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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荣誉》作 者:张西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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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6楼 发表于: 2007-09-06
第二篇
第四章(1)

   王路悟到,这些天自己能平静地在“号子”里蹲着,

  是因为身边有大漠,身边有战友。

                 

  紧张而充实的入警培训结束了。这天上午,王路正在宿舍里整理衣服,枪械教官巴特尔在门外向王路招手,喊他去教务室接电话。王路愣了一下,谁会找自己呢?父亲?不可能。母亲?更不可能。马天牧?那简直是做梦。会是谁呢?王路跑步过去拿起话筒,对方干练地:“我是钟成。”

  这太令人想不到了。王路赶紧解释道:“我是王路。”

  钟成局长亲自传呼王路,他很激动。但钟成并不知道王路的心情,他问:“你现在穿什么衣服呢?”

  王路回答说:“皮夹克!”

  钟成简捷地对王路说:“去找两件破旧衣服,速下山,到我这儿报到。” 他收了电话线。

  王路预感到点什么,但他毫无经验。枪械教官帮王路找到两件旧衣服,他猜测说:“可能让你去执行任务,或到一个地方蹲坑吧?”

  “会吗?我心里没底。”王路诚实地说。

  巴特尔鼓励道:“你肯定行,不然钟局长怎么就单挑中你呢?”

  在这三个月的入警培训中,王路最喜欢枪械教官巴特尔。他是中国人民公安大学侦察系的研究生,毕业后,主动报名到南疆警官培训基地当了一名教官。据说,巴特尔是个孤儿,他似乎对王路也很偏爱,常常手把手地教王路打枪。

  王路下山了,在他身后是神秘的昆仑山和一段鲜为人知的日子,他开始了另一种从未经历过的生活。

  推开钟成的办公室,王路愣了一下,满屋子都是人,正围着一张桌子讨论着什么。满屋都是王路不认识的人,除了坐在人群中心的钟成和陈大漠。所谓“满”,那是王路的感觉。其实屋子里也就七、八个人,因为钟成的办公室不大,塞得人多了,显得满;还有就是满屋都是化解不开的烟雾,空间被塞满了。王路注意到,钟成本人的嘴上并没挂着烟蒂,他是个不抽烟的男人。钟成抬起头来看了王路一眼,略略点点头,然后对站在他身边的陈大漠说:“大漠,你们去吧。”

  陈大漠夹起自己的手包,向站在门口的王路走过来。

  “给老婆打电话去吗?”头发稀少、身材矮壮的亚力坤不动声色地调侃着。

  “反正我不能委托你给我老婆打电话,话一到你嘴里就得歪。”大漠绕过亚力坤的提问,同时绕过亚力坤故意伸长的腿,亚力坤紧跟了一句:“那我可就擅自入内了。”大家一阵哄笑。

  钟成警觉地在陈大漠身后喊了一句:“电话就别打了,让其他人给你老婆说一声,说你到内地出差。”

  王路在心里掂量钟成的态度:什么样的事,严重到不能给家里打电话呢?

  陈大漠没有跟王路握手什么的,他只是随意地把王路领到门外,指了指王路手中的旧衣服,温和地说:“换上吧,没时间了。”

  王路赶紧把皮夹克换下来,交给他。

  “没有更旧点的啦?”陈大漠好像对王路找来的旧衣服不满意,他是按他所知道的那个标准来衡量旧衣服的。他把车门拉开说:“走吧。我们去看守所。”

  路上,陈大漠郑重地对王路说:“钟头儿让我带你去执行一项秘密任务,他相信你一定能够胜任。”

  一听到“秘密”这个词,王路立刻来劲儿了。

  大漠边开车边介绍说:“昨天,公安边防检查站接到来自国家安全部的秘密指令,要求他们仔细检查当天入境人员的物品。结果,全副武装的边防公安在边境口岸检查货车时,从一台电视机里,查获了七支B国造的军用手枪。携带枪支的是两个自称是做贸易的人,他们见事不妙撒腿就跑。边防公安鸣枪追捕,当场击毙一人,抓获一人。被抓获的家伙叫吾买尔,他交待,一年前通过非正规渠道投奔了境外的暴力恐怖组织,他本人受过特殊训练,也被派上战场过。此次,境外恐怖组织派他给境内的恐怖组织送武器,同时开展恐怖活动。他们的恐怖计划是什么?与谁接头?已经做了什么?口子还没撕开,吾买尔本人的情绪特别坏,案子顶在死胡同里。咱俩的任务是卧到‘号子’里,陪吃陪住,防止吾买尔自杀,直到审讯有突破,怕吗?”

  “不怕。”虽然事情来得突然,大脑有点周转不过来,但王路仍然镇定地做出保证。

  大漠善解地说:“我第一次执行任务时,心里也比较紧张,经历过之后,就没感觉了。”

  说实话,王路真的不怕。因为他在军人的家庭中被熏陶出了胆量。

  “记住,他被提审时,我们才可能放松一会儿,其余时间,眼要贼,耳朵要竖起来。”大漠严肃地叮嘱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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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7楼 发表于: 2007-09-06
第二篇
第四章(2)

                    
  车开进看守所。那是王路第一次到这样的地方来。在看守所的大门向他打开之际,他脑海里突然闪出不久前才看过的电视剧《中国刑警》,那里面常常出现犯罪嫌疑人被押入看守所的镜头。现在,王路也进来了,是以卧底的身份进来的,他喜欢这种刺激。事实上,此事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它将做为一个永久的秘密,在王路的生命中抹上神秘的一笔。

  看守所长是个面部没有什么特征的人,王路只记住他的嗓音压得比较低,他说:“晚间新闻之后播一会儿音乐,十点半开始洗漱,十一点半睡觉。早上八点起床,被子要叠得整整齐齐。记住,你们是犯人,就要做得像犯人一样。”

  傍晚时分,大漠和王路被两个看守警官押着进了“号子”。在此之前,看守所长给王路找来一件更为破旧的衣服穿在身上。王路的腰带没了,脚上的皮鞋换成拖鞋,一走动,脚底发出拖啦拖啦的声音。王路要蹲的“号子”在一条大通道的倒数第二间,他和陈大漠低头走着。“号子”里的犯人似乎很喜欢看见新来的犯人,他们幸灾乐祸地喊着:“警官,又来新的了?放在我们这儿吧?我们帮你管。”

  要是平时,王路非笑出声不可,但那一刻,他笑不出来,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压力。就在他低头想心事时,背后突然传来厉声喝斥:“快点走,别磨蹭!”他本能地回过头去,看看是哪儿是谁出事了。但他身后的看守警官又冲着他喊了一句:“看什么看,说你呢!”

  原来是在吼王路。一阵慌忙掠过,他心里有点发毛了。这一前一后两个看守警官并不知他们的真实身份,把他们当成真正的犯人了。平生第一次听到这种吼声,心里真不是滋味,觉得犯罪真不好,一点自由都没有,更没有人格。身体越接近“号子”,心里越压抑。

   “号子”里关押着两个穿囚服的人。其中一个二十五、六岁,矮胖,身体壮得像拳王泰森,深目高鼻,剃了光头,面部刮得铁青,他坐在床上,目光凶恶地盯着两个新犯人进来。另一人年龄在三十二、三岁,身体瘦高,鼻子夸张地鹰勾着,他显出胆小如鼠的样子。他是这间“号子”的“号长”。

  男人与男人见面,首先看自己能否打过对方。王路扫了对方一眼,暗自思忖:自己和大漠能否打过他俩呢?王路觉得能行!王路看大漠,大漠也看王路,他俩从对方的眼神里都看到一个共同的“底”。

  看守警官对先来的两个犯人介绍说:“他们是刚进来的。”他又指着“号长”说:“你,这两个新来的交给你了。教他们叠被子,要叠出样子来,明早大检查时,如果被子还踩不出棱来,就拿你示问!”

  王路心里暗暗叫苦,这一夜别想睡觉了。因为在入警培训的项目里就有“叠被子”,如果是旧被子还好些,容易叠得有棱有角,但新被子就惨了,得先踩被子,把被子踩平了,踩薄了,才能叠整齐。可气的是,不明真相的看守警官真的给他们抱来一床新被子。

  看守警官走了。王路和大漠装作看不起那两个人的样子,一屁股坐在床上,随意找些下流话题聊着。

  “喂,你们两个,赶快叠被子,不然,明天早上就收拾你们!”“号长”冲两人下着命令。

  他俩故意不理他,继续流里流气地聊天。

  “喂,不能这样,我是‘号长’,你们不叠被子的话,明天要收拾我。”“号长”有点发急。

  另一个人却躺在床上沉默着,他的沉默中透着一种杀气。大漠和王路交换一下眼色,王路明白了,他就是那个境外来的联络员吾买尔。

  “号长”见两人仍然不动,便自己拉开新被子踩了起来。王路装作恼火地,一把把他推到一边,开始踩被子。

  “号长”主动跟吾买尔打招呼:“你从哪儿来的?”

  吾买尔不耐烦地“哼”了一声,看那个样子,谁也别想把他的嘴撬开。

  这一夜,王路和陈大漠一直踩被子,直到天亮。

  吾买尔翻来覆去地在床上烙了一夜的‘饼子’。他反复回忆出境前的情景。那天,恐怖组织头目阿力木把他叫到室内,对他说:现在我要派你入境送武器,接头人是谁你不必问,你的任务就是把货送到。

  入境之前,吾买尔做过各种最坏的打算,却怎么也没想到刚入境就被俘了。警察怎么会想到要拆开电视机箱呢?他没看到警察手里拿着金属探测仪啊?难道情报泄露了?或者是阿力木故意暗害自己?可又觉得不像啊。反正,自己已经落入警察手中,看来是别想活着出去了。他直后悔不该如实交待自己的身份。说实话,刚被抓住时,他被警方的阵势吓坏了,警察问什么他本能地就说什么。直到警察把他转移了到这坐城市,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嘴巴惹祸了,可是要收回已经不可能了。

  第二天,吾买尔被警方带去审讯。王路和陈大漠想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但怎么都睡不着,这是高度紧张的结果。

  半天之后,吾买尔回来了,他扫了王路一眼,刚注意到王路的存在似的。他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王路回答:“兵团农场的。”

  “哪个农场的?”他试探地问。

  “奎屯。”

  “汉族嘛?”

  “你看不出来吗?”王路戗了他一句。

  “你干了什么坏事?”他歪着头问王路。

  “钱。”王路简单地回答。

  “抢劫嘛?”

  “不,我把公家的钱拿走了。”

  “噢,农场的口袋嘛,空了;你的口袋嘛,满满的。但是嘛,现在又空了。”他指指王路的衣兜,王路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大漠眼皮都不抬一下,故作玩高深。

  当晚,四个人并排躺在光板床上。王路在最外侧,大漠与吾买尔靠得最近,“号长”睡在最里边。王路为大漠捏一把汗。

  第三天被审讯回来,吾买尔脸上又呈现出颓败之相。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沉重。他似乎也想说点什么,但王路和陈大漠故意不想理他,他们是在跟他熬意志,看谁先崩溃。但他们不希望他有自杀的念头,那样的话,王路和大漠就惨了。为了防止他自杀或其他什么意外,他们已经三天没合眼。睡眠神经一经打乱,胃口也大减。但一连三天王路不得不大口大口地嚼吃这种难以下咽的饭,否则他会饿死。一连三天,他们与世隔绝,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在这巴掌大的地方蹲着,精神高度紧张,王路觉得自己的某根神经快木了。

  事情突然起了变化。第三天夜里,陈大漠突然喊肚子疼,而且疼得直在床上打滚。闹得四个人都无法入睡。天亮之后,看守所的医生来到“号子”里,给他诊断了一下,脸色“刷“地变了:“赶紧抬走,拖下去要出人命的。”大漠被抬了出去。临出门前,大漠拉了下王路的手说:“我去看病。”王路点点头,他以为大漠很快会回来,直到天黑后他也没回来,王路这才意识到他的病情可能很严重。

  格局因为大漠的撤出,突然变成一比二。王路心里紧张起来。力量悬殊是一个原因,如果吾买尔仍不开口,仍不说出他入境的计划,王路就得在这里耗下去。就怕吾买尔没崩溃王路自己先崩溃了。毕竟他是头一次独立执行任务,他给自己打气:坚持住,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就当大漠还在身边,他在暗中给自己力量。王路突然悟到,这些天自己敢平静地在“号子”里蹲着,是因为身边有大漠,身边有战友,否则早毛了。

  大漠被抬出去时,吾买尔正在接受审讯,所以,他回来后,当发现少了一个人时,便问王路:“那个人呢?”

  王路说:“被医生带走了。”

  “肚子的事情吗?回不回来了?”

  “他可能不回来了吧,我听说他很有钱,可能给看守警察一点钱,就能到医院里治病。”王路故意乱说。

  “我也有钱,也想出去,但他们不会让我出去的。”吾买尔狡猾地试探着说。

  “为什么?”王路问。

  “因为他是汉族,就可以到医院里躺着。我们嘛,就不行,我们是维吾尔,不平等的。”吾买尔巧妙地把问题的实质归结到民族问题上了,他很擅于混淆是非。

  与前三天相比,沙吾提的精神头就像快耗干的电池,一节不如一节,一会儿不如一会儿了。

  王路不知外面的同志们是怎么工作的,第四天的夜里,沙吾提的态度有了很大变化。三个人在床上平躺下来之后,他主动问“号长”:“睡了吗?”

  “号长”惊吓地坐了起来:“你问我嘛?”自从那晚吾买尔严厉地训斥了他之后,他一直躲着吾买尔。

  吾买尔小声地对“号长”说,“公安每天都审讯我,我看他们知道的事不少,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这次我要完了,有些人,也要被抓了,对不对?”

  “号长”态度暧昧地回答:“无论谁被抓走,都是胡大的安排,他们命该如此。”

  “可是,我的老婆,怎么办?我的娃娃,怎么办?也要被抓走?她们应该好好地活着,你说对不对?”

  王路听出,吾买尔动摇了,他陷入了极度的矛盾中,他把素不相识的“号长”当成了倾诉对象,他想为自己的背叛找个合理的借口,王路猜测,自己的“号子”生活可能到此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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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8楼 发表于: 2007-09-06
第二篇
第四章(3)

                                   
  果然,在王路被关进“号子”里的第八天,“号子”实际上已经成了关王路一个人的地方,“号长”被转移到其他牢舍,吾买尔终于交待了接头的时间和地点。

  这天上午,一个看守警官“咣当”一声打开门,大声对王路喊道:“13号,出来。”

  王路机械地跟在看守警官身后,跌跌撞撞地走着,他努力穿过这长长的、黑暗的走廊,越往外走,眼前的光亮越多,越有光明。不像刚进来时,越往里走,越是黑暗。那一刻,王路感到了光明对一个人的可贵,当罪犯真不好,没有自由,没有光明。

  经过了这么一场特殊的人生经历,王路觉得自己突然变得平静了,人还是过去那个人,但心里面却塞满了很多沉甸甸的东西,就好比,昨天和今天本来没有什么差别,都是过日子,但相对王路来说,昨天的日子和今天的日子内容肯定不同。

  一辆墨绿色的三凌车停在看守所外面。当看守所的大门在王路身后关闭时,三凌车的喇叭响了一下,接着有一只手从摇下来的车玻璃里伸出来,向他挥了挥。他走近一看,陈大漠戴着墨镜坐在驾驶员的位置,是他向王路招手。王路拉开车门坐进去。

  就在王路拉开车门的瞬间,他看见了微笑着坐在车后座的钟成。局长亲自来接自己,王路的心里一阵感动。

  “遭罪了吧?小伙子,表现的不错,比我想像的好的多。”钟成表扬王路。

  王路也觉得自己还行,就点点头说:“还行吧,坚持下来了。”

  “初次跟境外派来的恐怖分子面对面,怕过没有?”钟成问。

  王路回答说:“我脑子里根本没有他是境外来人这个念头,那时,我觉得他跟我一样,就是个男人。而且,在最后一天,我看见他流泪了,是他害怕了,而不是我。因为我知道我的背后有你们,他的背后却没什么力量。”

  钟成说:“你说得好,正因为他们是孤立的,所以,多少年来,他们根本就搞不成什么事,不过是瞎胡闹罢。”

  “我想证实一下,是不是吾买尔交待了?他现在在哪儿?”王路特别关切这个结果。

  钟成说:“交待了。后天下午五点,南疆清真寺门前的电线杆底下接头。”

  王路急切地说:“我也想参加。”

  钟成制止说:“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休养两天后,正式到反恐一队报到。”

  王路诚恳地要求着:“我还是想参加这次行动。”

  钟成考虑了一下,对戴着墨镜的陈大漠说:“好吧,给他安排一下。”

  听到自己被允许参加这次战斗,王路又来神了。

  路上,钟成对王路说:“大漠幸亏送医院及时,否则胃就得穿个窟隆。”他又拍了一下大漠的肩膀说:“你也真不是时候,害得我师弟一个人苦守洞房。”

  大漠忙向王路道歉,说:“撤退决不是我的本意。”

  王路惊喜地问钟成:“这么说,你是我师兄?”

  大漠插话:“钟头儿是79级法律系的,是你们新疆大学的骄傲你不知道吗?15年前,南疆的库车派出所遭恐怖分子袭击,当时钟头是副所长,他一个人干八名恐怖分子,被公安局授予二级英模呢。”

  “听说过。一入校,校长就给我们做过校史报告,提过这件事。嗨,我不知道那个所长原来就是钟局长啊。”王路顿时很激动,想对钟成表达点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来。跟他一比,自己简直太渺小了,刚才,因为做了几天卧底,就想沾沾自喜,看看钟成,那才是英雄呢。

  大漠把汽车发动着,问钟成:“钟头儿,咱们现在去哪儿?”

  “喝酒。”钟成干脆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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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9楼 发表于: 2007-09-06
第二篇
第五章(1)
                

  反恐一队占据了南疆公安局三楼最大的一间办公室,王路跨进这个办公室之前,马建中和艾力正在闹别扭。

  马建中脸色黝黑,长着一对非常个性的背风耳,他很爱较真,一较真就激动,一激动就脸红,他与艾力既是老搭档又是吵架的老对手,亚力坤评价他们说,他俩的属相不和。

  艾力是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喀什市所有漂亮的女孩他都认识,但至今没有找到合适结婚的女孩。他对自己的外形非常自信,自称自己是“高档”,也即名牌的意思。他身材削瘦,一米七五的标准个头,一对深陷的大眼睛显得非常有光亮。一条长而略弯勾的鼻子活灵活现地镶嵌在整张瘦脸的中间部位,随着他的嘴里习惯性地发出“吱吱吱”的怪声,使他呈现出与众不同的滑稽相。他喜欢穿警服,但他的警帽永远戴不正,总是歪着,歪得还挺有味道,挺有个性。他的最大特点是形体语言特别丰富,他极善于用形体语言来表达他的喜怒哀乐。他全身每时每刻都在动,他的五官,他的四肢,总之,一天二十四小时没有他不动的时候。

  艾力忿忿地说:“都是你,想出风头,出租车司机被焚毁案本来都定死案了,你硬要给钟头儿瞎出主意,到乡下去瞎摸臭鞋子,案子也没破掉呀。”

  马建中气得脸红脖子粗,未等艾力说完,他就急眼了,他说:“嫌人家鞋子臭?我还没说你呢,你自己放屁有多臭你知不知道?在乡下时,你那叫睡觉吗?我真替你累。放屁、说梦话、打算呼噜,磨牙,把床弄得山马摇地动,告诉你,跟你住一个屋,我倒霉透了。”

  艾力奇怪地问:“怎么,你不放屁吗?所有的男人统统都放屁,这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就在这时,队里的电话响了,艾力接过电话,问了句“找谁?”然后,他冲马建中做了个鬼脸,把电话塞到他手里说:“找你的,有本事跟她喊吧!”

  马建中五年前从工兵部队复员到南疆公安局,组织上安排他到痕迹检验室学徒,不到两年时间,他就超过了自己的师傅,成了南疆地区的痕迹专家。同时,他没有放弃自己在部队所学的排爆技术,巧妙地把部队所学知识与公安检查技术结合到一起,对侦查破案发挥了很大作用。去年,马建中和他的痕迹师傅一同参与一起爆炸案的侦破,结果他的师傅不幸牺牲,马建中受了轻伤,为此,他被公安厅授予一等功臣的称号,他也成了南疆地区公安局的一面旗贴。

  当艾力蓄意把电话递到马建中手里时,马建中的情绪又被什么人给激怒后,爆发了。

  马建中对着对方喊:“我妈要看她的孙子,为什么不让她看?你有什么权利这样做?”

  对方的声音大得连艾力都听清楚了,她是马建中的老婆,她扯着嗓子喊道:“她是来看孙子吗?她是来抢孙子的,她要把孩子抱到农村去。那是什么条件?吃的,喝的,住的,哪点比得上放在我妈这里?”

  马建中毫不相让,他指责老婆说:“你欺侮我妈。我妈是哭着走的,你知道吗?你太让我妈伤心了!”

  马建中的老婆回击道:“你怪我?都是你的错!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孩子才三个月,太小,还不能抱走,可你就是纵恿你妈来,来,来呀,来了就得吵架。你搞清楚了,是她逼着我吵的,不是我要跟她吵。”

  马建中委屈地喊:“可你也不能让我妈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啊?你把她当什么人了?要饭的吗?”

  马建中老婆的声音又放大一倍,她尖叫着喊:“你还讲不讲理?这是我妈的房子,你妈来了,我总不能让我妈睡在沙发上,让你妈睡在我妈的床上吧?我倒是想让她睡在你的房间里,你的床上,可是你的房子在哪儿?你的床在哪儿?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一个臭英模,有什么用,连狗屁都不如,狗还有狗窝呢,你有什么?少跟我来这一套。”

  马建中更加被激怒了,他大声喊:“你,你这个不孝敬老人的女人,你把儿子给我,我跟你离婚!”

  马建中的老婆一点都不畏惧,她挑衅地说:“离就离,有能耐你现在就跟我去办手续!不去不是人!”

  马建中啪地一下,把手机关了。关键时刻他倒是清醒得很,不能再鸡蛋碰石头了。倒不是他离不开老婆,而是他现在没有能力离婚,儿子才三个月,一旦离婚,他就再也看不见儿子了。为了儿子,他必须忍受老婆和丈母娘的种种指责,谁叫他离不开儿子呢?谁叫他是个穷警察呢?

  艾力本来在一旁用夸张的眼神看着他,开始时嘴里不断发出“吱吱吱”的声音,后来听得热闹了,耳朵恨不能竖起来,嘴里却假装悠闲地吹着口哨。看到马建中啪地扣上电话,他失望极了,两手一摊,问艾力:“吵完了?什么结果?一点悬念都没有,每次吵架都没有结果。没劲!要是我(艾力做出打人的动作),就把她摁在床上,狠狠地揍一顿,不孝敬老人的老婆留在家里有什么用?把她赶出门去。”艾力的五官故作挣拧着,像一块旧抹布般,被什么人抓了一把,攒到一块。

  马建中脸上早没了面子,但在艾力面前,他还想挽回点面子,他忿恨地骂道:“臭女人,我再也不到她家住了,宁愿住狗窝,也不看丈母娘的眼色。我坚决跟她离婚!”

  艾力火上加油地说:“对,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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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0楼 发表于: 2007-09-06
第二篇
第五章(2)

                
  艾力的话音未落,陈大漠领着王路走进反恐一队办公室。陈大漠冲着艾力说:“老远我就听到你在这里煸乎建中离婚。我说艾力,你别在建中耳根子底下烧火好不好?他们家要真是散了,那孩子怎么办?你养啊?瞎叫唤什么呀?你没结过婚,不知道过日子的难处,别在这里站着说话不腰疼。”

  艾力理直气壮地反驳道:“喂,喂,这跟结没结婚可是两回事,做男人的,一定要有原则,不能让老婆欺侮老娘。要是我老婆不孝敬我老娘,我非一拳把她打出门去!”

  陈大漠不再理会艾力,他客观地评价说:“我看建中的老婆也不全错。老太太被气走,建中也有责任。这家庭关系你是怎么谐调的?”

  马建中气不平地说:“我没错!是她不讲理。”

  陈大漠两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他平息道:“好好,现在是上班时间,不说家务事。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个新人。”

  陈大漠把青春而高大的王路推到马建中和艾力面前,新人和旧人的差距一下子显出来。王路一脸的新鲜和恭敬,忙把手伸出来,想握住其中的一位。而马建中和艾力却没有表现出应有的热情和礼貌,王路有点难堪,多少心里有些不悦。

  陈大漠边用目光搜寻,边问:“咦,亚力坤还没到吗?”

  “到了,到了,在厕所里蹲着呢。”亚力坤提着裤子从厕所里急匆匆跑过来。

  陈大漠看着亚力坤晶晶亮的前额,奇怪地问:“怎么弄了一头汗?”

  艾力和亚力坤是这个小集体中的维吾尔警察,也是侦查破案的骨干力量。用女人们的话说,有艾力和亚力坤的地方,就有快乐。但他们却说,跟女人们在一起时,情不自禁地快乐;但办起案子来,因为缺少女人,所以缺少快乐。

  亚力坤三十一二岁的年龄,个头不高,看上去很结实。身材略胖,顶头稀薄,生着一双维吾尔人特有的大眼睛。他的特点是精明,他的常态是动中有静,静中有动,沉着与冲动相半。没事的时侯,他能讲一夜浑段子不口渴,女人都爱跟他开玩笑;有案子的时侯,他就变成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样子,能一言不发,心眼却一刻不停地转动,钟成送他一个外号“贼娃子”。

  亚力坤今年三十四岁,身材矮壮,最明显的特征是头顶头发稀少。其次是肤色较黑,脸部胡须很重。他是新疆警校的第一届毕业生,专业特长是搜集情报。这是个动中有静,静中有动的人,起哄的事从来就少不了他。

  亚力坤擦去额顶上的细汗,向陈大漠解释说:“我到厕所刚解开裤子,本来就憋着一泡大尿,一听头儿有事,我提起裤子就跑来了。”

  陈大漠认真地摆摆手说:“先去,先去,回来再给你介绍。”

  亚力坤却态度明确地说:“不,我先忍着。宁可憋出胰腺炎。”

  陈大漠冲王路笑笑说:“看到了吧,都什么玩意,都他妈瞎起哄。”

  王路没想到反恐一队的侦查员们是这个样子,跟他在新疆大学胡闹时,没什么两样嘛。原以为战斗在一线警察形象多么高大呢,才十分钟时间就弄明白了,警察也是人,都是俗人一个。由此,王路突然放松了许多,他大度地冲大伙笑笑,表示他对此无所谓,没关系,不介意。

  作为一队之长,陈大漠跟大伙还是有些区别的,王路觉得他更像自己在新疆大学时的班长,做什么事都很认真,这会儿,他郑重其事向大伙介绍说:“这位,叫王路,是咱们局长亲自到新疆大学挑来的。局长特意把他分到咱们反恐大队一小队,充实咱们的力量。大家欢迎。”

  大伙跟着陈大漠象征性地鼓了几下掌,其实,王路下山执行任务那天,双方都照过面了。

  王路谦虚地地对大伙说:“我什么都不懂,烦请各位以后多多关照。”

  马建中没好气地小声议论:“装什么呀,谁不知道是到南疆捞政治资本的。”

  幸好王路没听清,艾力倒是听清了,马上明白了马建中的态度,他悄悄拉拉马建中的衣袖说:“瞧,来了个高学历的,你这个土专家以后没市场了。”

  马建中的自尊心受到了刺伤,他哼了一哼说:“高学历怎么啦?南疆这里的事情跟学历没关系,就算你派个博士后来,他能干活吗?”

  王路刚来,当然什么活都不会干,但只要给他时间,又有什么活干不了呢?更何况,王路刚刚完成一桩卧底任务,自己觉得还挺了不起,怎么到了反恐一队,就不算什么了?

  陈大漠把王路的委屈表情看在眼里,其实他听着马建中的话也刺耳,他正色道:“建中,你那牢骚话装到你自己的口袋里自己受用就行了,别见了什么人都硬塞跟人家,人家王路刚来,不想听这些。”

  王路试图大度地装着没事的样子,他已经学会了压火气,火气上来,对别人对自己都没好处,关键是根本不利于解决问题。

  亚力坤在一边闲了半天啦,这会儿他假装热情地递给王路一支烟:“欢迎,欢迎,怎么样,来一根?”

  王路出于礼貌,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烟,分散给大家,他完全是一副来当学徒的心态,反而被马建中误解了,以为王路这个城里人是在摆谱。别人都把烟接过去了,惟有马建中铁青着脸用手挡住说:“拿回去,我不抽。”

  王路不知道他是不抽烟呢,还是不抽他的烟,初次见面碍于情面又不好问,但他心里存着气。他给自己点上烟,抽了一口,想想又觉得不合适,于是,把烟掐灭了,毕竟自己是新来的,不能让老同志觉得自己太牛气。

  陈大漠平时不抽烟,为了给王路面子也点燃一支,嘴里直夸:“好烟,好烟。”

  艾力也点燃抽了一口烟,嘴里说:“好味道。”为了表示谢意,他特意给王路端来一杯浓茶,王路平时还真没有喝浓茶的习惯,于是他用手挡了一下茶杯说:“谢谢,我不喝茶。有矿泉水吗?”王路太实在了,没把自己当外人,他以为自己现在是在家里或新疆大学的宿舍里。

  亚力坤见状,那根捉弄人的神经又不可遏制地被拔动了,他连忙接着王路的话把儿说:“有,有,有,等着我给你拿。”他边说边走到自己的坐位上,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并亲自拧开盖递给王路,说:“哎,你这习惯啊,跟我对脾气了,我就爱喝这个,来,喝这个!”

  王路感激地抓过瓶子说:“谢谢老哥了。”他毫不设防地一仰脖子,喝了两大口。一股酒气顿时在屋里扩散开。所有人都憋着笑,王路戗着了,猛咳两声,但他忍了,什么也不说,把瓶子递给亚力坤,沉静地说:“老哥,矿泉水味道不错!”

  “味道不错?好,以后咱们有机会好好喝。”亚力坤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道。王路这一招,倒是把亚力坤弄了个下不来台,他没想到这年青人还挺镇静,他暗想:“行,这小子心里能装事。”

  艾力假装关心王路,顺手抓起马建中桌子上的一杯水递给王路:“来,喝一口,喝一口涮涮,别呛到肺里就麻烦了。“王路仍然不明就里地接了过来。谁知,马建中的脸憋红了,怎么着都不干了,他冲着艾力大发肝火:”谁让你随便把我的杯子给别人用的?你经过我同意了吗?”他又转过身去质问王路:“你就是这么接受高等教育的吗?也不问问是谁的杯子接过来就喝?”

  马建中是回民,平时有洁僻,谁都不敢动他的碗筷、水杯,就为这,他不知跟艾力打过多少架,他真急,没人敢惹他。显然,艾力是成心想让王路摸摸马建中这个老虎的屁股,他火上浇油地说:“王路,王路别生气,建中啊,刚才跟老婆吵了一架,心情不好,你刚来不知道情况,我特别理解他。”

  马建中本来被亚力坤拉着已经走到门口,听艾力这么一搅和,又返回来恼火地指着艾力的鼻子喊:“艾力,你个混球少揭露我的隐私,你少管我家闲事!”

  艾力佯装很委屈,全身上下都扭动着,他翻着白眼说:“嗳,我再也不管你的闲事了。”

  陈大漠当然知道这几个家伙就是想对王路来个下马威,其实都是多余,要不了几天就得厮混成亲兄弟一般,西北男人就是这样,死要面子活受罪。于是,他指着他们说:“瞧你们这几头大蒜,让我说什么好呢?如果我有能耐,就把你们几个炒成一盘菜吃了。都别瞎球扯了,到饭点了。”

  亚力坤等人嚷嚷着吃饭去了。

  陈大漠在旁边观察王路半天,觉得王路与他在新疆大学食堂见面时的那个王路似乎有所不同,好像比那会儿冷静多了。这才三个多月啊,王路竟然有这么大的变化,陈大漠越发觉得王路做为一个侦查员的可塑性是很大的。他满意地看看王路,而王路直截了当地问:“平时他们干工作时也净用损招吗?”

  陈大漠袒护说:“喂,换个词,什么损招不损招的,那叫社会经验丰富,那叫有智慧。”

  王路不服地:“可我觉得他们个个像老江湖。”

  陈大漠哈哈一笑,说:“怎么,小巫见大巫了?我告诉你,他们都是南疆最优秀、最机智的侦查员,他们对公安事业的忠诚程度以后你就知道了。终有一天,你会从他们身上看到闪光的东西而感动,你就会淡忘他们做过的许多恶作剧,你会喜欢上他们,离不开他们,你与会他们溶为一体,成为患难与共的好战友,成为生生世世的生死之交。”

  王路说陈大漠:“你太煸情了吧?”

  陈大漠说:“一点没有煸情。因为你还没有溶进这个集体,还没有深刻的体会。论社会经验,你在这个队里还是幼儿园水平,要想让这几头蒜把你当回事,你得拿出真本事来。我教你一招,你不是学历高吗?你要是在这方面弄出点新玩意,他们就全趴下了。”

  两人还说着话时,大伙已经举着饭碗回来了,陈大漠正色道:“快点吃,吃饱了咱们再研究一下抓捕接头人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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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1楼 发表于: 2007-09-06
第二篇
第五章(3)
                
  执行抓捕任务的反恐一队队员们没有想到,接头的关键时刻,吾买尔又倒戈了,并且导致了这次抓捕行动的彻底失败。

  艾尔肯与联络员接头的时间是在下午三点半,地点是南疆清真寺广场的电线杆底下。

  因为没必要让吾买尔与王路再碰面,所以,陈大漠把王路安排到清真寺正对面的位置,让他守外围。

  吾买尔又像被抓获那天的状态,不言不语。他心里非常恐惧,因为他知道,接头人是个狡诈而凶狠的人,一旦知道自己被出卖,他肯定会施实报复。可是,既然已经被警方抓住,他抱着挤牙膏的态度对付警察,警方追问得紧,他就交待一点别的事情,警方一放松,他也放松。他心里明白,钟成没那么简单,共产党没那么傻,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他,就算不杀他的头,也让他做一辈子牢,既然是这个结果,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呢,现在他特别后悔走上这条路,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心悲伤到极点。

  亚力坤把吾买尔单独叫到一边,说:“你这样可不行,你要去给死人送葬吗?你想让接头人怀疑你吗?你想做扔到粪坑里的石头,再一次把自己溅脏吗?”

  亚力坤的话不容置疑,一阵绝望掠过吾买尔的内心,他终于决定: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也只得把艾尔肯摞出去,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按照接头时所规定的,吾买尔穿了一件红底花格衬衫,下身是西式黑裤,头戴一顶浅蓝色“四楞小花帽”,这顶小花帽的右上方故意斜插着一根米黄色麦秸,接头人在十米之外,就能看见那根米黄色麦秸。

  亚力坤把插有米黄色麦秸的“四楞小花帽”递给吾买尔,催促道:“戴上。”

  吾买尔勉强把它戴到头顶上。亚力坤提醒说:“我再问你一遍,你们的接头暗号是你站在电线杆底下,头戴这顶“四楞小花帽”,对不对?”

  吾买尔点头默认。

  亚力坤叮嘱说:“那好,现在你记住,我们不认识接头人,但他认识你,认识你头上这顶花帽子。在你们接头的时候,如果你身边站着接头人,你就把帽子摘下来,我们看见暗号,就动手抓你身边的人;如果你不摘帽子,就说明站在你身边的人不是接头人,听清楚了嘛?”

  吾买尔脸色苍白地本能地又摘下那顶帽子,手在颤抖,对他来说,背叛他的组织毕竟不是件光荣的事。他心里明白出卖境内接头人将给他带来什么后果,从现在开始,他不可能好好活着了。因为境外的恐怖组织不会放过他,境内接头人也绝不会放过他。惟一的借口和自慰的理由是,一切为了家人。而保证他的老婆娃娃的安全也是他向钟成妥协的底牌。

  亚力坤轻声说:“怎么又摘下来了?戴上,小心着风受凉。”于是,吾买尔第二次把帽子戴好。

  今天是礼拜五,到清真寺做礼拜的穆斯林有五千多人。下午三点整,艾尔肯和西尔艾力都蓄着穆斯林式的大胡子,身着长“袷袢”,随着人流进了南疆清真寺。

  艾尔肯是在与境外联络员接头的前一天,才与前任恐怖组织的军事教官西尔艾力正式接头。艾尔肯告诉西尔艾力,很愿意与他这样机敏的人合作,并且要求他跟他一起见境外来的接头人。

  艾尔肯与西尔艾力故意呆在离大门最近的地方,以便不时地观察身边人的动静。约三点半钟,穆斯林们的礼拜做完,他们立刻随着人流往清真寺外走,就在这时,艾尔肯一眼看到了电线杆底下站着的吾买尔,以及他那顶“四楞小花帽”上的米黄色麦秸。没错,他就是接头人。但他并没有马上过去与接头人见面,他犹豫了片刻,让西尔艾力前去探路。因为,他感到站在电线杆底下的吾买尔表情不太自然,哪里出毛病了?他还分不清。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吾买尔,他需要审时度势。

  西尔艾力来到吾买尔面前,他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今年的‘麦西莱甫’是在什么时候举行?”

  是暗语!吾买尔一惊。

  于是,吾买尔与他对暗语:“秋天的黄昏后。”

  西尔艾力也心里有数了。他一边警惕地注视周围的动静,一边朝隐藏在清真寺门前的艾尔肯望过去,艾尔肯看见西尔艾力那道目光,知道已经接上头,他向他们走过来。

  关健时刻,吾买尔突然胆怯了,想反水了,他突然把“四楞小花帽”上的米黄色麦秸拔了下来,扔掉。警察半天没看到他摘帽子,误以为站在他身边的不是接头人;而接头人却明白了:摘掉米黄色麦秸,证明是暴露了。西尔艾力转身就跑。离吾买尔最近的马建中“忽”地一下扑上去,把西尔艾力摁倒在地,正往这边靠拢的艾尔肯见势不妙转身就往清真寺里面跑。埋伏在周围的侦查员一看不远处有人跑动,立刻知道目标在前方,都追过去。

  马建中尽管扑倒了西尔艾力,但西尔艾力比他身手敏捷,他反身用力把马建中推到吾买尔身上,吾买尔和马建中都倒在地下,西尔艾力趁机“刷”地一下,钻进人群里,一会儿就没影了。亚力坤和艾力回过神来想去追时,被慌乱的人群堵塞了。

  艾尔肯跑进清真寺,立刻将假胡须和外套脱掉,然后马上返身随着人流步出清真寺。

  陈大漠和王路等人追到清真寺门口,突然失去了目标,面前的男人大都穿着长“袷袢”,蓄着大胡子,谁是接头人呢?由于事情来得太突然,他们只要眼睁睁地看着接头在眼皮底下溜走。

  艾力责怪马建中光想抢头功,使得抓捕落空。

  马建中也觉得内疚,但他很反感艾力当着大伙的面指责他,他恨不能一脚跺死吾买尔。

  接头失败的反恐一队侦查员们押着吾买尔返回公安局。

  钟成已经从电话里知道了抓捕失败的事情,他也很恼火,说:“吾买尔是吃干饭的吗?他在境外培训过,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但是,我们也不怕他反水,有他呛水的时候!这次没抓住接头人,以后再抓,他在咱们的地盘上活动,还怕他的尾巴不露出来吗?”

  “钟头儿,怎么处理吾买尔?”陈大漠请示钟成。

  钟成想了一下说:“这个人思想反复快,我们已经被他牵着鼻子走了一回,不能再吃亏。就算现在留着他,短时间内也很难再吐口。这件事得往前看。接头人虽然跑了,但你们只要用好吾买尔就能取胜,我建议,先放掉他,跟他讲政策,让他知道他已经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允许他回家看看老婆孩子,让他产生戴罪立功的心理,然后,把接头人引出来。”钟成是超常思维,说出来时,总让大伙感到惊讶,实践证明,他预猜的事实多半都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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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2楼 发表于: 2007-09-06
第三篇
第六章(1)

  伊不拉音摇身一变,成了南疆地区的爱国宗教人士。他频频出现

  在各清真寺,教导穆斯林们要听政府的话,不要杀人,不要做坏事。

                   

  五十七岁的伊不拉音仍然稳坐博斯坦政协副主席。他生着一张瘦削的脸,镶嵌在尖下巴上的胡须既有白的,也有黄的,还有部分红的,他是个杂胡须的人。这天下午,他躺在自家的床上浑身难受,不知何故右眼皮跳个不停,跳得心烦时,他让老婆给找来几片薄荷叶压在他的右眼皮上,但没起作用,右眼仍跳个不停,于是,他干脆在眼皮上压了两根火柴棒,折腾了半天,也没用,他暗想:难道今天有什么事发生吗?

  就在伊不拉音心乱之际,烫着卷发、身着碎花衬衫的四十开外的小舅子玉素甫走进来,他说:“门口有个青年非要让我问你,西天有月牙吗?”

  “月牙?”伊不拉音忽地坐起身子,压低声音说:“你对他说,初一的傍晚有月牙。如果他回答‘见月’,你就领他进来;如果他回答不上来,就把门关紧。”

  玉素甫按照姐夫伊不拉音的吩咐,与来人一问一答,来人说了“见月”两个字,于是,他把来人领到伊不拉音的房间,然后知趣地退去。

  坐在大炕上的伊不拉音抬眼一望,做出一个吃惊的表情,什么话也没说,他用手摸了摸墙上的红花地毯,把手定在一处,找到一个微小的按纽,轻轻一点,一扇窗户大的空间便出现了,原来那是间密室的进口。伊不拉音自已钻了进去,艾尔肯随在他的身后。两人顺着梯子下去,下面就是伊不拉音使用了十几年的密室。密室的空间很大,足有二十平方,里面有床,有书柜,有台灯,有排风扇,还有个出口直接通到院子外的路面上。

  两人都定了定神后,伊不拉音道:“果然是你,胆子真够大的,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来找我,我可是政府的人。”

  艾尔肯:“得了吧,老师。你我这种人就是化成一股烟,气味也是相同的,不会有什么改变。”

  伊不拉音不动声色地问:“境外留不住你?为什么逃回来?”

  艾尔肯纠正说:“老师,我不是逃,而是光明正大地回来干大事。阿力木他们再闹,也是在别人的国家,别人的地盘上,吃饭都要伸手问人家要,一个连自尊都没有的民族,怎么谈国家的独立呢?我想不通,也觉得此路不通,所以回来了。”

  伊不拉音:“那你打算怎么干?”

  艾尔肯:“按你吩咐的,搞民族分立。建立一个我们维吾尔民族自己的国家。但,我的理想并不仅限于此,我想,最终我要达到建立一个‘突厥斯坦帝国’的梦想。”

  “噢?你这个选题太大,我还不敢奢想,它在理论上是否行得通呢?你有没有周密的计划书?不过,我仍然为你这个学生骄傲和高兴,在你们三个人中,我早就看出只有你最出息,能干大事,你的到来令我很振奋,知道吗?”伊不拉音高兴地与艾尔肯紧紧拥抱。得意弟子不在南疆时,他是孤独的,无助的,空怀满腔怨恨。既便他左奔右突,又去朝觐,又办地下讲经点,又混进政协,终究也没弄出个明堂,因为警察们盯得太紧,尤其是那个钟成,恨不能把他一棍子闷死。现在可好了,弟子艾尔肯回来了,伊不拉音突然觉得自己这把老骨头又派上了用场。

  伊不拉音:“为什么现在才露面?你一入境,消息就到我这儿了。”

  艾尔肯:“我本来想干出点事,再来向老师请教。可是事情突然不顺利起来,因为,我不得不提前来求见老师。”

  伊不拉音:“出什么麻烦了?”

  艾尔肯:“刚才差点送命。”

  伊不拉音:“刚刚跟他们交手,就摔了一跤?”

  艾尔肯:“我原以为,我在暗处,他们在明处,没想到,在明处的是我。”

  伊不拉音:“我们的事业何其艰难,你才跟他们斗了几天?我跟他们斗了一辈子,不也是人前一张脸人后一张脸吗?没那么容易。”

  艾尔肯:“我还是没弄清,是情报被截获了,还是警方无意中碰上的?”

  伊不拉音:“你自己分析吧,但以后再上我这儿来,要慎重。你记住,我是你们的幕后安慰,不是前台火药桶。警方死死盯了我十几年,要不是这件红色外衣披着,我这辈子得把牢底坐穿。”

  艾尔肯:“可我到你这儿,不仅是避一会儿难,我想取走我应该取的东西。”

  伊不拉音:“与十年前相比,你变得更贪了。不过,哪个干大事的男人不贪呢?好吧,我已经准备好了你要的东西,它足够你组建起一个军事基地。”

  艾尔肯:“谢谢老师一如既往的关照。”

  伊不拉音:“我一个老头子,再富有有什么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如果它对你有帮助,能让我在死之前看到我们的目标成功,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艾尔肯:“老师的目标也是我的终生目标,老师的心事就是我的心事,我没有理由辜负老师的厚望。”

  听罢此言,伊不拉音欣慰地松了一口气。

  艾尔肯暗暗打量眼前的老头,叹口气:十几年前的自己多傻啊,竟然因为伊不拉音坐飞机去了一趟麦加,而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现在,如果自己想那么做,几乎是分分钟的事。伊不拉音老了,自己再也不会用崇拜他的眼神看他,而要以是否有利用价值去利用他。

  伊不拉音:“我还能为你做什么?“

  艾尔肯:“要两份名单。一份是自己人的名单,一份是我们要杀掉的人。”

  伊不拉音:“你都会得到。”

  艾尔肯:“很好。老师你就看着吧,我艾尔肯亲自组建的恐怖训练营地即将在警察们的眼皮底下建成,我要把依干其乡变成我们的武装根据地,人人都拿起武器杀死警察,杀死那些政府的走狗。”

  听着艾尔肯的豪言壮语,伊不拉音周身的血液加速流淌,他甚至当着昔日学生的面流出了老泪,当年,艾尔肯给他当弟子时,曾说过“知我者,伊不拉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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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23楼 发表于: 2007-09-06
第三篇
第六章(2)
                 
  艾尔肯走后,伊不拉音兴奋地在屋里来回踱步,他对着空屋自语:“想不到啊,想不到我的弟子终于杀回南疆了,想不到啊,想不到。”

  听到老头子一个人在屋里说话,他的妻子以为出了什么事,吓得赶紧跑到屋里,他一见到妻子,更加激动了,他压低声说:“看吧,南疆就要发生大地震了,看吧,你看吧!”

  妻子吃惊地问:“要地震了吗?什么时候?那我们怎么办?”

  伊不拉音哈哈大笑:“不要慌乱,要从容,我正在等待那一天的到来,慌乱什么?”一席话,弄得伊不拉音的老婆真得慌乱起来,她私下怀疑:老头子是不是神经了?疯了?

  伊不拉音没有疯,他摆摆手,让老婆出去,自己要一个人在屋里静一静。

  颠狂中的伊不拉音的思绪快速地回到五十年前,那时的他还是个十八岁的青年。新疆和平解放前夕,曾任国民党新疆省联合政府副主席和秘书长的依买尔、沙比尔两人仓皇逃出新疆时,曾在博斯坦市这座风光美丽、宗教氛围浓密的小县城落过脚。他们心里很清楚,博斯坦已不是他们的救命稻草,但他们曾经妄图在这里成立“东突厥斯坦共和国”,而且这个短命的政权也存在过八十几天,所以,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弃这个苦心营造起来的大本营,他们急需物色一个接班人。

  依买尔和沙比尔从乌鲁木齐逃到博斯坦,直奔同盟吉力力家。吉力力是个宗教极端分子,家中财富雄厚。而且与他们并肩参加过“和田伊斯兰政府”的暴乱,是个可靠的盟友。

  三个风烛残年的男人相见,不禁抚今追昔,抱头唏嘘,无限感伤。就在他们流着失败者的泪水时,黑暗中,一个年轻人正向他们投来轻蔑的一瞥。他是吉力力的儿子——伊不拉音。他骄傲极端的内心被深深刺伤了。他像看一堆废物似地鄙视着三个老人。

  黑暗中,依买尔似乎有点针芒在背的感觉,这种感觉引得他有些内急。他急急走出屋外,对着夜晚的沙丘释放着他的尿液。当最后一滴尿液脱离他的身体后,他弯腰抓起一把沙子。那一刻他心如刀绞,他明晰地意识到那是他最后一次用故土的沙子净身。依买尔老泪纵横,回转身来时,却呆住了。一个年轻人不知何时就站在他的身后,观看着他撤尿的丑态。年轻人正用冷冷的充满恨意的目光逼视着他问:“你们就要逃走了吗,你们就要丢下我们不管了吗?”

  “年轻人,我们的敌人太强大了,我需要暂时躲避一下。”依买尔心虚地回答。

  “你们的确太弱小了,你们的敌人是共产党,而共产党已经建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恐怕你们永远都回不来了。我们的‘东突厥斯坦共和国’就败在你们手里了吗?”年轻气盛的伊不拉音诘诘发问。

  “可是,我们还有你父亲,还有你,对,就是你!”依买尔的心仿佛被开水翻滚了一下,他灵感突来,眼前这个年轻人逼人的目光正是依买尔渴求的。而他的父亲吉力力除了能提供些瓜果、馕和羊肉之外,还能做些什么呢?他看上去比他的父亲更凶狠、更残酷、更年轻,他更适合作接班人。依买尔即刻转悲为喜,他尝试着跟眼前的年轻人握手,年轻人手掌的力量顿时传递给他。依买尔也没想到,撤尿的功夫,他已经完成了物色代理人的重任。

  在瓜果飘香的季节,依买尔和沙比尔怀揣着满心的羞愧离开了新疆这个诱人的政治舞台。他们就像两个输光了财产的政治赌徒,不得不走上了穷途末路。他们新的代理人伊不拉音则潜伏了下来。

  五十年代中期,在依买尔等人的遥控策动下,伊不拉音等人在南疆制造了几起暴动和骚乱。但是,在强大的中华人民共和国面前,这几起暴乱犹如蚂蚁撼树,大树嵬然不动,蚂蚁却摔得人仰马翻。五十年代末期,潜伏下来的民族分裂分子伊不拉音在一次暴乱中被抓捕,并且被判刑入狱。

  二十年一晃即逝。伊不拉音从监狱里出来了。二十年的牢狱生活令伊不拉音有了不少的改变,他已经是个老年人了。最明显的特征是,他对人对事的态度有了很大的改变。年轻时那个狂傲极端的伊不拉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谦逊平和天天手持经文的老人。

  同时,他似乎对政治不感兴趣了,所有人都看到他忙碌于做玉石生意,他甚至与X国的亲戚做起地毯生意。许多人都以为伊不拉音安静下来了。所以,当他向政府提出到境外朝觐,尽一个穆斯林的义务时,政府同意了他的申请。

  逃亡在境外的依买尔已经死了,他的儿子多里坤当了继承人,在境外组建了“东突厥斯坦解放组织”。伊不拉音利用出国朝觐的机会,与多里坤取得了联系。

  年轻傲慢的多里坤嘲笑这个老头儿竟然还有脸面来见他,他狂言道:“二十年里只放了一个响屁,就被共产党给闷回去了,我们在境外倒是闻到了那股屁的臭味。”

  伊不拉音并未被激怒,他曾年轻过,而今已不年轻。他最后的这点宝贵时间不能消耗在与年轻一代斗气上,应该联合一切力量,实现“独立”大业。他不死的野心又复燃了。他仍然要干惊天动地的大事,他已经被共产党整整消耗了大半辈子,他恨得牙根痒痒,但他再也不能像年轻时那么蛮干了,二十几年的牢狱生活,已经把他磨成一头凶狠隐忍的老狼。

  伊不拉音咽了咽吐液,嘿嘿笑着,忍住羞辱向多里坤伸出一只手:“我需要资金。没有它,我就没有自尊;没有自尊,我就没有威信,就无法争取维吾尔青年;没有青年,我寸步难行,你也寸步难行。我想,独立的事情闹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终究要有个了结的时候,我就是维吾尔独立的代言人。”

  “就凭一个坐过二十年牢的政治犯?”多里坤质疑地问。

  “坐了二十年牢,恰恰是我团结维吾尔们的政治资本。”伊不拉音自信地回答。

  “这么说,我低估了你的作用?”多里坤反倒不自信起来。

  “正是。但这二十年,你在境外也发挥了不小的作用。就我了解的情况看,你们已积累了大量的资金,也制造了很多有利于维吾尔独立的舆论,更可贵的是,你争取到西方某大国的支持。但真正动手,还得靠我们在国内的力量。如果咱们能够里应外合,我看,维吾尔的独立问题,就到我这儿解决了。难道这不是你父辈的梦想吗?”

  伊不拉音顺利地从境外拿到一笔可观的活动经费。回到南疆,他暗中制定了一个三十年计划,即“十年宣传发动、十年游击战、十年正规战”。计划就是阴谋,伊不拉音急切地希望阴谋得逞。他料定,只要他披着宗教的外衣,手里握着宗教这枚武器,共产党奈何不了他什么,他却能办许多事情。

  从境外回来的伊不拉音,用糖衣炮弹迷惑了南疆地区副书记吴曙,他竟然找出十条理由,证明他是被冤枉入狱,吴副书记不仅帮着他平反,而且把他安排到政协当了副主席。伊不拉音摇身一变,成了南疆地区的爱国宗教人士。他频频出现在各清真寺,教导穆斯林们要听政府的话,不要杀人,不要做坏事,如果赚了一千块钱,一定要拿出25块钱施舍给那些没有饭吃的穷人,一定要给国家交纳个人所得税,他两面三刀,努力在穆斯林们中间拉政治选票。

  私底下,他却按着“东突厥斯坦解放组织”的旨意,在南疆办起了地下讲经点,广招全疆各地年轻的穆斯林到南疆学习经文,借机向他们灌输民族分裂思想和宗教极端思想,煸动弟子们通过恐怖活动达到新疆独立的目的。他把跟着他学过经文的青年们一个个送往境外,其中就包括了艾尔肯、阿力木、西尔艾力等人。

  于是,平静了二十年的博斯坦又被搅混了。

  但是,有一个人却死盯着伊不拉音的一举一动,那就是钟成。他的一双利眼盯得伊不拉音灵魂都不舒坦,使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引而不发,躲在暗处寻找时机动手。

  因为伊不拉音的政协副主席身份,钟成奈何不了他什么,但钟成却把伊不拉音的弟子抓的抓,杀的杀,伊不拉音苦心经营的一个个临时组织都溃散了。他恨透了钟成。就在刚才,当艾尔肯向他索要暗杀名单时,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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