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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经典-《大唐双龙传》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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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44楼 发表于: 2007-09-09
第三章 东都闲情
  王世充一边策骑朝自己的官署缓驰而去,一边皱眉问寇仲道:“若他摆的是空城计,我们这么不战而退,岂非惹天下人耻笑。”

  另一边的欧阳希夷、后面的郎奉和宋蒙秋都露出同意的神色。

  寇仲微笑道:“若我们真个挥军攻打宫城,只有两个可能性,一是破城而入;一是伤亡惨重,坚持不下。而无论是那个可能性,都对我们有害无益。因为我们志不在此,只要能击溃李密,那还怕杨侗和独孤峰不乖乖屈服。刚才只要看独孤峰有恃无恐的姿态,便知他有李密在后面撑腰,根本不怕我们强攻。”

  欧阳希夷不解道:“如能控制宫城,尽除独孤一党,于我们又有何坏处?”

  寇仲恭敬答道:“前辈问得好,先不论破城的难易,假若洛阳重归稳定,李密岂还肯挥军西来。定会采观望态度,待等得另一有利形势后才来攻。那时胜败难测,那及得上现时的有利形势?”

  四周包括王世充在内的几个人都听得大为服气。

  要知以往王世充与李密交手,从没有赢过半场胜仗。而王世充之所以仍能立得这么稳,凭的就是洛阳这四面十二门,门门都是关口,内则层层设防,外则长堑围护,又有天然屏障的坚城。

  所以李密一旦晓得洛阳有事,必不肯错失良机,那他们就有乘虚机会。

  王世充仍有疑虑,问道:“独孤峰势力雄厚,他又非善男信女,加此一来,岂非把主动之势拱手让与他吗?”

  寇仲胸有成竹道:“当然不可如此,现时只要我们枕重兵在端门外,独孤峰便动弹不得,到李密来攻时,我们再把宫城所有出入口封闭,却不攻城,只截断内外的粮路、那时便可迫杨侗交人,何须浴血攻城呢?”

  欧阳希夷欣然笑道:“难怪小兄弟把南方闹得天翻地覆,果然非是只逞勇力之徒。不过我们定要小心对方高手的暗袭,若尤婆子亲自出手,恐怕不容易应付。”

  王世充冷笑道:“我王世充若是这么容易被杀,早死了十多遍。”

  寇仲嘻嘻笑道:“这个当然,嘿!我也要去找些人来助拳呢!”

  ※※※

  徐子陵来到新中桥,跋锋寒早恭候多时,欣然迎上,笑道:“我刚才在数泊在桥东码头的船有多小艘,刚数到第三百八十三艘你就来了。这里的水道陆路交通真繁密,似乎天下的舟车都到了这里来填塞河道和街道。加上中外客商来推销他们的香料珍玩,锦绢丝绸,又或粮食茶叶等货品,使洛阳成了中外货物的集散中心,非其他城市所能媲美。”

  徐子陵环目一看,桥上桥下确是挤得水泄不通,万人云集,旅店、酒食店鳞次栉比,将洛水南北的市集连成一片,热闹非常,微笑道:“我还以为会比锋寒兄早到呢!”

  跋锋寒和他随着人潮步下新中桥,过市不入,沿街而行道:“琬晶想见你一面,不知子陵意下如何?”

  徐子陵吓了一跳,皱眉道:“她为何要见我?”

  跋锋寒微笑道:“她竟通过我来传话,为的当然不会是儿女私情,子陵放心好了。至于是什么事,她倒没说出来。”

  徐子陵欲言又止,跋锋寒笑道:“你是否奇怪我和琬晶的关系?要怎么说你才会明白?或者可以这样说,在某一段时间内,我们很有机会发展为情侣,不过我们都任由这机会溜掉,我是心有所属…”

  大力一拍背上的斩玄剑,续道:“她却是身有所属。”

  徐子陵洒然笑道:“说不定有一天你两人回想起来时,会深感可惜!”

  跋锋寒摇头道:“我是不会为这种事后悔的,你说我无情也好,什么都好。总言之男女间事缺乏了一种永恒的价值。对我来说,男女亦是可作知己朋友般相处。”

  这时一群体形彪悍的武装大汉迎面而来,狠狠盯着两人,可是给跋锋寒锐目一扫,全都不敌地避开目光。

  徐子陵微笑道:“锋寒兄和公主似乎不止知已朋友那么简单吧?”

  跋锋寒耸肩道:“有些东溟派不方便做的事,便由我去做,例如收账、又或找人算账,否则我何以为生,陵少满意了吗?”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少有见你这么随和风趣的,可见锋寒兄见过佳人后,心情大佳呢!”

  跋锋寒讶道:“此事真奇怪,人说君子好逑,世上像公主那种美女肯定罕有之极,连我见了都为之心动。偏是你徐子陵半点都不把她放在心上,这是什么一回事?”

  徐子陵随着跋锋寒转入通往东门的大街,那是他们约定寇仲留下标记的地方。

  由于两人各具独特形相,这般并肩而行,自是惹得行人瞩目,女孩子则频抛媚眼。

  徐子陵却对别人的注意和美女的青睐视若无睹,淡然自若道:“自古以来,多少男女为了爱情而不顾一切,锋寒兄可否告诉我那是怎样的一种情怀?”

  跋锋寒伸手按着徐子陵的肩头,苦笑道:“恐怕我、你及寇仲都是最没有资格谈这个问题的人。或者人生在世,会自然而然去追求某些事物,例如功名富贵、娇妻美妾,只有通过这追求的过程,人生才有意义。”

  徐子陵想起寇仲,点头道:“说得好!最有趣的只是追求的过程和成功的刹那,接着便要开始另一个追求。”

  跋锋寒有感而发的叹道:“所以没有结果的爱情反是最完美的。这说法似乎很悲观灰暗,却是千古不移的真理。唉!任何爱上我们的女子,都注定不会有结果的,想想也教人神伤。”

  又道:“你尚未答我肯不肯去见琬晶一面呢?”

  徐子陵苦笑道:“饶了我好吗?别忘了她曾刺我一剑,当时我已立下决定,以后都不再想与她有任何瓜葛。”

  跋锋寒默然片晌,走了十多步后,才点头道:“这该是明智之举!以后我不再在你面前提起琬晶的事好了!”

  瞥了他一眼后续道:“你知否我们这样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走着,等若向我们所有的敌人宣战和挑引。”

  徐子陵笑道:“我倒没想过这问题,不过现在洛阳各路人马齐集,互相牵制下,反便宜了我们。我才不相信谁敢肆无忌惮的聚众围攻我们。”

  跋锋寒嘴角逸出一丝森寒的笑意,若无其事道:“所以现在正是我们趁机反击的好机会,今晚我们就去收一笔烂账,看看对方肯否欠债还钱。”

  听他这么说,徐子陵立知跋锋寒从单琬晶处得到了情报,微笑道:“这个欠我们债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跋锋寒淡淡道:“此人乃阴癸派内长老级的人物,只要能抓住他,便不愁不清楚你瑜姨的情况。”

  徐子陵愕然道:“阴癸派的人出名行藏隐秘,但听你的口气却像可轻易找上他的样子!”

  跋锋寒解释道:“此人表面上另有身份,谁都不知他实是阴癸派的重要人物,且是阴癸派在北方主理情报消息的最高负责人。你该知是谁告诉我这重要的消息吧!因为我答应了你不再在你面前提起她的名字。”

  徐子陵苦笑道:“不要耍我!说便说吧!我也想找个人来问问玉成他们的行踪,只是苦于投问无门吧!”

  跋锋寒在离东城中门数百步许处停下脚步,指着对街的一间面食馆道:“这就是我们和寇仲约定留下标记的地方,这食馆最出色是川面,你若像我般无辣不欢,定会大快朵颐。”

  徐子陵欣然道:“那就试试他们的担担面吧!今趟由我请客。”

  两人正要横过街道,忽然一辆马车在两人前面停下,刚好拦着他们的去路。

  他们愕然止步,定神瞧去。

  车窗布廉低垂,透出一股神秘的味儿。

  驾车者是个脸目陌生的壮汉,此时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雪白整齐的牙齿,沉声道:“两位爷儿要到那里去,让小人送两位一程!你们的仇家这么多,随处闲逛怕不太妥当吧!”

  他一开腔,两人立即认出他是寇仲,笑骂声中,欣然登车,分别挤坐到寇仲两旁去。

  寇仲夸张地一声叱喝,操控着拉车的两匹健马往南拐了一个弯,转入另一条与城墙平衡的大街去。又一手扯下面具,塞入怀内哈哈笑道:“终于来到洛阳了!我们的敌人有难矣!”

  ※※※

  徐子陵和跋锋寒今趟在马车御位处居高临下瞧着阔敞无尽的长街,街上往来频繁的车马,两边道上熙攘的行人、又是另一番感受。

  寇仲兴致极高,蹄起蹄落间,一口气把先后与王世充和独孤峰“交手”的经过如盘奉上,显然对跋锋寒的信任大大增多。

  跋锋寒听罢微笑道:“那我们现在更要打醒十二个精神,尤婆子或仍不屑出手,但独孤凤却肯定不会放过我们。女人干起刺客,会比男人更不择手段的。”

  寇仲信心十足道:“我们的山中十日岂是白练的,而且来此途上的一番历练,令我们三人都不断作出突破,正不知该到那处找些真正高手来试刀,他们肯送上门来,就最好不过。嘿!不过我们由现在起最好不要分开。”

  两人听他最后一句终露出了尾巴,差点为之喷饭。

  寇仲大感尴尬,忙岔开话题道:“你们两个家伙又斡过什么来呢?”

  跋锋寒耸肩道:“我与单琬晶碰过头,收集了一些有关阴癸派的消息,就是这么多了。”

  寇仲失声道:“什么?你两人一起去见过东溟公主?”

  徐子陵心中涌起一阵奇异的感觉。

  未和跋锋寒相处前,总觉得他冷酷无情,但其实他也有感情充沛的一面。

  跋锋寒笑道:“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更何况琬晶名份已定,一起见她又有什么问题?不过事实上陵少临阵退缩,自己逛街去了。”

  寇仲向徐子陵道:“有到约定处找过玉成他们吗?”

  徐子陵摇头表示没有,然后轻描淡写道:“我只见过四个人,依次序是李靖、刘黑闼、李世民和师妃暄。”

  两人齐齐失声叫道:“什么?”

  惹得街上的人都朝他们沿道缓驰的车子瞧来。

  ※※※

  天津御柳碧遥遥,轩骑相从半下朝。

  寇仲策着马车,转入贯通皇城南端门和定鼎门的天街,槐柳成荫的大街两旁万家楼阁林立,钟楼鼓楼遥遥相望,举目都是客店、皮店、竹竿行、羊毛行、杂货店、纸张店、棉花肆、鲜果行等竞相设立,盛极一时。

  街道上自是行人如鲫,车轿川流不息,一派繁华大都会的热闹情况。

  这时徐子陵刚把今早的事交待出来。两人都同意秦川有很大可能是师妃暄。

  马车望着天津桥驰去,由于道上人车众多,故行速颇缓。

  在南北对起四楼的衬托下,天津桥益显其万千气象。

  桥南就是今早徐跋享茗的董家酒楼。

  跋锋寒皱眉道:“有一事非常奇怪,子陵刚才说从这个可能是师妃暄的秦川身上感应到一种玄之又玄的宁静感觉,故出言问他是否佛道中人,对吗?”

  徐子陵点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寇仲双目寒光闪闪,却没有作声。

  跋锋寒道:“那种感觉是否很强烈呢?”

  徐子陵沉吟片晌,答道:“不能说是强烈,但却非常清楚。”

  跋锋寒拍腿叹道:“这就对了。若秦川真是师妃暄,以她的高明,绝不会透露出本身的任何讯息,所以和氏璧定是在她身上,而少陵感应到的只是她身上的和氏璧,而传说中的和氏璧正有镇定心神的妙用。”

  两人均觉有理,并对跋锋寒的智慧大为佩服。

  寇仲吁出一口长气道:“这么说,这秦川定是师妃暄了。”

  跋锋寒沉声道:“也有可能是宁道奇本人。”

  徐子陵吓了一跳道:“我的娘!”

  寇仲策车越过了前面由四名健仆抬着的华丽大轿,苦笑道:“无论秦川是师婆娘,又或宁老头,我都要把和氏璧明偷暗抢弄到手中,否则若给李小子得了,我就要回乡下耕田了!”

  两人倒抽一口凉气,哑然无语。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45楼 发表于: 2007-09-09
第四章 明偷暗抢
  由于正值午漫时刻,董家酒楼下层座无虚席,人头涌涌,插针难下。

  寇仲自有他的一套,找来伙计亮出郎奉的朵儿,伙计立时变得毕恭毕敬,把他们领到三楼的厢房雅座。

  寇仲靠窗而坐,瞧着下面船去舟来的洛水,叹道:“这就是权势的好处,只沾上点边儿已可以高人一等。”

  跋锋寒笑道:“无论你如何自鸣清高,但不能否认清高本身也须有权势支持,否则如何清高得起来。”

  寇仲见徐子陵不悦地瞪着他,忙投降道:“我只是利用权势来得点方便,绝不会以之欺压别人,还会设法拿它来主持公道,哈!”

  跋锋寒笑道:“比起上来我和仲少都是现实庸俗一些,不似子陵般超然于物外。”

  徐子陵苦笑无语。

  寇仲精神一振道:“现在王世充和杨侗的斗争正处于拉锯的状态,暂时可以放到一旁不理。嘿!至于和氏璧,哈!子陵你定要助我。”

  跋锋寒奇道:“你为何只问子陵而不问我?”

  寇仲愕然道:“老跋你与此事毫无关系,为何却要为我拿性命来博?我正为当你是兄弟,才不想你牵连进去,你的烦恼仍不嫌多吗?”

  徐子陵亦不解地瞧着跋锋寒。

  无论宁道奇或师妃暄,都是无人敢惹的劲敌,寇仲若非在这种成败关键的形势下,亦绝不会去触犯他们。

  现在却是别无选择。

  跋锋寒默然半晌,又扫了两人一眼后,锐目射出充满着一种情怀的异芒,徐徐道:“我之所以爱和你两个小子厮混,而且愈混愈觉精采刺激、过瘾有趣,皆因我们都有一个悲苦的出身和童年岁月,我最看不顺眼就是那些高门大阀的人,更不屑自以为至高无上的江湖门派。所以那天才助你们对付长叔谋,皆因不服他们那种自以为是的权霸姿态。”

  顿了一顿续道:“我最佩服就是从一无所有创造出不世功业的真豪杰,假设让李世民设身处地与你们换了位置,他能有你们的成绩吗?这类事我最看不过眼。哈!挑战宁道奇又或师妃暄,正好亦是我想做的事,我跋锋寒焉能错过此等良机。”

  寇仲大喜道:“有跋兄相助,我两兄弟就如虎添翼。”

  徐子陵苦笑道:“我总觉有点不妥当,说到底师妃暄只是为造福天下而努力…”

  跋锋寒冷然道:“子陵太固执了。只问那么几句话,怎能决定某人是否能做个好皇帝?而我认为只有贫苦出身人,才有资格当好皇帝,盖因深明民间疾苦,也热心解除民间疾苦。”

  寇仲拍案叫绝道:“寒少说得好,秦皇汉高便是个好例子,前者出身王侯,后者出身布衣,谁是好皇帝,乃不争之史实。哈!”

  徐子陵没好气的瞅着地道:“那你定是好皇帝吧?”

  寇仲反问道:“你说呢?”

  徐子陵为之哑口无言。

  寇仲双目闪闪生辉道:“这事已到了明知是送死也不能回头的阶段,要争天下,就要无所不用其极。正如寒少说的纵使天皇老子、太上老君、如来佛祖挡在路前,也要一脚把他踢走。和氏璧我们是志在必得,否则若落到李小子手上,等于迫他造他老爹和老哥的反。”

  跋锋寒道:“最好师妃暄已把和氏璧给了李世民,抢起来会容易一些。”

  寇仲盯着徐子陵道:“你究竟肯否全力助我,别忘了,嘻!一世人两兄弟呢!”

  徐子陵除了苦笑外,还能说什么。

  跋锋寒道:“现在我们首先须查清楚和氏璧是否到了李世民手上,才能行动。”

  寇仲道:“这个简单之极,若李世民取得和氏璧,必立即秘密离开洛阳,所以我们只要旁观他的动静,便可得端倪。”

  跋锋寒双目寒芒烁动道:“听说李世民已得李渊真传,颇有两下子,且手下能人众多,若我们拦途截劫,绝占不到便宜。所以应以偷为上策,抢则显非良方。”

  徐子陵松了一口气续道:“若不用从师妃暄处抢玉璧,我们尚有成功的希望。”

  寇仲挨过来搂着他的肩头大乐道:“陵少这句话真令我胸怀大慰,照我看十有九成师妃暄会看中李世民,这小子只是卖相已可赛赢发长似鬼的李密,又或老奸巨猾如王世充,只可惜我尚未冒出头来,令李小子在全无威胁下独占魁首。”

  跋锋寒哑然失笑道:“若论自吹自擂,天下确无人可出你之右。好了!闲话休提,监视李世民之责包在我身上,他和东溟派必有联系,今晚酉戌之交我们再聚首,然后决定如何行动。”

  此时伙计端上酒菜来,跋锋寒取了一个馒头,便迳自去了。

  寇仲一边大吃大喝,一边笑道:“想不到跋小子这么够朋友,真令人意想不到。”

  徐子陵叹了一口气道:“尚未找到玉成他们,你难道不担心吗?”

  寇仲放下一粒饭都没剩下的空碗,苦笑道:“这种事担心来有屁用,幸好他们四人都得我们真传,定会吉人天相。说不定待会下楼时便见到他们在吃饭。待会到约定的地方看他们是否在那里就有分晓。”

  徐子陵道:“还记得那叫虚行之的人吗?你不是约了他在洛阳见面吗?”

  寇仲点头道:“当然记得。这人是天生的军帅人材。我已在约定地点留下标记,他明早看到后、便会在指定处等我。我仲少办事,陵少放心好了。”

  又道:“我对李小子没有什么感情,反脸动手亦没怎样。可是和李靖终曾做过兄弟,这就教人头痛。”

  徐子陵默然半晌,暗忖无论如何不满李靖,终难对他狠下心肠,颓然道:“只要你肯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便全力助你得到和氏璧。”

  寇仲戒备地道:“只要合情合理,我怎会不答应。此事你怎也要帮我,若李小子连和氏璧也保不住,必可令师妃暄和宁道奇对他印象大改。”

  徐子陵不悦道:“你千万不要轻敌,李小子文武全才,无论任何一方面都比我们只高不低,就只不及你狡猾。一个不小心我们便要阴沟里翻船。”

  寇仲微笑道:“他和我一样那么狡猾,但可能及不上我们的灵活变通。以有心算无心,尤其这是王世充的地头,王世充目前更与我像蜜蜂和蜜糖的关系,只要我动个指头,李小子休想有命离开洛阳。”

  接着双目闪过森寒的杀机,沉声道:“没有李世民的李阀,就像没有利爪利牙的老虎,怎都凶不起来,你明白吗?”

  徐子陵苦笑道:“这正是我的条件,李小子是因我而暴露行综,所以你绝不能利用这次机会杀他,要杀他就待下趟好了。”

  寇仲愕然片晌,叹道:“一世人两兄弟,我还有什么话好说呢?好吧!我将来就和他在沙场上见个真章,谁输了都没得怨人。”

  接着从怀内掏出一卷帛图,挪开桌上碗筷等物,摊开来道:“给你看这宝贝,若占良和奉义他们到了关中后能给我依样葫芦的再绘一张,便最好不过。”

  斑占良、牛奉义、查杰三人是他们所创双龙帮的内三堂堂主,依照计划早一步潜往长安,为发掘‘杨公宝库’作准备功夫。

  徐子陵定神细看,原来是一幅洛阳的城市图,所有街道、里坊、河桥、城楼无不详细的描绘出来。

  讶道:“王世充倒很信任你。”

  寇仲微笑道:“他不是信任我,而是想故示信任来收买我,而我又装出对董淑妮情根深种的情种样儿。事实上王世充这人面懵心精,老奸巨猾,表面一套,暗里又是一套,且能不动声息,布置好一切后才会让你知道。”

  徐子陵凝神细看宫城与皇城的关系时,心中一动道:“李世民今趟来洛阳,除了和氏璧外,会否还另有原因呢?可记得老跋曾说过,李小子的老子李渊想纳董淑妮为妃吗?此事若成,等若李渊和王世充结成联盟,你利用王世充来对付李世民的如意算盘便再打不响!”

  寇仲笑道:“你放心好了!董淑妮这妞儿反叛成性,凡是由王世充安排给她的男人,她都不会接受,只要好好利用她这心态,说不定可破坏李渊和王世充的关系。”

  接着苦思道:“有什么方法既可偷得和氏璧,又不教人知道是我们干的呢。哈!有了!差点忘记你是疤脸大侠,而我则是你的拍档麻脸巨盗。”

  “笃!笃!”

  两人愕然瞧着被敲响的房门,大为惊懔,只凭此人来到门后仍能瞒过他们的耳朵,便知来人绝非平凡之辈。

  寇仲喝道:“请进来!”

  门外全无反应。

  寇仲跳将起来,一个箭步标前,把门拉开。

  其他厢房猜拳闹酒的声音,立时潮水般涌过来,可是门外和长廊连伙计都不见一个。

  寇仲缩回探看着两边的大头,关上房门,色变道:“今次糟了!”

  徐子陵亦感心寒,沉声道:“莫非是宁道奇又或师妃暄,躲在门外偷听了我们的对话?”

  寇仲回到他身旁坐下吐出一口凉气道:“这个可以放心。唉!我只是指他在门外偷听一事。因为走廊处一直人来人往,只有刚才的一刻才没有人,而他就趁此一刻来向我们作警告,可知他一直在注意和监视着我们。”

  徐子陵禁不住头皮发麻,低声道:“此人至少在轻功上胜过我们,问题是若对方是师妃暄或宁道奇,你的盗宝大计就注定要惨淡收场。”

  寇仲摇头道:“我敢肯定此人偷听不到我们的说话。皆因有你陵少在,谁能避过你的灵觉,其次是这家酒楼的木材质地极佳,能高度隔音,我们又蓄意低声交谈…”

  “笃!笃!”

  敲门声再次响起,就像上趟般先前绝无半点声息和足音。

  寇仲凑到徐子陵耳旁道:“我们必须以出奇制胜的手法,才能争回主动之势,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嘿!扮扮胆小鬼如何呢?”

  徐子陵与他心意相通,交换个眼色后,放下银两,收起帛图,同时哈哈一笑,两溜烟般穿窗而出,先登上楼顶的瓦面,再横过十多丈的空间,落到桥旁里巷密集的居处,几个起落便已去远。

  此时一位长得千娇百媚,娇小玲珑的妙龄女郎现身瓦顶处,狠狠瞪着两人溜失的方向,猛一跺足,咬牙切齿的道:“看你们能逃到那里去,和氏璧落到你们手上时,就是你们死期到的一刻。”

  寇仲领着徐子陵穿过刻有“洛阳坊”三字的门楼,后面就是横贯洛阳东西的洛水,得意的道:“这一着果令对方跟无可跟,照我看敲门的人当非师妃暄或宁道奇,因为他们都是禅道之人,讲求‘点到即止’,怎会连敲两次门那么低招。”

  徐子陵点头同意,道:“不过此人绝不容易应付,最厉害是我们连他是男是女都不晓得。他在暗我们在明,使我们完全陷在挨打的局面中。”

  寇仲伸手搭上他肩头,笑嘻嘻道:“我们刚才用足老跋教下的方法,在闹市左躲右避了大半个时辰,若仍不能把他甩掉,我两兄弟就认命好啦!”

  两人走入一条深长的里巷中,徐子陵皱眉道:“你究竟要带我到那里去?”

  寇仲欣然道:“当然是回家!”

  徐子陵愕然道:“回家?”

  寇仲边行边察看两旁房舍的屋中动静,笑嘻嘻道:“我们两人乃双龙帮帮主,怎可连秘巢都没有一个?哈!对了,就是这里,进来吧!”

  徐子陵眼光光的瞧着寇仲越墙而入,才醒悟过来。

  当日他们和高占良等分头北上前,寇仲和手下们商量了多天,其中一项当然包括了在洛阳布置这个巢穴。而寇仲刚才则从高占良等人的暗记里,知悉此处的方位地址,所以现在寻到这里来。

  想到这里,也不由不佩服寇仲思虑的周详。这秘巢的最大好处,就是让帮内的人知道若抵达洛阳,该到何处去碰头会面。

  寇仲舒适地挨坐椅内,举手挺足的伸了个大懒腰,叹道:“这房子不错吧?”

  徐子陵在他对面坐下,望往窗外阳光漫天下的小院子,讶道:“这屋子为何能如此一尘不染、井井有条,连院内的花草都修剪整齐,究竟是什么人在打扫呢?”

  寇仲想当然的道:“不要以为占良只是粗汉一名,其实他办事极为细心,只有如此才不会教人生疑,照我猜想他是雇了人定期打扫,或三天一趟,又或六天一次。”

  徐子陵摇头道:“我总觉得有点儿不妥当。”

  就在此时,两人心中同时生出警兆。

  涫涫柔美低沉的声音在大门外响起道:“子陵猜得对!是人家因等你们闲得发慌时,只好为你们打扫房子来消磨时间吧了!”

  两人同时色变。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46楼 发表于: 2007-09-09
第五章 心理策略
  两人听到涫涫的声音,首先担心的却非本身的安危,而是担心段玉成四人的境况。

  涫涫之所以能在这里守候他们,定是从段玉成四人处迫问出联络标记的事,才可以做到;以此推之,段玉成他们自是凶多吉少。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均从对方眼中找到忧骇之色。

  今趟不比从前,乃敌人蓄势以待,精心布局来对付他们,以涫涫的才智和实力,绝不会教他们再有逃生的机会。

  涫涫娇甜的声音又在外面响起,不过改了位置,从西窗的方向传过来,柔声道:“子陵兄和仲少爷不是骇得脚软吧!为何还不学以前般做两头落荒之犬呢?”

  她的声调虽是无比温柔,但内容却流露出对两人切齿的痛恨。

  寇仲向徐子陵打了个眼色,嘿然道:“凡是敌人欢喜的,我仲少都一力反对。而且谁都有权留在自己温暖的家中享受宝贵的生命吧!啊!请恕小弟没兴趣逃走!”

  徐子陵会意,明白死守屋内,可能尚有一线生机,长身而起,立在厅心,功聚双耳,监听四面八方的动静。

  刹那间,他忘记了生死,精神全集中到听觉那奇异的天地里去。

  然后他感到了除涫涫外另一个人的存在。

  那是无法解释的感觉。

  事实上对方没有发出半点声息,但徐子陵却清楚知道他正在后院里。

  而此人肯定若非是曲傲本人,亦是曲傲那般级数的顶尖高手。

  此时寇仲刚把话说完,涫涫“噗哧”一笑道:“这房子是人家租的嘛!涫涫又未曾嫁给你,你却来个鹊巢鸠占,算那码子的道理?”

  今次她的声音又到了东窗外,使人心中泛起怪异莫名的感觉。好像她能化身千万,同时存在于不同的地方,把房子重重包围,再通过不同位置的化身跟他们说话。

  来自《天魔秘》的天魔妙法,果是不同凡响。

  寇仲心中大是懔然,朝徐子陵瞧去,只见他神色平静如无纹的湖水,正向自己打出手势,表示后院尚有一个人。

  寇仲沉声道:“我的四名手下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理你是魔教妖女,又或天王老子,总之我定要血债血偿。”

  涫涫的娇笑声像轻风般送进他们耳内道:“人自出娘胎后,便营营役役,至死方休。既然早晚要死,那早死岂非可省了很多活罪吗?你的四名手下便比你们幸运多了!能早一步躺下来休息,我本着让他们好生安息的心意,为他们在后院筑了四座新坟,趁你尚有一口气时,何不出来拜祭他们。”

  寇仲深吸一口气,把心中的愤怒、仇恨全排出脑海之外。

  今趟可说他们出道以来最有机会丢命的一刻。而他们唯一求存之道,就是要凭真功夫保命,所以现在他就拿出真功夫来,进入井中月那空灵玄妙的境界。

  后院的人绝不会是曲傲,因为对杀子的大仇人,他不会有这种耐性。

  心中一动,寇仲放松一切似的挨到椅背处,道:“边不负你既来此处,为何却要鬼鬼祟祟,做其缩头乌龟?”

  涫涫的声音透过瓦顶传来道:“算你这小子有点道行,不过边师叔不喜与外人说话,你怎么说他都不会有兴趣答你的。”

  寇仲哈哈一笑道:“你在外面走来走去,既可笑又累坏腿子,何不进来喝口热茶!”

  厅子的前门、后门同时无风自动的张了开来,令整个地方立时弥漫着阴森的鬼气。

  徐子陵凝望寇仲,露出一丝笑意,眼睛透出深刻的感情,打出要他逃走的手势。

  寇仲虎躯剧震。

  徐子陵决定牺牲自己,让自己能逃出去,既可继续做争霸天下的美梦,更可为他报仇。

  “锵!”

  井中月离背而出。

  寇仲同时长身而起,仰天长笑道:“我两兄弟今天一是相偕携手离开,一是双双战死于此,再没有第二个可能性。”

  衣袂飘响,美得不可方物,一身素白,赤着双足的涫涫现身正门处,笑意盈盈的道:“涫涫最欣赏的就是你两个小子的英雄气概,因为杀起来时份外痛快。若是普通的凡夫俗子,纵使伸长颈项,奴家也没兴趣劈下去!”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涫妖女怕是色厉内荏吧!有那一次对着我们你是没有受点伤或吃些亏的?而我们则一趟比一趟厉害,你今趟肯来助我们练功,我们真的求之不得。”

  寇仲眼尾都没瞧往涫涫,全神审视手上的“井中月”,叹道:“小陵啊!我这生人还是首次感到你动了真怒,生出杀机呢!”

  涫涫微耸肩胛,作了一个能使任何男人动心的娇娆神态,迳自在两人间穿过。到了后门旁的茶几处,像妻子对丈夫般情深款款的道:“忘了告诉两位!人家特别为你们预备了一壶别离茶,趁热喝好吗?”

  两人讶然互望,心中同时想到一个问题:涫涫岂非故意让出任他们逃生之路来吗?

  接着又一起醒悟过来。

  涫涫现在用的是一种精神战术,只要他们由此生出逃走之念,视死如归的气势和强大的信心,便会立即土崩瓦解。

  那时就是涫涫出手的一刻。

  此女果不愧是能比得上祝玉妍的魔教传人,明白到《长生诀》的奇功最重精神境界,故要从这方面入手攻破他们的诀法。

  刀身反映着窗外的阳光,金光灿然。

  刹那间,寇仲晋入井中月的境界。

  这是给迫出来的。可是这正证实了只要他们能保留在长生诀的境界中,连涫涫也要顾忌几分,所以到现在尚未动手。

  无论她说的是已杀了段玉成等四人,又或像现在般故意让出逃路,都是为了攻破他们的诀法。

  就在此刻,寇仲亦像徐子陵般感应到边不负的位置。

  他已到了瓦面上去。

  寇仲心中涌起怪异无伦的感觉,因为就在此一刹那,他真正明白到“奕剑之术”的奥理。

  以前他的奕剑术,只是针对棋子的攻守而发,但却忽略了全局。

  棋盘就是眼前可直接见到或间接感觉到的空间,棋子就是自己、徐子陵、边不负和涫涫这两组敌对的对手。

  无论那只棋子移动,都会影响到全局。

  自己既为其中之一,那自己若动,敌棋必亦相应。

  例如自己移往正门,装作要逃走的样子,敌人会怎样反应?

  如果自己能料到敌人的反应,不正吻合“以人奕剑、以剑奕敌”的精神吗?

  想到这里,寇仲对奕剑术豁然贯通,心中涌起强大无伦的信心和斗志,先朝徐子陵凭目寄意,接着笑嘻嘻道:“除非你那杯是合欢茶,否则就请涫小姐自己好好享用吧!啊!我忘了买点东西,要出去一转,由小陵侍候你好吗?”

  大步朝正门走去。

  徐子陵知他出手在即,微微一笑,蓄势以待。

  对天魔功他已有深入的认识,正是千变万化,令人无从捉摸。

  涫涫正为四个空杯子斟茶,背着两人淡淡道:“不若我们来个商量好吗?只要你们肯告诉涫涫‘杨公宝库’所在,我们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以后大家河水不犯井水,两位尊意如何?”

  徐子陵从容自若道:“不知涫小姐是否肯相信,你们早错过了杀死我们的时间和机会,所以现在无论你在言语上如何施展下乘狡计,亦将徒劳无功。”

  涫涫虽被徐子陵一语戳破,却丝毫不为所动,捧起放着四个清茶的圆盘,以一个妙至难以形容的姿态,旋身面对静立如山的徐子陵和正要走出大门的寇仲的背影,秀额微蹙的道:“人家句句发自真心,你却那样看待人家,奴家的心给你伤透了。”

  她的声音充盈着一种强烈的真诚和惹人爱怜的味道,连寇仲也差点被诱得要停步回顾。

  徐子陵朝她望去,淡然笑道:“涫小姐莫要枉费心机了,《长生诀》与《天魔秘》一正一邪,天性相克,如此口舌言语的雕虫小技,怎能奏效?”

  此时正门外响起边不负的声音道:“涫儿啊!你买的芍药开了五朵花哪!”

  寇仲刚跨出大门的门槛,只见阳光普照的门前空地处,高颀潇洒的边不负一身文士装束,正负手观阅摆在外院门旁的盘栽。

  寇仲心中涌起曼妙的感觉,体会到自己已完全把握到奕剑术的精要。

  假设自己不是料到边不负会在前方院门处拦截,此刻必会停下步来,再决定进攻退守之道。

  现在当然是另一回事。

  井中月搁到左肩处,步伐不停,笑嘻嘻的道:“老边你原来除了为老不尊外,还是贪花之人,难怪要采摘你涫师侄女这朵鲜花哩!”

  边不负和涫涫同时心中一震。

  要知此事乃边不负和涫涫两人间见不得光的隐秘事,寇仲却随口道破,怎不教两人在猝不及防下心神受扰。

  在边不负来说,得到涫涫是心底里的渴望,但直至此刻仍未能达到,登时给勾起心事。

  涫涫则在思索寇仲如何能晓得这秘密,迅即想到那晚在小谷内潭水旁与边不负的对话。不用说寇仲等那时正躲在一旁,而自己却未能觉察,竟然错失了毙敌的良机。

  换句话说,寇仲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恰好使两人心神波动,露出绝不该露的心灵空隙。

  敌对两方的人,打一开始便以种种心理精神战术务求扰乱对方无隙可寻的心境,最后终由寇仲、徐子陵一方占了上风。

  如此机会,两人焉肯放过。

  寇仲大喝一声,井中月从肩头弹起,化作一道黄芒,朝边不负砍去。

  徐子陵身子一晃,到了涫涫左侧处。

  边不负和寇仲首先交上手。

  眼见寇仲井中月来势凌厉,边不负却是夷然不惧,收摄心神,右手洒然挥迎。

  他的宽袍大袖滑了下来,露出右手扣着直径约尺半、银光闪闪的圆铁环,晃动间完全封死了井中月的进攻路线。

  寇仲此刀蓄势已久,见边不负落于守势,那肯错过如此良机。

  “当!”

  刀环相击。

  两人分别错开两步。

  表面看虽似是平分春色,但寇仲却心知肚明自己既是蓄势而发,又是在主攻的情况下,仍不能多占便宜,立知在功力上这魔头至少要胜上自己两、三筹。

  正如跋锋寒所言,此人只可以智取,绝不可力敌。

  井中月这一招并未奏功。

  屋内的徐子陵和涫涫,亦到了动辄分出生死胜负的危险境况。

  就在徐子陵移往涫涫去时,心念电转间,他已想通了一个问题。

  以往数次遇上涫涫,此女都像对‘杨公宝库’只字不提。唯独今次却偏要提起,可见她从段玉成等人身上,逼出了他们要到关中起出‘杨公宝库’的秘密,所以才起了觊觎之心。

  这资料极为有用,也解释了为何涫涫要以种种心理战术,来瓦解他们的斗志和信心,皆因其目的是要活擒他们,好以魔教秘法问出宝藏所在。

  此念既起,徐子陵扭腰一拳朝涫涫击去。

  涫涫别过俏脸,泛起幽怨动人的神情,茶盘一摆,边缘处刚好撞上徐子陵的拳头。

  狂猛的螺旋劲道,吹得她衣衫卷拂,秀发飞扬。

  徐子陵像早知她会施此一招般,冷笑一声道:“你中计了!”

  拳头忽地变得似是轻飘无力的,轻轻与茶盘握缘撞了一记。

  以涫涫的高明,亦要骇然一惊。

  她已全力施展天魔功,欲以茶盘为媒,尽吸徐子陵的螺旋拳劲后,然后趁机抢回主动之势,务求在十招八招内击杀徐子陵,再出手助边不负活擒寇仲。

  今趟他们来对付寇徐两人,并没有知会曲傲,原因是自问能稳胜两人,更重要是希望能独得‘杨公宝库’的秘密。

  但令她和边不负意想不到的是:在阔别数日后,两人无论在智计、武功任何一方面,都比以前提升了。

  当拳头迎上茶盘时,涫涫才发觉徐子陵针对的不是自己,而是盘上的茶杯,但已失去先机。

  徐子陵灵台一片清明,所有精神意志全集中到送入茶盘的拳劲去。

  就在这刹那,他感到精神与内气合成一体,再无分彼此。

  以往他只能发出拳劲,最多也只是能控制发劲的轻重。

  但今趟却是完全不同。

  首先他感到全身经脉真气发动和流动的详细状况和每一个窍穴内所积存的气劲,就像守城战的统帅,清楚到城中每一个仓库、每一枝兵员和每一座城楼的实力。

  那是曼妙无伦的感觉。

  他让真气生生不息的从右足涌泉穴贯入,周游全身,再积聚在丹田气海处,然后通过任督二脉,提供战斗所需的真气。

  多少和快慢全在他控制之下。

  故而才能临时变化,击出这连涫涫也意想不到的一招。

  至此才深明为何跋锋寒要转战天下,以磨练意志和功力。

  若非曾数次受伤后强抗伤疲,他们的意志力绝不会强大至连这两个魔教的顶尖人物亦不能动摇其分毫。

  若非有涫涫和边不负的压力,使他们抛开一切生出拚死之决心,亦绝不能突破至这种修武者梦寐难求的境界。

  螺旋劲由快转慢,送入了四个茶杯去。

  徐子陵一个筋斗,翻到涫涫上方。

  茶杯先是斜倾,内中的香茗化作四股水箭,朝涫涫美绝人寰的玉容激射而去。

  “叮!”

  边不负一向引以为傲的绝技“魔心连环”,像送上门去般让寇仲劈个正着。

  魔门的功法专讲“损人利己”,边不负走的路子亦不例外。

  他的“魔心连环”仅次于祝玉妍和涫涫的“天魔大法”,能借劲发力,连绵不绝,狠毒厉害。

  像早先他硬挡了寇仲一刀后,手中银环回旋一匝,既化了寇仲的螺旋真劲,同时亦借劲反攻,趁敌人旧劲衰竭,新力未生之际,疾施还击,抢回主动。

  然后再以连环招数,似水银泻地,无孔不入的环法,直接收拾敌人。

  岂知寇仲以料敌如神的一刀,粉碎了他的如意算盘。

  银盘汤开。

  寇仲笑嘻嘻道:“老边你不去寻女儿吗?”

  横移一步,左掌撮指成刀,运聚功力,硬劈在边不负接踵而来的左手环上。

  “蓬!”的一声,以边不负之能,亦因失去主动之势被他迫得蹬退一步。

  寇仲知道今次自己两兄弟是生是死,已完全操控在自己手上。

  要知无论徐子陵进步了多少,亦绝非涫涫对手,只能拖延点时间。

  所以刻下唯一生路,就是用以命搏命的方法,击伤边不负,再回头与徐子陵应付涫涫,那时要打要逃,就有把握多了。

  此念刚起,寇仲整个人的精气神立时提升至前所未达的颠峰状态,目光如电,罩定对手。

  他感到自己似能把边不负的里里外外全部看个通透,更清楚知道当自己提起东溟公主时,边不负生出轻微的情绪波动。

  对边不负这种顶级高手来说,在心灵上必须严防坚守、不能露出丝毫破绽与疏忽。

  斑手相争,往往就是这毫厘之差,便可分出胜负。

  寇仲见有可乘之机,那会客气,退了小半步后,就再往前跨,挟着森寒彻骨的强大气势,汤开的刀已回收而来,顺势攻出,直如石破天惊,有无人能抗、君临天下的威风。

  边不负这才真正大吃一惊,知道自己刚才实是过于轻敌,致屡失先机。

  怒叱一声,手中一对银环,舞出漫天银影,并抢前迎战,免得寇仲能使足刀劲。

  寇仲哈哈一笑,招式变化,老老实实的改直劈为横斩。

  取的竟是环势最强的中心点。

  茶盘上抛,涫涫闪电横移,又发出十缕指风,袭向空中的徐子陵,避过了四柱水箭。

  徐子陵临危不乱,冷然哂道:“你又中计了!”

  足点茶盘,“砰!”的一声撞破瓦顶,到了外面去。

  涫涫一向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此时亦气得脸现怒容。

  若讲真功夫,她有信心在十招至二十招内把徐子陵收拾。但动手至今,她却一直处于下风,皆因为寇仲说话所累,分了心神。

  而徐子陵却是妙招横生,使她无法扳回主动,到底被他脱身而去。

  正要赶往前院先收抬寇仲时,千百块瓦片盖头激射而来,令她欲离难走。

  “轰!”

  环影消散。

  威猛无伦的螺旋劲道,硬生生把边不负劈退了两尺。

  寇仲终在这面对生死的情况下,掌握到鲁妙子所言的“遁去的一”。

  像边不负这级数的高手,无论举手投足,均无破绽可寻。

  但任何招式,必有攻击力最强的一点,若此点被破,一切后劲变化均会被截断,无以为继。

  寇仲正是把握到这最强的一点,集中全力,故一刀就把边不负虚实难分的漫天环影化去,不过若他刀上带的非是古怪至极的螺旋劲道,边不负亦不会这么容易被他震退。

  寇仲那会犹豫,跨步上前,配合可令三军劈易的强大气势,井中月再次挥出。

  此时徐子陵的长笑凌空而至,大笑道:“我宰了涫涫哩!”

  边不负眼中射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但徐子陵却真的是全无损伤的从屋顶斜冲而来,心神剧震下,井中月当胸搠至。

  心神失守下,边不负那敢硬挡,急往后移,撞得木门炸成碎屑,消没不见。

  徐子陵落在寇仲之旁,摇头叹道:“只有魔门中人,才会如此自私自利。”

  两人回头瞧往屋内。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47楼 发表于: 2007-09-09
第六章 救人救火
  涫涫像幽灵般俏立在大门处,秀眸射出令人难解的异样光芒,盯着两人。

  寇仲踏前一步,以井中月遥指涫涫道:“你的边师叔已弃你而去,今天我们顺便把双方间的旧账新仇,一并算个清楚。”

  涫涫黛眉蹙聚,神情楚楚动人,配上她修美婀娜的体态,带着无人可及,只此一家的诡美秘艳,纵使徐子陵与寇仲和她站在敌对的立场,亦不得不承认她非常动人。

  寇仲的杀气不由也减了三分。

  涫涫像怜惜他们的无知般轻叹一声,油然道:“边师叔岂是那么容易被骗的人,只是见你们锐气极盛,故暂作回避吧!现下则是奴家教他不要露脸,好让奴家能和你们先闲聊几句而已!”

  接着“噗哧”娇笑道:“想不到你们竟想学人去争霸天下呢!”

  寇仲皱眉道:“除非你立即放回玉成他们,否则一切休谈。我们就在拳脚刀剑上决一生死好了。”

  涫涫缓缓移动,来到两人身前半丈许处,盈盈浅笑道:“假若我们能衷诚合作,放回那四个小子只是小事一件。”

  徐子陵想起飞马牧场被她杀害的商鹏、商鹤等人,断然摇头道:“你似是不知我们间已结下解不开的深仇,而解决的方法只能以其中一方完全被歼灭作了结。即管把你的边师叔再唤出来吧!否则莫怪我们两个对付你一个。”

  涫涫若无其事的望往寇仲,淡淡道:“你怎样说?”

  寇仲讶道:“我兄弟的说话,就等若我的说话,涫小姐不是到今天才知道吧?”

  涫涫点头道:“那我明白了,而终有一天,我会教你们后悔这番话。奴家要走了!”

  寇仲和徐子陵同时向她扑去。

  涫涫一阵娇笑,右袖内发出丝带,分别拂中寇仲的井中月和徐子陵拍来的一掌。

  涫涫借力飞起,像一阵风般到了屋顶处。

  寇仲哈哈笑道:“你日前不是夸下海口,说要在七天内干掉我们吗?现在快七十天啦!为何你的说话仍未兑现。”

  两人均知道纵使联手,要杀死涫涫仍是难比登天,她要走就更留她不住,但为了段玉成四人,又怎能让她溜走?

  徐子陵亦道:“别忘了要在下次杀我们,会比今次更是困难。”

  涫涫千娇百媚地甜甜一笑,美目深注的道:“师尊说过:若我们今趟仍不能除去你们,她将会亲自出手。以师尊的惯例,到时必会教你们尝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给点耐性好吗?”

  寇仲和徐子陵都心中一寒。

  涫涫已厉害至此,那祝玉妍岂非更不得了。

  涫涫忽又幽幽一叹道:“寇仲啊!若你肯和奴家师门合作,天下还不是你囊中之物吗?何必还斤斤计较于几条人命?大丈夫行事处世,岂能拘于小节。更何况两方相争,必有人受伤或送命!”

  寇仲叹道:“明明是看上我的宝藏,竟说是看上我的人,涫妖女你还是回去和你的边师叔睡觉好了。”

  涫涫一对美眸闪过杀机,旋又被另一种更复杂的神色替代,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倏地飘退,消没在瓦背之后。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都看出对方心情沉重。

  敌人实在太难缠。

  寇仲大力嗦了一下,低声道:“你嗅到什么没有?”

  徐子陵点头道:“是一种很奇怪的香气,说到底涫妖女总是女人。”

  寇仲嘻嘻一笑道:“玉成他们能否逃过此劫,就要看老跋教下的追踪大法是否灵光了。”

  两人分别变作疤脸大侠和麻脸巨盗,换过了平常武林人物的劲装,坐在一座茶寮里,一边品茗,一边留神瞧着斜对面位于新中桥口的宏伟府第。

  寇仲指着该宅,问伙计道:“那是谁人的宅院,倒有点气派。”

  伙计斜睨了他一眼道:“你定是初到洛阳的,连洛阳帮大龙头的府第都不知道。”

  伙计去招呼别台客人时,寇仲凑过去对徐子陵道:“今晚我们与老跋会合后,就到这里来救人,你没意见吧?”

  徐子陵沉吟片晌,压低声音道:“我怕涫妖女盛怒下会立即把玉成他们处决,你认为这可能性大吗?”

  寇仲道:“这叫关心则乱,你注意到吗?刚才那答我们的伙计溜了出去,说不定是通知洛阳帮的人说我们在踩盘子。”

  徐子陵道:“洛阳帮是否名列八帮十会的大帮会呢?若能弄清楚实际上上官龙是靠向那一方,我们或可利用洛阳现时微妙的斗争形势来对付他。”

  寇仲道:“我回去找王世充问个清楚明白,顺道看看他和独孤峰有什么发展,待会在与老跋约定的地方见吧!唉!我真舍不得离开你。”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去你的!当我是你的妞儿吗?快滚!”

  寇仲走后,徐子陵想到很多问题。

  跋锋寒曾提过阴癸派在洛阳有个人,表面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暗里却是阴癸派在北方武林的“卧底”,专责情报收集工作。

  这或者解释了段玉成四人为何逃不过涫涫的魔掌。

  想到这里,足音响起,五名体型彪悍、武装劲服的蓝衣大汉步入茶寮,目光很快就落在他身上,笔直走过来。

  徐子陵眼尾都不看他们,继续喝茶。

  其他茶客见状,纷纷结账离开,连伙计都躲起来。

  到了徐子陵前,两个人站到他身后,另两个则上前挨着他这点子,并拉了椅子朝着他的方向坐下,形成包围之势。

  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约四十许间、唇上留着两撇胡子的汉子毫不客气地在他对面坐下,目露凶光的道:“小弟陈朗,乃洛阳帮玄武堂香主,听说朋友在查探我们的事。请问朋友是那条线上的人?”

  徐子陵悠闲地一口呻尽热气升腾的香茗,淡淡瞅了他一眼,微笑道:“陈兄是否有点小题大做。我只是见贵帮主的府第卖相特别,才顺口问一句。如此何罪之有,是否因此就要动手相拚?”

  陈朗见他神色镇定,愕了一愕,皱眉道:“事非皆因多开口,朋友不是连这点都不知道吧?现时洛阳正值非常时期,若朋友非是居心不良,就报上门派姓名,如果只是一场误会,我们绝不会留难。”

  这番话在一向横行洛阳一带的洛阳帮人来说,已是非常客气。皆因徐子陵一派高手风范,所以陈朗才以这番话好让双方均容易下台。

  若徐子陵是以本来面目出现,这刻定会借机鸣金收兵,以免闹起事来打草惊蛇。现在当然是另一回事。

  徐子陵的目光落到他背上的长刀去,从容一笑道:“我今天心情不大好,陈兄可否借佩刀一用,好让本人可借之大开杀戒。”

  陈朗和四名手下同时勃然色变时,徐子陵已缓缓朝陈朗的咽喉探手抓去。

  两旁的大汉大怒扑来,岂知桌子分然中断,变成两半,分别朝他们疾撞过去。

  后面两人拔刀朝徐子陵后脑猛劈,徐子陵微微一笑,坐着的椅子炮弹般由身下向后弹出,剧撞在两八腿侧处,登时人仰马翻。

  此时徐子陵和陈朗间已毫无阻隔,当茶壶茶杯掉到地上前,给徐子陵以脚尖闪电挑起,安然落到邻桌处,就像伙计为客人细心摆置般,用劲之巧,教人叹为观止。

  陈朗此时已是苦不堪言。

  表面上徐子陵只是平平无奇的一手抓来,但事实上对方指法精妙,又透出五缕凌厉指风,把他逃躲之路完全封死。

  最厉害是对方身上生出一股无可抗衡的森寒杀气,令他呼吸困难,心跳加速,全身血液像凝固了似的,身体不能动弹分毫。

  忽然间,徐子陵明白到自己经过了过去个多月来的惊涛骇浪后,在武道上已作出全面的突破。

  连涫涫也在一时失神和猝不及防下,被他节节占了上风。

  而他的进步,可分两方面来说。

  首先是精神方面。

  经历了不断的危险和激战后,他培养出钢铁般的意志和信心,对任何事物都一无所惧。

  而更重要的是他练就了先知先觉的奇异本领。

  每逢与敌手相搏时,他往往能先一步掌握到对手进攻退守的招数变化。

  这是无法解释的事,只能归功于长生诀的妙用。

  另一方面是在武道上。

  由于他和寇仲的武功招数根本没有成法,所以也不受成法所囿限。

  每与敌人交手一次,他们的武技便精进一层,到了现在,每招每式,都是针对当时形势,随心所欲的发挥出来,即使以涫涫那级数的高手,亦感难于捉摸,穷于应付。

  而最大的突破,就是他已能控制螺旋劲道的快慢强弱。

  这使他有信心巧妙地运用这奇异的气劲,使人觉察不到他劲道里螺旋变化的情况。

  这对隐藏身份极为有利。

  救人如救火,他已没耐性等到今晚。

  “啊!”

  陈朗惨哼一声,喉咙给他叉住,整个人给提得双脚离地达半尺。

  徐子陵哈哈一笑,就那么提着陈朗从后门去了。

  ※※※

  寇仲回复本来面目,来到皇城端门外,只见门禁森严,守卫重重,一片风雨欲来的紧张气氛。

  到皇城内,更见一队队兵员推着攻城的檑木、云梯、挡箭车等工具,朝宫城推进。

  郎奉正在忙得不可开交,见寇仲回来,只说王世充在尚书府等他,便迳自去了。

  在十多名城卫的簇护下,寇仲在尚书府守卫森严的密室见到容光焕发的王世充。

  坐好后,王世充冷笑道:“我已把皇城所有出入口封锁起来,迫杨侗交出元文都和卢达两人,现在宫城全赖独孤家在支持,只要能除去独孤峰,宫城将不攻自溃,不怕杨侗不屈服。”

  寇仲沉声道:“若截断宫城的粮草,他们可支持多少天呢?”

  王世充道:“宫城一向储藏了大批粮草,加上独孤峰有心和我对抗,恐怕两、三个月也不会有问题。”

  寇仲问道:“李密那方面又有没有动静?”

  王世充答道:“李密表面虽似按兵不动,但暗里却在调集粮秣军马,看来你的诱敌之计经已奏效。”

  寇仲欣然道:“李密成功烧掉我们假粮仓之日,就是他出兵之时,那时我们须以奇兵破之,所以当务之急,就是派人侦查偃师附近的形势,研究他的行军路线。”

  王世充开怀道:“李密一向以用奇兵和诱敌之计闻名天下,今次我们若能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定痛快非常。”

  接着话题一转道:“洛阳这十天来到了很多江湖人物,我们因为要专心对付独孤阀,所以难以分神,你有什么消息或看法?”

  寇仲暗骂“老狐狸”,口上应道:“我刚才找到我两个兄弟徐子陵和跋锋寒,并使他们四处踩盘子探消息,现在最重要是你的安危,只要尚书大人安然无恙,这一仗胜的只会是我们。”

  王世充笑道:“我那方面你不用担心,但有一件事却要请你去办理。”

  寇仲愕然道:“是什么事呢?”

  ※※※

  “砰!”

  陈朗的背背撞在院墙处,贴墙滑倒地上昏了过去。

  徐子陵仰首望天,心中悲愤。

  罢才他以令陈朗血气逆行的雷霆手段,迫问出有关段玉成四人的遭遇。

  他们在六天前抵达洛阳,那晚便给上官龙率领好手聚众围攻。

  四人显是武技大进,与上官龙等展开激烈的战斗。

  结果石介和麻贵当场战死,包志复重伤被擒,只有段玉成一人负伤逃出。

  比起来,包志复比壮烈牺牲的石介和麻贵两人遭遇更惨,被上官龙以酷刑拷问出一切后,上官龙亲手捏碎喉咙而死,经过了一段同甘共苦的日子,徐子陵已对段玉成等生出感情,现今乍闻他们凄惨的下场,怎能不怒火填膺,说到底,包志复三人是为他们而送命的。

  徐子陵深吸一口气,把怒火完全压制下去,才离开小巷,才离开小巷,朝上官龙的府第大步走去。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48楼 发表于: 2007-09-09
第七章 禅寺藏宝
  王世充沉吟片晌后道:“我想你们三人去替我偷和氏璧。”

  寇仲愕然道:“你知道和氏璧在那里吗?”

  王世充冷哼道:“当然知道,洛阳是我的地头,什么事能瞒得过我。”

  又瞅他一眼道:“若你给我办成此事,淑妮就是你的人了。”

  寇仲忙道:“能为尚书大人办事,我那会要求什么报酬的。但我却有一事不明,要请教尚书大人。”

  王世充皱眉道:“说便说吧!为何忽然变得这么文诌诌的。”

  寇仲笑嘻嘻道:“据尚书大人所知,和氏璧是否在师妃暄手上呢?”

  王世充苦笑道:“当然不是在她手上,否则叫你去偷亦只是白走一趟。据闻师妃暄的武功已达致宁道奇那种超凡入圣的境界,要从她身上偷东西,就像要从天上把明月摘下来般的不可能。”

  今次寇仲确是大为错愕,目瞪口呆的道:“这么重要的东西,她竟不随身携带吗?”

  王世充像怕给人听见般,压低声音道:“此事乃江湖上一个大秘密,我也是因认识宁道奇的一个知交好友,才知悉此事。那人你也见过,就是王通老师。”

  寇仲当然记得大儒王通。

  就是在那个宴会上,他初次见到王世充、跋锋寒和傅君瑜,又听到石青璇妙绝天下的箫技。

  王世充续道:“和氏璧确是秘不可测的人间瑰宝,似玉却又非玉,最奇怪是它能助长佛道中人禅定的修行,对修练先天真气者更有无可估计的裨益。”

  寇仲不解道:“既是如此,师妃暄理该搂着它来睡觉才对。为何反不会随身携带呢?”

  王世充哑然失笑道:“这是因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缘故。原来和氏璧有一奇异特性,就是会随着天时而生变化,不但时寒时暖,忽明忽暗,极难掌握,以之练功,一个不小心就会幻像丛生,动辄有使人走火入魔之险。”

  寇仲哂道:“那只要将它放在铁盒中不就成了吗?”

  王世充道:“无论什么东西都阻隔不了它的影响力。除非你不是修习上乘先天真气的高手,否则只要进入它影响力的范围内,便要赌赌命运,看它在怎样的情况下,会变幻和怪诞至何种地步。”

  寇仲吁出一口凉气道:“那你还干吗要叫我去偷这么可怕的东西?难道不知我修的正是玄门最上乘的先天心法。”

  王世充欣然笑道:“我现在只是叫你去偷去抢,又不是叫你捧着它来打坐练功,那你怕什么呢?只要你把宝璧拿到手,交给接应的人,便完成任务。”

  寇仲奇道:“若只是在练功时它才会生出影响,那师妃暄为何不带它在身上,尚书大人不是要害我吧?”

  王世充微笑道:“我最欢喜就是你这种直性子的人。和氏璧在两种情况下会影响主人,一是打坐冥思,另一就是与人动手行功运气之时。所以无论是宁道奇又或师妃暄,都绝不会捧着和氏璧四处走。”

  寇仲一想也是道理。

  假若师妃暄带着和氏璧时遇上涫涫,岂非糟糕透了。

  点头道:“这个解释倒有点道理,不过若我是师妃暄或宁道奇,必会把和氏璧藏在一个绝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的地方,令人无从下手。”

  王世充从容道:“你这想法很有道理,但也只是常理,不能应用到像和氏璧这一类的异宝上。从历史观之,和氏璧失去后总有方法教人寻找回来,它或发出奇怪的光芒,甚或默默召唤有缘之人,诸如此类。所以师妃暄若要保住和氏璧,必须交由她信任的人保管,明白吗?”

  寇仲皱眉道:“仍只是勉强明白了一部份。”

  王世充似是心情极佳,欣然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呢?”

  寇仲道:“我不明白之处,就是王公你大有资格成为被师妃暄挑中作为和氏璧真主,那时天下群豪都俯从响应,又有宁道奇和整个慈航静斋带发或光头的尼姑撑腰,岂非胜过现在去干偷鸡摸狗见不得光的事吗?”

  王世充叹了一口气,苦恼道:“你若是师妃暄,在李密和我之间会挑选谁人,只以我是胡人的身份,已绝不会入选。”

  顿了顿,续道:“所以我才要央你为我盗宝。因为谁都以为你寇仲不会听人差遣,那就不会牵连到我身上来,这个忙你定要帮找,否则若让李密得到宝璧,我和你都休想有安乐日子。”

  寇仲苦笑道:“王公打的确是如意算盘,但你不怕我得宝后会据为己有吗?”

  王世充微笑道:“你得到和氏璧有什么用呢?古语也有云怀璧其罪。此璧正就是和氏璧,就算你蠢得将它据为己有,亦总好过让它落在李密或窦建德、李渊等人手上呀。”

  寇仲心忖你这么想就最好,故作烦恼的道:“好吧!那么和氏璧究竟在什么地方呢?”

  王世充淡淡答道:“我不知道!”

  寇仲愕然叫道:“什么?”

  ※※※

  徐子陵正要走出横巷,后方一声乾咳传至。他心中一懔,猛地回头,见到戴上面具的跋锋寒迅快来到他身旁,扯着他走向大街,道:“我替你把那人灭了口哩!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看你的样子是要到上官龙处大杀一场,但这么做只是匹夫之勇,和去送死没什么分别。”

  徐子陵醒悟过来,转头瞧了落在右后方对街处的上官龙华宅一眼,道:“你说的阴癸派长老,便是上官龙吧!”

  跋锋寒点头应是。

  当徐子陵把刚发生的事扼要说明后,跋锋寒骇然道:“你真是毫不畏死,明知涫妖女和边不负都大有可能藏在上官龙府内,你仍要硬闯进去为手下报仇。幸好我到来踩盘子,否则就截不着你。”

  又扯着他转入一条横街道:“来!我带你去看一处地方。”

  ※※※

  王世充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卷帛图,摊在桌面上道:“这是位于洛阳城南郊野净念禅院的示意图,净念禅宗一向与慈航静斋关系密切,也学静斋般从不卷入江湖的纷争中,在武林中虽不著名,但却有崇高的地位。所以师妃暄除非不把和氏璧交给别人,否则必是交予净念惮院的禅主了空大师保管。最妙是由于和氏璧的怪异特性,没人敢与接近,故和氏璧定是藏在寺内某处与人隔离的地方。”

  寇仲朝寺图瞧去,只见殿宇重重,头皮发麻道:“要在这么大的地方走上一匝,恐怕也要大半天,如何才能找到和氏璧?”

  王世充苦笑道:“若是容易的事,我早遣人去做了。事实上我手下能人虽众,但却没有一个能在才智上及得上你,加上你又有两个好帮手,理该比其他人更有机会。”

  寇仲挨到椅背处,叹息道:“了空的武功如何?”

  王世充若无其事的道:“不知道!”

  寇仲差点从椅上弹起来,失声道:“什么。难道没有人见过他?”

  王世充无奈答道:“当然有人见过他,我也曾和他见过两面,不过他修的是‘闭口禅’,从不与人说话。”

  寇仲讶道:“凭王公的眼力,仍看不破他的深浅吗?”

  王世充困恼地道:“能练得‘闭口惮’的和尚,自然都该是深藏不露的人吧!我甚至连他是否懂武功也不晓得,只知道他座下四大护寺金刚,都是深不可测的高手,否则就不用劳动寇公子的大驾了!”

  寇仲苦笑道:“你比师妃暄更懂选人。最恼人是王公你只是事事凭空猜估,若我拚死打遍全寺仍找不到和氏璧,那才冤哉枉也。”

  王世充双目放光道:“只要有一分机会,我们也不该放过。否则如让李密得到和氏璧,你和我都只能抛弃尊荣,甚至过着任人宰割的日子。”

  寇仲叹道:“既是如此,那圣上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办好了!”

  ※※※

  跋锋寒指着对街宅舍重重的一座院落道:“这是洛阳最著名的青楼曼清院,最红的三个妓女是清菊、清莲和清萍,人称‘曼清三朵花’,老板就是子陵你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的上官龙。”

  街上行人熙攘,热闹非常,他们要退在一旁,才不会阻碍行人。

  此时太阳快要沉没在西山之下,有些店铺已亮起灯火。

  徐子陵冷然道:“上官龙今晚是否会到这里来?”

  跋锋寒道:“他在这里有间长房,表面上是用来招呼朋友,实际上却是收集各方面来的情报。”

  徐子陵讶道:“东溟派为何能知道这么多隐秘的事呢?”

  跋锋寒皱眉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问了琬晶两次,她都没有正面答我,我只好知情识趣不再问她。但琬晶既有边不负这父亲,又假若东溟夫人就是琬晶的亲母,那东溟派必和阴癸派有一定的渊源,故能比别人知得更多有关阴癸派的事。”

  此时有一批胡商想进入两人身后的铺内看货,他们识趣地退到一旁,跋锋寒乘机扯着他继续漫步,道:“琬晶对边不负这父亲深痛恶绝,但又自知难以狠心下手杀他,而且这亦非容易之举,所以才央我为她办这件事。事实上边不负确是强横之极,即使我们三人联手,若没有有利的环境配合,也休想留得住他。”

  徐子陵边行边在他耳旁低声道:“她要对付阴癸派,不怕阴癸派报复吗?”

  跋锋寒逍:“这正是琬晶要通过我来对付边不负的另外一个原因。因为只是南海派已使琬晶穷于应付,若再公然惹上阴癸派这硬得无可再硬的敌手,东溟派说不定会有灭派大祸。”

  徐子陵愕然道:“南海派是什么东西?为何我从未听过。”

  跋锋寒哑然失笑道:“南海派并非什么东西,而是海南一座大岛上名震南方的第一大派,声威仅次于宋阀,其掌门梅洵七年前只二十岁就登上掌门之位,擅使长枪,非常有名。”

  徐子陵叹道:“中原实在太大了,奇人异士数不胜数,怎么听都听不完。”

  两人再步上新中桥,沿着洛水朝东走,顺道去与寇仲会合。

  跋锋寒微笑道:“不过南海派最令人惊惧的却非梅洵,而是他的师公‘南海仙翁’晃公错,此人论资排辈,又或以武功而言,都可列入中原前十名的高手内,比之宁道奇亦所差无几,幸好他已退隐多年,否则琬晶会更头痛。”

  徐子陵有点明白的道:“难怪你对中原的事如此了如指掌,至少有这位东溟公主肯毫无保留的向你提供资料。”

  跋锋寒淡然道:“早在突厥时,我已知道很多关于中原的事。来!我们在堤边坐下等仲大少好了!”

  坐好后,徐子陵瞧着一艘在夕阳下驶过洛水的帆船,满怀感触地道:“你看这艘船多么自由写意,纵是在闹市中心,但一切人世间的斗争都似与它没有半点关系,而我和你则深深被卷进了凡尘的是非圈内,难以脱身。”

  跋锋寒哂道:“子陵对这人世绝对是个不情愿的参与者,不过即管是这条船,实情亦像我们般在人海中打滚。闲话休提,不若我们研究一下如何可活擒上官龙,再迫问出你瑜姨的去向。”

  此时寇仲到了,兴冲冲的跪倒两人身后,神秘兮兮的道:“今晚我们去偷和氏璧好吗?”

  两人听得愕然以对,面面相觑。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49楼 发表于: 2007-09-09
第八章 长白王薄
  三人戴上面具,换上一般江湖人物的装束,坐在曼清楼对面街一座饭馆靠街的座席,正享受漫后的甜点。

  这时寇仲已把王世充的话一点不漏地转述完毕。跋锋寒首先道:“原来和氏璧如此怪异,不过若慈航静斋和宁道奇都勘破不了它的变幻秘密,恐怕天下再无人有办法了。”

  寇仲笑嘻嘻道:“理得它有什么怪用奇迹,最紧要是破坏师妃暄和李世民小子的好事。将来到我起事时,便以之为帅印,想想也风光过瘾!你两人究竟帮不帮我。”

  跋锋寒正容道:“帮你没有问题,但得宝后要给我研究个十天八日才成。”

  寇仲哈哈笑道:“这个当然没有问题,大家既是兄弟,自须有福同享,有祸同当。”

  跋锋寒苦笑道:“你倒懂得打蛇随棍上。咦!子陵为何眉头深锁?”

  徐子陵叹道:“以锋寒兄的见闻广博,对净念禅院似亦从未得闻。只此便可知禅院里的乃真正方外高人,不问世事。我们却要去扰他们的清净,小弟怎能快乐得起来。”

  跋锋寒冷哼道:“他们若真是不问世事,就不该沾手和氏璧,若沾手和氏璧,就不能怪我们去盗宝。”

  顿了顿后,拍拍徐子陵肩头微笑道:“子陵放心吧!我们先设法肯定和氏璧是藏在寺内,才动手或偷或抢,那你便不用心中不安乐啦!”

  寇仲愕然道:“想不到老跋能这么体恤陵少。”

  跋锋寒哂道:“我跋锋寒罕有与别人交朋友的,不知为何却偏与你们投缘,既是朋友,自应体谅对方,为对方着想,这才是交友之道。”

  寇仲皱眉道:“我不是不想为小陵着想,但你刚才提出的办法却是知易行难。试想偌大一座禅院,除非搔扰其中一个和尚的清静,抓了他来拷问,否则如何知道和氏璧是否在寺内了,”跋锋寒胸有成竹道:“解铃还需系铃人,你们先听我的推论吧!”

  两人讶然道:“什么推论?”

  跋锋寒油然道:“假设那叫秦川的真是师妃暄,那她可能刚从宁道奇手上接过和氏璧,便去考较李世民做未来天子的资格。于是给子陵感应到她身怀宝物…”

  寇仲一震道:“我明白了。所以只要子陵到净念挥寺闲逛一周,便可探知和氏璧藏在何处,又或根本不在寺内了!果是好计。”

  跋锋寒双目闪闪生辉,沉声道:“不过我们的如意算盘可能会完全打不响。”

  徐子陵点头道:“师妃暄既放心把和氏璧交给了空禅主保管,自是确信他有护宝的能力。只看他修的是什么‘闭口禅’,又连王世充都看不破他的深浅,便知他的功行修养均是非同小可。”

  寇仲道:“如果可轻易盗宝,王世充早已出手。咦!这事有点不妥当。”

  两人齐瞪着他。

  寇仲露出回忆思索的神情,道:“当我问王世充为何他自己不派人去盗宝时,他露出苦涩的神情,像是吃了哑巴亏的凄惨模样。说不定他已曾派高手去探过虚实,却是铩羽而回,所以才央我们出手。”

  跋锋寒和徐子陵都听得眉头紧锁,因为若已打草惊蛇,纵使师妃暄不移宝别地,净念禅院也将提高警戒,使盗宝一事困难大增。

  徐子陵点头道:“你这推测合情合理。我才不信王世充肯在这么短的时间如此信任你。且谁都看出你是野心极大,不肯屈于人下的野心家。所以说不定是他借刀杀人之计。和氏璧根本不在寺内,这叫狡兔未死,走狗先烹。”

  寇仲苦笑道:“兄弟又来耍我!”

  跋锋寒哑然失笑道:“真拿你两人没法。不过子陵的推测亦非常合理。整件事可能是王世充设计要陷害你罢了,早知是那样。咦!上官龙的马车到了!”

  跋锋寒大步走到街上,正要横过车水马龙的繁华大道,给徐子陵和寇仲分别左右拉住,奇道:“你们扯着我干什么?”

  寇仲尴尬地道:“忘了告诉你我两人从来都欠了青楼运,到青楼去没有一次是有好结果的。”

  跋锋寒哑然失笑道:“竟有这么一回事,那现在我们该否回家睡觉?或是由我将上官龙轰下街来,再由你们动手收拾。”

  徐子陵断然道:“今晚当然要动手,但至少你该告诉我们你的作战大计吧!”

  跋锋寒洒然道:“对付一个阴癸派的大喽罗,何需什么手段。就以马贼杀人的方式,来个迅雷不及掩耳,硬闯进去,掳人后就找个地方由我行刑拷问,包他连历代祖宗也要和盘托出。”

  寇仲哂道:“这不就是计划吗?三十六计中这叫以快打慢,攻其不备。不过似乎你该告诉我们上官龙那间长房在那一座院落和厢房,免得我们摸错了门口。”

  跋锋寒苦笑道:“这个恕我难以从命,因为我也不知道。所以准备逐屋搜寻,闹他一个天翻地覆,舒舒手脚。”

  徐子陵和寇仲愕然以对。

  跋锋寒微笑道:“我办事,两位老弟请放心。我只是和你们开个玩笑吧!来!青楼是只要囊中有金就可进去的地方。先找四、五个美妙姑娘来谈谈心再从长计议好了!”

  寇仲奇道:“我们只有三个人,为何你却要找四、五个那么多来陪我们?”

  跋锋寒凝望着对街曼青院的正门,油然道:“这招是三十六计外的第三十七计,叫僧多粥少。在群女争竞下自会便宜了食色性也的诸君子,像你们的初哥定要学晓此计。”

  寇仲和徐子陵均觉好笑,心想又会有这么多学问的。

  和跋锋寒接触多了,愈感到他非如外表般的冷酷无情,还要比一般人风趣多了。

  此时有数人来到曼清院外,略一停步,便昂然走了进去,其中一人风度翩翩,寇仲和徐子陵同时低呼道:“宋师道!”

  竟然是久违了的宋阀高手,宋玉致的二兄宋师道。

  想起当日宋师道因对傅君绰生出爱慕之心,邀他们乘船西上,其时的情景仍历历在目,有如在昨天发生。不由生出感触。

  三人横过大街时,又再有两三起武林人物进入院内,像约好了似的。

  跋锋寒低声道:“情况有点不对头,曼清院定然有事将会发生。”

  徐子陵和寇仲都点头同意。

  但因此时已到达院门前,不便交谈,只好闷声不响,迈步进门。

  把门的数名大汉伸手拦着三人道:“今晚曼清院给长白的王爷包了,没有请柬的恕不招待。三位请到别家去吧!”

  寇仲一呆道:“洛阳有‘皇爷’不稀奇,长白那来什么‘爷’呢?”

  把门的大汉见三人体型雄伟,又一个疤脸,一个麻脸、一个黑脸,显非善男信女,惟有没好气的解释道:“王爷就是‘知世郎’王薄大爷,而非什么皇爷。”

  三人均听得心中一震。

  王薄乃长白第一高手,若只论武功,在北方声名之盛,尤在李密、杜伏威等人之上,寇仲和徐子陵更和其子王魁介交过手,其武技已可跻身一流高手的位置。由此即可推之王薄的高明。

  令人不解的地方,是王薄一向雄霸长白一带,为何竟会忽然到了洛阳,还大事张扬的包起了曼清院来大宴江湖朋友。这岂非视王世充如无物。不过再向深处想,王世充现在确是无暇去对付王薄。

  寇仲哈哈一笑,见风驶帆道:“我们当然知道王公是谁!只是开个玩笑吧!我们今晚正是应约而来,不过因去方便了一转,走慢半步,刚才入去的宋师道兄,就是和我们一伙的,我们的请柬就都在他身上。不信吗?麻烦老兄你带我们去与他会合就可问个明白!”

  那批把门大汉无一不是老江湖,那会这么容易被他诓倒。其中一人笑道:“原来是宋太爷的朋友,请问三位高姓大名,待小人去问过宋爷,然后再为三位爷们引路。”

  此着早在寇仲算中,欣然道:“告诉宋爷就说傅人中到了!”

  那人匆忙去了。

  三人识趣的站到一旁,以免阻碍其他宾客内进。

  来者不绝如缕,看气派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寇仲乘机探听消息,先向其中一个把门的旁敲侧击的问道:“你们曼清院有多少位姑娘?你这位大哥贵姓?”

  他问的是个年纪较大的汉子,人因通常经历多了,都不愿因小事开罪别人。

  果然那人答道:“小人叫李雄,你们定是初抵洛阳的。我们曼清院共有三百多位姑娘,都是千中挑一的精选。”

  徐子陵却没有兴趣听他们的对答,扯着跋锋寒移离三、四步,低声道:“王薄在此宴客的事理应无人不晓,为何公主没有告诉你?”

  跋锋寒皱眉道:“她并不知道我会向上官龙下手,不过她若知而不告,亦总有点问题。”

  此时又有一批十多人持着请柬步入院门,徐子陵眼角瞥处,其中一人赫然是李靖,知他认得自己的疤脸样儿,吓得慌忙背转身,又佝偻起身体。

  正套取情报的寇仲亦吓得闭口不语,怕李靖认出他的声音来。

  李靖等还以为三人是把门的人,不以为意的进去了。

  跋锋寒凑到徐子陵耳旁道:“又会这么巧的,刚生疑问,便有答案了。”

  徐子陵愕然道:“什么答案?”

  跋锋寒苦笑道:“刚才琬晶穿上男装,傍着不用说都是李世民那小子的人进来,明白了吗?”

  寇仲来到两人旁,低声道:“原来今晚这里会同时有两件盛事,一文一武,你们说是否精采!”

  跋锋寒神色复常,笑道:“说来听听。”

  寇仲道:“文的就是名闻天下的才女尚秀芳会在此表演一场拌舞,武的则是在王薄主持下,两大域外高手将决一死战。”

  接着神秘兮兮的道:“其中一个还是我们的老朋友!”

  两人讶道:“是谁?”

  寇仲笑道:“不就是曲傲那老小儿。”

  徐子陵和跋锋寒听得脸脸相觑。

  “曲勒飞鹰”曲傲乃紧追毕玄那般级数的顶尖高手,他不来找你麻烦已可酬神作福,现在竟有人胆敢跟他对阵决战,自教人意想不到。

  跋锋寒沉声道:“另一个是谁?”

  寇仲道:“另一个来自吐谷浑,至于名字则尚未探得到。”

  跋锋寒一震道:“定是吐谷浑王伏允之子伏骞,我在北疆时早听过此人,擅使长矛,在战场上神勇盖世,只他才有比胆量和资格挑战曲傲。”

  寇仲和徐子陵同时记起刘黑闼也曾提过这个人。还说吐谷浑和铁勒乃是死敌,难怪到了中原仍不肯放过对方。

  寇仲咕哝道:“原来是那个自婴孩时期便留着须髯的小子。哈!”

  宋师道的声音远远传来道:“人中!原来是你们来了!”

  寇仲和徐子陵转过身去,与正走来的宋师道打了个照面。

  宋师道明显认不出改了容的他们,愕然止步。

  寇仲迎了上去,低呼道:“是我!不过戴了面具,唉!我娘死了。”

  两人以前对宋师道因傅君绰的关系,实在存着孩童式的嫉忌。但现在傅君绰已死,此时见到宋师道原本乌黑的头发,两鬓已有些许星霜,双目透出幽郁难解的神色,都心生感触,像见回亲人般,涌起难言的滋味。

  宋师道躯体微震,仰首望天,眸子隐泛泪光,长长吁出一口气,又垂头沉声道:“是否宇文化及那奸贼下的手。”

  寇仲颓然点头。

  宋师道狠狠道:“好!好!”

  接着仰天打了个哈哈,充盈着难解的悲愤之情,朗声道:“我们进去再说!”

  转头领路先行,步履跄踉,显是情怀激动,难以自己。

  寇仲和徐子陵那想得到宋师道这种外表风流潇洒的人物对傅君绰用情如此之深,既感可惜,又心酸难禁。

  正举步欲行,后方足音轻响。

  回头望去,貌美如花的沈落雁已把娇躯移入两人中间,一对玉臂穿进他们臂弯内,媚笑道:“找得你们真苦呢!仲少爷你只得一副面具吗?是鲁妙子制造的精品吧?”

  跋锋寒移到三人身后,变得宋师道和跋锋寒一前一后,寇仲、徐子陵和沈落雁则在中间,各怀心事的朝曼清院的主堂走去。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50楼 发表于: 2007-09-09
第九章 此生不悔
  寇仲感到沈落雁柔软又充满弹性的酥胸紧压到左臂处,心中微荡,回头与跋锋寒交换了个眼色,却见沈落雁没有随人,奇道:“沈军师为何只影形单。你的世绩情郎没空陪你吗?”

  沈落雁先瞅了神情肃穆,像对她的亲热完全无动于中,只凝视前方宋师道背影的徐子陵一眼,才笑靥如花、媚态横生的道:“人家像你们般迟来一步嘛!你们是到二少爷的厢房吧!姐姐待会再来找你们谈心好了。唉!扔掉这三副脸具吧!你们都这么见不得光吗?”

  松开玉手,在寇仲和徐子陵踏上主堂正门的台阶前,停了下来。

  跋锋寒来到她旁边,淡淡笑道:“要杀我们请勿错过今晚,否则说不定再没有这么方便的机会了。”

  沈落雁秀目杀机一闪即逝,却没有答话。

  曼清院不愧为洛阳最具规模的青楼,设计更是别具特色。

  王薄宴客的地方是主堂后的“听留阁”。由东南西北四座三层重楼合抱而成,围起中间广阔达五十丈的园地。

  重楼每层均置有十多个厢房,面向园地的一方开有窗隔露台,令厢房内的人可对中园一览无遗。

  比之南方的建筑,曼清院明显是以规模宏大,豪华富丽见胜。特别与江南一带淡雅朴素、精致灵秀的宅园迥然有异。

  “听留阁”充份体现出“隔”与“透”的结合和运用。把一种庞大、严实、封闭的虚实感觉发挥得淋漓尽致。

  虽以楼房为主体,但实质上却以中园为灵魂,把里外的空间结合为一个整体,以有限的空间创造出无限的意境。

  重楼向中园的一面都建有相通的半廊,不但加强了中园的空间感,更使四座重楼进一步连接在一起。

  园的核心处有个大鱼池,更为这空间添置了令人激赏的生机。

  水池四周的空地是青翠的绿草和人工小溪,以碎石的小路绕池而成、从高处瞧下去更可见由小路和绿草形成的赏心悦目的图案。

  当小路还上溪流时,便成拱起的小桥,使整个园景绝不落于单调沉闷。

  无论是有人在园中表演又或决斗,四面重楼厢房的人都可同时观赏。可见王薄确懂得挑选地方。

  三人随着宋师道登上位于北厢顶楼的厢房,既感今晚刺激有趣,又暗自叫苦,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何可向上官龙下手。

  这时四座三重楼阁每间厢房都灯火通明,加上绕园的半廊每隔数步就挂了宫灯,映得整个中园明如白昼,加上人声喧闹,气氛炽热沸腾。

  宋师道在一道门前停下来,仰首深吸一口气后,情绪才回复平静。

  寇仲、徐子陵和跋锋寒三人来到他身后,静待他发言。

  廊道上盛装的美妓俏婢花枝招展的往来于各个厢房之间,看得人眼花缭乱。见到四人,都媚眼频送,不过显然对英俊的宋师道兴趣最大,因为三人戴上面具后,都掩盖了他们非凡的长相。

  宋师道却是视而不见,低声喟然道:“我一直不肯接受君绰死了的事实,苍天何其不仁,春未残花已落,我定要手刃宇文化及那奸贼。”

  三人都想不到宋师道用情如此之深,一时说不出话来。

  宋师道叹道:“三妹不想见小仲,我已请人安排了隔邻另一间厢房,来吧!”

  寇仲愕然和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这才知道宋玉致也来了。

  宋师道把杯中烈酒一饮而尽,寇仲刚将傅君绰死前的情况详细道出。

  其他厢房都是笑语远喧,猜拳斗酒的声音夹杂在丝竹弦管中,令曼清院似若燃着了生命的熊熊烈火。

  惟独这个厢房人人神情肃穆,俏婢美妓都不敢上来打扰。

  跋锋寒最是尴尬,直到此刻宋师道连他的名字都没问过半句。

  宋师道瞧着寇仲再为他桌上的杯子斟满第五杯酒,静默得像没有任何生命的石雕像。

  寇仲探手脱掉脸具,吁出一口气道:“戴着这鬼东西真不舒服。”

  徐子陵和跋锋寒亦觉得戴上脸具再没有掩饰的作用,随手脱掉。

  宋师道像全不知道他们干什么的沉声问道:“君绰没有提起过我吗?”

  寇仲和徐于陵脸脸相觑,无言以对。

  宋师道惨然一笑,拿着杯子长身而起,脸对平台下有若一幅精美大图案的中园,摇头叹道:“无论她怎样对我,我对她的情亦是此生无悔。那小谷在什么地方,待我杀了宇文化及后,就到那里结庐而居,令她不会寂寞。”

  徐子陵胸口像给千斤重石压着般,呼吸困难的凄然道:“将来若有机会,我带二公子到那里去探娘吧!”

  宋师道摇头道:“不!我只想一个人到那里去。只要你们告诉我大约的位置,我有把握寻得到。”

  寇仲乾咳一声道:“告诉二公子没有问题。嘿!但可否谈点条件呢?”

  宋师道大讶道:“这也要谈条件吗?难怪三妹不欢喜你。”

  寇仲大感尴尬道:“我只是希望二公子能把杀宇文化及的事,让给我们这两个作儿子的去办吧了!”

  徐子陵接口胡绉道:“娘在临终前,曾嘱我们练好武功,好去为她报仇的。”

  宋师道默然片晌,颓然道:“好吧!凭你们能刺杀任少名的身手,去对付宇文化及该没有问题。”

  跟着双目异芒大作,催道:“快说你娘墓地所在!”

  寇仲与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断然起立,凑到宋师道耳旁,说出了小谷的位置。

  宋师道听毕,把杯中酒尽倾口内,哈哈一笑,欣然坐回位子内。

  三人都目瞪口呆的瞧着他。

  宋师道像傅君绰根本尚未身故,而他又已娶了她为妻般,轻松的道:“今晚事了之后,我就到那里去陪君绰。”

  接着向跋锋寒洒然笑道:“这位是否跋兄,即管以突厥人来说,也少有长得像你般奇伟雄悍。”

  跋锋寒正留神门外各式人等的往来情况,闻言回过神来,淡然道:“跋某人亦常感到上天待我不薄,故誓要以‘不负此生’作回报。”

  “砰!”宋师道完全恢复了往昔的风度,拍台赞道:“不负此生,说得好!小仲斟酒,让我敬跋兄弟一杯。”

  寇仲忙扮出谦虚诚实兼忠厚的怪模样,为两人斟酒,设法冲淡刚才那股悲郁难舒的气氛。

  跋锋寒与宋师道对视半晌后,哈哈笑道:“我跋锋寒一向看不起高门大族的人、深信凡是豪门都会生败家子。可是见到二公子能对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如此情深如海,此生不渝。令我联想起自己对武道的刻意追求,心里对二公子只有一个‘服’字,这一杯我就破例乾了。”

  寇仲和徐子陵呆瞪着跋锋寒,他们已久未得睹他这种霸道和锋芒毕露的神态,心中均升起异样的感觉。

  宋师道微一错愕,接着哑然失笑道:“上天既然待你不薄,跋兄弟又何须仇视其他同样幸运的人。事实上这都是‘心’的问题。像我知道君绰在那里后,我便感到她在我心中已复活了过来,人生再无憾事。来!乾杯!”

  “叮!”

  对杯相碰。

  两人均一饮而尽。

  跋锋寒雪白如玉的完美脸庞掠过一丝红晕,迅又逝去,一对虎目精芒烁动,就那么以衣袖抹掉嘴角的酒渍,冷冷道:“这杯就当是为我挑战曲傲一壮行色。”

  寇仲和徐子陵同时失声道:“什么?”

  跋锋寒双目神光更盛,充盈着强烈的斗志和信心,仰天大笑道:“曲傲那天杀不死我,实是他一生人最大的失误。因为我已摸清楚他的底牌,所以怎能错过此等良机。”

  寇仲和徐于陵又大吃一惊,暗忖这回真是乖乖的不得了。

  跋锋寒虽是罕有的武学奇才,但碍于经验、火候、功力,始终该与名扬域外数十年的曲傲尚有一段距离。

  徐子陵被寇仲在台底踢了一脚后,忙进言道:“跋兄若出手,不论胜败,我们今晚也休想拿得着上官龙那小子!”

  宋师道一呆道:“洛阳帮的上官龙和你们有什么恩怨?”

  寇仲苦笑道:“还不是因为娘的妹子瑜姨。只有抓起上官龙来毒打一场,才有办法救她。”

  宋师道剧震道:“君绰竟有妹子?”

  寇仲心中一动,凑过去眉飞色舞的道:“还长得很像娘呢!但不是形以,而是神肖,二公子一看便知。”

  宋师道皱眉道:“为何你们总是二公子前,二公子后的唤我?”

  寇仲的笑容更苦涩了,尴尬但又老老实实的答道:“难道唤你作宋叔叔吗?那我该叫你的三妹作什么?”

  房内静默了刹那光票,像时间已凝固了,接着几个人都同一动作的捧腹大笑,笑中却有泪光。

  寇仲忍着笑探手拍拍跋锋寒的宽肩,凑过去道:“老跋你还是乖乖的助我们去救瑜姨算了。”

  跋锋寒叹道:“我这人决定一件事后,从不回头。在今晚的情况下,要刺杀上官龙还可以,活擒他却是休想。”

  宋师道微笑道:“若有我帮手,情况就完全两样,对吗?”

  三人呆了一呆,接着同时点头。

  凭着宋阀的声誉威望,要让上官龙上个当,并非不可能的事。

  若然可以用计智取,自然胜于单凭武力。

  “笃!笃!笃!”

  敲门声响。

  一把悦耳的男声响起道:“在下秦川,不知宋师道兄是否大驾在此?”

  徐子陵、跋锋寒和寇仲愕然互望。

  秦川岂非是师妃暄。

  难怪她到了门外众人仍不生警觉。

  宋师道惊异不定的道:“门没有下闩的,秦兄请进!”

  秦川在门外答道:“小弟有几个问题,隔着门说,会比较方便点。”

  宋师道皱眉道:“秦兄可否介绍一下自己,否则请恕宋某不肯回答隔门而来的问题。”

  秦川淡然自若道:“人说宋阀以宋师道最是英雄了得,心怀大志,若只拘于身份关系,便拒问题于门外,秦某只好死心一走了之。”

  宋师道哈哈笑道:“好一个‘拒于门外’,确是说得有理,问吧!”

  徐子陵三人明白过来,知道师妃暄在进行她挑拣皇帝的玩意儿。

  秦川平静地道:“我想问宋兄人生的意义是在那里?”

  宋师道愕然半晌,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神情落漠的答道:“在今夜以前,人生的意义在于能否尽展胸中抱负,成就一番有益人世的功业。但现在只觉生也如梦,死也如梦,人生只是一场大梦,每个人都在醉生梦死,浮沉于苦海之中,难以自拔。”

  徐子陵等听得直摇头,暗忖师妃暄会拣宋师道才是怪事。

  门外的秦川默然片刻后,轻叹道:“宋兄这番话实是发人深省,不过人来到这尘世里,有所不为外还须有所必为,宋兄所为的又是何事?”

  连跋锋寒也露出欣赏的神色。

  秦川话内的机锋确是无比出色。

  宋师道苦笑道:“现在我只想喝两杯酒,秦兄不如进来和我碰碰杯子好吗?”

  秦川淡淡道:“我明白了,小弟告退!”

  寇仲一个箭步扑到厢门处,拉开房门,探头外望,秦川已不见影酊,忙抓着个经过的俏婢问道:“刚才站在门外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俏婢娇笑答道:“刚才那有人呢?”又瞄了房内三人一眼,美目立时亮起来,献媚道:“四位大爷不用婢子侍候吗?”

  寇仲那有心情和她胡混,微笑道:“我们正在开机密会议,不必了!”

  不理她一脸失望,就那么的关上房门,大惑不解道:“又会是这么样的?”

  跋锋寒皱眉道:“这可能是一种神乎其技的传音术,能以武功驾御声音,造成这种人在门外的效果。但她的人亦该在附近某处。”

  寇仲瞧着徐子陵道:“陵少有什么感应?”

  徐子陵思索道:“我没有丝毫感应。”

  跋锋寒和寇仲同时一震,齐叫道:“那即是说…”又齐齐住口。

  宋师道一脸茫然道:“那即是什么呢?”

  寇仲嘻嘻笑道:“没什么!那即是表示这秦川很厉害,所以小陵才一点不觉。”

  徐子陵当然知道跋锋寒和寇仲想到的是和氏璧该不在师妃暄身上,否则自会生出感应,此点极为重要,已可间接证实王世充没有说谎。

  如此重要的宝物,不随身携带,必然有特别的理由。

  宋师道给“秦川”勾起心事,又喝了两口闷酒后,起立道:“王薄要戌时中才到,尚有大半个时辰,晚宴才正式开始。你们要不要召几个美人儿来陪酒消遣?”

  寇仲等知他要离去,站起相送。

  徐子陵道:“我们只想静静的喝杯水酒。”

  宋师道朝厢门走去,点头道:“那样也好,待我到邻房交待几句后,再过来和你们商量救人的大计。”

  跋锋寒道:“跋某有一事请教,王薄远在长白,为何忽然会在洛阳宴客,又安排伏骞与曲傲的决斗,还请得红极一时的尚秀芳来献艺。”

  宋师道皱眉道:“这个恐怕谁都不大清楚。自半年前王薄宣布放弃争天下后,在江湖上的声望不跌反升。所以今趟发出英雄帖,广邀朋友到洛阳观战,更碰上和氏璧一事,所以谁都生出不想错过的心意。”

  又微笑道:“我顺便去和上官龙打个招呼,探听一下敌情,回头再向三位报告。”

  再对寇仲道:“刚才是三妹从‘人中’猜到是个‘仲’字,否则我也一时想不到是你们。”

  宋师道去后,三人重新坐好。

  跋锋寒皱眉道:“此事非常奇怪,今晚之会会否是阴癸派的一个阴谋呢?因为曲傲一向与阴癸派有勾结,这曼清院更属上官龙所有。”

  寇仲笑道:“假若能一举把来赴宴的人全部杀死,的确便宜了阴癸派。不过这是没有可能的,即管王世充也不敢在自己的地头干这种蠢事。”

  徐子陵猜道:“会否是阴癸派研制出一种厉害之极的毒药,连一流高手都要上当,事后则可把一切责任推在王薄身上。”

  寇仲摇头道:“世上仍没有一种这样的毒药,照我看曲傲今次到中原来是有很大野心的,故想借此立威,又可除掉伏骞这眼中钉,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跋锋寒道:“曲傲和伏骞这两个名字掉转才差不多!不过也难怪仲少会猜错,皆因不知道伏骞的厉害。王薄的退出争天下,说不定也与他有关系。”

  寇仲咋舌道:“你是说伏骞有胜过曲傲的机会吗?”

  跋锋寒道:“这个实在难说,但我们曾和曲傲交过手,你们不觉得曲傲并非若我们想像中那么厉害吗?在西域时我曾听过人说曲傲近年纵情酒色。要知武功一事,有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看来此言不假。”

  徐子陵吁出一口凉气道:“他退步了仍这么厉害,若没有迷于酒色,我们岂非早完蛋大吉。”

  跋锋寒微笑道:“每个人自出娘胎后,便要和别人竞争,想出人头地,自要付出代价。不过创业虽难,守成则更难,邦国如是,武功亦如是。”

  寇仲像没有听到两人的对答般,忽然插入道:“假若我们能在今晚这种没有可能的情况下,抓走上官龙,岂非痛快之极。”

  徐子陵点头道:“这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但问题是上官龙既为阴癸派的重要人物,手底下定是很硬,我们却要活擒他,一趟不成以后便休想再能攻其不备,所以没有七、八成把握,亦不宜轻举妄动。”

  寇仲道:“只要他落了单我们便有办法,他怎都强不过边不负吧!”

  跋锋寒摇头道:“上官龙肯定是老奸巨猾的人、否则也不能在阴癸派坐上这重要职位。即使宋二公子肯帮我们,也休想可把他骗到无人的地方下手。”

  寇仲像想起什么好笑的事般,欣然道:“他上茅厕时总不能也大批人前呼后拥吧?”

  两人为之莞尔。

  徐子陵笑骂道:“首先你要肯定他会于何时和会到何处方便。只是这宝贵情报已是不易取得,还要他真个前去才行。咦!”

  两人知他才智高绝,都张眼瞪他,想听他想到了什么。

  徐子陵苦笑道:“不要那么瞧我,我只是隐约把握到些什么似的,却毫不实在。”

  跋锋寒道:“横竖我们现在一筹莫展,你何不说来听听。”

  徐子陵道:“我们之所以把目标定在上官龙身上,皆因他在阴癸派身份够高,知晓很多阴癸派的机密,必要时尚可用他来交换瑜姨。但问题若只是要肯定瑜姨的行踪下落,抓起上官龙左右手那类的人物,亦可以清楚这方面的消息,但却容易多了。”

  寇仲想起包志复三人的惨死,双目杀机大盛,道:“只要肯定瑜姨没有落在阴癸派手上,今晚我就挑战上官龙,取他狗命。”

  跋锋寒道:“曲傲则交由我负责好了。”

  徐子陵皱眉道:“这样把事情闹大,只对我们有害无利。如果涫妖女或边不负扮作上官龙的手下出来应战,仲少仍这么有把握吗?”

  寇仲哈哈笑道:“有师妃暄这大敌窥伺在旁,涫妖女怎会轻易出手,至于对付边不负,我寇仲未必全无取胜的希望。”

  跋锋寒点头道:“此计实是可行之极。边不负一向深藏不露,在这种情况下更绝不会现身露脸。”

  寇仲剧震道:“我有办法了!”

  话声刚断,宋玉致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道:“寇仲你给我滚出来!”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51楼 发表于: 2007-09-09
第十章 舌战青楼
  寇仲随着绷紧俏脸的宋玉致到了三楼背对中园一面的走廊处,这位宋家美女倚栏而立,冷冷道:“为何明知我在隔邻,也不过来见我?”

  寇仲待一群不断打量他们的江湖人物走过后,才叹了一口气道:“我怕惹你生气,想先看看风头火势吧!嘿!玉…嘿!宋小姐你清减了。”

  宋玉致遥望曼清院外万家灯火的洛阳夜景,秀发迎风飘扬,美得像一尊女神的雕像;而从她那笔直丰隆、直透眉心的鼻管,既使人感到她坚刚不屈的性格,亦增添了她清秀高傲的气质。

  寇仲侧倚栏杆,欣赏着她侧脸的轮廓,忽然却想起李秀宁,心中泛起灼痛的内疚感觉。

  宋玉致淡淡道:“这段日子我的心情确不大好。却与你寇仲毫无关系,唉!为何坏人的命总比好人长呢?至少你寇仲仍未死!”

  寇仲先是愕然,接着哑然失笑道:“已有这么多人想我死了,宋小姐为何仍不怕人挤,还要来揍热闹?宋三小姐若憎厌我,只要一句话说出来就够了。我的脸皮虽不算薄,但仍是有一定的厚度。”

  宋玉致小嘴飘出一丝笑意,别过俏脸,盯着他狠狠道:“我不是憎厌你,而是恨你。恨你无端端的来扰乱人家的心。现在摆明洛阳迟早会落到李密手上,而我则须依约嫁入李家,你是因此不敢来见我吧?”

  寇仲挪近了点,到差点碰上宋玉致的娇躯才停下,笑嘻嘻的道:“洛阳一天未落入李密的手中事情仍未算数。我担心的却是令尊翁‘天刀’宋缺他老人家。由于我出身寒微,纵使我发掘出宝藏,都不肯招我作女婿。”

  宋玉致把目光移回原处,幽幽叹道:“竟陵一战后,谁能不对你和徐子陵刮目相看。以杜伏威之能,兵员之众,仍给你们领着残军硬拒于残破城垣之外逾十日之久。故问题非是在我爹身上,而是我根本不想嫁给你。”

  寇仲愕然道:“你先前说的一番话,显是对我大有情意,难道都是假的吗?”

  宋玉致别过俏脸来,美目深注的瞧着他冷哂道:“男人是否都像你般对女人没有开窍似的;又或总是粗心大意,自以为是。若我不把你放在心上,和你多说半句话都不愿意。你可知为何我要唤你出来?”

  寇仲抓头道:“是呢!究竟是为了什么?”

  宋玉致伸出玉手,以指尖在他的脸颊轻柔地戳一下,温婉地微笑道:“因为人家想看你是否比前更成熟了。而更重要的是希望你不要再去惹李密,还须有那么远躲那么远。因为据我们得的秘密消息,南海派的元老高手晃公错正应李密之邀,在来洛阳的途上。到时第一个遭殃的将是你两兄弟。李密已向我爹保证不会让你两人活着离开洛阳。”

  寇仲一脸茫然的道:“晃公错是什么家伙和东西?”

  宋玉致没好气的道:“若要在中原挑十个武功最强横的人出来,晃公错必可入选,甚或在五名之内。你现在知道了吗?”

  寇仲哈哈笑道:“这天下不会是一成不变的。朝代也会更换,更何况高手的位置?在以前随便找个人出来也可打得我们一仆一跌的日子已不复再,你看我们仍不是活得好好的。这晃老头不会比阴癸派更厉害吧?”

  宋玉致色变道:“你们曾惹上阴癸派吗?”

  寇仲从容笑道:“不是惹上了,而是正斗个你死我活。否则今晚我也不会见到你。嘻!可否对我说句较好听的话。那我纵是死了,也可带着一片美丽甜蜜的回忆到阴间去做鬼。”

  宋玉致伸出玉指,在他胸口大力戳两下,微嗔道:“本小姐永远都不会说违心的话。人家的警告你不听就算,我走啦!”

  寇仲一手抓着她的玉臂,把她扯回身旁。

  宋玉致微挣一下,不悦道:“不要扯手扯脚,传了出去,爹说不定会派人杀你。”

  寇仲揍到她耳旁道:“信不信由你,你等着嫁我吧!”

  宋玉致娇嗔道:“大言不惭,不知死活!”

  寇仲微笑去了。

  尚差四道门便到自己那扇房门时,前面厢房忽地中门大开,两个人闪出来,拦着寇仲去路。

  这两个人样貌相似,只是高矮不同,年纪在四十许间,有对同样丑陋的狮子鼻,但皮肤却透出一种诡异的铁青色,使人感到他们的武功路子必是非常邪门。

  纵是隔了寻丈,寇仲仍感到两人的杀气迫人而至。

  寇仲心中微懔,停下步来。

  高的一个双目射出森寒的杀机,带着一副妄自尊大的神情,斜眼盯着他道:“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却闯进来。小子你不找个鼠洞躲起来,却要学现在般招摇而过,是否活得不耐烦了。”

  他这一开腔,寇仲立时认出是长白双凶老大符真的声音。

  另一个矮的不用说也是符彦。

  寇仲虽知此二人功力直迫李密,仍是夷然不惧,故作讶异的道:“你们不知王薄今晚在此吗?若不趁早夹着尾巴落荒而逃,恐怕连李密都护你们不住哩!”

  符真毫不动气的奇道:“好小子!竟知道我们是谁,既是如此,当知我们谁也不怕,为何还说出如许胡言。”

  寇仲见不能令他动气,迫前一步,哈哈笑道:“既是什么人都不怕,就不用从长白逃到这里来。就让寇某人试试你们手底的功夫是否和你嘴皮子那么硬吧!”

  符真、符彦同时嘿嘿冷笑,目射凶光。

  他们这么在廊道上对峙,登时截断了廊道的交通,双方身后都聚集了一堆进退不得的婢女和陆续来赴宴的宾客,情况颇为混乱。

  此时一名男子从符真、符彦那厢房油然步出,瞪着寇仲喝道:“你刚才和李某的未过门妻子说了些什么话?”

  赫然是李密之子李天凡。

  寇仲环目一扫,大笑道:“这里所有姐姐妹妹都是我寇仲未过门的妻子,不知李兄说的是那一位呢?”

  众人尽为之愕然和哗然。

  其中一女娇嗔道:“胡说八道。谁是你的妻子。你这种人谁肯嫁你?”

  寇仲定睛瞧去,立时眼前一亮。

  说话的女郎穿着一套非常讲究的黑色的武士服,还以黑带子滚边;外披红绸罩衣,说话时露出一排雪白齐整的牙齿,娇小玲珑,玉容有种冷若冰霜的线条美,而她的脸孔即使在静中也显得生动活泼,神态迷人。有种令人初看时只觉年轻漂亮,但愈看愈令人倾倒的奇怪气质。

  寇仲立时认出她的声音,捧腹笑道:“独孤凤小姐说得好,若未过门都算是妻子,那岂非天下大乱了吗?”

  众人包括李天凡和长白双凶在内,骤闻得独孤凤之名,都张眼朝站在人堆后的独孤凤瞧去。

  独孤凤本是来找他们三人晦气,那想得到只说几句话就给寇仲叫破身份。更知在这种情况下难以动手。微微一笑掉头走了。

  一把雄壮的声音在寇仲背后响起道:“李公子和两位符老师请给我们曼清院一点面子,有什么事到院外再处理吧!”

  此人显是早观察了一阵子,明白是李天凡等闹事在先,故出言相劝。

  李天凡亦知此时不宜动手,仰天打个哈哈,领着符真、符彦返房去。

  寇仲回到厢房时,跋锋寒呆坐不语,徐子陵则卓立露台的栏杆前,仰首望天,衣袂飞扬,自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孤高不群的气魄。

  跋锋寒见他回来,笑道:“给我看看脸上是否多了宋三小姐的掌印。”

  寇仲在跋锋寒对面坐下,像身疲力累的战士般先瞪了跋锋寒一眼,然后盯着徐子陵的背影,怨道:“刚才我在外面闹得曼清院都差点塌下来,你两个仍不出来援手,还说什么一世人两兄弟。唉!这就叫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跋锋寒哑然笑道:“仲少你动过那只手呢?若只是舌战,你何需别人助拳。”

  徐子陵背着他冷然道:“我们正希望他们动手,所以故意避而不出,让他们更没有顾忌。”

  寇仲嘻嘻笑道:“我也只是说说笑。咦!刚才我们说到那里呢?美女真不好,最易令人忘记事情的。”

  跋锋寒道:“不要装蒜了,你究竟想到什么对付上官龙的妙计呢?”

  寇仲一拍额头,装模作样的道:“啊!终于记起了!”

  倏地坐直身体,大喝道:“上官龙何在!祝玉妍拣得你作阴癸派在洛阳的卧底,应该会有两下子,可敢立即上来决一死战!”

  这番话是以螺旋劲迫出,立时传遍“留听阁”四座三重楼的每一个角落。

  跋锋寒和徐子陵也是奇怪,像完全听不到寇仲出人意表的说话般,把原本的姿态和表情保持延续。

  整个留听阁倏地人声渐敛,到寇仲说到最后三句时,已静至鸦雀无声,针落可闻的地步。

  千百道目光由左右和对面重楼每座厢房的望台往他们的厢房投过来。

  一阵紧张得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一把威严但又无比阴柔的男声在他们那重楼的底层传上来道:“只是你如此含血喷人,我上官龙便绝不会放过你。”

  徐子陵冷然道:“我们这里有三个人,任你挑那一个都行。但这种特别优待,只会赠给阴癸派的妖人,皆因人人都得而诛之。”

  声音扬而不亢,响而不锐,却清晰地送进每一个与会者的耳内。

  寇仲此计确是妙至毫颠,当场揭穿上官龙的身份,教没人敢插手其中。

  上官龙在骑虎难下的情况下,只有挺身出战一途。

  而徐子陵这番话更像剑般锋利,只要上官龙忍不住发作,便等若间接承认了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阴癸派妖人。

  曲傲的声音从同一个地方响起,先是一阵震耳大笑,然后喝道:“这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寇小子和徐小子你两人一起下来吧!既可省我分两次动手,又可作大战前的热身。”

  曲傲不愧老孤狸,只寥寥数语,便将他们早先造成的声势完全压下去。

  跋锋寒哑然笑道:“曲傲你已是我跋锋寒的。却想有像上官帮主的优待,那怎么成?”

  这几句刻薄之极,四边重楼登时爆起一阵哄笑,大大冲淡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以曲傲的修养,仍忍不住怒喝道:“跋锋寒你今晚若有命离开曼清院,我曲傲两字以后就倒转来写。”

  众人又静了下来。

  寇仲哈哈笑道:“这真是奇哉怪也。上趟老曲你单对单仍没有能力收拾锋寒兄,为何现在又忽然有了?是否感到把名宇掉转来写较有新鲜感儿。不过现在仍未是轮到你老兄出手的时候,因为刚才我猜拳猜赢了跋锋寒,故而上官帮主该抽到头筹。”

  曲傲登时语塞,更使众人都知曲傲没曾胜得跋锋寒是确有其事,心内的震骇,不用说都可想像得到。

  要知曲傲的威望虽及不上称雄域外的“武尊”毕玄,但也是所差无几。

  跋锋寒虽是近年崛起于中外武林彗星般的超卓人物,但终是后起之秀。

  实难与曲傲这种成名了数十年的宗师级人物相媲美。

  因此真如寇仲所言,曲傲在单对单的情况下尽全力也收拾不了跋锋寒,那自是震惊天下的轰动事件。

  曲傲这下真叫哑子吃黄莲,若否认就是讲大话,不否认脸上又挂不住。

  符真难听的声音,从左邻第三间厢房传过来道:“曲老师可怜你们年少无知,故此放你三人一马,仍不知感激,实是可笑之极。”

  寇仲讶道:“符老师你的隐身功夫定比你追不上人的失踪术高明万倍,否则为何以老曲和老跋两人的修为,仍不知你在旁窥伺,连‘年少无知’这种微妙的情况都看个明察秋毫。谁人敢不服你!”

  声音回汤于四座重楼围起的广阔空间和鱼池园地之上,登时又触发起另一股笑浪。

  当然亦有人为寇仲等三人担心,一下子开罪了这多方面势力,可不是好玩的。

  但符真却立时作声不得。

  难道他能说自己真的在旁窥看吗?但若答案是“否”,他凭什么资格说出刚才那番话。

  一阵激烈的掌声从遥对的厢房传过来,只听刘黑闼的声音道:“说得好,我刘黑闼心中有个疑问,就是为何寇兄认为上官帮主另一个秘密身份乃阴癸派的妖人呢?”

  听留阁再静下来。

  上官龙在寇仲回答前,插入道:“清者自清,若再有人以此来诬蔑本人,休怪我上官龙不留情脸。”

  左面的重楼第三层中间一个厢房传出一声冷哼,有人哂道:“既是清者自清,为何又怕人说出来?”

  寇仲鼓掌笑道:“这才真是说得好。这位朋友高姓大名,说出来看上官帮主敢否寻你晦气?”

  那人大笑道:“本人邢一飞,乃伏骞王子的首席先锋将,比他早到一步,上官帮主请勿忘记了。”

  众人又立即起哄。

  嗡嗡之声,像浪潮般起伏着。

  只看伏骞手下的豪气,便可想见他的威风。

  上官龙正难以下台时,寇仲又叫阵道:“在尚小姐的好戏开锣前,上官帮主有没有意思和小弟先玩一场,为四方君子解解闷儿?”

  一把娇甜的女声欣然道:“说得真动听,寇仲你是最讨我欢喜的哩!”

  众人为之哗然。

  这时代虽因胡风东来,风气开放,但一个女儿家在这种数百人聚集的场合下,公然示爱,终是惊世骇俗的事。

  更奇怪是此女卖弄了一手,以内功弄得声音忽东忽西,飘忽无定,教人难以把握她的位置。

  跋锋寒两眼上翻,低叹道:“又来了!”

  寇仲和徐子陵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因为那正是淳于薇的声音。

  不用说拓跋玉亦到了。

  他们就像吊靴鬼般永远跟着跋锋寒。

  右方底层厢房响起一把苍老的声音道:“本人乃‘洛阳八士’的祈八州,今次知世郎在听留阁举行英雄宴,一切安排打点,全由老夫负责。王公既然未到,老夫该有资格说两句话吧。”

  此人说话老气横秋,恃老卖老。令人生出听他说话有费时失事的烦厌。

  寇仲弹了起来,大喝道:“时间无多,上官龙你是否仍要做缩头乌龟?”

  掠到徐子陵旁,纵身而起,再一连三个空翻,越过十多丈的空间,落到正中鱼池另一方边沿的池堤上。

  喝采之声,轰然响起。

  寇仲昂然而立,抱举致礼,登时又惹来另一阵打气之声。

  徐子陵环目一扫,见到百多个厢房内的人纷纷起立,移往望台栏前,好一睹寇仲的风采,回头向跋锋寒笑道:“这小子恁地威风,竟抢了锋寒兄的头筹。”

  跋锋寒双目神光电射,瞧往园中的寇仲,摇头叹道:“若我是上官龙,怎都不会迎战。”

  徐子陵点头同意。

  一声有若平地焦雷的暴喝在此时响起,接着人影一闪,上官龙终现身场上,跃落离鱼池三丈许处的碎石路处,隔着水池与寇仲遥遥对峙,手提龙头钢杖,亦有一番气势。

  这位洛阳帮主年在五十许问,长了一对招风耳,身材不高,却予人强横扎实的感觉。但其华衣丽服,配上带点苍白的脸容,浮肿的眼肚,明眼人一看便知他长期沉于酒色之中。

  此时他双目肘出狠毒神色,冷哼道:“你说我是阴癸派的人,究竟有何凭据。”

  人声渐敛。

  人人屏息静气,看寇仲如何回答。

  江湖上虽千派万门,但若论声名之恶,必无过于阴癸派。

  这不但因为派中人手段凶残邪恶,更因其练功方式专走邪门,与正宗内功心法大相迳庭,故为江湖中人鄙弃,只是奈何他们不得而已!

  假若寇仲能证实上官龙的真正身份,休想他的手下再奉他为帮主。

  “锵!”

  寇仲掣出井中月,哈哈笑道:“要证据还不容易,若我十招之内,仍未能迫得上官帮主露出马脚,寇某愿向帮主斟茶认错。”

  上官龙立时放下心来。

  因他认为寇仲此举虽是高明之极,但却绝不能在他身上生效。

  为了掩藏本身的魔功,这十多年来他痛下苦功,创出“迎风杖法”一百零二式,寇仲若想在十招之内迫他露出尾巴,只是痴人说梦。

  从边不负和涫涫的口中,他对寇仲的功力深浅早有个谱儿。自问怎都可挡他百来招,甚至还有取胜的机会。

  上官龙的龙头杖在地上顿了一记,发出闷雷般的震鸣,整个中园亦像晃动了一下。

  众人想不到他的功力如此深厚,不由都为寇仲担心起来。

  上面厢房的跋锋寒愕然道:“仲少似乎把话说得太满了。”

  徐子陵摇头道:“我们的功夫是给迫出来的,仲少定有他的一套。”

  上官龙的大笑响澈中园的上空,一连叫了几声“好”,然后道:“寇仲你勿要赖账,动手吧!”

  舌战终于变成决战。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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