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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边城一个天才木匠的传奇:《雕天下》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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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6楼 发表于: 2007-10-13
 小小蟋蟀是无法阻挡高石美的行动的,况且这些资料无可辩驳地掌握在高石美的手里。他翻开第一本,看到苏合林在里面一笔一划地记录了古驿站的行程、河流的走向、土著民族的迁徙与发展、民族的语言文字、个人与家庭、服饰与民俗、生命与死亡等等,高石美对这些内容并不感兴趣,他不明白苏合林记录这些东西究竟有什么作用?他感到很好笑。从老远的地方来到这里,难道就是为了得到这类东西?现在,他终于看到其中关于“佛与魔”的那些零散记录,当然,这部分内容主要是记录达诺一家人的精神与物质生活,特别是他们在巫蛊文化笼罩下的阴影、憧憬和死亡。高石美开始有了一点儿阅读兴趣。

  蟋蟀跳走了,它从哪里来就回到那里去吧。高石美不知它家住何处?但他相信它还会再次回访他。它一走,高石美的房间里立即呈现出一种令人敬畏的静谧,午后所特有的白色阳光从门外倾泻进来,把他一向暗淡的房间映照得四处透亮,如同要把他和房间里的秘密全部掏空似的。

  高石美突然想到:我不能把达诺一家人的悲惨事实重现在现时的阳光下,这样赤裸裸的阅读他们的隐私,是残酷的,不道德的。虽然达诺一家人除了玉腊还可能生活在人世之外,其余的都已先后死了。而且一个比一个死得更惨,更可怕。这些死讯,都是在他们生活在白心寨的这一个月内发生的。高石美再也见不到达诺一家人了,但他们的影子还在,他们的故事和他们的话语还存活在苏合林的笔记本里。高石美现在就要把它们打开,达诺一家人就会一个一个向他走来,他不得不关注达诺一家人的命运,那是一个个发生在他们眼前的野蛮和血腥的事件。

  达诺一家人的故事让高石美流下了同情的眼泪,他感到气愤和不可思议。与达诺一家人的遭遇相比,高石美立即觉得女儿高荔枝被蔡家俊带走,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再说,蔡家俊的确喜爱高荔枝,并且还留下了大量银子。

  高石美打开另外一个本子。他很快就找到了记录达诺的文字。从苏合林潦草的文字上,他看清了这么几句话,是杰克说的……达诺是我们认识的第一个傣族妇女,她的名字本身就非常美丽,很有傣族特点或风味。她说话又轻又软,有一种粘性,三句话就可粘住我们的心。我们来到白心寨,达诺很热情地接待我们,把我们带上她家的竹楼,给我们端出剁生、捣英、烤菌子和南泌等一批我们从未见过和吃过的傣族食品,我们对这些食品的名称和味道赞不绝口,终生难忘……高石美觉得这完全是一段如诗一样的语言,他很喜欢杰克说的这些话。没想到这位年轻的美国朋友,简直就是一个浪漫诗人,那样富有激情和想象力。

  接下来,高石美翻阅了几十页之后,才找到了关于那个好事者发现达诺养蛊那天的记录。文字不太长,是苏合林的话:达诺究竟是不是蛊女呢?今天在她家的瓦缸里发现的怪物,我认为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也许是一种畸形的蜈蚣或蜥蜴吧?它与达诺究竟有什么关系?谁也说不清楚。说实话,我天真地希望达诺是一个蛊女,这样我就能够看到传说中的毒蛊了。对于蛊女的幻想,我并不绝望,养蛊这种可怕的习俗可能还是存在的,从玉罕不准烧死那条奇怪的动物来看,玉罕的目的当然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母亲,但同时也暴露了达诺是一个蛊女。如果达诺与瓦缸里的怪物毫无关系的话,那么烧死一只偶然爬进自家的怪物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用得着玉罕拼命保护吗?由此看来,达诺是有问题的,但我不敢据此就说她是一个蛊女,因为我找不到其它有说服力的证据……。

  高石美继续在笔记本中找寻达诺究竟是不是蛊女的答案或证据。他看到了这样的描述……当寨中人认为达诺是蛊女,并扬言要烧死她时,她坐在竹楼上,用苍老的手抚摸着水灵灵的玉罕,嘴里发出一连串复杂的声音,我无法判断她是因为疯狂而大笑,还是因为痛心而哭泣?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97楼 发表于: 2007-10-13
 后面的记录,与达诺毫无关系,甚至达诺的名字也完全消失了。高石美不得不翻开第三个笔记本,那是苏合林帮杰克记录和整理的,字迹非常工整和清晰,而且所记内容全是杰克和达诺关于巫蛊方面的对话。这正是杰克梦寐以求的东西。杰克曾说,他有一种预感,达诺一家人就是他的研究对象,他将从达诺家中找到关于巫蛊的某一方面的答案。杰克和达诺关于巫蛊方面的对话至少有30次。可见杰克当时对巫蛊是非常有兴趣的,似乎他已把它视为一个重要的调查项目。

  以后几天,高石美埋头在那些似乎从死亡中醒来的文字里。他看到了杰克处于最佳状态下的调查工作的进展速度,从笔记本上可以发现,那时,杰克怀着一种特殊兴趣,做梦都想揭开巫蛊之迷,他牢牢地抓住了达诺,不分时间地点,请她讲述有关巫蛊的奇人异事。

  达诺的确是个能言善道之人。她说,她没有见过蛇蛊、石头蛊、泥鳅蛊、蚂蜂蛊,但她见过天蛊。那是她11岁时,她姑妈把她带到一个名叫小南溪的汉族村庄,参加当年的中元节。节日期间,村里的赵家请来一个很有名的戏班子,每晚在祠堂门外唱大戏。有天晚上,她姑妈与她坐在草垛上看戏,台上有个小女子正在劝说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要行善,莫杀生。那个男人反驳说:你吃你的长斋素,我宰我的大白猪,早上炒吃小脊肉,晚上又炒小腰花,不管什么阎罗与梅香,你把他们叫出来,我像宰猪一样杀……。那个男人的杀字刚出口,台下突然有个女人大喊一声,天蛊来了!这一喊声非同小可,把台上的演员怔住了,唱不出声来。台下的大人则乱作一团,纷纷把自家的娃娃捂在怀里,不准孩子们出声。达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她倚在姑妈胸前,大胆地与姑妈一同偏着头,偷窥天上的秘密。只见深蓝色的天幕上,缀满了一闪一闪的小星星。在星星之间,模模糊糊地掠过一束亮光。大人们交头接耳,热烈地议论着,说天蛊来了,太可怕了,好在它从戏台上空一飞而过,没有下来伤人。第二天,村里的娃娃不分男女,衣肩上都被大人缝上了一块小红布,有的帽子上还多粘了一张画着神符的黄纸。大人们说,那是为了避邪,为了对付天蛊。

  什么是天蛊呢?苏合林在笔记本上准确无误地写下了达诺的原话——天蛊是玉皇大帝的小女儿养的。玉帝和王母一共生了8个女儿,其中有7个是美丽的仙子,唯有一个相貌丑陋,眼睛像牛眼,身子像老虎,脚趾像狮子,披头散发,满脸黑麻,说话粗声粗气,唾沫四溅,身上还散发出一股恶劣的狐臭。这样的女儿,玉帝和王母当然不喜欢,又嫁不出去,怎么办呢?只好放着她到处游走。她每到一处,都遭到冷遇,谁愿意与一个丑陋不堪的女人来往呢?哪怕她是玉帝的女儿?玉女把这一切归罪于天,归罪于地,归罪于父母。她因此专门养了一条害人的天蛊。每当黄昏,玉女就把天蛊放出去。那条天蛊能千变万化,时而化成黑云,时而化成闪电,时而化成星光,时而化成萤火,时而化成风,时而化成雨……它只吸食孩子的精气,只要它的影子或气息一落在小孩的身上,小孩就会奄奄一息,慢慢变成一个躯壳。遭遇天蛊的人,必死无疑,任何人都找不到解救的办法,只能听天由命。

  看到这里,高石美不得不佩服苏合林与杰克配合得多么紧密,多么默契啊!从眼前的这份记录就可看出,苏合林忠实地记录了杰克和达诺的对话,特别是达诺所讲的每一个带有细节性的故事,他都能原本地把它们变成文字保留下来。杰克也因此常常赞美他的助手苏合林。他曾说过,苏合林与他是同龄人,做事一丝不苟,而且具有牺牲精神。苏合林本来完全可以独立完成许多研究项目,只是由于他谦虚谨慎,总是把机会让给了别人。许多人都知道苏合林有远大的志向和优秀的学术品质,将来一定能在学术上有所建树,甚至作出重大贡献。杰克还说过,他永远感激苏合林,永远记住苏合林在这次调查工作中的出色表现。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98楼 发表于: 2007-10-13
 高石美收住思绪,把目光集中在苏合林的文字上——

  很久以前,有个娃娃不幸中了天蛊,夜间惊叫不止,抽搐,磨牙,慢慢的变得面黄肌瘦,鼻枯眼干,快要死的时候。夫妻俩先是抱头痛哭一场,然后争吵起来。丈夫说,谁叫你走亲戚不打伞?妻子说,谁叫你在火把节那天把娃娃抱出去兜风?丈夫说,恐怕是你持斋念佛时,得罪了玉女?妻子说,只怨你粗心大意,忘了收娃娃的尿布,让它在外露了一夜。邻居们闻声前来劝慰,有的说,这个娃娃虽然又白又胖,但也许是个偷生鬼,只是来人间骗几口奶喝喝,骗几套新衣穿穿,让他去吧,有啥了不起?有的说,遭天蛊,是天意,命中注定这个娃娃活不长。夫妻俩一听,不哭不闹了,把娃娃抱到山里抛弃,然后高高兴兴地回来,对邻居们说,不怨天,不怨地,只怨自己养了个短命鬼。

  当然,民间也有对付天蛊的法术,只是因为敬畏玉皇大帝而不敢随便使用。苏合林记下了达诺交给的办法,但是达诺强调,那是别人秘传给她的经验,不能公开宣扬。具体的法术是通过敬奉供品,恳求玉女开恩,不要把天蛊降于自家的娃娃。敬奉供品时,务必记住所使用的供品必须在夜深人静时做好。供品的种类有豆腐皮、粉丝、干拉、芋花、水菜头、香椿、韭菜根、糯米粑粑、黄金片、花生米、兰花豆…… 可从中选择4种或6种,外加半杯茶、半杯酒、半碟饭,把它们整齐地摆在托盘或小簸箕里,然后点上三炷清香,供奉在月台或房顶上。但这两个地点都不太好,因为猫狗和老鼠会来打劫,那会亵渎了神灵,不但得不到神灵的保佑,反而会遭到天谴。怎么办呢?民间有个办法,那就是把供品放在筛子或小簸箕里,再把它们拴在竹竿上,然后把竹竿从楼檐下斜撑出去,筛子或小簸箕就吊在了空中。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是显眼,神灵容易看见。二是避免了动物的侵袭。玉女在哪里呢?天庭那么浩大,谁知她游走何方?哪一天晚上能来到自家的筛子或小簸箕里享用一番,然后对自己的娃娃开恩呢?谁也无法说清。只好多供奉几天,但一定要计算好天数,秘诀就是与七有关,因为北斗有七星,必须一供七天。因此,许多人家就如此念着,一七得七,二七一十四,三七二十一,四七二十八,五七三十五,六七四十二……直到在某个七日的夜里,发现供品少了,或者乱了,那就证明玉女降临本家了。于是,全家老小,一阵欢呼,哦呦……哦呦……哦呦……玉女来我家啦!玉女来我家啦!欢庆之后,都认为天蛊不会来了。

  这些文字使高石美极不快活。他的心境逐渐从明朗变得暗淡了。虽然苏合林的记录极其细致,几乎把达诺的每一句话都照录下来。但是,这些文字能说明什么?达诺拼命地叙说天蛊的故事,谁见过?谁能拿出有用的证据?

  现在,高石美把笔记本关上。他怀疑达诺是在糊弄杰克和苏合林,她大谈天蛊,目的是有意回避杰克对巫蛊的询问,用冥冥之中的天蛊来搪塞他们?

  哦,高石美现在算彻底明白了,达诺多么害怕杰克他们提起蛇蛊之事,那是让她遭受灭顶之灾的话题,在当时的环境条件下,她哪有胆量与他们一同揭示蛇蛊的秘密?也许是杰克他们问的次数太多了,她回避不了的时候,就与他们大谈奇谈天蛊吧?所以苏合林的记录没有一个字涉及到蛇蛊,没有一句话涉及到达诺是不是蛊女的问题。

  高石美终于想起来了。事实上,此时的达诺已被蛇蛊之事弄得声名狼藉,精神恍惚,面容枯槁。她的处境已非常危险了。处处都暗藏着她的敌人,人人都对她充满了仇恨,但她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抓不到,谁也说不清是什么人把她推进了灾祸之中。

  果然,没过几天,高石美就听说达诺已经死了。他为此很悲痛,本来杰克的调查就要结束了,他们打算离开白心寨,重新踏上寻找高荔枝的路途。但现在达诺一死,杰克立即改变了计划,他和苏合林又投入了新一轮的调查。对达诺之死,他们作了深入细致的调查和记录。高石美翻看着那些记录,每次都令他很生气,达诺的儿女们似乎各有苦衷或打算,要么避重就轻,推卸责任,要么颠三倒四,错漏百出,要么满口谎言,自相矛盾。他们是如何做儿女的?他们的良心被狗吞噬了?高石美曾目睹过玉罕为了保护母亲,拼命不让他们烧死怪物的情景。那时,玉罕和她的兄弟姐妹们多么坚决勇敢,多么无所畏惧,多么令人佩服。可是,他们后来为什么不保护自己的母亲呢?为什么变得让高石美不敢相信了?那曾经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家庭啊,怎么一下子就消失了呢?高石美对此无可奈何,多次发脾气。可又有什么用呢?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99楼 发表于: 2007-10-13
 后来,高石美在等待中,好像又多次听到了关于达诺一家人的坏消息,那一切使高石美对杰克他们的巫蛊调查有了一点儿兴趣。达诺一家人的每个故事和每个细节,都像那块土地上的所有事物一样,有一种超常的魔力,把他们三人深深吸引到他们的内部,杰克甚至企图进入他们的心里。但事实上,杰克至多能算站在他们家门口的一个客人,许多说不清的因素把他隔绝了。

  杰克开始放弃他的调查,他在白心寨并没找到真实的感觉。他决定沿着彝族和哈尼族的先民们迁徙路线,去寻找高荔枝,去寻访那些古老的村寨、古驿道、峡谷、马匹、狼、猞猁和熊,还有各种各样更令他迷惑的民族习俗。对杰克来说,前方就是一个乐园,一个让他神往的王国或堡垒。但此时的高石美和苏合林的心理已发生变化,他俩都像中魔似的,灵魂如同放在了白心寨,特别是苏合林,已无心进行新的调查,更不想去寻找高荔枝。达诺一家人的命运让他牵肠挂肚,他总是寻找各种机会和理由与高石美谈论白心寨的调查情况,以引起高石美关注那里的变化,同情达诺一家人的遭遇。当然,高石美明白苏合林深层次的动机是想呆在白心寨,看看玉腊姑娘。高石美知道,在白心寨的日子里,苏合林与玉腊姑娘已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毫无疑问,玉腊是全寨最出众的姑娘,挺秀、丰盈,甚至还有一种香甜的味道,说话的声音更不用说了,既柔软,又清澈,再加上天真的口吻,只要她一开口,他们就会心迷意乱。真的,除了杰克,高石美和苏合林都有这种感觉。当然,玉腊姑娘最喜欢与苏合林在一起,无论苏合林说什么,她都仔细地听着,好像只要是从苏合林嘴里说出的东西,她都感兴趣,而且都能听懂。由于他们之间有这层关系,高石美因此顺水推舟,同意推迟寻找高荔枝的时程,让苏合林在白心寨多呆几天,重新调查达诺一家与巫蛊的关系,重点是达诺之死的直接原因。

  现在,高石美又翻出另外一包资料,很顺利地找到了一叠稿纸,那就是苏合林对达诺之死的调查材料。说实话,这些材料高石美已经看过一遍,但不知什么原因,他一直没有忘记这些材料,就像他一直没有忘记达诺一家人一样。此时,在他们即将离开白心寨之前,高石美又诚心诚意地回到这些材料身边。

  以下是苏合林交给杰克的调查材料——

  玉腊姑娘自述(1903年6月17日上午9时,多云):

  我妈妈不是琵琶鬼,她非常善良。在饥饿的日子里,她能把自己的东西分给别人吃,这是大多数人做不到的,而我妈妈却做到了。所以我妈妈在我心目中是伟大的,谁认为她是琵琶鬼,谁就是坏人,因为冤枉好人的人,应该受到众人的诅咒和惩罚。包括我大哥岩稳,我二哥岩醒,我大姐玉罕,我弟弟岩相,还有那两个嫂子,都应该受到唾骂。因为他们都认为我妈妈会养蛇蛊。其实,我们兄弟姐妹5人,谁见过我妈妈养蛇蛊?我敢肯定,谁也没见过。我家瓦缸里的怪物,是它自己爬进来的,好几次了。我二哥把它送出去,没几天它又回来了。我们拿它没法,又不敢轻易把它打死,只能对它睁只眼闭只眼,反正它不会咬人、吃人。

  我妈妈是被我大哥岩稳整死的。别看我大哥平时很憨厚,很温顺,其实不然,他对我妈妈一直怀恨在心。说实话,我一直怀疑我妈妈不是他母亲,他也不是我妈妈生下的孩子,他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野种。你知道,在寨子里谣言四起的时候,你们都能站出来保护我妈妈,可是我大哥却欢天喜地,他虽然不知道事情的结局如何,但他希望我妈妈被打死,被烧死。这样一来,他就可以解脱出来,走他的好运了,过他的好日子了。结果,他的梦想破灭,因为你们保护了我妈妈,我妈妈安然无恙。岩稳因此恨死了你们,希望你们早日滚出白心寨。你们不知道这些情况,满以为我们是个幸福的大家庭。你们被我家的表面现象所迷惑,其实只要我大哥存在一天,我们家就一刻也得不到安宁。为什么这样说呢?我从小记得,我大哥没有哪天叫我妈妈一声咪咪(妈妈),他一直怀疑我妈妈会放蛊,每年放一次,每次害死一个人。放来放去,放到自家人头上来了,害得我大哥一直没有儿女,生一个死一个,一共9个,全死了。我大嫂经常说,那个老琵琶鬼不死,他家就要断子绝孙。我大哥每次听到这样的话,不但不骂我大嫂,反而觉得我大嫂说的是真话,每句重千斤,每次都压得他低下头,喘不出气,像死人一般。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00楼 发表于: 2007-10-13
 你们走后,我大哥立刻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可能要向我妈妈下毒手了。我把这种猜测向岩醒、岩相和玉罕说了,但他们不相信。他们都认为我大哥不是疯子,绝对不敢杀自己的亲娘。但是,没过几天,我妈妈就消失了。我们一直等待着,盼望她哪一天突然出现在竹楼上。但是,一个多月过去了,仍不见我妈妈的影子,岩醒、岩相、玉罕和我忍不住痛哭了一场,只有我大哥和大嫂没有哭,也不劝慰我们。于是,我们一同审问了我大哥,叫他交出我们的母亲。我大哥大喊大叫,冤枉,冤枉好人了。你们的母亲也是我的母亲,我能杀了她?我是孽子,敢杀自己的母亲……我是恶魔,敢吃自己的母亲?

  我想,我妈妈再也不会回来了。没人的时候,我哭了几百次,哭得不想再哭的时候,我就到周围的旮旮旯旯寻找我的母亲。怎么办呢?我已16岁,谁管我呢?

  采访玉罕(1903年6月18日下午6时,阴雨):

  苏合林问:你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玉罕回答:不知道。你可以去问问我大哥岩稳。

  苏合林问:你爱你的母亲吗?

  玉罕回答:爱。

  苏合林问:你知道你的母亲养蛇蛊吗?

  玉罕回答:小时候,有人说我母亲是琵琶鬼,我很害怕,怕蛇蛊,怕石头蛊,怕泥鳅蛊,怕蚂蜂蛊,怕我母亲被烧死,怕有人来杀我们。有一段时间,夜里,我不敢闭眼睛,怕蛊虫飞来吃我。等到天亮,我又不敢睁开眼睛,怕看见我妈妈的眼睛和手,她是琵琶鬼,她的眼睛红红的,手指尖尖的,她也会吃人?长大后,我什么也不怕了。有人又说我母亲是琵琶鬼,要把她撵出白心寨。那时,我就想如果我母亲真能放蛊就好了,放几只出去,把那些要撵我母亲出寨的坏人吃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可惜,那些坏人一直活得好好的。也许是我母亲心慈手软,暂时让他们多活几年。我告诉你,我母亲养的是蛇蛊,那是最厉害的一种蛊,谁中了这种蛊,就别想活了。你们那天亲眼看见了吧?我家瓦缸里就有一条,那就是我母亲养的蛇蛊。我母亲关住它,它不会吃我们。有人想烧死它,我不准,因为如果烧死了那条蛇蛊,就会伤害了我母亲,如同把我母亲烧死。

  苏合林问:你再想想,你亲眼看见母亲养蛇蛊吗?

  玉罕回答:哈,你真会开玩笑,那种事哪能让我看见?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亲眼见过我母亲祭蛊和洗蛊。有一次,时间我忘记了,好象是前年5月的一天,我母亲无事带我上街,我见她只买了9炷清香和27张锡箔,然后又到肉店里买了3两猪肉,仅仅3两,多一钱也不要。你知道吗?这是我母亲要祭蛊了。因为祭蛊的用品必须与3有关,如买香,只能买3炷、9炷、27炷、30炷、60炷;买锡箔,只能买90张、60张、30张、27张、9张、3张。那天半夜,我母亲悄悄起床,换上新衣,戴上麦秸编织的草锅帽,点上香,来到村外的小河边上。我非常好奇,也悄悄跟在母亲后面,只见我母亲在黑暗中烧锡箔、送水饭、撒碎肉、磕头……随后,她解散头发,脱掉衣服,跪在河边,哗啦……哗啦……哗啦……洗手……洗头……洗身子……我看到我母亲现出了原形,眼睛睁得圆圆的,放射着白光。手臂特别长,指甲尖尖的,像一把把闪亮的尖刀。因为我母亲养的是蛇蛊,所以在她的身边有一条长蛇守卫着她。如果那时有人惊动她,哪怕是她的亲人,也会被她抓破脸皮,咬断指头。或被她身边的蛇咬伤,咬死。当时,我被吓得一口气跑回家里,钻进被窝,一动不动。所以说,在我们这里,深更半夜是不能到水边洗东西的,否则,被人发现,就会认为你是个养蛊人。

  苏合林问:你母亲是怎样死的?

  玉罕回答:不骗你,我说实话,我母亲是中蛊而死的。你知道我母亲是个善良的人,她虽然能养蛊,但她不放蛊,不害人,即使对那些欺骗和迫害她的人,她也从不使蛊。我母亲是个好心人,真的,许多人都这么说。但是,你知道吗?凡是养了那种吃人的蛇蛊之后,就必须用蛊连续杀人,每杀一个人,可保自己三年无病。当然也可用蛊杀其它动物,如杀死一头牛,自己就能一年平安;杀死一头猪,自己就半年无事。还可以杀植物,如杀死一棵树,就可以过上三个月的舒心日子。如果间隔三年不放蛊杀人,蛊主就会中蛊死去。这样一说,你明白了吧?我母亲从不放蛊杀人,这样一来,她哪有不死的道理?我母亲太善良了,她没有害死过一个人。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01楼 发表于: 2007-10-13
 苏合林问:你母亲为什么要养蛊?

  玉罕回答:我说过,我母亲非常善良,这是大家公认的。她不想害人,也就不想养蛊。当然解决的办法也是有的,很简单,只需找一只小箱子,用布把蛇蛊包裹起来放在箱子底层,再在上面放些贵重的物品,比如说金银首饰之类,经过一番掩饰和祈祷之后,把小箱子偷偷放在路旁,让那些贪图钱财的过路人把小箱子带走。这样一来就能把蛇蛊嫁出去了。但是,这种做法,虽然自己没事了,但却坑害了过路的人。我母亲不忍心这样做,她太善良了,不会害人。我母亲年轻时是个大美人,而且什么活计都能干。她嫁到勐乃寨后,我波(父亲)很爱她,两人过了十几年的幸福生活。但没想到我母亲的婆婆是个放蛊的人。那一年,婆婆死了,有人就悄悄说,是我母亲继承了婆婆的遗蛊。据说,她婆婆的祖上因为不慎得罪了某种神灵,因此,就只有通过养蛇蛊害人,才能得到那种神灵的宽恕,而且必须代代相传,传媳不传女。如果有几个儿媳,只有大儿媳有权继承。因此,寨里的人便时时处处提防我母亲,害怕中了我母亲的蛇蛊。时间一长,便有人说我母亲放蛊比她婆婆厉害。恰恰有一天,我母亲从一个猪圈旁走过,无意朝里面望了一眼。主人当时目睹了那一幕,预感到他家的猪要出事了。果然不出所料,当天晚上,那家人的猪突然死了。全寨人对此议论纷纷,都认为是我母亲放蛊,要把我母亲撵出寨子。但由于得到我父亲的保护,寨里的人不敢把我母亲怎样。但好景不长,有一次,我母亲和我父亲到山中挑柴,累了,就在一条小溪旁歇息,顺便喝了几口泉水。当时太阳很辣,我母亲困倦不堪,喝水之后,她就地躺下,不一会就睡着了。我父亲不忍心打搅她的好梦,就坐在她身边吸旱烟。这时,我父亲发现自己面前有一条可怜的小毛虫,正想过沟,但苦于无路可走。于是,小毛虫不断四处求索,险象环生,几次差点儿被溪水冲走。我父亲为它提心吊胆,就随手抓起一根枝条,为它搭建了一座小木桥。小毛虫爬上那根枝条,顺利地到达了对岸。恰恰在那个时候,我母亲刚好醒来,她笑着对我父亲说,刚才我做了一个梦,梦中遇到一条大河,我想了许多办法,也没能渡过,是你走来为我建造了一座漂亮的小木桥,我才得以顺利过河。我父亲一听,当时就觉得很蹊跷,回家以后,就去请教有经验的老人。有位老人告诉他,因为你媳妇是个琵琶鬼,所以在她睡觉的时候,她的灵魂就会变成各种蛆虫,到处游动。我父亲吓坏了,他是个胆小的人。从此以后,我父亲再也不敢与我母亲同床,甚至大白天也不敢多看我母亲一眼。我母亲在我父亲眼中,始终是一条可怕的毛毛虫,我们兄弟姊妹5人,也成了他眼中大大小小的5条蛆。后来,我父亲对我母亲说,我不能再把你们留在勐乃寨了,你们回白心寨吧!永远不要回来,我不想再见到你们。当天,我母亲含着眼泪把我们带回白心寨,并对我们说,你波(爹)不要我们了,他的心死了,我们自己搭棚建楼,一定要活下去。那时,我外婆还在世,她收留了我们。如果没有我外婆,那我们真是无家可归了。我说过,我母亲很能干,也很坚强,是她一手把我们兄弟姊妹5人养大成人的。所以,现在只要有人提起我父亲,我们都说他死了。

  苏合林日记一则(1903年6月21日下午3时,晴):

  今天,玉腊姑娘又来找我了。她不停地哭,哭了好一会才止住。我很难过,但不知怎样帮助她。我说,玉腊姑娘,今天你为什么不去采茶?玉腊回答,茶园的主人不要我了,他们把我赶出来,说我身上不干不净,有毒蛊。同伴们一见我就大喊大叫……毒莫噗……毒莫噗(不能与有蛊人家的女人来往)。

  送别玉腊姑娘的时候,我看着她一步一步脱离我的视线范围。她的身影有如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鸟,每一步都好像在躲避什么,看上去犹如她前后左右都有某种微妙的恐惧因素,使她那颗不安的心,随时都有可能掉到地上,被人践踏。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02楼 发表于: 2007-10-13
 玉腊姑娘一走,我就一直想着这个问题,如何解救她,如何帮助她?我不知此时她走到了哪里,我想追上她,与她说几句话,好好安慰她,让她好好活下去。无论如何,有我在,她就不必害怕。

  这一天,我明显地感到自己变得越来越不重要了。我一定要把玉腊姑娘从危境中拯救出来,这是我唯一目标。我再也不想为了那些所谓的理想而去追名逐利,当然我也不想苟且偷生,虚度年华。

  苏合林采访岩稳随记(1903年6月22日上午8时,晴):

  我一早来到岩稳家。我已经是第四次寻访他了,前三次他借故有病,回绝我。今天看上去,岩稳精神很好。他妻子也在,但仍旧不高兴,不理睬我。未等我说话,岩稳就说:“合林兄弟,你看看,我都快36岁的人了,还没个儿子,报应啊,害人终害己。”我认为岩稳一开口就暗暗咒骂自己去世的母亲,这极不道德。我为此感到很难受,很尴尬。但万万没想到岩稳骂的是他的妻子。当时,岩稳的妻子一听就与他争吵起来。我立即把岩稳拉到一边,给他递烟,劝他忍让一下。岩稳的妻子很不甘心,继续骂岩稳:“你不识好歹……你没良心……你断子绝孙,活该!”

  那真是个让人恐惧的女人,说话又快又狠,每个从她嘴里吐出的字,都令人害怕,除了有一种刺人的感觉外,好像还带有一股臭味。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这个女人既会折磨别人,也会折磨自己。所以,年纪虽然不大,但已俨然一个老太婆,头发乱糟糟的,脸皱得像个干胡桃,身材很高,站在阳光下,也有几丝阴森森的气息。我当时就想,如果白心寨真有琵琶鬼,那么岩稳的女人就是一个。我的感觉不会错的,岩稳的女人一定是个放蛊人。

  岩稳的女人终于走出门去了。岩稳松了口气对我说:“你看看,这个臭婆娘,她从不敢往晒衣服的绳子下走过,她做鬼心虚。”我问为什么?岩稳说:“你还不知道?琵琶鬼一从晒衣服的绳子下走过,就会现出原形。她不敢,从来不敢。现出原形就要被我们烧死。”我不说话,我思忖着,在这个世界上,恐怕真有养蛊的人。岩稳接着说:“我婆娘一定是从我母亲那里学会了养蛊,这种东西传媳不传女,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再说,我婆娘又是大儿媳,我母亲不传给她传给谁?但也许是我婆娘放蛊的技术不高,她害人不着,反而害了自己。我们白心寨有句俗话,毛驴要用汉话管,汉人有专门治蛊的巫师,比我们厉害。那些被我婆娘放蛊害过的人家,就从外地请来汉人,用苦柳叶、桃叶、蓖麻叶煮蛊,用竹梢打蛊,用纸马烧蛊。我婆娘有一次被汉人整治,夜里横竖睡不着,看她就像被火烧一样,烦躁不安,浑身搔痒,嘴里咕噜咕噜地骂人,还乱砸东西。第二天,大病一场,吃什么药也不会好。这还不算,十多年前,有一次,我婆娘放蛊害死了一个娃娃,那家人就请来几个汉人巫师,又念又唱,又烧又打,把我婆娘整治了三天,还悄悄派人在我家的房门上,钉了一颗三寸长的铁钉。你知道吗?无论哪种蛊都害怕锋利的铁器,那颗铁钉如同钉在我家的脑门上。日子一久,被烟熏黑了,我们就再也不能发现。从此以后,我婆娘养的蛇蛊就无法放出去了,害人终害己,那些放不出去的蛇蛊只好吃我家的娃娃。所以,我家的娃娃,生一个死一个,已经死了9个啦。”

  我问:“岩稳大哥,你怎么知道有人在你家门头上钉了一颗铁钉呢?”

  岩稳回答:“去年,我家也去请汉人来看。那位汉人巫师一进我家就感觉不对头,说他的大脑疼,一定是被人使法,在门上钉了什么东西了。他叫我把油灯点亮一点,找来小刀、斧头、钳子,硬是从我家房门上取下了一颗生锈的铁钉。汉人巫师还说,那颗铁钉至少有15年了。你看看,合林兄弟,一颗生锈的铁钉害得我家断子绝孙。这都是我婆娘惹来的祸。”

  我问:“岩稳大哥,你母亲是怎样死的?”

  岩稳回答:“我母亲死了?谁说的?”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03楼 发表于: 2007-10-13
 我说:“整个白心寨的人都知道你母亲死了。”

  岩稳说:“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母亲是什么时候死的?”

  我说:“半个多月前。”

  岩稳说:“不可能吧?我前两天还见我母亲去买锡箔呢!难道她买锡箔回来就死了,死在哪里?”

  我说:“不知道。我正要问你。”

  岩稳说:“太奇怪了,我母亲死了,我这个做大儿子却不知道。”

  我说:“是很奇怪,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岩稳说:“你应该去问问我的弟弟妹妹。”

  我说:“我已经问过你的两个妹妹了。”

  岩稳问:“她们也不知道吧?”

  我回答:“她们知道。”

  岩稳问:“她们究竟说了些什么话?”

  我回答:“以后告诉你,好吗?”

  岩稳问:“她们有时会乱说乱讲,你别上她们的当。”

  我说:“谢谢!我们只是随便调查了解一下。因为你母亲是个好人,我们很怀念她。现在听说她老人家死了,就顺便打听一下关于她的消息。”

  岩稳说:“我家的事,你不要多管。”

  我说:“好的!”

  岩稳说:“我家的事太复杂,谁也说不清,谁也管不了。”

  我说:“是的。”

  岩稳说:“自从你们来了以后,我家就经常出事。”

  我说:“对不起,给你们一家添麻烦了。”

  苏合林与岩醒、岩相的谈话记录(1903年6月26日中午12时,多云间晴):

  我说:这次重返白心寨,我主要是来看看你们一家。听说你们的母亲去世了,是真的吗?我和姜教授听了以后,非常震惊。究竟是怎么回事?

  岩醒:我母亲肯定被人杀死了。你们知道,想杀我母亲的人很多,上次要是没有你们的保护,我母亲早就被人烧死了。你们一走,许多人很高兴,因为他们终于可以随便把人撵走,随便把人烧死了。从我记事开始,他们不知撵走了多少人,烧死了多少人?但现在最令我气愤的是,我家也有想杀死自己母亲的人。那简直是疯子,被蛊吓疯了,吓死了。我想问问你,合林兄弟,你是有学问的人,见过世面,你说说,我们白心寨究竟有没有蛊?蛊在哪里?谁能拿出来给我看看,谁敢在我身上试试?有人一直说我母亲养蛊,有什么证据?我一直在自己的母亲身边长大,难道她养蛊我也不知道?我想问一问,世界上哪有如此秘密的事?我母亲能把我们的眼睛天天蒙起来吗?总有露馅的时候吧?几十年了,我母亲忍辱负重,把我们养大成人,不骂我们,不打我们,谁能有这样的好母亲?谁见过这样的好人?可是,竟然有一个人一直想向我母亲下毒手,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母亲亲生的大儿子。这样歹毒的人,比蛇蛊恐怖一百倍,一千倍。我现在还缺乏必要的证据,但我相信,总有一天,这个人的所作所为一定会暴露出来。到时,我要亲手杀了这个蠢猪,这个孽种,这个恶魔,为我母亲报仇。

  岩相:我妈妈不是琵琶鬼。我没见她养蛊,她不会害人,对我们和邻居都好,可是想害死我妈妈的人却很多。我大哥在前几年就想打死我妈妈。我亲耳听到我大哥骂我妈妈是个老皮扒(琵琶鬼),把我们全家搅浑了,害别人,也害自己人,年年放蛊出去吃人,吃来吃去,哪怕是儿子家的娃娃也敢吃。当时,我与我大哥争辩,我大哥就狠狠打我几巴掌,还骂我是个小皮扒,将来娶不着媳妇,只能去养骡子蛊过害人。

  岩醒:那个蠢猪说你能养骡子蛊?好,好,好,你就养骡子蛊吧,骡子蛊有能耐,你用它把那个蠢猪家的粮食精气吸过来,让他闹粮荒,饿死那个孽种。

  岩相:不说啦,不说啦!谁敢养骡子蛊就去养,我不会养,也不敢养。骡子蛊驮来的东西,我不敢吃。

  岩醒:你还小,不懂事。

  岩相:我已11岁了。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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