与国安部先后向武帝李元霸上奏,打算自商务方面寻得清查洪修平的突破口。接到奏折,李元霸与徐世勣等几位心腹臣子一番商议之后,便决定了让儿子来主持此次的清查……是时候该让太子试着着手处置政务了!
  于是,便有了太子以游历为掩饰,前来金家庄调查历年来与洪修平有关的商贸活动。
  待得马车一过,金成淇等人便一路小跑跟随马车穿过金家庄宽阔的街道,来到了金家巨宅大门前,近卫军将士则迅速布防。之后,自第一辆马车中走出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他一见到金成淇,便将双臂张开,笑容满面:“老金,咱们又见面了,来,帮我看看这把老骨头,是不是还硬朗?”
  金成淇虽是马匪出身,可毕竟年岁大了,而且这些年又致力于经商少有活动,因此随着马车一阵小跑已经让他气喘吁吁。这时候听到老者的招呼,他喘着大气勉强开口道:“薛……太师……神采奕奕,就如一位老神仙!”
  薛道衡一笑,道:“‘老’神仙?看来我终究是老了!”
  金成淇尴尬一笑,金家庄总管金洪成见主子受窘,连忙接口道:“薛太师,可否此时迎太子殿下进宅?”
  薛道衡笑着点头,吩咐亲卫去请太子下车。此时,第二辆马车中的人也已下来,是一男一女两夫妇。那男子仪态潇洒,看外貌约莫有四十左右,而那妇人美貌非凡,只有三十来岁。金成淇从没见过二人,他刚待要请薛道衡引见,太子却已经下车了。金成淇等人自是赶上前去一番叩拜,并无机会知晓那夫妇二人是何方神圣。
  进得金宅坐定,已经长得与薛道衡一般高的太子笑眯眯地对金成淇道:“金庄主,一别六年,你还是没变啊!”
  金成淇受宠若惊,连忙恭敬答道:“承蒙太子殿下仍记得小人,太子殿下可长高了许多,也英武了许多!”
  太子闻言微笑,而一旁薛道衡却放声大笑,普天之下也只有他才敢在太子或武帝面前如此放肆。
  “老金,这么着急拍太子的马屁啊?”只听薛道衡道:“老金,来,待老夫为你引见两位英雄人物!”指着旁边那意态潇洒的中年男子,薛道衡道:“这位是灭了突厥的李靖李将军……”手指一转,“这位是他的夫人,嘿嘿!老金,你别看李夫人弱不禁风的模样,她可是监察部屈总管的师妹喔!”
  金成淇连忙见礼,李靖与红拂微笑着颔首回礼。
  “老金,此次咱们前来,是要找你帮个忙……”薛道衡此言一出,在场那几位驻金家庄的商务司官员立即敏感地认识到是与“清污肃贪”有关,当下便有官员面色不自然起来……试想,能让太子殿下亲临,当是大事件!
  几位官员你望我,我望你,均在心中猜想是谁人犯了大事。
  只听薛太师道:“……我大赵商贸发达,隐为国之根本,因此陛下希望太子能在金家庄学得一些商务常识……我等在此期间,就要多多烦劳金庄主了!”
  金成淇自是谦恭不已,而旁边几位商务司官员则是松了口气,心中还不住埋怨自己太过敏感,以致惊吓了自己。
  ……
  ※※※※※※※※※※※※※※※※
  大赵河东道,洺州。
  今天是六月二十二,武帝要亲临位于洺州的赵国烈士陵园,祭奠烈士们的英魂。
  随着赵国日渐繁荣昌盛,百姓的生活已是平和安逸,那自冀州播散开的尚武、勇敢民风已经在逐渐消失,人们渐渐失去了拼搏的动力。随之,大赵民众的国家意识也开始有了淡漠的迹像,而诸多贪官污吏的生成不过只是民众国家意识丧失的开始。
  武帝李元霸希望通过整风、通过祭奠英魂,通过诸多的类似举措唤起大赵国民的国家意识……甚至,为此武帝还想过发动一场战争!
  ……
  陵园的宽阔广场上密密麻麻,尽是闻讯前来的洺州百姓。周欢颜站在纪念碑前与周围的百姓一同仰望,可他望向那座巨大汉白玉纪念碑的眼神却不同于周围的民众……民众们是敬仰的、又带些狂热的眼神,而周欢颜却是复杂的、带有一些怨恨的眼神。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父亲。
  在周欢颜出生不久后,他的父亲周景洪便离家投军,只留了年幼的他与母亲在华阴城郊偏僻的山区里相依为命。在幼时,曾经有一队士兵在他家附近建了军营,并在那里训练。士兵们每天清晨会从他家门前跑步经过,而年幼的他则会准时在门前守候观望。那时候,他很羡慕那些士兵,他甚至想过长大后也要从军,也要穿上那威风凛凛的黑色军服。
  待得多年以后,周欢颜长大了,大唐也演变为了大赵,天下一天比一天太平。周家的母子俩都盼望着一家之主周景洪回归家中,可是,时光一天天的过去,周欢颜的父亲却了无消息,但母子俩却从不认为周景洪会在战乱中死去,他们每天都在盼望着。
  终有一天,周欢颜十六岁了,他拜别了母亲,离开大山去寻找父亲。寻找父亲的道路是艰辛的,一个什么人际关系都没有的少年,即便知道父亲从了军,却也无法寻得父亲的下落。
  周欢颜是个聪明人,一番寻觅之后,他知道盲目的寻找是没有效果的,他选择了去考政学院。周欢颜相信,凭籍母亲从小对自己的教诲,再加上自己的聪慧,一定可以考上,而且,一定能以优秀的成绩结业,成为朝廷官员。只要他成为了朝廷官员,寻找父亲的事就要容易许多了!
  于是,周欢颜报了名参加大赵国政学院的科考,并如愿以偿地考入。其中更令他欣喜的是,在政学院他结识了一位有深厚背景的老师————商务司的都督洪修平。
  洪修平得知周欢颜是为寻父考入政学院,对其的尽孝之心很是赞赏,便答应了找军部的官员帮忙,寻得周欢颜的父亲周景洪。
  那时的洪修平已经相遇了红拂,并因此遭受了感情的创伤,他心中所想就是培植势力,与李靖一争长短,让红拂看看他洪修平才是有才又能的真男人!因此,对才学出众的周欢颜,洪修平自是大力拉拢。
  经过洪修平帮忙一番查找,所得的消息却让周欢颜伤心欲绝……其父在唐贞观九年为征唐大军统军副将,随苏定方征伐大唐,就在潼关外暴病身亡!而且,由于战乱,连其父的尸身都不知被埋在了何处!
  从此周欢颜断了寻父的念想,一门心思扑到了学业上。在华纪六年,周欢颜以优异的成绩结业于大赵国政学院,并在洪修平的刻意施为下进了政务部商务司为官。及至华纪十年,武帝将凌敬、洪修平,及一干与之亲近的官员派往了室韦,周欢颜便也随之前往。
  其后,洪修平在室韦大力发展党羽,并与监察部、军部驻室韦的将领、官员勾结。周欢颜不太赞同洪修平拉帮结派为文官争权的作法,可洪修平对他有知遇之恩,因此他虽然不情不愿,却也勉强参予其中。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了两年。终有一天,洪修平带来的一份监察部档案让周欢颜改变了想法,继而全身心投入了洪修平的夺权大业之中!
  那份档案记载:……唐贞观九年九月十七,征唐大军副帅周景洪欲煽动中级将领兵变,因形势危急,由特战队第七监察小队将其秘密处决,特此备案……
  周欢颜不相信、也不能忍受父亲是一个策划兵变的叛徒,他费尽力气去了解那时的情形……父亲许多部下的回忆让周欢颜惊怒了:自己的父亲认为久攻潼关将会为冀州军队带来更大的伤亡,此见解由于得到了众多将领的支持,所以,父亲被陷以煽动兵变的罪名秘密处决!
  ……
  汉白玉纪念碑上,“冀州英雄”……四个鎏金大字在耀眼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那里,本应该有自己父亲的英魂萦绕!周欢颜收回望向纪念碑的复杂目光,闪身没入人群。
 
 
 
 
只看该作者 92楼 发表于: 2007-10-27
第五卷 民生民计 第二十五章 造势(2)
 
  “清污肃贪”在大赵掀起打击贪官污吏的浪潮,大赵国民无不踊跃。民众举报、上告,甚至纵火焚烧贪官宅院的过激行为也有发生。但随着为数不少的贪官污吏、心怀叵测者被处决或监禁,民众们的情绪也正在平息下来,人们普遍以为,整风的行动已经接近尾声。
  ……
  全国掀起整风浪潮时,位于洺州的赵国政学院中的广大学子们便已热血沸腾,心潮彭湃,他们恨不得自己也投身这浪潮之中。只可惜,朝廷不可能给这些尚在苦读的学子参予其中的机会,因此学子们也只得在心中为朝廷加劲。
  这天,赵国政学院中,周欢颜正在给学子们讲课……赵国各地道一级的官署每年会推选出几名有能力的官员,轮流来到政学院作一个月的老师,周欢颜此次来到洺州便是由此。
  “各位对此次朝廷‘清污肃贪’有什么看法么?”周欢颜向满屋的学子们问道。刚才他在有意无意之间,为学子们透露了一些朝廷的“内部资料”,着力为学子们讲述了百姓们受的苦难、遭的冤屈。其言辞间,仿佛天下百姓俱在贪官污吏的压迫下,黎民百姓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年青人相对来说总是热血的、冲动的,他们爱国,希望自己的国家繁荣富强,所以他们不能容忍天下的不平事,更不能容忍危害到国家安全的贪官污吏!特别是,这些还在政学院埋头苦读,没有接触到现实社会的学子!
  一个面容瘦削的少年霍地站了起来,朗声道:“周师,学生认为,此次‘清污肃贪’的力度太小,好些地方的清查都因为官商相护、官官相护,因此进行的并不彻底!就如学生的家乡……”少年的脸色黯淡下来,“学生昨日接到的家书,学生的父亲在信中说……”少年有些哽咽,“父亲说……家中山下的良田竟然被县令之兄强行用山上的贫瘠土地调换,父亲与其据理力争,却不料…….却不料因此被县令的兄长痛痛殴打……呜呜……”少年竟当堂痛哭起来!
  周欢颜闻之,面露激奋之情,慷慨言道:“在我大赵全国整风之际还有官员胆敢如此而为,他们目中还有没有王法!……”
  “啪!”一拍书案,周欢颜高声道:“皇帝陛下为肃清贪官污吏,呕心沥血,诸多官员却阴奉阳违,欺凌百姓依然如旧!”
  又一名学子站起,激昂出言:“周师所言甚是!陛下日理万机,虽有心灭贼,奈何心有余却力不足,以致天下贼子横行!学生以为,既为大赵国民,当身体力行,为国家分忧!……”这学子“哗啦”撕下自己的一幅衣袖放于面前书案之上,高声道:“学生虽无勇武之力,却也愿以己一身,换贼子一命!”说罢,这学子毅然咬破食指,在那幅衣袖上书道:还天下清白!
  写罢,这学子任凭手指血流不止,高举写着血字的衣袖,面向众多学子,朗声道:“各位同窗!吾愿寻得不畏死者,以我等性命搏杀那些乱臣贼子!”
  之前,渴望着参予“清污肃贪”的学子们一直没有机会一展热血雄心,此时,在同窗的慷慨激昂中,他们忽然发现,原来自己也可以惩治心中痛恨的那些贪官污吏,为朝廷尽上自己的一分心力!
  一时间,学子们群情振奋,一一站起,就要响应!
  周欢颜喜在心头,暗赞两名学子的出色表演。可他心头虽喜,面上却是一寒……“啪!”周欢颜重重一拍书案,大声叱道:“放肆!”
  学子们被老师的高声喝斥震住,只听周欢颜道:“尔等能进入政学院,当是聪慧之人,难道就不知凭尔等之微薄力量对抗贼子,不过只是以卵击石吗?”
  写血书那学子立即接口辩道:“周师,以我等之力或许是以卵击石,但凡事总需挺身而出之人……”
  周欢颜“呸”的一啐,打断他的话,道:“枉尔等在政务院饱学古今,竟只会以愚鲁的法子处理事务!……”丝毫不理会学子们的忿忿不平,周欢颜自顾说道:“以命搏命?尔等可知还有国法!尔等此举至多伤得一、二贼子,不但不能还得天下清白,还要受国法制裁,甚至因此还可能引发朝野动乱!那时,苦的还不是普通百姓!……尔等当以己身之优势、本着国法原则,为黎民百姓尽一番心力才是最好!”
  学子们虽在群情激昂之中,却也觉得周欢颜之言甚有道理。当下,那写下血书的学子上前几步,来到周欢颜面前,深深鞠了一躬,道:“周师才是心怀国、民之人,学生受教了!”
  周欢颜快走几步绕过书案,搀扶起那学子,道:“尔等胸有热血,心怀天下,实乃大赵国的栋梁之材!为师能教导尔等,实乃为师之幸啊!……”扶着那学子的肩膀,面对满屋的热血少年,周欢颜无限感慨,“来来,为师就是拼着被谏官弹劾结党营私,也要为尔等指引一条报效国家的正途!”
  ……
  与此同时,洺州行宫中,政务部吏务司都督吴千里正在面圣呈奏。
  “陛下,臣以为,天下腐败官员日渐增多,其中有监察不力之故。但究其根本缘由,却是因为官员自身!……我大赵官员多自政学院出,而政学院中的学子却只知苦读。他们多知大赵富强,却少闻民间疾苦,由此胸中自然便少了为黎民百姓造福之念。如此,待得学子们学成放官之后,自是容易忽略民众,而将自身利益放置更高!所以,臣以为,应多让政务院的学子们深入民间,知晓百姓,其日后方能成为国之栋梁!”
  武帝李元霸听罢,道:“吴卿言下之意,可是想让政务院的学子多去民间历练?”
  吴千里点头称是。
  李元霸点头赞同,道:“多些阅历不是坏事,此事朕会立即安排!……吴卿,还有其它事务么?”
  吴千里躬身道:“禀陛下,因年前清肃处理了众多官员,如今地方官员有些紧缺,不少官署的一些事务都是由监察官员代行。陛下可否准许吏务司自下层提拔一些,或是精选政务院中的优秀学子,提早使其放官地方?”
  李元霸沉吟半晌,道:“此事容朕思虑一下……”
  见皇帝陛下若在思索,吴千里跪请辞,复退出。
  ……
  是夜,一本政学院监察队的奏折由总管屈不归亲自送到了武帝李元霸的书案上。
  屈不归面容憔悴,此次因“清污肃贪”处理的官员中,监察部官员占据其中一半,这使得屈不归的处境甚是艰难。不少平日与监察部有怨的朝廷大员俱都向其发难,若不是武帝有意维护,只怕屈不归早已丢官了!
  阅过奏折,李元霸眉头紧蹙。
  “屈总管,吏务司的吴千里可是亲近洪修平的官员?”
  屈不归摇摇头,道:“陛下,吴都督既不偏向武官,也不偏向文臣,平日里也只与商务司的一些官员来往稍稍频繁一些。不过……吴都督与洪修平曾是政学院的同窗。”
  “二人同窗时可交好?”李元霸问道。
  屈不归摇摇头:“这个臣却不知!不过,臣可立即去查!”
  李元霸点点头,道:“速查,尽快将消息禀与朕!”
  屈不归之前已经审过政务院监察队的奏折,自知奏折的内容,当下便问道:“陛下,吴都督可是与周欢颜鼓动政学院学子之事有关联?”
  “还未可知……屈总管,对洪修平的清查虽停,但监察却不可松懈!……朕总觉得其隐忍是假!”李元霸叹一口气,道:“唉!只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
  此时李元霸面带迷茫,心中疑惑:政学院的学子虽受洪修平党羽鼓动,但终究势微,不能影响大局。此间即便吴千里与洪修平勾结,在政学院中挑选其派中人放官,也不能掀起什么波澜啊!难道……洪修平要与我来一场持久战,在地方培植势力,从下到上颠覆大赵政权?……
  武帝沉思,屈不归不敢惊动。良久,李元霸方才出言道:“屈总管,你遣出两组人,严密监控周欢颜与吴千里,若有异常可不分昼夜即刻禀报与朕!”
  屈不归领圣谕。
  ……
  ※※※※※※※※※※※※※※※※
  辽东道,太子一行正在秘密调查几年来洪修平在东北地区经手的商务贸易。金成淇与两名随太子前来的商务司官员也参予其中。
  自从五年前商务司与金家庄联手运作东北商务以来,室韦地区与中原、朝鲜半岛地区,甚至靺鞨国的官方商务贸易都要经过金家庄,这金家庄俨然就是大赵国设在东北地区的国家商务中心。因此,由洪修平主持的室韦商务自然也都在此记录备案。
  经过近半个月的查证对照,所有查核的商务往来记录与室韦地区报与朝廷的赋税换算下来俱都相符。众人见官方商务往来没有漏洞,便将目光转向了民间商务,此时,金成淇的实力就体现出来了!
  由于金家庄与朝廷联手,因此原本由金家庄垄断的护送生意更加兴隆,而金成淇更是暗中利用与朝廷联手的事实,逼迫所有往来商家雇佣金家护卫护送。甚至每次护送的商家资料和货物资料金成淇都会记录备案,作为他分析、了解东北地区货物需求种类和数量的依据。
  应该说金成淇不但是一个精明的商人,也是一个有远见的商人。这些资料使得他随时把握着各商家在东北地区的状况,为金家庄掌控东北商务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现在,这些资料被太子一行查阅。通过对各地商家知之甚深的金成淇与商务司两位官员的细细排除,资料中记载的所有商家都不可能与洪修平有所干系。至此,对洪修平的调查又陷入僵局。
  ……
  “老金,你说洪修平有没有可能走私?”薛道衡问道。
  “走私?……太师,不知什么叫作‘走私’啊?”金成淇茫然。
  薛道衡看看太子、李靖等人俱都望向自己,眼中满是询问神色,连忙道:“嘿嘿!家乡话,就是为了逃脱赋税,隐瞒官府私自贩运货物的意思。”
  金成淇恍然:“哦!原来是这个……太师,东北各地要道关卡都有我金家庄和朝廷的人把守,洪修平应该无法私运货物。”
  薛道衡冷笑一声,道:“把守?有个屁用!只要关系、金子走到,什么关卡都是虚设!况且,即便关卡严格把守,难道就没有其它隐秘的道路可通吗?就如当初,有谁想到可从南诏茶马道至骠国?”
  众人点头赞同薛师的看法,同时又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金成淇……他可是在东北做了好多年的马匪,既是以劫掠商队为生,当可知许多隐秘的商道吧?
  金成淇面色平和,心中可是将薛师恨得牙痒痒。隐秘的商道他是知道不少,而且其中一些正在为他所用……就如薛师所言,金成淇在“走私”。
  “太子殿下、各位大人,确有几条隐秘的商道,但这些商道不但偏僻且凶险,沿途有不少的匪徒盘踞。想我大赵赋税不高,商队何苦自寻艰险?因此,这些商道一般都没有商队愿意行走。”
  薛道衡“嘿嘿”一笑,道:“凶险?金庄主,若有商队在金家护卫下通过,会否凶险?”
  金成淇的脸一下涨的通红,“太师!您可是怀疑我金家庄勾结匪帮私贩货物?”
  太子李心武见状,连忙道:“金庄主,太师只是好奇询问一下而已!金庄主对朝廷的忠心是人所共知的,若不然,朝廷也不会与金庄主联手运作东北商务了!”李心武虽然此时才十三岁,但言谈举止已经颇为得体。
  太子殿下发话了,薛道衡也不再为难金成淇,他“呵呵”一笑道:“老金,不要急嘛,开个玩笑而已!……老金,好好想想,若洪修平走私……呵呵,若他偷贩货物可能会走哪一条道?”
  金成淇发火也不过是做个样子,他哪能真与当朝太师斗气?当下金成淇眉头紧蹙,冥思苦想。众人见状也不出言打扰他,室内寂静一片。
  忽然,金成淇一拍大腿,道:“哎呀!定是哪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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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民生民计 第二十六章 造势(3)
 
  金成淇的惊呼使得众人信心大增,薛道衡抢先问道:“老金,可是有了眉目?”
  金成淇点点头,道:“两年前,庄子上有一队护卫护送一支商队前去靺鞨国。由于商队交货的时间紧迫,所以他们选择了一条虽然险恶、却更为快捷的商道。就是这支商队,在行至靺鞨国边境时竟巧遇了一支奇怪的商队……”
  众人猜想这支奇怪的商队恐怕就是洪修平的走私队伍了,当下更是凝神屏气专心听着金成淇讲述。
  “……这支商队押送的货物倒是极为普通常见,而其中最为奇怪的却是,这商队中似乎没有商人,所有成员俱是彪悍的青壮年汉子!当时,庄子上那护卫首领怀疑对方是占山劫道的主儿,便叫伙计们取出了连环弩……”金成淇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话声至此明显一顿。薛道衡几人倒没有发现什么,军部出身的李靖却听出问题了:那连环弩携带方便,威力巨大,是朝廷严加控制、且只配发给特战队和皇室亲卫的武器,那金成淇哪来这么多装备其护卫队?不过李靖没有立即质询他,暂时把疑问放在了心里。
  “那支商队的人见伙计们取出了连……武器,却也知道厉害,对方领头之人便和颜悦色地与庄子上的卫队攀起了交情,言称他们虽是靺鞨的马匪,但是此行劫掠甚丰,不会再出手了,表示希望大家各行其道互不相犯。庄子上的卫队首领听他这么一说,也就放下心来,与他胡诌了一通便各奔前路去了!”
  太子李心武听到此处问道:“金庄主,他们可是真的靺鞨马匪?”
  金成淇摇摇头,道:“回殿下,那帮商队怕不有四、五百名精壮汉子,若真是马匪,只怕其势可以横扫东北。可小的混迹东北这许年,却从未有听说过哪里起了这么一拨人物。况且,小的在其后也曾经多方打探,却并没有查到有如此大规模的匪帮。”
  薛道衡点头,道:“确实异常……想那四、五百人每日的吃喝就不得了,若他们是匪帮,为了维持生计必然会不断犯案,若真如此,以老金在东北地区的势力,不可能对其毫不知晓。依老夫看来,他们定是那洪修平暗中走私的队伍!”
  众人俱都点头称是,只有李靖在听到其中“以老金在东北地区的势力,不可能对其毫不知晓”一句时,心中却是一动:若洪修平私贩货物供养军队,那么他贩卖的货物定然为数不少,金成淇在东北地区可算是商界的老大,他不可能对这些交易毫不知晓!
  心中虽然想到此关键处,但李靖仍是面不改色,端坐一旁。
  众人一番合议,俱都认为那帮人马就是洪修平私养的军队,但是怎样找到这帮人、找到洪修平走私的证据,一时间众人却是拿不定主意。最终,因天色太晚,遂决定次日再议。
  待得诸人准备散去,李靖悄悄向薛道衡递个眼色,薛道衡会意,便打个“哈哈”,向李靖说道:“今日坐了一天,也真是乏了。老李,你家夫人从洛阳带来的好酒还有么?要有,老夫就去你那里叨扰叨扰!”
  李靖自是满口答应。于是,太子、薛道衡二人便与李靖一道去了他与红拂的住所。
  此次红拂随李靖前行,实乃武帝的意思。一则红拂武艺高强,又通晓刺杀之术,当为护卫太子安全的上佳人选;二则,武帝自屈不归口中得知了当年洪修平对红拂甚是迷恋。此次若红拂与丈夫前往清查,说不定还能让善于隐忍的洪修平嫉恨交加作出笨事来,进而为监控官员寻得其破绽!
  红拂喜饮、善饮,而且她也的确带着不少美酒前来,这些薛师是知道的……周围与酒相关的事情,薛师不知道的恐怕很少。
  饮着美酒,薛道衡很是欢喜,他先向红拂索要了一壶酒放入怀中,接着便问道:“老李,你要与咱们说什么啊?”
  李靖淡淡一笑,将先前心头的猜疑道与几人,顺便也说出了金家庄卫队竟然配备军用连环弩之事。
  都说女人的心思比较细腻,红拂一听经过详情,立即断言道:“那金成淇心中有鬼!”
  薛道衡听了李靖所言,亦是赞同红拂的看法。唯有太子年幼,阅历尚浅,他问道:“何以断定?”
  红拂道:“金成淇在东北地区根深蒂固,即便在朝廷插手东北商务之前,他就牢牢掌控着这里的商务贸易。而在朝廷介入其中之后,他更是利用朝廷的威势,将周边地区对中原的商贸来往垄断。而洪修平若要以商养军,必是做那长期稳定的买卖,如此,金成淇如何会没有察觉?搞不好……”红拂面带忧色,“……金成淇也参予到了其中!”
  众人听得面面相窥,红拂所言甚有道理,她的猜测更是极有可能!
  太子很是担忧,道:“如此,咱们在这里岂不是白忙活一场?而且,若猜想属实,那洪修平与金成淇相通,他不是就对咱们的调查了如指掌?”
  薛师看得比太子更深远,因此他的担忧却比太子更甚。薛师蹙着眉头,道:“那金成淇若真是与洪修平有牵连,为何他又要透露金家卫队巧遇那奇怪商队之事?这不是自暴线索吗?……难道其中有什么阴谋?”
  一直在沉思的李靖开口了:“若金成淇真与洪修平勾结,那么他告知巧遇奇怪商队之事就只能说明……金家庄中有蹊跷,他在转移咱们的视线!”
  李心武出言问道:“但是,就如太师所言,他不是也将洪修平走私的事暴露了吗?”
  李靖微笑,道:“殿下,即便咱们知道洪修平有那一拨人马在走私又如何?如今朝廷‘清污肃贪’之风正盛,只怕那拨人马早已经销声匿迹。咱们就算知道这拨人马存在,也是不易查拿他们取到洪修平走私的证据!”
  李心武听罢,骂道:“这金成淇好狡猾!”
  此时红拂亦是一笑,道:“殿下,那金成淇究竟与洪修平有无牵连还未可知,咱们只是在这里猜测而已,若真要确定,还需下一番工夫……”说到此处,红拂面上竟然隐现兴奋神色。
  薛道衡看在眼里,明白了红拂的心思,他开口接到:“老李那夫人,你可是想重操刺客的行当,去暗探金家庄?”
  红拂毫不掩饰这个想法,直言道:“不错!小妇人久未飞檐走壁,正想试试身手!”言罢,红拂将期待的目光投向太子李心武。
  如此刺激好玩之事,李心武怎不想见识?于是,他又将目光投向了薛道衡。
  薛道衡见到,微微一笑:“殿下,你是此行主事之人,你就作主发话罢!”
  ……
  ※※※※※※※※※※※※※※※※※※
  这日,政学院中很是热闹,有好几百名学子将随师动身赴全国各地的学院交流,并在沿途体察民情,而其中将有五十人被选出,提前结业赴地方任职。
  周欢颜看在眼里,他对此很是满意。
  政务院的学子们在近段时间里被周欢颜和他的帮手们灌输了不少所谓的治国思想。周欢颜相信,当这些学子赴各地之后,必会将这些思想广为传播。而且,在各地的学院中,还有不少像他一样的老师在引导着学子们的思维。当这些学子们碰面,相互交流时,他们会因见解相同而产生错觉,并会因此坚信,大赵之所以有那么多的贪官污吏产生,就是因为当今朝廷的治国方略是错误的!如此,那些热血彭湃的少年们会怎样呢?若其间再有洪先生派出的人在其中鼓动一下,又会怎样呢?……周欢颜想象的到,到时候大赵举国学子将会要求朝廷严惩贪官污吏、变更治国方略!其时,当是洪先生反击那些把握着朝政的贼子之时!也是,自己为父亲的沉冤昭雪之日!
  远在室韦的洪修平得到大批政学院学子赴各地游学的消息后,亦是欣喜异常……他在十年间费尽心血培植党羽,并利用凌敬的关系将他们安插在赵国朝野,为的就是如今一击!
  只要学子们被挑动起来,再有自己在国内各地的党羽煽动民众,朝廷必将承受巨大的压力,其时,他便可以利用朝中党羽的运作,使得朝廷将坚持以仁义道德治国的凌敬调回洛阳。洪修平甚至相信,若运作的好,此次大有可能击垮徐世勣,使得凌敬掌握重权!而洪修平自己摆明了是凌敬最为欣赏之人,以后朝中大权最终还是会为他掌控……“哼!到时候,红拂,你就可知道我洪修平才是有真本事的男儿汉!”
  ……
  红拂心念一动,差点打出个喷嚏。“谁在念叨我?”她一边想着,一边隔着蒙面的黑纱揉揉小巧挺直的鼻子。
  红拂此时正站在金成淇内宅外的阴暗一角、月光照不到之处,在她眼前便是其内宅的围墙。这金成淇即便做了商人,仍然坚持着作马匪时的谨慎。他的宅子虽然已经处在金宅的内院,却还是单独筑起了一道三丈高的青石围墙。
  不过,这围墙虽然高大,却也难不住红拂。想那只要是石头垒砌成的墙,就一定有缝,那怕其工夫精细严丝合缝,那也始终有缝的。既然有缝在,对红拂这从小就经过严格训练的刺杀高手来说就有可趁之机。
  这已是红拂第四次潜入金家内宅。只见她自怀中取出两柄锋锐的短刀,左右手各握一把,将其准确的插入墙缝。就在左右交替之间,整个人就如同壁虎一样地爬升上去。
  不一会儿,红拂就上了墙头,观察一番,待得金宅夜间巡察之人走过之后,她随即轻轻跃下。
  红拂展开绝学,不断闪避着巡察的卫队,一路悄没声息地前行。通过前三次的探察,她确定内宅西边的一处所在便是金成淇暗藏玄机之地。
  前行约一盏茶的工夫,在红拂面前又出现了一道高大的围墙,这里应该就是金家宅最机密的地方了。
  围墙周围栽种有好几株参天大树,若是普通行窃之人,定是贪图便宜自大树进入高墙内。可红拂却没有,她沿着围墙西行,来到一背阴处,依然用先前的法子登上了墙头跃入墙内。
  月光照着红拂跃下之处的那棵大树,茂密的枝叶中隐有金属光泽反射。原来,那树上挂着不少铜铃,若有人攀上大树摇晃了树枝,铜铃就一定会发出声响!……也只有红拂这样经过刺杀名家风行舟严格训练的人才能如此轻松进入这禁地,要是普通人,只怕不在先前被巡察卫队发现,就会在此处触动机关。
  墙内只有一间小小的石屋,且墙内情形果然如红拂所想,寂静无人。这也是许多重要机密地方的通常现象……外围的防守已经那么严密,这机密的地方自是越少人防守越好!要知道,少一个人接近就会少一分泄密的可能!
  红拂悄然接近石屋,她没有去碰那门锁,而是小心地绕着石屋探察了一周,随即又攀上了屋顶,揭开屋顶的青瓦打探。只见屋中漆黑一片,当下红拂屏住呼吸,仔细聆听,没有发现异样。
  再揭开几片瓦,红拂取出随身携带的长绳缚在屋梁上,随即顺着长绳滑落屋中。
  专业人士的效率果然不同凡响,很快,红拂便从墙中嵌着的一个暗匣中找到了金家庄的真实帐目。用随身携带的布巾将厚厚一沓帐本包好缚在背上,红拂自长绳返回屋顶。小心将绳子收回、青瓦复位,红拂悄然返回其住所。
  ……
 
 
 
 
只看该作者 94楼 发表于: 2007-10-27
第五卷 民生民计 第二十七章 借势(1)
 
  还在冀州时代,茶肆就在中原地区普及开来。及至如今,大赵国人民的生活更加富裕,许多杂役、苦役都由海外的劳工担当,民众的空闲时间越来越多,这也促进了本就兴旺的茶饮生意。一时间全国各地大小茶楼林立,无数大赵人就将时间耗费在了这里。
  华纪十五年,七月初五,大赵国剑南道长阳县。
  “妈的!怎么又和了!还是听和二五八条的清一色?”一声叱骂自一处茶楼的二楼雅间临街的窗口传出。显然,雅间中的人在玩从宫廷中传出的“麻将牌”,而且,那喝骂之人手风不顺被人和了清一色。
  随即,那喝骂之人重重咳嗽了一声,又自雅间窗口探出头来,吐出一口浓痰。
  无巧不成书,正好有一群少年人自茶楼下经过,而那口浓痰刚巧落在其中之一的头上。少年人感觉有东西掉在头上,伸手一摸,再定睛一看,忍不住大怒。而那吐痰之人见状,则嘿嘿一笑,随口道:“年轻人,对不住了!”
  少年刚要出言责难,就听见随行的同伴中有人高声叫道:“吴禀元!楼上那个就是吴禀元!”瞬间,一群少年脸上露出兴奋之色。二话不说,一群人一窝蜂涌进茶肆,就要登上二楼。
  那被叫做吴禀元之人立即把头缩了回去,慌张喝道:“快!快把麻将牌收起来!估计是那些没事找事的学生上来了!”
  雅间里的几人一听之下,连忙七手八脚把麻将牌收拾起来,将之用四方的牌垫子裹好,藏到了角落处的一张椅子下面。
  刚把麻将牌藏好,那群少年就踢开房门冲了进来。当头一个瘦削少年喝道:“好啊!吴大人,公务时间你不在官署,倒在这里快活!”
  吴禀元端坐大椅,面不改色道:“你们是什么人?……本官正在此与本县商家洽谈商会事宜,你们闯进来干什么?当真没有王法了么!”
  少年们不住嘿嘿冷笑,那当头之人更是大声喝道:“吴大人,我是政学院的学生,而他们……”指着身后的十来个少年,“……就是你县里长阳学院的学生,此行专为寻大人你而来!”
  听得发话之人是来自己辖地游历的政学院学生,吴禀元不敢大声喝斥。毕竟,谁都知道政学院的学生结业后放官至少都是县一级,不可轻易得罪。当下吴禀元疑惑问道:“专程寻本官?你们有什么要事吗?”
  那政务院学子冷冷道:“吴大人,学生请问,前日城南王家呈上的讼状你可阅了吗?”学子口中那王家告的便是吴禀元丈人强行收购王家的临街店铺。
  吴禀元心中一紧:都说怎么那王家有胆告状,原来有这般学生在背后撺掇!
  “这个……本官因有要务,尚不及批阅!”此时是“清污肃贪”的非常时期,吴禀元并不打算与这帮少年对硬,他只想敷衍了事。
  可是,一帮学生可是存了心要将吴禀元拉下台,哪会与他敷衍?
  “要务?”那政务院学子一边冷冷应到,一边用眼光扫视着雅间内。忽然,他发现墙角的一张椅子腿边有一块麻将牌。学子连忙几步上前,伸手就推开了椅子,就要打开包裹麻将牌的牌垫子。
  吴禀元就在旁边端坐,见此情形,他急忙上前拦阻。
  那学子见吴禀元扑上前来,知道其中定有蹊跷,连忙伸出脚将裹着的牌垫子踢散……一阵“哗啦啦”的清脆声响中,骨头雕制的麻将牌飞撒一地!
  “要务!这就是吴大人的要务吗?”
  吴禀元见所言被揭穿,恼羞成怒,一时间也顾不得来者中有政务院学子。
  “放肆!本人为一县之长,难道需要你们这些乳臭未干之人来干预行为吗?”
  “哼!一县之长?吴大人,请问何谓‘官’?……你身为县令却不为一县百姓造福,反在处理公务的时间聚众赌博作乐……”那学子的声调渐高,“……还纵容亲近之人欺凌百姓,强买百姓店铺!吴大人,你可知陛下曾言,‘吃百姓之饭,穿百姓之衣,此身当属百姓’!”那政务院学子言辞尖锐。
  此时全国“清污肃贪”之风还未收尾,吴禀元虽然恼怒,却也不敢太过放肆。只见他将长袖一拂,道:“你所言之事本官一概不知!本官尚有要务在身,没时间与你等纠缠!”言罢,吴禀元就要抽身离开雅间。
  那政务院学子见状,连忙一把拉住吴禀元,喝道:“吴大人,我等今日专程寻大人,就是要为王家讨个公道!……今日大人你不将王家的案子作个了断,休想离开!”
  与吴禀元一同打牌的几个商人见到吴禀元受窘,急忙上前要拉开那政学院的学子。却不料,长阳学院的学生见到几人出手,也全都围拢上前。这雅间内即便宽敞,此时也是乱糟糟的一团。
  此时已经有不少的饮茶客来到了雅间门前看热闹,而楼下也有不少过往的民众听得楼上嘈杂,纷纷驻足观看。
  吴禀元见得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心中不由得一急,手中奋力将政务院那学子一推……那学子眼中忽地精光一闪,顺势就向后撞去!在他身后不远就是临街的窗户,那窗户的窗沿只及得腰身高,而此时窗前正有两名学生站立!
  那政学院学子顺着吴禀元的一推之力向后奋力一撞……只听“啊呀!”一声大叫,一名长阳学院的学生竟被他撞出了窗外!
  惨叫声顿起,楼上有学生在高叫:“谁?谁掉下去了!”楼下也有民众在惊呼:“有人坠楼了!”
  大部分学生们都“哗啦啦”涌向窗边观望那掉下去的同窗,而几个本堵在门前的学生更是迅速跑下楼去探望。现场惊呼之声不断,其中,那政务院学子亦在高声叫道:“吴县令杀人了!吴县令杀人了!”
  吴禀元眼见那政务院学子在自己的一推之下,将长阳学院的一个学生撞落出窗,他一下子目瞪口呆,惊惶不知所措!此时旁边一个商人头脑尚算灵光,他一把拉住吴禀元,悄声道:“吴大人,还不快走!”
  吴禀元一下子反应过来:此时不走,只怕会被那些愤怒的学生当场打死!
  当下吴禀元来不及细想,拔腿便随着几个商人逃出雅间,迅速自茶楼的后门溜走。而就在吴禀元与几位商人溜出雅间之时,政务院那个学子正回头看见,但他没有出声,只冷冷一笑!
  ……
  次日清晨,被长阳县令吴禀元“推”下楼的那名学子终因医治无效身亡。同日午后,长阳学院的三百二十七名学员身着白衣、抬着棺木来到了长阳县官署大门前,其领头之人为国家政学院游历到此的两名学子和一名老师。一行人在官署前静坐,要求县令吴禀元给枉死的学生一个交待。
  无数的民众闻讯也来到了官署外,甚至参加到了静坐队伍中,为学生们助威。
  而吴禀元在昨日出事以后便自知:在全国整风之时犯下此事,已是难以善了,不但仕途从此断送,就是身家性命只怕也是难保!因此,在出事的当晚,吴禀元就已经携家眷潜逃!
  此时官府已经无人出面处理长阳学子坠楼身亡之事,而长阳县监察队的监察官员也因被监察人吴禀元负案潜逃,已领队追踪缉拿。于是,久候未果之后,在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的操纵下,死者的父母、亲人哭泣着来到。当下,激奋的民众、学子们再也按捺不住,不顾官署衙役的拦阻,纷纷冲进官署。在打砸一通之后,更有那别有用心之人四处放火烧了官署!
  自此,局势一发不可收拾!
  当晚,周边凤谷、合溪等州县的官立学院俱都知晓了长阳县发生的事情。在洪修平一派中人的暗中操纵之下,几个州县官立学院的师生们联名上书朝廷,要求严惩长阳县令吴禀元。
  而就在朝廷遣人着手调查吴禀元一案的同时,大赵国内流言四起,称朝廷之所以在吴禀元害死学生一案上故意拖延,一切只因为吴禀元是大赵民部总管徐世勣的远亲。一时间大赵国内民愤四起,不但各地官立学院的学子们,就是普通民众也纷纷上书当地官署,要求朝廷在此事上给死亡学子一个交待、给民众一个交待!
  随即,徐世勣出面,向大众宣称吴禀元并不是自己的亲戚。但是,那些造谣者甚至伪造出徐氏的家谱,其中竟记载吴禀元为徐世勣一位堂姐的儿子!
  接下来,由于朝廷缉拿吴禀元一直没有结果,民众在洪修平一派的挑动下,纷纷联名要求罢免徐世勣的官职,并请求武帝将远在室韦的凌敬调回!
  ……
  洛阳,大赵皇宫内院。
  “陛下,此次因吴禀元一案民愤极大,而且朝中不少大臣也对微臣也颇有一些看法,再有那吴禀元久久不能归案,因此还请陛下暂停微臣的职务,以平息朝野动荡!”徐世勣平静说道。
  李元霸听罢冷冷一笑,却不应下徐世勣所求,只道:“徐总管,这些天朕想了许多。眼前的动荡可不简单……从周欢颜蛊惑政学院学子,到吴千里上书请准政务院学子游历,再到吴禀元事件,到如今针对你……这一切都是某些人的阴谋!”李元霸面色阴沉,“他们利用政学院学子的热血冲动向其灌输偏激思想,再使其到大赵各地传播串联,所有的一切不过就是为了争权夺势!也许……他们下一步就会针对朕了罢?”
  徐世勣沉默不语,这些他不是没有想到过,但有些话自皇帝陛下口中说出,当是要比从他口中说出要好的多。
  李元霸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从目前看来,此事的最终受益者便是凌敬。但是,朕相信凌总管不会作出如此危害国家的事来,此事十有八九是洪修平在暗中操纵!只可惜……无论监察官员怎样监控,也不能得到其谋划、指使动乱的证据!”
  徐世勣开口道:“陛下,不论此事简单也好、复杂也好,微臣此次必须要停职回避了!不然,民愤难平。”
  李元霸沉吟好一会儿,方才出言道:“也好!徐总管自朕入冀州之时便在主持政务了吧?至今已经劳累了二十年,也该休息一下了!……不过,徐总管认为有谁暂代你的职务最好?”
  徐世勣道:“回陛下,首选当然是魏征魏大人!”
  李元霸摇摇头,道:“且不说马来地区离不开魏征,就是他在行程上也要耽搁好几个月的时间,来不及的!”
  徐世勣默想片刻,道:“陛下,工务司都督郑一同可代臣之职!”
  李元霸摇头道:“郑一同为人太过苛严,胸怀不够广阔,不妥!”
  徐世勣又道:“陛下,税务司都督汤永宽亦可代臣之职!”
  李元霸再次摇头否决。
  徐世勣的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他故意提出先前两人,只不过想试探一下皇帝陛下的意图……那郑一同与汤永宽均有能力暂代徐世勣之职,但他们都是与徐世勣亲近之人,若皇帝陛下不同意二人暂代职务,那只能说明徐世勣此次只怕不是暂时停职了!
  正如徐世勣所想,李元霸就是要借机让他交权……毕竟,太子在一天天长大,李元霸也在一天天老去,扶持一批忠于太子的新人也是应该的!
  而农务司都督程克俭就是皇后王晓蓉的表弟,他的利益正与皇后、太子息息相关。
  徐世勣躬身道:“陛下,农务司都督程克俭可胜任微臣一职!”
  李元霸微一思索,道:“嗯!程克俭为人稳重,见事甚明,就是他罢!不过,徐总管,你可得在暗中辅助他!”
  徐世勣点头应是。
  ……
  君臣闲聊几句,李元霸便命徐世勣退下,随即又召来了屈不归。
  “屈总管,”李元霸自书案一边拿出一沓文书,“这是太子命人送来的,其中有洪修平私贩货物逃脱赋税的记录……朕将会拟下一道宣凌总管归京的诏书,而你便以宣诏的名义,亲自领人前去室韦,将洪修平抓捕归案罢!”
  屈不归领命。
  随即李元霸写下一纸诏书,要将凌敬召回!
 
 
 
 
只看该作者 95楼 发表于: 2007-10-27
第五卷 民生民计 第二十八章 借势(2)
 
  据故老相传,七月初二,是鬼门大开的日子。在这天夜里,人世间的九个至阴大穴就会打开,阎王会让被禁锢的众鬼魂到人间走走。其间,那些有主的鬼魂便回自家去享受后世子孙为他们而准备的供品,而没主的鬼魂就在人世间四处游荡。如此,一直到七月十四子时。
  今日是七月十四,正是游荡人间的鬼魂回归地府的最后限期,在七月十四的午夜,鬼门就将紧闭。过“鬼节”这一习俗经达摩传到中原,又经大赵传到了室韦,从七月初二开始,这些天在室韦的街头路边时常可见世人供奉给无主游魂的供品。
  不久前,远在室韦的洪修平利用剑南道吴禀元事件,在朝野间发起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但就在之后不久,他便接到了金家庄被辽东道驻军接管、太子正在那里主持事务的消息。随后,辽东道驻军奉旨迅速进驻室韦,接管了室韦驻军的防守,这更是让洪修平万念俱灰。
  金成淇那里既然出了问题,他二人联手私贩官货之事肯定也已经暴露。眼前虽然朝野上下要求徐世勣停职的呼声甚高,凌总管极有可能被召回京师,洪修平的夺权计划至少已经成功了一半。可是,这又有什么用?朝廷虽然只掌握了洪修平私贩官货的罪证,但只这一项就可以治他死罪。
  就在今日,洪修平又得府门前商贩打出手语暗号告知:监察部总管屈不归奉旨前来室韦,宣召凌敬返京叙职。得到了这个消息,洪修平反而平静下来。
  “屈不归就要来到,表面上他是宣召凌总管回京,可实际上却是来捉拿我的吧?想皇帝陛下也真沉得住气,这许久了才使人来捉拿我……”忽然,洪修平觉得其中有些问题,“……皇帝陛下得到证据已经有些时日了吧,他不但没有及时派人来抓捕我,反而给了我发动的时间,这是为什么?他就不怕我拼死一搏?难道……皇帝陛下是要待我的力量全部暴露才会动手?”
  洪修平猜对了一小半。李元霸不但要等他的力量全部暴露,还要悄然调兵遣将预防他以武力作乱。并且,武帝李元霸还要借势削弱、解除一些权臣手中掌控的军政大权……想那洪修平隐忍十几年,辛苦造势,终却为武帝借去。看来,多年的磨练已经让李元霸从一个莽撞的武夫慢慢变为了真正的君主————冷酷、果决,看重最终利益的帝王!
  拥有这样一位皇帝对大赵国或许是一件好事,可是,对李元霸自己、以及他的亲人好友们也会是好事吗?
  “看来,我今次是死定了!”复杂的心情使得洪修平放下了手头的公务,独自漫步出了官署,随意在路边找了一张供行人休息的石凳坐下。
  炎热的午后,明亮的阳光照得人眼睛发花。洪修平在灼热的阳光下静坐,无视过往人等的诧异目光。
  渐渐,天色已黑,洪修平抬头仰望天空,长空里没有半点星光,只有惨淡的云雾飘浮。鬼节凄凉的气氛和已降下的夜幕没有让洪修平感到害怕,他相信自己并不孤单,此时暗中至少有四、五名监察部直属特战队的士卒在监控着自己。
  “我在朝野发动一系列的事件向朝廷施压,以求朝廷召回凌总管从而取得权势。如今武帝被迫要召回凌总管,我的目的也达到了一半,可是,最终的结果却极可能是我被捕受刑!……我究竟在做什么?费尽心力,却把自己陷入了困境!”
  漆黑之中,洪修平的眼睛散发着幽幽寒光,犹如幽灵。
  “这一切,只因为我手中没有军权!私养的五百名亡命之徒虽然强悍,可终究敌不过大赵军队,要是我手中有军权,哪会如此窝囊!……哼!那应正行也真是个胆小怕事之人,如此大好机会竟然不敢起兵!”
  应正行为室韦驻军统领将军,与洪修平有勾结。但就在月前洪修平联络他兵谏、为朝廷增加更大的压力时,应正行却退缩了,即便洪修平撕破脸以二人勾结来往的证据威胁他也没有达到目的。
  其实这怪不得应正行胆小,实际上,只要应正行敢有所动作,他就绝对活不过第二天。就如洪修平能够得以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一则是他的行动确实隐秘,使得朝廷的监控不是很有效;二则却是因为武帝有心让他暴露实力,以便一举歼灭永除后患……否则,一位特战队员的暗杀就可让洪修平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
  夜色漆黑,通往地狱之门就要关闭,也许是鬼魂们留恋着人世间而散发着无边的怨气,深夜中,夏日灼热的空气渐渐冷却下来。
  洪修平的心也随之冷却下来,“明日屈不归就要来到,我的死期也快到了!”
  ……
  华纪十五年七月,徐世勣辞去民部总管职务,原民部农务司都督程克俭接任民部总管一职。
  同月,凌敬奉旨自室韦回京,仍然主持政务部事务。而其得意门生洪修平因私贩官货被处以终生监禁。
  同月,已被洪修平党羽杀死灭口的长阳县令吴禀元被刨坟鞭尸以平息众怒。
  同月,太子奉旨巡察大赵国北疆、西疆,太子师薛道衡、大将军李靖及其夫人张出尘随行。
  同月,太上皇李渊无疾而终,享年八十有六,举国致哀。
  ……
  七月里,无数洪修平的党羽被秘密捕捉,大赵国局势日趋稳定。武帝李元霸一方面提高了官员的奉禄,一方面加强了对各级官员的监控,希望借此能杜绝官员营私舞弊之风。但是,希望终归只是希望,作为曾经的历史系学生,李元霸心里也非常清楚,不论在什么样的社会体制下,这些问题都会存在,区别只在于严重与否。
  这些问题,并不是什么多党执政或是一党专政就可以杜绝,也不是什么民主或是什么几权分离就可以有效控制……只要是在人组成的社会里,这些问题必然会存在!
  人活在世上,能够一步步坚持走到老,是因为他们有理想、有希望。其中,大多数人的理想就是为着让自己、或是自己亲近的过得幸福,而少数的人是在为着让全世界的人过得幸福。不可否认,那少数的人是伟大的、崇高的,但是,这世界上毕竟还有不计其数所谓“自私”的人,他们在为自己、或是自己亲近的人活着。为了达到自己的愿望,人们或是踏踏实实地创造着幸福,或是投机取巧、通过种种损害他人利益的方法来达到目的。这也使得人类社会永远都少不了争权夺利、尔诈我虞……
  甚至在七月的一次朝议上,武帝曾沉痛言道:“朕可以击败世上最强横的军队,也可以让历史发生改变,却无力让贪官污吏绝迹!”
  ※※※※※※※※※※※※※※※※
  房间宽敞且明亮,贵重红木打就的家具更显出主人的气派。李元霸坐在宽大客厅的红木椅上左右打量着,心道:“果然是大赵首富,这儿可比皇宫里气派多了!”
  沈逸之恭谨地坐在下手。他已经七十来岁了,早几年就从马来返回柳州,专心主持大局,再也不出海奔波受累。
  “陛下不远千里来到柳州召见小民,小民真是不胜荣幸!”
  李元霸“嘿嘿”一笑,道:“沈先生如今可是大赵首富,当得起天下‘商界之王’的称号,朕早就想见你一面了!”
  沈逸之心中一凛,背心已有冷汗冒出。那“商界之王”本是一些好事者对沈逸之的称呼,而沈逸之平日听来多少也有些得意,可此时经由皇帝陛下口中而出,味道可是大不一样啊!
  “陛下,小民一家专心经营商务,家族商队往来海内外的护卫都交予朝廷运作,真是劳烦朝廷了!小民想捐出一半家产以谢朝廷历年对沈氏家族的照拂,还请陛下恩准!”
  虽然沈逸之此时的话好似与武帝先前所言风马牛不相及,但李元霸点头微笑,仿佛对他所言甚是满意……想这沈家多年来未有建立护卫队,也就是没有私人武装,算是聪明。而且在武帝稍一提点之后,沈逸之便立即自削其势,交出一半家产。这有钱有势的天下第一首富本就是压在李元霸心头的一个威胁,能轻易得到如此结果,李元霸怎不满意?
  “甚好!朝廷准备在西疆、北疆建立屯垦军团,牢固边疆防卫,正需大批物资、金银。沈先生能如此而为,当为大赵国民楷模!”
  沈逸之自是谦恭一番。
  ……
  富可敌国的商人只要有了野心,远远比叛乱的朝廷大臣更加可怕。武帝此次借“清污肃贪”的势子巡行天下,其主要目的就是要消除那些资本积累的太过分的商人为国家带来的威胁。洪修平一事让武帝开始警惕来自国内的威胁,也让他作出了诸如今日的举措。
  三个月的时间里,李元霸走遍了富商云集的江南东、西道,河南道等地区,收获颇丰。有沈逸之带头,不但所有商人都表示效忠朝廷,而且,商人们都主动献出自己的部分家产,以取得朝廷的信任。
  三个月所得黄金过万万两,物资更是无数。对于这批财富的处理,正如武帝所言,全部都用于了巩固大赵边防……李元霸要加强控制大赵周边附属地区,建立战略纵深,从而安安心心地富国强兵,为建立更为强大的大赵帝国打下坚厚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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