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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话红楼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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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4楼 发表于: 2007-10-15
 
第二十五章 妙玉弹琴
 
  琴声清越悠扬,忽而又转为富丽堂皇。黛玉凝神听着心想:“真是琴中高手!”
  贾五是见过世面的人,音乐会参加过不少,床底下经典音乐的盗版光盘就有一箱子。眼前此人虽然古琴弹得不错,但是还够不上专业水平,去年一个什么晚会上那个梳大辫子的白衣小姑娘就比她弹得好。不过,既然林妹妹夸奖,自己当然也要赞扬几句。
  还没有想好说什么,琴声忽然转成婉转凄凉。贾五拉起黛玉的手,两人循着琴声走去。
  琴声由凄凉又转为悲怆,一个少女的声音随着琴声唱了起来:
  为天有眼兮何不见我独飘流?
  为神有灵兮何使我处天南海北头?
  “是蔡文姬的胡茄十八拍呢。”贾五说。
  黛玉”嗯”了一声,眼睛里又充满了泪水。
  歌声又变得凄苦悲愤:
  我不负天兮天何配我殊匹?
  我不负神兮神何亟我越荒州?!
  余音在夜空回荡,树上的树叶沙沙作响。贾五不禁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紧紧拉着黛玉的手,黛玉擦了一下眼泪,继续向着琴声走去。
  翻过小土坡,只见湖水边上,大柳树上挂着一个红灯笼。树下摆着一架琴台。琴台边上有一个小供桌,上面放着一个香炉。琴前坐着一个女孩子,一袭白衣,满头的长发像乌云一样洒落下来,正是妙玉。
  贾五不由得看呆了。
  只见妙玉叹息了一声,擦了一下眼睛,拿起几炷香,就着灯笼点着了,插在香炉里。一缕青烟袅袅地升了起来,妙玉双膝跪下,说:“可卿姐姐英魂不远,请饮此一杯。”说着把桌上的酒杯端了起来,向空中一洒,点点水珠落入湖中。
  “可卿,是秦可卿么?”贾五好奇怪,“她和妙玉有什么关系呢?”
  妙玉站了起来,应道:“姐姐,你的《红楼梦》的曲子我也学会了,你听听。”
  说着又走到琴前坐下,调弄了一会儿。
  黛玉轻轻地说:“君弦太高了,与无射律只怕不配呢。”
  只听得妙玉随着琴声唱道:
  “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明月情浓。”
  黛玉听了,哑然失色道:“怎么忽然作变征之声了?音韵可以裂金石了,只是太过。”
  贾五问:“太过便怎样?”
  黛玉说:“恐怕不能持久。”
  正说着,只听得”嘣”的一声,弦断了。
  妙玉站了起来,笑着说:“琴中忽出异音,想必是有高人在场,何不出来相见?”
  贾五忙拉着黛玉从树阴里走出来,笑着说:“怕打扰了你呀,你的琴弹得真好。”
  妙玉见是贾五,不由得一怔,也不理他,向着黛玉说:“你来得正好,我正想请你喝茶呢。”
  “喝茶也算我一个呀。”栊翠庵后面转出来一个人,正是宝钗。
  “你们今天怎么都在这里埋伏着呢?”妙玉笑着说,“好,你们等着,我去烧茶。”说着便把宝钗和黛玉的衣襟一拉,二人随她出去,贾五悄悄地随后跟了来。
  只见妙玉让她二人在耳房内,宝钗坐在榻上,黛玉便坐在妙玉的蒲团上。妙玉自向风炉上扇滚了水,泡了一壶茶。贾五便走了进来,笑道:“骗你们吃体己茶呢。”二人都笑道:“你又赶了来骗茶吃,这里并没你的。”
  妙玉拿出两只杯来,一个旁边有一耳,杯上镌着三个隶字,后有一行小真字是”晋王恺珍玩”,又有”宋元丰五年四月眉山苏轼见于秘府”一行小字。妙玉便斟了一杯递与宝钗。那一只形似钵而小,也有三个垂珠篆字,镌着”点犀盂”。妙玉斟了一盂与黛玉。仍将前番自己常日吃茶的那只绿玉斗来斟与贾五。
  贾五笑道:“常言世法平等,她两个就用那样古玩奇珍,我就是个俗器了。”妙玉道:“这是俗器?不是我说狂话,只怕你家里未必找得出这么一个俗器来呢。
  “贾五笑道:“俗说入乡随俗,到了你这里,自然把那金玉珠宝一概贬为俗器了。”
  妙玉听如此说,十分欢喜,执壶向斗内斟了一杯。贾五细细吃了,果觉轻浮无比,赏赞不绝。妙玉正色道:“你这遭吃的茶是托她两个的福,独你来了,我是不给你吃的。”
  贾五笑道:“我深知道的,我也不领你的情,只谢她二人便是了。”妙玉听了,方说:“这话明白。”
  黛玉问:“这也是旧年的雨水?”妙玉冷笑道:“你这么个人,竟是大俗人,连水也尝不出来。这是五年前我在玄墓蟠香寺住着,收的梅花上的雪,共得了那一鬼脸青的花瓮一瓮,总舍不得吃,埋在地下,今年夏天才开了。我只吃过一回,这是第二回了。你怎么尝不出来?隔年蠲的雨水哪有这样轻浮,如何吃得?”
  贾五听了一愣,上小学时听老师说过,雪花飘落时吸附了许多尘土,所以雪水是很脏的。自己也试过一次,用小罐头盒装满了雪,放在炉子上,结果化出来的都是泥汤儿。想到这里,不禁向杯中的看了一眼,清澈透明。是二百年以前空气中灰尘少吧,还是妙玉有个什么过滤的法子?
  黛玉知妙玉天性怪僻,不好多话,亦不好多坐,吃完茶正要约宝钗走出来,忽然见妙玉对她使个眼色。
  黛玉跟妙玉走到里屋,妙玉小声问黛玉:“你家是苏州人么?”
  “是啊,你也是么?”黛玉说。
  “算是吧,你父亲家哥儿几个?”
  “就他一个人。”
  “堂兄弟呢?”
  “也没有。”
  “咦,”妙玉奇怪地说,“他不是叫林如海吗?”
  “是啊,”黛玉也奇怪了,“你认识林家人吗?”
  “不,不认识,”妙玉支支吾吾地说,“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只看该作者 25楼 发表于: 2007-10-15
第二十六章 绣春囊的阴谋
 
  乌思道坐在红木椅子上,跷着二郎腿,一颠一颠的,得意地说:“十四阿哥的人马已经过了临潼了,现在咱们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啊!”
  赵姨娘给他斟上一杯茶,说:“别乐得太早了,你们那一肚子花花肠子,搞不成就是掉脑袋的事儿。”
  “大丈夫处世,有机缘立功名,就是罗锅儿趴马路--死了也值了。”乌思道笑着说,“再说了,我就是个活诸葛,算无遗策,算无遗策呀!”
  赵姨娘嘻嘻一笑道:“你就会吹牛。对了,你不是说一定要搞得这荣国府里鸡犬不宁么,这么多天了,也没见你憋出个屁来!”
  “呵呵,你还记着哪。”乌思道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你看看这个。”
  赵姨娘接过来一看,是个香袋儿,华丽精致,固是可爱,但上面绣的并非花鸟等物,一面却是一男一女两个人赤条条地盘踞相抱。
  赵姨娘满面通红,“呸”地啐了一口道:“你这个老不正经的,是从哪个小娼妇那里拿来的!”
  “什么呀,”乌思道忙分辩说,“这个叫绣春囊,凭着它,就可以把贾府闹个天翻地覆!”
  “怎么会呢?”
  “你听我说呀,”乌思道嘿嘿一笑,“那大观园里除了宝玉那小子,住的都是黄花闺女,如果和男人有了私情,她们的名声,贾府的名声,还不全都完蛋了?再说了,贾府现在主事儿的就是那凤辣子,如果出了娄子,还不得先怪罪她?”
  “哦?”赵姨娘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们想办法让这绣春囊到老太太,或者王夫人手里,就说是在大观园里拣的,然后啊,你就尽等着看热闹吧!”乌思道得意地说。
  “那,你是说,让我把这个绣春囊交给她们?”
  “不行,她们会怀疑你,得找个她们信得过的。”乌思道说,“我们去园子里看看。”
  盛夏的下午,大观园里静静的,只听得见蝉鸣的声音。乌思道和赵姨娘躲在大柳树后面,只见贾母房内的小丫头子名唤傻大姐的笑嘻嘻走来。赵姨娘心里一喜,说:“好,就是她了。”忙把绣春囊扔到小路中央。
  原来这傻大姐年方十四五岁,是新挑上来的与贾母这边提水桶扫院子专做粗活的一个丫头。只因她生得体肥面阔,两只大脚做粗活简捷爽利且心性愚顽,一无知识,行事出言,常在规矩之外。贾母因喜欢她爽利便捷,又喜她出言可以发笑,便起名为”傻大姐”,闷来便常引她取笑一回,毫无避忌。因此又叫她作”痴丫头”。她纵有失礼之处,见贾母喜欢她,众人也就不去苛责。这丫头也得了这个力,若贾母不唤她时,便入园内来玩耍。今日正在园内掏蛐蛐儿,蛐蛐儿跳走了,她就随着赶了过来。
  傻大姐看到路上有一个花红柳绿的东西,就拾了起来。这痴丫头原不认得是春意,便心下盘算:“敢情是两个妖精打架?不然必是两口子相打。”左右猜解不来,想想要去拿与贾母看看,就笑嘻嘻地一边看,一边走。
  乌思道和赵姨娘看了相视一笑。
  邢夫人在王夫人处坐了一回,也就往园内散散心来。刚至园门前,只见傻大姐笑嘻嘻走来,手内拿着个花花绿绿的东西。邢夫人说:“这痴丫头,又得了个什么狗不识儿这么欢喜?拿来我瞧瞧。”
  傻大姐见邢夫人如此说,便笑道:“太太真个说得巧,真个是狗不识呢。太太请瞧一瞧。”说着,便送过去。邢夫人接来一看,吓得连忙死劲攥住,忙问:“你是哪里得的?”傻大姐道:“我掏蛐蛐儿在山石那边拣的。”邢夫人道:“快休告诉一人。这不是好东西,连你也要打死。皆因你素日是傻子,以后再别提起了。”这傻大姐听了,反吓得黄了脸,说:“再不敢了。”磕了个头,呆呆而去。
  贾五坐在山石上练了一阵内功吐纳,看见傻大姐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就问:“喂,你跑什么呢?”傻大姐看看贾五,回答道:“我不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就匆匆跑了过去。
  贾五一怔,怎么傻大姐也变得这么奇怪起来了。唉,这贾府内疑点越来越多,妙玉怎么会和秦可卿是姐妹呢?她又会唱《红楼梦》的曲子,那是警幻仙姑给宝玉托的梦么。”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明月情浓。”谁为情种?说的可是清朝皇室的隐秘?都只为明月情浓。说的可是怀念明朝?
  贾五正在琢磨,只见五儿扮的晴雯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说:“二爷,娘娘派人来找你,快去吧。”
  贾五听得声音不对,就问:“你怎么了?伤风了么?”
  五儿揉了揉鼻子,说:“还好,就是鼻子不通气儿,你快去吧。”
  贾五摸摸五儿的头,滚烫的,忙说:“你赶快回去休息吧,多喝点热水,发发汗,叫袭人派人去请大夫。”
  袭人此时正在王夫人房里,进行每五天一次的工作汇报。
  袭人说:“我只想着讨太太一个示下,怎么变个法儿,以后竟还叫二爷搬出园外来住就好了。”
  王夫人听了,吃一大惊,忙拉了袭人的手问道:“宝玉难道和谁作怪了不成?”
  袭人连忙说:“太太别多心,并没有这话。这不过是我的小见识。如今二爷也大了,里头姑娘们也大了,况且林姑娘宝姑娘又是两姨姑表姊妹,虽说是姊妹们,到底是男女之分,日夜一处起坐不方便,由不得叫人悬心。再说又有些轻浮的丫头,成天价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正说着,邢夫人一掀帘子走了进来。袭人忙过去施礼,只见邢夫人把脸一沉说道:“袭人出去!”
  袭人忙退了出去。王夫人奇怪地问:“嫂子,出什么事了吗?”
  凤姐房内。
  凤姐在炕上歪着,贾蓉在炕沿上半跪着。
  贾蓉笑着说:“我父亲打发我来求婶子,说上回老舅太太给婶子的那架玻璃炕屏,明日请一个要紧的客,借了略摆一摆就送过来。”
  凤姐笑道:“也没见你们,王家的东西都是好的不成?你们那里放着那些好东西,只是看不见,偏我的就是好的。”
  贾蓉向凤姐挤挤眼,笑嘻嘻地说:“哪里有这个好呢,只求婶子再疼疼我吧。”
  那凤姐只管慢慢地吃茶,出了半日的神,又笑道:“罢了,你且去吧。晚饭后你来再说,这会子有人,我也没精神了。”
  贾蓉应了一声,方慢慢地退去。
  贾蓉才走,就听有人报:“太太们来了。”凤姐听了诧异,不知为何事亲来,与平儿等忙迎出来。只见邢夫人洋洋得意,王夫人气色更变,凤姐心知不好,忙赔笑问道:“两位太太今日高兴,到这里逛逛。”
  王夫人喝命:“平儿出去!”平儿见了这般,慌着不知怎么样了,忙应了一声,带着众小丫头一齐出去了。
  凤姐也着了慌,不知有何等事。只见王夫人含着泪,从袖内掷出一个香袋子来,说:“你瞧。”凤姐忙拾起一看,见是绣春囊,也吓了一跳,忙问:“太太从哪里得来?”
  王夫人见问,越发泪如雨下,颤声说道:“我从哪里得来!我拿你当个细心人,把合府上下都交给了你。谁知你也和我一样。这样的东西青天白日明摆在园里山石上,被老太太的丫头拾着,不亏你婆婆遇见,早已送到老太太跟前去了。”
  邢夫人早就看王夫人和凤姐不顺眼,荣国府的世袭是贾赦的,当家的女主人就应该是自己,谁知道贾母偏心,把管家大权交给了王夫人。王夫人又交给了凤姐。
  凤姐虽然是自己的儿媳妇,却仗着贾母宠爱,王夫人又护着,对自己敬而远之,阳奉阴违。自己当媳妇受了那么多气,好不容易熬到婆婆了,却没有一个可以出气的媳妇。今天总算找到机会了。
  邢夫人想到这里嘿嘿一笑,摆出婆婆谱来说道:“我且问你,这个东西如何遗在那里来?”
  凤姐听得,吓得变了颜色,忙问:“太太们怎知是我的?”
  邢夫人又哭又叹说道:“你反问我!你想,一家子除了你们小夫小妻,余者老婆子们,要这个何用?自然是那琏儿不长进下流种子哪里弄来。你们又和气,当作一件玩意儿,你还和我赖!”
  凤姐听说,又急又愧,登时紫涨了面皮,便依炕沿双膝跪下,也含泪诉道:“太太说的固然有理,我也不敢辩我并无这样的东西。但我纵有,也只好在家里,哪里肯带在身上各处去?还有那边太太常带过几个小姨娘来,皆系年轻侍妾,她们更该有这个了。还有那边珍大嫂子,她不算甚老,她也常带过佩凤等人来,焉知又不是她们的?再说园内丫头太多,保得住个个都是正经的不成?”
  邢夫人早听说凤姐和宁国府的贾蓉来往甚密,便冷笑一声道:“那咱们和东府断绝来往如何?”
  凤姐脸又是一红,说:“太太说的是。咱们且平心静气暗暗访察,才得确实。如今惟有趁着赌钱的因由革了许多的人这空儿,把周瑞媳妇旺儿媳妇等四五个贴近不能走话的人安插在园里,以查赌为由,趁此机会,凡年纪大些的,或有些咬牙难缠的,拿个错儿撵出去配了人。”
  王夫人听了便叫人传了周瑞家的等人进来。邢夫人又是冷笑一声:“你的人手怕不大够吧?我把陪房王善保家的叫来陪你们一起搜查如何?”
  一时,周瑞家的与吴兴家的、郑华家的、来旺家的、来喜家的五家陪房进来了。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也来了。
  这王善保家的正因素日进园去,那些丫鬟们不大趋奉她,她心里大不自在,要寻她们的故事,恰好生出这事来,便对王夫人说:“不是奴才多话,论理这事该早严紧的。这些丫头们一个个倒像千金小姐了。别的都还罢了,太太不知道,一个宝玉屋里的晴雯,那丫头仗着她生的模样儿比别人标致些,又生了一张巧嘴,天天打扮得像个西施的样子,一句话不投机,她就立起两个骚眼睛来骂人。”
  王夫人自己生得丑,最恨的就是漂亮女孩子。自从贾政娶了赵姨娘之后,自己守了二十几年的活寡,虎狼之年,日子实在难打发。现在到了更年期,她更是喜怒不定,听了这话,猛然触动往事,便问凤姐道:“上次我们跟了老太太进园逛去,有一个水蛇腰,削肩膀,眉眼又有些像你林妹妹的,正在那里骂小丫头,这丫头想必就是她了。”
 
 
 
 
只看该作者 26楼 发表于: 2007-10-15
第二十七章 宝玉认母
 
  贾五骑着马在前面一溜儿小跑,茗烟骑着大青骡子紧紧跟着。才到鼓楼西大街,路边忽然撞出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几乎碰了贾五的马头。那马长啸一声,前蹄立起一人多高,好不容易才停下,差点把贾五从马上摔了下来。
  那老妇人吓得一屁股坐到了路当中。茗烟跳下骡子,怒斥道:“嘿,老太婆!你找死啊!”
  贾五急忙做手势止住茗烟,自己跳下马来,伸手去扶那老妇人说:“大娘,您摔得不要紧吧?”
  那老妇人躺在地上不动,用袖子蒙着脸,嘴里叫着:“哎哟,可摔死我啦,我都动不了啦!”
  茗烟骂道:“你个外地来的老帮子,还想讹上爷们儿不成!”
  贾五瞪了茗烟一眼,大声说道:“你住嘴!”又从怀里掏出二十两银子,递给那老妇人,还说:“老太太,都是我不好,您先去找个大夫看看,如果不够再去我家找我。”
  那老妇人忽然”扑哧”一笑,从地上站起来,掸掸身上的土,说:“真是孺子可教也,怪不得甘凤池喜欢你。”
  贾五一愣,忽然发现那老妇人其实也不老,特别是一双眼睛,像少女一样闪着俏皮的光。
  那妇人在贾五的脸上仔细看了看,叹了一口气道:“天门晦暗,噩运缠身,一年之内,怕还有血光之灾呢。”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佛递给贾五,接着说:“你带着这个吧,能不能闯得过去,就看你的造化了。”
  贾五刚要说什么,只见那妇人迅速闪入一条小巷子,不见了。
  紫禁城内长春宫。
  贾妃慈爱地摸摸贾五的头,说道:“又长高些了。皇上后天要开个千叟宴,要有诗文比赛。我跟皇上说了,叫你来显露一下。”
  贾五心想:变法的事情困难重重,怎么还有这份闲心。他叹了一口气,问道:“十四阿哥最近有什么消息么?”
  贾妃脸一红,回答说:“他么,听说快到青海了。”
  太监秦六走进来跪下说:“禀娘娘,内务府给您送冰块儿来了。”
  贾妃摆摆手。秦六指挥着两个小太监把一块二尺见方、半尺厚的冰块放到屋子中央的金漆大木盆里,然后知趣地退了出去。
  屋子里顿时凉快了下来,贾妃抓了几个荔枝放在冰块上,对贾五说:“那天娘来这里,说你不小了,也该考虑娶亲了。”
  贾五不由得脸一红,仔细听着。
  “老太太是希望亲上加亲。咱们家亲戚里面,论相貌,薛宝钗姑娘可是一等一的,而且薛家大富,宝钗姑娘的脾气、身体都好。咱们贾府,你也知道,现在是寅吃卯粮,出得多,入得少,这个架子马上就要支撑不住了。”
  贾五一听吃了一惊,忙说:“不,我不要娶宝姐姐。”
  “为什么?”贾妃奇怪地问,“她那么漂亮你还不喜欢?莫非……莫非你心里有了别人不成?”
  “我……我喜欢林黛玉。”贾五吃力地说。
  “林黛玉?”贾妃的脸色马上沉了下来,“她虽然漂亮,可是身子那么单薄,不像个有寿的。”
  “除了她,我谁也不娶。”贾五坚定地说。
  “你,”贾妃气得浑身发抖,“你不知道吗?”她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林黛玉其实是四阿哥的女儿。四阿哥阴险毒辣,他……他害了我一辈子。”说着,牙齿咬得咯吱地响。
  贾五走到贾妃身旁,说:“我知道四阿哥害了您。可是,父亲的账不能算在女儿头上。”他拉起贾妃的手,继续说道:“我知道您一辈子为情所苦,您不愿意我也像您那么苦吧,娘?”
  这个”娘”字叫得贾妃如五雷轰顶。她愣了好久,一把抓住贾五问道:“你,你都知道了?”
  贾五点点头,答道:“嗯,十四阿哥都告诉我了。他还告诉我林妹妹根本不是四阿哥的女儿。”
  贾妃紧紧地把贾五抱在怀里,说:“孩子,孩子,我是你娘,我做梦都梦见你叫我娘,你再叫我一声。”说着,泪如雨下。
  贾五含着眼泪叫道:“娘。”
  “好,好,好,”贾妃才说了几个字就泣不成声了。过了好一阵子,她擦擦泪水,笑着说:“好,我今天就是死了也甘心了。你去吧,我回头跟老太太她们说,给你娶林妹妹。”
  看着贾五远去的背影,贾妃不由得又掉下泪来。忽然看见地上有个明晃晃的东西,拾起来一看,却是贾五身上掉下来的小玉佛,碧绿晶莹,佛像向着她哈哈地傻笑。
  一个脑袋从窗外缩了回去,正是秦六。
  贾五高高兴兴地回到了荣国府,一想起要娶林妹妹为妻,不禁乐得心花怒放。要不要先去告诉林妹妹呢?想着林妹妹那又羞又喜的样子,他忍不住又笑了。
  从王夫人的房前走过,忽然听得影壁后面有人说话。贾五放轻了脚步,只听得王夫人说:“刚才你婆婆又来了,要咱们把府里的财政大权都交给她。否则她就要把绣春囊的事情告诉老太太和两位老爷。”
  贾五偷偷伸过头去看,只见凤姐想了一会儿,对王夫人说:“太太,拳头缩回来才好打人。府里现在反正已经是入不敷出了,不如就把这个烂摊子交给她们,咱们积蓄力量,再慢慢挑她们的错儿,找机会反扑。”
  贾五听了心中一凛:好厉害的主意呀!
  正在此时,看见傻大姐笑嘻嘻地走了过来,嘴里还唱着:
  刮嗒板儿,唱刘海儿,刘海儿穿着花裤衩儿,谁做的,娘做的,娘哪儿呢,早死了,呜呜呜呜呜呜呜……
  凤姐忙把傻大姐叫住:“喂,你那个花荷包是在哪里拾的?”
  傻大姐慌了神儿道:“我不敢说,我不知道!”
  凤姐掏出一块栗子羊羹,剥开纸,递给傻大姐,说道:“好丫头,别怕,有我在这里,谁也不敢欺负你!”
  傻大姐嘴里嚼着羊羹,呜噜呜噜地说:“就在山石那边拾的,还听见有人讲话,像是赵姨娘。”
  傻大姐走了。王夫人眉头紧锁,自言自语地说:“难道是老爷送给赵姨娘的?”
  心里又是一片妒火。
  凤姐心想:好啊,赵姨娘和邢夫人勾搭到一起去了,嘿嘿,那咱们就比比,看谁的手段高。不过,自己也得好好筹备一下,搞不好就是拼个你死我活。
  想到这里,凤姐对王夫人说:“看来咱们和我婆婆的事情是很难善终了。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真较起真儿来,财大才能气粗。我看咱们赶紧张罗着把薛姑娘和宝玉的婚事办了吧。一来薛家大富,二来薛姑娘又是个有心机的人,咱们也好有个帮手。”
  贾五听到这里,不由得害怕了起来,他知道贾妃是个没有什么心眼儿的人,如果凤姐设个什么圈套,说不定骗得她真同意他自己娶了宝姐姐。只有,只有靠十四阿哥来压压他们了。
  想到这里,贾五快步走进书房,给十四阿哥写信:
  父亲大人:
  儿今日进宫,和我母谈了儿的婚事。母亲亦同意娶林黛玉过门。
  只恐怕夜长梦多,希望父王能写一封信给贾府,以玉成此事。
  祝父王旗开得胜。
  儿宝玉叩首写完了,盖上自己的图章,放进一个信封里。封面写上:大将军王亲启。
  贾五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把信揣在怀里,向怡红院走去。
  月光下,荣国府花厅小院。
  邢夫人坐在葡萄架下的柳条椅上乘凉,手里提着一串儿钥匙,得意地甩来甩去。
  三十五年,三十五年啊,总算把这贾府的财政大权夺回来了。实在是来之不易。
  要提防王夫人和凤姐再夺回去,一定要培养自己的心腹,光一个王善保家的可不行。
  赵姨娘一扭一扭地走了过来,看见邢夫人,马上满脸堆笑地说:“哟,太太在这儿哪。听说以后这府上的家务就归您管了,我这儿给您恭喜啦!”
  邢夫人心里一动,笑着说:“这府里千头万绪,我哪儿忙得过来呢,你抽空儿来帮帮我吧!”
  赵姨娘一拍胸口,说:“只要太太看得起我,咱这一百来斤儿就交给您了!”
  邢夫人亲亲热热地拉着赵姨娘的手说:“我知道凤丫头和二太太她们结党营私,排挤你。我心里早把你当了左膀右臂了。再加上三丫头,我们也不输于她们。待会儿抄查大观园,我怕王善保家的一个人,给凤丫头她们耍了。你也跟着一齐去抄好不好?”
 
 
 
 
只看该作者 27楼 发表于: 2007-10-15
第二十八章 三探荣国府
 
  贾五才进怡红院,就觉得气氛不对。袭人一脸乌云,麝月眼睛红红的,好像才哭过。贾五惦记着五儿,嘴里叫着:“晴雯,晴雯。”伸手就去掀帐子。
  帐子里面空空的,只是一张床板。
  “咦,晴雯哪里去了?”贾五奇怪地问。
  麝月”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用手指着袭人说:“你问她!你问她!”
  “嘿嘿,”袭人冷笑一声说,“太太赶她出去,关我什么事!”
  贾五听了一愣,问道:“快说呀,到底出什么事了?”
  麝月抽抽噎噎地说:“今天下午,太太派人把晴雯从病床上拉了去,一见面就骂:‘好个美人!真像个病西施了。你天天做这轻狂样儿给谁看?你干的事,打量我不知道呢!我且放着你,自然明儿揭你的皮!宝玉今日可好些?'晴雯一听这话,便知有人暗算了她,给她打了小报告。虽然着恼,也不肯以实话对,只说:‘我不大到宝玉房里去,又不常和宝玉在一处,好歹我不能知道,只问袭人麝月两个。'太太说:‘阿弥陀佛,你不近宝玉是我的造化,我就看不上这浪样儿!谁许你这样花红柳绿的妆扮!来人啊,收拾她的东西,给我撵了出去!'晴雯才要分辩,王善保家的抡着扫帚就打了过来,边打边骂:‘贱丫头,有人生来就是挨打当丫鬟,有人生来就是叼着金钥匙做公主,你小狐媚子就认命吧!'晴雯病病歪歪的,就这么被赶了出去……”说到这里,麝月已经泣不成声了。
  贾五又惊又气,忙对麝月说:“晴雯现在在哪里呢?你快带我去看看!”
  袭人拉住贾五的胳膊说:“二爷,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说吧!”
  贾五甩开袭人,拉着麝月,一溜儿小跑,出了大观园。
  后角门外,有三间土坯房。贾五叫麝月在外面守着,自己叫着:“晴雯,五儿!
  “就推门走了进去。
  五儿因为着了风,又受了王夫人的歹话,病上加病,咳嗽了一日,才蒙眬睡了。
  忽闻有人唤她,强睁双眸,一见是宝玉,又惊又喜,又悲又痛,忙一把死攥住他的手,哽咽了半日,方说出半句话来:“我只当不得见你了。”接着便咳嗽个不住。
  贾五也只有哽咽之份,扶着五儿坐起来,安慰道:“好妹妹,都是我害了你。”
  五儿呜咽着说:“有什么可说的!不过挨一刻是一刻,挨一日是一日。我已知横竖不过三五日的光景,就好回去了。只是一件事,我死也不甘心的:我虽生得比别人略好些,并没有私情密意勾引你怎样,如何一口死咬定了我是个狐狸精!我太不服。今日既已担了虚名,而且临死,不是我说一句后悔的话,早知如此,我当日也另有个道理。”说毕又哭。
  贾五拉起她的手,只觉瘦如枯柴,腕上还戴着四个银镯,贾五流着泪说:“先卸下这个来,等好了再戴上吧。”因与她卸下来,塞在枕下。
  五儿擦擦眼泪,就伸手取了剪刀,将左手上两根葱管一般的指甲齐根铰下,又伸手向被内将贴身穿着的一件旧红绫夹袄脱下,并指甲都递给贾五,说:“这个你收了,以后就如见我一般。把你的袄儿脱下来给我穿,我将来在棺材里躺着,也就像还在怡红院一样了。”
  贾五把指甲放进荷包里,再看那红绫夹袄上绣着一匹飞马,上面八个字:“天马行空,独往独来”还是自己写的给她绣上去了。
  贾五心里一酸,忙把自己穿的小夹袄脱下,给她穿好,就势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不想五儿是虚弱透了的人,这么一折腾,早已经喘成一团了。贾五把手搭在她的手腕上,只觉得脉象散乱,一种不祥的兆头浮现出来。他把头贴在她耳边,说:
  “好妹妹,我去给你请个大夫来吧。”
  五儿用力拉住贾五,说:“不,你不要走,你一走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贾五轻轻拍拍五儿的胳膊说:“好,我不走。”并对着窗外喊道:“麝月,你叫茗烟去请王太医来。”
  麝月在窗外看着,早已是泪流满面,答应了一声就走了。
  五儿靠在贾五胸前,身体不住地发抖,过了好一阵儿,她平静了下来,苦笑了一下,问道:“宝玉,你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么?”
  贾五抱着五儿,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那发抖的身体,轻轻在她耳边说:“记得,当然记得。”
  五儿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层红晕说:“你不知道,我从那天以后,总是梦到你。
  特别是前天晚上,梦到我俩,还有四娘,林姐姐,四个人到了一个荒岛上,远远地离开了这个肮脏的地方。”
  她的眼睛忽然变得又明又亮,精神也显得好多了。贾五心里有点害怕,会不会是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呢?
  五儿悠悠神往地说:“我们白天种田种菜,养鸡养鸭,织布绣花。到了晚上,就围在火堆前,讲故事,说笑话,作诗。我才写了两句:何处长笛飞月怨,玉杯如雪雁影寒,就醒了。”
  贾五忙说:“妹妹,你好好养病,等你病好了,我们就找个岛子去住上他几天。”
  五儿凄然一笑道:“我的病是好不了了。你知道,我再过两天就是十五岁了。小时候有个算命先生说过,我是活不过十五岁的。我总在想,等我要死的前一天,我就找个没人的地方,清静地离开。可是又总觉得是太孤独了。今天能死在你的怀里,我真的是最高兴不过了。”
  贾五此时觉得心都要碎了,泪水一滴滴落在五儿胸前,轻声说道:“好妹妹,振作起来,你不会死的。”
  五儿笑了,笑得那么幸福,还说:“宝玉,你流泪了。有你的眼泪送我,我死了也安心。”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喃喃地说:“宝玉,我好冷,你别离开我,你别离开我……”声音越来越低。
  贾五紧紧抱着五儿,仿佛觉得有什么东西从他的怀里慢慢地飘了出去,五儿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冷。
  “五儿,五儿!五儿!!”贾五声嘶力竭地叫着。
  五儿平静地笑着,像睡着了一样。
  贾五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贾五醒来,发现自己是躺在怡红院的床上。肯定是茗烟她们把自己抬回来的。觉得口渴难耐,才要叫晴雯,猛地想起五儿已经死了,不由得眼泪又流了下来。
  忽然听得外面脚步嘈杂,有人敲门。袭人嘴里应着:“来啦,来啦,谁呀?这么深更半夜的--哟,是二奶奶呀,什么事儿啊?”
  凤姐进来笑着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叫宝玉。是丢了一件要紧的东西,因大家混赖,恐怕有丫头们偷了,所以大家都查一查去疑。”一面说,一面坐下吃茶。王善保家的和赵姨娘等搜了一回,又细问这几个箱子是谁的,都叫本人来亲自打开。袭人因见这样,知道必有异事,只得自己先出来打开了箱子并匣子,任其搜检一番,不过是平常动用之物,随放下又搜别人的,挨次都一一搜过。
  贾五听说搜查,先是一惊,又想到林妹妹的玉牒和十四阿哥给自己的金令箭早都被自己用油纸包好,藏在大槐树上的老鸹窝里了。别的也没有什么好怕的,索性继续装睡。
  王善保家的查看了一阵儿,也无甚私弊之物,回了凤姐,要往别处去。凤姐说:
  “你们可细细地查,若这一番查不出来,难回话的。”
  赵姨娘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封信,封皮上写着”抚远大将军王亲拆”,就悄悄收进了自己怀里,然后说道:“都细翻看了,没什么差错东西。虽有几样男人物件,都是小孩子的东西,想是宝玉的旧物件,没甚关系的。”凤姐听了,笑道:“既如此咱们就走,再瞧别处去。”
  说着,一径出来,凤姐向王善保家的道:“我有一句话,不知是不是。要抄检只抄检咱们家的人,薛大姑娘屋里,断乎检抄不得的。”王善保家的笑道:“这个自然,岂有抄起亲戚家来。”凤姐点头道:“我也这样说呢,咱们去林姑娘那里吧。”
  赵姨娘听了暗暗纳闷:“为什么凤姐不让抄宝姑娘屋里却要抄林姑娘屋里?两人还不都一样是亲戚?莫非宝钗那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潇湘馆外。
  弘历听听房子里面没有动静了,估计都睡着了,就轻轻撬开窗子,爬了进去。记得上次黛玉说过信是在梳妆台的抽屉里,弘历趁着月光,拉开梳妆台的抽屉,翻来翻去,找到一个小包儿,里面有一封信,凑到窗口一看,最后几行写着:
  汝冰雪聪明,善体人意,不失天潢贵胄之气质,只是造化弄人,误落我林家。更可怜吾林家三代单传,竟断香火于此也。吾已自知来日无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唯愿有日汝能重返雍王府得享天伦之乐。亦望汝能点悟我林家之子,令其认祖归宗。则吾虽死亦不朽矣。父林如海泣血手书。
  “就是这个了。”弘历心中一喜,把信揣进怀里。
  正在此时,听到外面传来许多人的说话声。弘历暗叫不好,急忙又从窗子跳了出去,钻进了小树林。
  黛玉已睡了,忽报说这些人来,也不知为啥事。才要起来,只见凤姐已走进来,忙按住她不许起来,只说:“睡吧,我们就走。”这边且说些闲话。那个王善保家的带了众人开箱倒柜抄检。
  黛玉心里大惊,林如海那封信被抄出来可不是玩的。
  过了一会儿,只见王善保家的得意洋洋地拿着个寄名符儿,一副束带上的披带,两个荷包并扇套,走了过来请凤姐看。套内有扇子,打开看时皆是宝玉往年往日手里曾拿过的。
  凤姐笑着说:“宝玉和他们从小儿在一处混了几年,这自然是宝玉的旧东西,这也不算什么罕事,撂下再往别处去是正经。”
  紫鹃笑道:“直到如今,我们两下里的东西也算不清。要问这一个,连我也忘了是哪年月日有的了。”王善保家的听如此说,也只得罢了。
  看着众人走远了,黛玉忙爬起来,打开梳妆台的抽屉一看,里面翻得乱七八糟,什么都在,只是那封信不见了。
 
 
 
只看该作者 28楼 发表于: 2007-10-15
 
第二十九章 查抄大观园
 
  凤姐等人从潇湘馆出来,下一个邻近的就是探春住的秋爽斋了。赵姨娘暗想这几天好不容易探春才和自己亲近点儿了,要是为了陪这些人去查抄,再和探春闹翻了,实在划不来。再有,刚从宝玉那里偷来的给十四阿哥的信,自己心里痒痒的,也想回去看看里面到底说的是什么,于是就假装身体不舒服,回自己房间去了。
  凤姐眼见得邢夫人、赵姨娘和王善保家的已经勾结在一起了,不由恨得牙痒痒的。又想到如果她们把探春也拉了进去,那丫头可是有心机的,事情就复杂多了。
  不如趁着赵姨娘不在,挑着王善保家的和探春打起来,于是说:“三姑娘是个厉害人物,大家小心点儿,别惹了她。”
  王善保家的本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今天打了晴雯,骂了袭人,搜查了黛玉,正乐得屁颠颠儿的忘乎所以,就大大咧咧地说:“没事儿,三姑娘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和她娘又是老朋友,你们就瞧我的吧。”
  凤姐心里暗笑,探春最烦的就是别人提赵姨娘,你这傻婆子就等着挨骂吧,嘴里却说:“那敢情好,妈妈的面子大,待会儿就全看您的了。”
  到探春院内,谁知早有人报与探春了。探春也就猜着必有原故,所以引出这等丑态来,遂命众丫鬟秉烛开门而待。众人来了,探春故问何事。凤姐笑道:“因丢了一件东西,连日访察不出人来,恐怕旁人赖这些女孩子们,所以索性大家搜一搜,使人去疑倒是洗净她们的好法子。”
  探春前些时候在园子里搞承包,凤姐嘴上答应得好,下面就是不配合。王善保家的更是冷言冷语地骂,因为她没有捞到什么好处。探春一直憋了一肚子气,今天见她二人居然欺负到自己家里来了,心中大怒,冷笑道:“我们的丫头自然都是些贼,我就是头一个窝主。既如此,先来搜我的箱柜,他们所有偷了来的都交给我藏着呢。”
  说着探春便命丫头们把箱柜一齐打开,将镜奁、妆盒、衾袱、衣包若大若小之物一齐打开,请凤姐去抄阅。凤姐赔笑道:“我不过是奉大太太的命来,妹妹别错怪我,何必生气。”因命丫鬟们快快关上。平儿丰儿等忙着替侍书等关的关,收的收。
  探春看着侍书的神色不对,就说:“我的东西倒许你们搜阅,要想搜我的丫头,这却不能。我原比众人歹毒,凡丫头所有的东西我都知道,都在我这里间收着,一针一线她们也没有收藏,要搜所以只来搜我。你们不依,只管去回太太,只说我违背了太太,该怎么处治,我去自领。”
  凤姐看看王善保家的,嘿嘿一笑。
  探春接着说:“你们别忙,自然连你们抄的日子有呢!你们今日早起不曾议论甄家,自己家里好好的抄家,果然今日真抄了。咱们也渐渐地来了。可知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是古人曾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说着,不觉流下泪来。
  凤姐只看着王善保家的和众媳妇们。周瑞家的便道:“既是女孩子的东西全在这里,奶奶且请到别处去罢,也让姑娘好安寝。”
  凤姐便起身告辞。探春道:“可细细地搜明白了,若明日再来,我就不依了。”
  凤姐笑道:“既然丫头们的东西都在这里,就不必搜了。”
  探春冷笑道:“你果然倒乖。连我的包袱都打开了,还说没翻。明日敢说我护着丫头们,不许你们翻了。你趁早说明,若还要翻,不妨再翻一遍。”
  凤姐赔着笑说:“我已经连你的东西都搜查明白了。”又问众人:“你们也都搜明白了不曾?”眼睛却斜斜地瞄着王善保家的。
  周瑞家的等都赔笑说:“都翻明白了。”
  那王善保家的本是个心内没成算的人,刚才又吹了大话,素日虽闻探春的名,那是为众人没眼力没胆量罢了,哪里一个姑娘家就这样起来,况且又是小老婆养的,她敢怎么。自恃是邢夫人陪房,连王夫人尚另眼相看,何况别个。今见探春如此,她只当是探春认真单恼凤姐,与她们无干。她便要趁势作脸献好,因越众向前拉起探春的衣襟,故意一掀,嘻嘻笑道:“连姑娘身上我都翻了,果然没有什么。”
  凤姐见她这样,心中暗笑,假意拉着她说:“妈妈走罢,别疯疯癫癫的。”
  一语未了,只听”啪”的一声,王善保家的脸上早着了探春一掌。
  探春顿时大怒,指着王善保家的问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拉扯我的衣裳!我不过看着太太的面上,你又有年纪,叫你一声妈妈,你就狗仗人势,天天作耗,专管生事。如今越发不得了。你打量我是同你们姑娘那样好性儿,由着你们欺负她,就错了主意!”说着,便亲自解衣卸裙,拉着凤姐儿细细地翻。又说:“省得叫奴才来翻我身上。”
  凤姐强忍住笑,叫平儿等与探春束裙整袂,口内假意喝着王善保家的说:“妈妈吃两口酒就疯疯癫癫起来,前儿把太太也冲撞了。快出去,不要提起了。”又劝探春不要生气。
  探春冷笑道:“我但凡有气性,早一头碰死了!不然岂许奴才来我身上翻贼赃了。明儿一早,我先回过老太太、太太,然后过去给大娘赔礼,该怎么,我就领。”
  王善保家的讨了个没意思,在窗外只说:“罢了,罢了,这也是头一遭挨打。我明儿回了太太,仍回老娘家去罢。这个老命还要它做什么!”
  探春喝命丫鬟道:“你们听她说的这话,还等我和她对嘴去不成。”
  侍书因为探春没让搜查自己的箱子,正在感激,便出去说道:“你一贯欺负别人,今个儿碰见我们姑娘,你也就是老太太吃柿子--嘬瘪子了。你要是真回老娘家去,这府里少了个溜须拍马、造谣生事的,倒是我们的造化了。只怕你舍不得去。”
  凤姐心里乐不可支,笑道:“好丫头,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探春冷笑道:“我们做贼的人,嘴里都有三言两语的。这还算笨的,背地里就只不会调唆主子。”
  平儿忙也赔笑解劝,一面又拉了侍书进来。周瑞家的等人劝了一番,凤姐直待伏侍探春睡下,方带着人往惜春那里去。
  宝钗刚睡下,就听得园子里吵吵嚷嚷的,忙派莺儿出去看。
  莺儿一会儿就回来了,说:“可不得了,园子里抄查起来了。宝玉那里,三姑娘那里,连林姑娘那里都抄了。”
  宝钗一听吓了一跳,既然林姑娘那里都抄了,自己怕也免不了。那些王夫人放高利贷的收据,放在自己这里本来就是要瞒着贾政的,翻出来了,连她带自己都怪没脸的。再有,自己书柜里的东西,可怎么解释呢。正想着,只见凤姐一行人匆匆向自己院子走过来。
  宝钗站起身来,正考虑用什么话来搪塞,谁知道她们走过来,又走了过去,却没有进来。
  宝钗想了一想,就到探春房里来。只见探春和迎春正在说这抄查的事儿。二人起身让坐,问:“怎么你一个人忽然这时候来了?不是没有抄查你那里么?”宝钗想了想说:“只因今日我母亲身上不自在,家里两个女人也都因时症未起炕,我今儿要出去伴着老人家夜里做伴儿。麻烦三妹妹告诉凤姐姐一声儿。我想又不是什么大事,就不用告诉老太太、太太,等好了我横竖进来的。”
  探春说:“很好,不但姨妈好了还来的,就便好了不来也使得。”
  迎春笑道:“这话奇怪,怎么撵起亲戚来了?”
  探春冷笑道:“正是呢,有叫人撵的,不如我先撵。亲戚们好,也不在必要死住着才好。咱们倒是一家子亲骨肉呢,一个个不像乌眼鸡,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
  宝钗忙赔笑道:“三妹妹,谁又得罪了你呢?”
  探春因笑道:“你别装老实了。除了朝廷治罪,没有砍头的。你不必畏头畏尾。
  实话告诉你吧,我刚才把王善保家那老婆子打了,我还顶着个罪呢。不过背地里说我些闲话,难道她还打我一顿不成!”
  宝钗忙问因何又打她,探春悉把方才怎的抄检,怎的打她,一一说了出来。
  赵姨娘才回到自己房里,乌思道就来了。赵姨娘得意地掏出那封信来,乌思道看了,兴奋地一拍大腿,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就是证据!”
 
 
 
 
只看该作者 29楼 发表于: 2007-10-15
第三十章 妙玉擒弘历
 
  弘历从潇湘馆的窗子跳出来以后,怕被抄查的人们发现,拼命往小树林子里钻,钻来钻去又迷了路。他定下神儿来,看看星星,北斗勺子上面应该是北极星了。
  自己是从南边墙上跳进来的,转悠了这么半天,估计离北墙不远了。他掸掸自己身上的树叶蛛网,向着北边走去。
  转过小土坡,是一片湖水,水的那边就是院墙了。弘历加快了脚步,向墙那边走去。忽然右侧湖水那边红光一闪,一盏红灯笼点了起来。提着红灯的是个白衣少女,长长的头发,窈窕的身段,虽然只看得见背影,也觉得出是个绝色美女了。
  那少女把灯笼挂在树上,呆呆地站在琴台前,轻轻唱了起来:“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歌喉清脆婉转,又有一种悲凉的气氛,弘历不由得听呆了。
  弘历沿着湖边悄悄地向那少女走去。十丈,五丈,三丈……那女孩听得有男人的脚步声,也不回头,只是幽幽地说:“宝玉,是你么?”
  那女孩正是妙玉。自从那天晚上和宝玉、黛玉、宝钗三人一起吃茶以后,宝玉的身影总是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可是自己是佛门的人,不应该有男女情孽才对,更何况父亲临死前的嘱托。自己本想静下心来坐禅,谁知道一闭眼睛就是宝玉那调皮的笑脸。没奈何,出来院子里散散心,会有这么巧,刚刚碰上宝玉?
  弘历走到妙玉身后,猛然把她拥在怀里。妙玉想挣扎,身体却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只是低低地说:“宝玉,宝玉,别这样。”
  弘历嘿嘿一笑:“小美人,听我的,包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妙玉一听不是宝玉的声音,又惊又怒,两臂一缩,从弘历怀里滑了出来,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敢来我这里放肆!”
  弘历见妙玉杏目圆睁,面颊飞红的娇羞样子,身体不由得酥了半边,忙赔笑说:
  “我就是宝玉呀,而且是真的宝玉,雍亲王家的宝玉贝勒,正经的金枝玉叶呢!
  “说着又伸手来拉妙玉。
  妙玉冷笑一声,右手叼住弘历的手腕,左手成掌,一记”宋挥玉斧”劈在了弘历的右肩上。只听得”咔嚓”一声响,弘历叫了一声就捂住肩膀坐在了地上,他的右胳膊已经被摘了环了,动都动不了。
  弘历疼得浑身冒汗,知道这下可碰到高人了,正琢磨着说点什么花言巧语能骗她放了自己。
  妙玉看着坐在地下的弘历,眼睛都要冒出火来,说:“满鞑子,杀我汉人,夺我大明的江山,今天居然欺负到我的头上来了!嘿嘿,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了!”说着在琴台上一按,“当啷”一声,跳出一把六寸来长的雪亮匕首。
  妙玉拿起匕首,双手合十,把那匕首夹在两手之间,向着南方跪下,说道:“爹爹,永历皇爷,大明列祖列宗,师傅,您们英灵在上,妙玉反清复明,矢志不渝,今天就要开杀戒了!”说罢,磕了三个头,泪如雨下。
  妙玉擦了一把眼泪,转过身来对弘历说:“今天我就要为永历皇爷,为扬州,为嘉定,为千百万被害的老百姓报仇!”说着,手腕一扬,匕首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在月色下掠起一道寒光,又稳稳落回妙玉的手里。
  弘历吓坏了,急忙叫道:“小姐,仙姑,不要动手,我不是满洲人!”
  妙玉冷笑一声说:“雍亲王的儿子不是满洲人?你想骗谁?以为我是三岁的孩子不成!”
  看着冷冰冰的匕首离自己的喉咙越来越近,弘历哀求地说:“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满洲人。我是汉人,是林如海的儿子。”
  听到”林如海”三个字,妙玉一怔,“林如海?你怎么会是他的孩子?那林黛玉呢?”
  弘历一听事情有转机,忙挣扎着从怀里把从黛玉那里偷来的信掏了出来,讨好地说:“仙姑您看看这个。”说着把信递了过去,还说:“那林黛玉才是四阿哥的孩子呢。”
  妙玉接过信,走到灯笼下看着,面色逐渐缓和下来,“是有点像林叔叔的字体。”她走到弘历身边说,“再先委屈你一下,我好进去对对字体。”说着用脚尖在弘历左右两腿的环跳穴上各踢了一下。弘历只觉得麻酥酥的,两条腿都动不了。
  弘历心中暗暗骂着,嘴里却笑着说:“您尽管去对好了,我就在这儿等着,保险是真的。”
  妙玉走进房内,从床下拖出个红箱子,打开锁,拿出一捆信件。找到一小迭写着”林家”字样的信,抽出一封看看,信上写着:
  兄长见字如晤:
  弟半年前娶得荣国府之女,所知清宫秘闻甚多,于我大业颇有助益。三弟情场失意,一直颓唐不振,兄长可酌情劝之。弟近日觉得身边密探颇多,兄长千万小心,不可贸然联系。
  二弟林如海百拜妙玉仔细对照了一下两封信的字体,果然一样。怪不得那天林黛玉对林家的事情一无所知,原来她是掉了包儿的,眼前的这个才是……想到这里,她急急忙忙地走了出来,在弘历身边蹲下,先把他的胳膊复了位,然后解开他腿上的穴道,笑嘻嘻地说:“堂弟,对不起啦。”
  弘历听了又惊又喜,怎么这个小美人叫自己堂弟呢?当然有了这么好的机会就要顺杆子爬,他嬉皮笑脸地说:“好姐姐,给我说说咱们家的事儿吧,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呢?”
  妙玉是个细心的人,想了一下说:“我还要最后查证一下,你把鞋袜都脱了。”
  弘历乖乖地脱了鞋袜,心想:幸亏我出来前洗了澡,换了袜子,要不啊,嘿嘿,熏死你了。
  妙玉把灯笼提过来,在弘历的脚趾上仔细看了看,说:“小脚指头的指甲是分成两半儿的,嗯,你真的是汉人了。哎呀,你的脚真够臭的。”
  弘历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姐姐,你还没给我讲咱们的家史呢。”
  妙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问道:“你听说过永历皇帝吧?”
  “当然,那是明朝的最后一个皇帝,后来被吴三桂杀了。”弘历对这段历史很熟,得意地说。
  “那年吴三桂大兵压境,永历皇帝退到缅甸。永历皇帝有三个不到五岁的儿子,离开中国前,他把这三个儿子托付给手下三个家人,一个姓柳,一个姓吕,一个姓林,嘱咐他们把三个孩子抚养成人,为自己报仇,反清复明。”
  “哦?”弘历似乎明白了什么。
  妙玉接着说:“三个家人发誓要把这三个孩子抚养大。永历皇帝说:就叫他们随你们的姓吧,姓朱太容易受怀疑了。名字也改了吧,国恨家仇,仇深如海。大的就叫柳如海,二的就叫林如海,小的就叫吕如海吧。
  “后来缅甸发生宫廷政变,新国王为了讨好满清,包围了永历皇帝的住所,大将沐天波等人被杀,永历皇帝被俘,后来又被吴三桂绞死了。柳、林、吕三家人听说,就带着三位小皇子,埋名隐姓,回到了江南。”
  “那么,你就是……”弘历犹犹豫豫地问。
  “我就是柳如海的女儿。我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哥哥十年前出游,一直没有消息,姐姐死了,为了反清复明。”妙玉说着,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只看该作者 30楼 发表于: 2007-10-15
 
第三十一章 不落金星归碧海
 
  雍王府后花园。
  四阿哥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紧跑了几步,猛地转身,一扬手,三支八卦金镖齐齐地钉在靶子的红心上。
  “好,好!好一个百步穿杨!”乌思道大声喝彩着,“王爷文武双全,古今名将谁也比不了啊!”
  四阿哥得意地哈哈一笑,拔下靶子上的金镖,问:“近来有什么消息吗?”
  “王爷,昨天晚上西宫里那位老太妃死了,皇上伤心得不得了,百日之内不得娱乐,那千叟宴也压后了。”乌思道凑近一步说,“您听说没有,您的母妃想叫十四阿哥回来奔丧呢。”
  “哦?有这等事?”四阿哥双眉紧锁,他和十四阿哥是一母所生。和天下的大多数母亲一样,他娘也是最疼爱小儿子。自己还没有布置好,如果老十四此时回来,怕还有麻烦。
  看着四阿哥发愁的样子,乌思道一笑,说:“王爷,您看看这个,是贾环弄到的。”说着掏出一封信来。乌思道把这个功劳推在贾环身上,一是不好意思提赵姨娘,二来也想让四阿哥对贾环有个印象,以后好提拔,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啊。
  四阿哥接过信来坐在石凳上仔细看着,突然说:“咦,这是贾宝玉写给老十四的,还管他叫爹,哈哈,进宫见母,连贾妃是他娘也招了。”
  “王爷,这是物证,人证咱们也有,那天秦六亲耳听到贾宝玉管贾妃叫娘呢。”
  乌思道说。
  “好!”四阿哥在乌思道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皇上近来和贾妃简直是寸步不离,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要是知道她和老十四有了这一手,嘿嘿!”四阿哥站了起来,仰天大笑,震得屋檐上挂着的风铃丁当作响。又转向乌思道说:“等我登了基,你就是开国的大功臣啦!”
  大观园。
  宝钗把大包小包的东西装了一马车,正准备要搬出大观园,只见平儿匆匆地赶来。
  平儿叫住宝钗说:“姑娘可听见我们的新闻了?”
  宝钗说:“没有啊,连日我娘生病,所以你们这里的事,一概也不知道,连姊妹们这两日也没怎么见。”
  平儿笑道:“老爷把二爷打了个动不得,难道姑娘就没听见?”
  宝钗一想,这可有意思了,全面开战了。邢夫人夺了凤姐的经济大权,贾赦又来打贾琏,婆媳、父子闹成一锅粥了,就说:“早起恍惚听见了一句,也信不真。
  又是为了什么打他?”
  平儿咬牙骂道:“都是那贾雨村,哪里来的饿不死的野杂种!认了不到十年,生了多少事出来!今年春天,老爷不知在哪个地方看见了几把旧扇子,回家看家里所有收着的这些好扇子都不中用了,立刻叫人各处搜求。谁知就有一个不知死的冤家,诨号儿世人叫他作石呆子,穷得连饭也没的吃,偏他家就有二十把旧扇子,死也不肯拿出大门来。二爷好容易烦了多少情,见了这个人,拿出这扇子略瞧了瞧。据二爷说,原是不能再有的,全是湘妃、棕竹、麋鹿、玉竹的,皆是古人写画真迹,因来告诉了老爷。老爷便叫买他的,要多少银子给他多少。偏那石呆子说:'我饿死冻死,一千两银子一把我也不卖!'”宝钗是个喜爱古董的,听了忙问:“真有那么好的扇子?”
  “可不是,”平儿接着说,“老爷没法子,天天骂二爷没能力。谁知贾雨村那没天理的听见了,便设了个法子讹他拖欠了官银,拿他到衙门里去,说所欠官银,变卖家产赔补,把这扇子抄了来,作了官价送了来。那石呆子竟活活死在了大狱里。老爷拿着扇子问着二爷说:'人家怎么弄了来?'二爷只说了一句:'为这点子小事,弄得人家家破人亡,也不算什么能力!'老爷一听就打了起来了,二爷脸上打破了两处。我们听见姨太太这里有一种丸药,上棒疮的,姑娘快寻一丸给我。”
  宝钗听了,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这样仗势欺人,只怕总有遭报应的一天,福祸相依,才是颠扑不破的真理。自己家哥哥也是成天胡闹,抢男霸女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倒霉呢。于是忙命莺儿去找了一丸药来与平儿。
  贾五睡到吃晚饭的时候才起来,想起五儿,心里像小刀子割似的疼。抬腿就要下地,谁知脚下一软,“咕咚”一下就跪倒了。袭人忙过来搀他,才一碰他的手,就叫了起来:“天啊,怎么这么烫!”
  贾五这才觉得浑身上下像火烧一样,身体软绵绵的。袭人把他扶到床上,说了一句”我去找大夫”,就匆匆出去了。
  贾五靠在枕头上,叫麝月过来问。麝月告诉他,那天她和茗烟带着大夫回来,看到贾五昏过去了,都吓坏了。大夫号号脉,说是急火攻心,不碍事的。他们就叫了一顶小轿子把他抬了回来。
  “那晴雯呢?”贾五的眼睛又湿润了,“你找个人去给晴雯买个棺材吧?”
  “你就好好休息吧,我的二爷。”麝月说,“林姑娘听说了晴雯的事儿,就把自己的金镯子叫紫鹃拿去当了,又叫紫鹃家的哥哥去买棺材,装敛好就停放在水月庵里。林姑娘还说以后要送她回苏州安葬呢。”
  “唉,”贾五叹了一口气,“林妹妹也不知道又哭成什么样子了。”猛然间又想起自己给十四阿哥的那封信,忙叫麝月在床前柜后到处地找,可是哪里找得到呢?
  贾五这一烧就是好几天,昏昏沉沉的。朦胧中好像看到黛玉坐在自己面前,噘着嘴说:“金玉姻缘,金玉姻缘,我只是个草木人儿。”又好像看到宝钗,拿着金锁,毫无表情地念着:“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忽而又见到凤姐,恶狠狠地骂:“叫你们夺我的权,干脆大家拼个你死我活!”忽而又见秦可卿泪流满面地说:“我不甘心,我死得实在不甘心!”忽而又见晴雯笑嘻嘻地说:“你好好照看我妹妹呀!”又觉得好像五儿就靠在自己怀里懒懒地说:“我们白天种田种菜,养鸡养鸭,织布绣花。到了晚上,就围在火堆前,讲故事,说笑话,作诗。我才写了两句:何处长笛飞月怨,玉杯如雪雁影寒,就醒了。”
  “五儿!”贾五大叫了一声,惊醒了过来。浑身上下冰凉,都被汗水湿透了。屋里黑黑的,只有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他猛地想了起来,五儿已经死了,泪水不由得流了下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真正到了伤心的时候,男儿也不比女儿的泪少呢。他坐了起来,听得远处的梆子敲了四下,是四更天了。
  一阵冷风吹来,贾五打了个哆嗦,他抓起枕边的小袄就往身上穿,只听得”哧啦”一声,小袄开线了。低头看去,月光照在小袄上,一匹生着双翼的飞马,踩在祥云上。
  这是五儿的小袄,他一阵心酸,又想起最后一次见到五儿的情景,她哆哆嗦嗦地把这个小袄脱下来给自己说:“这个你收了,以后就如见我一般。把你的袄儿脱下来给我穿,我将来在棺材里躺着,也就像还在怡红院一样了。”
  五儿现在真的躺在水月庵的棺材里了,贾五的眼泪一滴滴落在那昂首欲奔的天马上,“物是人非事事休,无语泪先流。”贾五长叹了一口气,五儿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
  “看来你还真是个好人呢,连我的两个姐姐都这么信任你。”
  “我也喜欢留下,和四娘跟黛玉姐姐在一起,还有你。”
  “小白菜啊,地里黄啊,三两岁上,没有娘啊,提起亲娘,泪汪汪啊,我怕爹爹,娶后娘啊。”
  “什么呀,成天价就知道你的林妹妹!”
  贾五疲倦地闭上眼睛,五儿的笑容浮现在他面前,俏皮地说:“她呀,有事回苏州去了,你有什么事啊,跟我说也是一样。”
  一幕一幕的往事,随着泪水一滴滴地打在他的心头。他打开窗子,外面月色如水,照着湖边的残荷垂柳。真可谓:“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
  贾五痴痴地站了一会儿,拿出纸笔墨砚,应该写首悼念五儿的诗,怎么开头呢?
  就用五儿最后留下的那两句吧。他就着月光在砚台里倒了点水,研了一会儿墨,蘸了蘸笔,工工整整地写下:
  何处长笛飞月怨,玉杯如雪雁影寒,下面呢?他想起那绣着飞马的小袄,想起了五儿那凄婉的笑容,心里悲愤不已,提笔写下:
  折翼九天悲玉马,摧心一夜妒红颜,那么好的女孩,可惜红颜薄命,自己才认识了几个月。贾五叹了一口气,又接着写:
  相知不在相识久,我为五儿吟此篇,该结尾了。五儿那么美丽可爱的女孩子,她的位置应该是在天堂上,和嫦娥、织女、百花仙子、朝霞仙女一起。贾五看看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了,只有金星孤零零地挂在天边。
  麝月醒了,起来披上衣服,出来说道:“二爷,病才好,就这么早起来啦?写什么呢?我去给你弄点热水吧。”
  “好吧,”贾五随口应着,“我在给晴雯写诗呢。”
  东方越来越亮,天空由黑变青,由青变红,一瞬间仿佛把半边天都烧着了,血红的朝霞翻滚着,咆哮着,把大地映得金红一片。贾五只觉得热血沸腾,站起身来,望着窗外,大声吟道:
  不落金星归碧海,化作朝霞满云天!
  话音刚落,只听得窗外有人说:“好!好华丽的诗句!”
  麝月才把热水盆放下,听到声音回头一看,吓得大叫:“哎呀我的妈呀!晴雯显魂来了!”就昏倒了过去。
  贾五吓了一跳,抬头向窗外望去,只见一个袅袅婷婷的身影从花丛中走了出来,定睛一看,不是晴雯,原来是黛玉。
  贾五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说:“林妹妹,你可把我吓坏了,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快进来吧,外面凉。”一边说着,一边把地上的麝月搀到床上躺下。
  黛玉掀开帘子进到屋里,拿起贾五写的诗句认真看着还夸奖说:“宝玉,你写诗的功力又见长了呀。”
  贾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只是最后一句平仄不大协调,也是无可奈何了。”
  黛玉一笑道:“诗么,讲究的是意境,不可以辞害意,更不可以为了平仄,对仗而失了韵味。当年老杜的'白帝城中云出门,白帝城下雨翻盆'两句中有三个字重复,但是仔细咀嚼起来,如果换了别的字,还真的没有这份气魄了。你这最后两句也是,'不落金星归碧海,化作朝霞满云天!'本是从李白的'明月不沉归碧海,白云愁色满苍梧'里面化出来的。李白此诗句愁则愁矣,悲怆辗转,一派无可奈何。今天被你一翻,居然变得如此回肠荡气,万种豪情。孤寥金星,默默悲情,沉入大海,留下无限愁思。但是五儿那么纯洁的女孩子,肯定是去和仙女们做伴了,最后一句一翻,金星落海,化作满天彩霞,把她对我们的思念,都写在了满天云霞之上。比李白的意境更美了几分呢!”
  贾五睁大了眼睛说:“我误打误撞写出来的,没想到还可以解释得这么好。妹妹你真厉害,下次写什么一定还叫你来评论。”
  黛玉戚然一笑说:“下次?还写悼亡诗啊?该给我写了吧?唉,要是你能有这么好的诗来悼我,死了也不枉了。”
  贾五忙拉住黛玉的手说:“不许胡说!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正在这时候,只听得外面一片吵吵嚷嚷的声音:“看新娘子去喽!””看新娘子去喽!”
  贾五心里好奇怪,谁娶媳妇啊,娶到大观园里来了。怎么事先一点儿风声也没有听见呢?忙和黛玉走出屋来看。
  贾五看到小红气喘喘地跑了过来,就拦住她问:“外面闹什么呢?谁家的新娘子抬到园子里来了?”
  小红笑嘻嘻地说:“是咱们琏二爷呀,新娶的二奶奶是珍大奶奶的妹子,人真是漂亮,百里挑一的漂亮!”
  贾五一愣,问道:“那凤姐姐知道吗?”
  “当然知道,还是琏二奶奶亲自派人接进园子里来的呢。”小红说,“二爷,我得先走了,琏二奶奶还等着我去叫花匠给新二奶奶屋里插花儿呢。”
  看着小红走了,贾五好奇怪,凤姐那个醋坛子,怎么会主动给贾琏娶小老婆?八成是贾琏自己在外面找的二奶,被凤姐骗进大观园来了。只怕以后有的是架打了。
  黛玉看看贾五,问道:“宝玉,你说那珍大奶奶的妹子,怎么就同意给人家做小呢?”
  “这个我知道,”紫鹃走过来说,“他们尤家没钱没势,不过几个女孩儿都长得漂亮得不得了,人家都说是天生的尤物。珍大爷爱上了大奶奶漂亮,和敬老爷打了多少饥荒,非要娶来不可。后来敬老爷一气出了家,不管了,才把珍大奶奶娶进门。”
  贾五听了一怔,别看贾珍别的不怎么样,这争取婚姻自主方面还是挺令人钦佩的呀。
  “对了,那死了的蓉哥媳妇家好像也是无钱无势,”黛玉说,“那他们父子也挺相像的么。”
  “可不是,那蓉哥媳妇更可怜,”紫鹃说,“是秦老先生从养生堂里抱来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珍大爷送蓉哥儿去秦老先生那里上学,看见了可卿姑娘,就是后来的蓉哥媳妇,就非要把她娶给蓉哥儿,老太太怎么劝也不听,后来,嘿嘿。”
  “唉,不说这个了,”黛玉叹了一口气说,“那蓉哥媳妇真是个好人,可惜死得太早了。”
  “是啊,”紫鹃点点头说,“都说那蓉哥媳妇长得像姑娘你呢。对了,听说这回娶的新二奶奶叫尤二姐,她还有个妹妹叫尤三姐。那尤三姐更是个大美人,长得也像咱们林姑娘。”
  “乱说,”黛玉笑了,“哪能一有美人,就说长得像我的?”
  “这回可是真的,”紫鹃争辩说,“琏二爷的跟班告诉我的,而且胆子大,主意正。”
  “哦?怎么个主意正法?”黛玉问。
  “琏二爷和二姐要给三姐找个婆家,三姐说:'如今姐姐也得了好处安身,母亲也有了安身之处,我也要自寻归结去,方是正理。但终身大事,一生至一死,非同儿戏。我要拣一个素日可心如意的人方跟他去。若凭你们拣择,虽是富比石崇,才过子建,貌比潘安的,我心里进不去,也白过了一世。'”
  “那她看上谁了呢?”黛玉奇怪地问。
  “三姐说:'五年前我们老娘家里做生日,妈和我们到那里与老娘拜寿。他家请了一起串客,里头有个做小生的叫做柳湘莲,我看上的就是他。'旧年我们闻得柳湘莲惹了一个祸逃走了,不知可来了不曾。”紫鹃一边说着,一边斜眼看着黛玉。
  黛玉听了心里一惊,脸马上红了,心想:“这个女孩胆子好大。但是做作得也对,自己的幸福不靠自己争取靠谁?自己要有这个勇气向宝玉表白就好了。唉,不过,他好像已经知道了呀。”
 
 
 
只看该作者 31楼 发表于: 2007-10-15
第三十二章 十四阿哥战了因
 
  老太妃死了,康熙难过了好几天,自己是她一手带大的啊。他恍恍惚惚觉得自己也快不久于人世了,又想到老太妃在世的时候最疼爱的就是老十四,就下了诏书令十四阿哥回来奔丧。
  四阿哥听说老十四要回京,大吃一惊,急忙找乌思道、弘历、了因,以及自己的其他心腹来商量对策。
  乌思道想了想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一切布置好之前,万万不能打草惊蛇。我们先哄哄他,装出拥护变法的样子,然后想办法设个圈套,让他钻进去。”
  了因休息了几个月,伤都好了,武功也基本恢复了,只是金钟罩还没有封上。了因为人傲气得很,上次伤在小师妹手里,觉得很没有面子,一直气儿不顺。听到这里,就站起来说:“你们读书人真是啰嗦,干脆洒家在半路上等着,找他比武,就势杀了他,不就结了!”
  乌思道嘿嘿一笑道:“大师父,那十四阿哥可是茫茫大士的高徒,您大伤初愈,可不能小看他!”
  了因听了大怒,把禅杖往地上一顿,生生地在青砖地上插进去了三尺大叫道:“你给我住口!洒家那是看在同门分上,不忍心下杀手,才中了小师妹一剑。这次要是杀不了老十四,洒家这颗人头输给你!”
  四阿哥一想也不错,就摆摆手,对了因说:“你知道我现在还不能跟老十四掰开脸儿,你要去可以,第一,不能说是我府里来的;第二,不论输赢,我都不能出手帮你。”
  了因气得一蹦老高,说:“气死我了,洒家什么时候打架要人帮过!你们在这儿等着,看我提他的人头来!”说罢转身冲了出去。
  四阿哥和乌思道相视一笑说:“真是请将不如激将。我们也跟着去,瞧瞧热闹!”
  保定府通北京的官道。
  了因躺在道边的大柳树下喝酒。
  远远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十八匹枣红马,载着十八个红衣人,像一团红云似的滚来。
  领头马上坐的正是十四阿哥。一接到进京奔丧的圣旨,他把军务移交给年羹尧,自己带了几个侍卫随从连夜进京。为了免得和地方官员应酬,他们穿的都是便衣。一路上餐风饮露地急着赶。现在总算离北京只有半天的路程了,侍卫们都露出了笑容。
  忽然,一个人影冲到了路当中,十四阿哥吃了一惊,用力拉住马缰,那胭脂红宝马”希律律”怪叫一阵,前蹄蹿起一丈多高,恰好在那人面前停住。
  十四阿哥定睛一看,是个胖大和尚,手里拄着一根黑铁禅杖,气势汹汹地站在路中央。
  十四阿哥一抱拳道:“这位师傅,请借个路。”
  了因冷笑一声说:“我倒好说,你问它肯让不肯让?”一摆手里的禅杖。
  众侍卫听了大怒道:“秃驴,你想找死么!””疯和尚,皮子痒了想找打不是?”
  “你小子活腻啦,敢和爷们儿叫份儿!”
  小书童也过来凑趣:“和尚,你的禅杖那么粗,是什么木头做的呀?”
  了因长啸一声,震得树叶子沙沙直响,说:“好啊,你们一起上来,尝尝洒家的铁禅杖!”
  十四阿哥做个手势,让侍卫们安静下来,再打量打量了因,两边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他跳下马来,笑着说:“这位师傅,您真的想伸量我的功夫?”
  了因怪笑着说:“你抄家伙吧,空手你打不过我。”
  十四阿哥接过侍卫递上的八卦紫金锤,向着了因一拱手:“请。”
  了因便不答话,高高举起铁杖,一记”五丁开山”,恶狠狠地向着十四阿哥头上砸了下来。十四阿哥举起金锤,一式”霸王举鼎”向上迎去。只听得”当啷”一声响,两人各退了三步,彼此都暗暗佩服,对方的内功好生得了。
  了因吼了一声,又扑了上来,一百零八式疯魔杖法使开来,十四阿哥使出六十四式八卦锤,二人又打在了一起。
  十四阿哥曾经和晴雯切磋过武功,几个照面下来就知道这和尚用的是独臂师太一门的功夫。而且武功如此精纯,肯定是了因和尚。自己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了因更是心惊,想不到一个公子哥儿也能有这么厉害的武功,搞不好还真输给他了,那天被四娘伤了,是因为自己暗恋小师妹,下不了杀手,今天再输了就没话讲了。再说自己跟雍王爷吹下了牛皮,这面子往哪里搁?想着想着,了因手里的铁杖越舞越快,像一团黑云把十四阿哥团团罩住。
  藏在柳树顶上观战的四阿哥不由得轻轻”咦”了一声,这和尚的武功真有两下子,自己怕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那团黑云变得越来越浓,越来越密,一环环的杀气,像水里的波浪一样扩散开来,侍卫们都逼得喘不过气来,不由自主地退到了五丈以外。铁杖指处,树叶哗哗地落了下来。
  迎着了因雷霆闪电般的攻势,十四阿哥招式一变,手里的大锤仿佛有千斤重,越舞越慢,像一盏灯笼,在狂风暴雨中摆来摆去。了因心中一懔,知道这是最上乘的内家功法,今天搞不好非栽在他手里不可。想到这里,“哇呀”怪叫一声,左手单手舞着铁杖,右手又运起玄阴功,飕飕的冷风一掌掌拍了过来。
  十四阿哥打了个冷战,退后了一步,把大锤交到右手,左手运起”三阳开泰神功”,向了因回了一掌。了因只觉得一阵暖风迎面袭来,自己有一种懒洋洋的感觉。他甩甩头,定了定神,想起师傅说过,自己的玄阴功乃是至阴至寒,它的克星就是至阳至热的”三阳开泰神功”。看来今天是不能善罢甘休了,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转眼间,二人又打了一百多个回合。一掌冷风,一掌热风,在地上激起一个个气旋,卷得树叶尘土满天飞。
  在树顶上观战的四阿哥倒吸了一口冷气。想不到老十四的武功如此精进了。他知道了因的疯魔杖和玄阴功是最消耗内力的,而老十四的八卦锤是借力打力。再拼一百个回合,了因筋疲力尽,非输不可。自己如果下去和了因合手,虽然能打赢,可是老十四的轻功天下独步,转身一跑,怕自己也追不上。而且他告到皇上那里就麻烦了。思来想去,哎,无毒不丈夫!
  四阿哥从百宝囊中拔出一支金镖,仔细看了一下,确实没有写着自己的名号,瞄着十四阿哥一甩手,“嗖”的一道金光射了出去。
  练武的高手都懂得听声辨位。了因听出这暗器是打向十四阿哥的,心中暗喜,左手上的铁杖又加了几分劲儿,右手掌使出一股”黏”功,把十四阿哥的手掌死死粘住。十四阿哥听到暗器打来,才要招架,可是右手的大锤被了因的铁杖封住了,左手又刚刚被黏在了他的掌上,心里暗暗叫苦。
  说时迟,那时快,金镖已经到了十四阿哥面前。十四阿哥急中生智,一提肩一甩头,帽子飞上半空,黑油油的大辫子抡圆了,像鞭子一样,正好狠狠地抽在了金镖上。那金镖在半空转了弯子,向着了因飞去。
  了因正在得意洋洋,见此情景大吃一惊,待要招架,两手又都被十四阿哥封住了。了因原来仗着自己有金钟罩,刀枪不入,也从来不练躲避暗器,偏偏现在金钟罩被四娘破了还没有恢复。只听得”噗”的一声,金镖连根没入了因的右肩。
  了因大吼一声,跳出了圈子,指着十四阿哥大声骂道:“你……你他妈的暗器伤人!”
  十四阿哥收了锤,说:“和尚,你仔细想想,那镖是冲我来的,怎么能说是我放的?”
  了因一想也是,气得狠狠一跺脚,道:“好!你等着,洒家非报这个仇不可!”
  说完捂着伤口,拖着禅杖愤愤地走了。
  十四阿哥向着路西边大柳树望去,心想:“是什么人打的这一镖呢?此人武功不弱啊。”树上空空荡荡。四阿哥早溜走了。
  忽然听得东南方有人叫道:“好!真是好武功!”
  十四阿哥转回头去,只见一个白衣武士,二十七八的模样,星眉朗目,站在小土坡上喝彩。
  十四阿哥向那人一抱拳道:“献丑了。兄台也要进京么?过来聊聊如何?”
  那人几个箭步从土坡上跃了下来,走到十四阿哥近前一作揖道:“小弟是苏州人氏,名叫柳湘莲,平时也喜欢舞剑弄棒。刚才看到您和那和尚打斗,确实精彩至极。尤其是您最后甩辫子那一招,似乎是从子胥十八式的鞭法里化出来的,真是出神入化啊!”
  十四阿哥一笑说:“这么听来,兄台也是武功高手了!以后我们多亲近亲近。”
  “好啊,好啊,”柳湘莲笑着说,“看您的掌法,似乎是茫茫大士一派的武功吧?”
  这时,只听的南边远远传来呼叫声:“柳兄弟,柳兄弟,等等我!”大家循声音望去,一个肥头大耳的商人气喘吁吁地拍着马赶了过来。
  柳湘莲向着众人一笑说:“那是我的结义哥哥,薛蟠。”
  十四阿哥本是最爱交朋友的人,但是今天急着进京,又见薛蟠那俗气样子,懒得和他打交道,就拍了拍柳湘莲的肩膀说:“我有急事在身,先走一步了。你到北京一定来找我,我们好好谈谈。我就在十四阿哥府里,名叫--”他看了一眼自己的那个小书童,“叫那兰。”
  薛蟠望着远去的十四阿哥一行,问:“兄弟,他是什么人啊?这么大的派头?”
  柳湘莲停了一下说:“他呀,别的我不知道,只知道当今天下,恐怕没有人能是他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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