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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雷电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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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4楼 发表于: 2007-08-26
第二十三回 黑衣少女

  青袍客见她身法奇快,不敢轻敌,右足踏上一步,左拳劈面一拳,立即就向那黑衣少女打去。本来以他在武林中的身份,和晚一辈的过招,理该让那黑衣少女先行出手,即使自己先发制人,不讲江湖规矩,至少也得向对方打个招呼。只因黑衣少女来得太快,迫使他连交待一两句门面话也没余暇。由此也可见到他对这黑衣少女是何等忌惮了。
  黑衣少女待他拳离面门只有尺许之际,这才蓦地一扭细腰,手背一挥,两人身形交叉穿过,拳脚却没碰着。青袍客微“噫”一声,似乎颇为诧异。
  原来青袍客的拳掌兵刃各种功夫都是自成一家,极为歹毒,与众不同的。他握拳的手法五指参差不齐,中指、食指和无名指相间的地方生出三片棱角,这三片棱角能够用来击打人身穴道。拇指外向,能以按捺之力使出西藏密宗的“大手印”功夫。密宗的“大手印”是以掌力印按,伤对方奇经八脉,他只用一根拇指,可收同样效果。
  这种歹毒的拳法他是非碰到强敌不用的。已经有十年没用过了,只因对这少女颇为忌惮,一照面就使出来。只道可以稳操胜算,那知还是给这黑衣少女一出手就化解了。
  黑衣少女掌背击敌,名为“大士拳”,刚中有柔,威力极大。这种拳法源出天竺,中上所无,正是化解他这种打穴拳法的独门功夫。青袍客跟随师父习技之时,曾见师父演过这路“大士拳”,据他师父说,对这套拳法也是略知梗慨,并未深研,只能依样划葫芦,让弟子知道这套拳法大致如何,以后碰上,懂得提防罢了。
  青袍客今年五十有七,师父给他演这路“大士拳”的时候。他才十六岁,距今刚好是四十年。四十年来他从未碰过一个会使“大士拳”的人,想不到今天碰上了,而且是出于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女之手。
  青袍客知道“大士拳”是他本门拳法的克星,仗着功力深厚,先守后攻,心里想道:“待她气力耗了几分,我再用擒拿法对付她。我只守不攻,料她在一
海上升明月,霞光万物声;青山依旧在,跃试照乾坤.

只看该作者 25楼 发表于: 2007-08-26
第二十四回 机密文书

  杨浣青道:“叔叔,这文书上说些什么?”
  杜复笑道:“我以为是对付咱们金鸡岭的,却原来不是,是要对付青龙帮的。”
  杨浣青吃了一惊,问道:“他们要怎样对付青龙帮?”
  杜复说道:“这是完颜长之送去给凉州总管李益寿的密函,要他秘密调兵遣将,在中秋之夕,会合他从大都派来的高手,偷袭祁连山的青龙帮总舵。”
  杨浣青道:“既是这样,咱们就该给青龙帮报讯呀!”
  杜复苦笑道:“这个理所当然,不过,附近可没有咱们金鸡岭的兄弟。”原来杜复所受的伤,虽不太重,却也不轻,要他千里奔波,赶往祁连山报讯,那是势所不能的了。
  杨浣青笑道:“杜叔叔,你怎说没有咱们的人,我不是吗?我虽然没有入伙,但在柳姑姑与你们列位叔伯,早已是好像一家人了。你还不能把我当做‘金鸡岭的弟兄’吗?”
  杜复正是要她说这几句话,当下笑道:“好,那我也就不和你客气了,你替我走一趟吧。”说罢,将那封文书交给了她。
  杨浣青正待要走,杜复忽地想起一事,说道:“且慢!”
  杨浣青道:“杜叔叔有何交待?”
  社复说道:“你知道凉州总管李益寿是个什么人吗?”
  杨浣青道:“不知道。”
  杜复说道:“他本来是西夏国的皇弟,金国灭了西夏,将西夏的大半疆上改制设立州县,恢复昔日凉州之名。西夏国王已被处死,金国立皇弟李益寿作凉州总管。”
  杨浣青道:“那么这李益寿是不是假意投降金国,实则是忍辱负重,暗中图谋恢复西夏的?”
  杜复说道:“这倒不是,至少表面的迹象不似。他是唯完颜长之命是从的,所以完颜长之才这样信任他。他之所以能够做凉州总管,就是因为有完颜长之做他的大靠山。”
  杨浣青道:“那么叔叔说他作甚。”
  杜复说道:“但李益寿的儿子,和他的父亲却不是一样的心思。”
  杨浣青道:“他是瞒着父亲和耶律完宜有往来的。耶律完宜是西夏以前御林军统领之子,国亡之后,占山为王。他和咱们金鸡岭也是有联络的。”
  杨浣青道:“原来如此,那么杜叔叔的意思是——”
  社复说道:“咱们不妨来个双管齐下之策。”
  杨浣青道:“如何双管齐下?”
  社复说道:“一面策反敌人,一面加强防御,这就是双管齐下了。但你只须把李益寿父子不同心之事告诉青龙帮的龙帮主,龙帮主雄才大略,他自然会知道怎样去做的了。用不着咱们借箸代筹。”
  两人分手之后,杨浣青藏好文书,兼程赶路,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愁烦。
  欢喜的是,她把这封信送到祁连山的青龙帮总舵,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见着耿电,用不着再找其它借口。
  可是见了耿电之后,如何开口,却又是另一个难题了。
  “他还未知道世上有我这个人,甚至根本就不知道有这样一桩事情,那又怎么办呢?”杨浣青想到难为情处,欢喜之中,又禁不住兼有几分愁烦了。
  杨浣青猜中了一半,耿电确实并不知道世上有她这个人,但却知道有这样一桩事情。
  他与青龙帮的“四大金刚”从浙东前往凉州,彼此交换见闻,纵谈豪杰,一路上谈谈笑笑,倒是颇不寂寞。
  但耿电的心事,却还没有向他们吐露。
  青龙帮这四个人之中,罗浩威跟耿电同年,年纪相若,意气也比较相投,罗浩威察觉耿电藏有心事,耿电也察有罗浩威有心事。
  这一天他们开始踏入凉州地界,估计还有四五天路程,就可以到祁连山了。忙于赶路,错过宿头,黄昏之后,天就下着浙浙沥沥的细雨,幸好他们在荒山上找到一座古庙,虽然破破烂烂,也还可以聊避风雨。
  他们折了一些枯枝,在庙中生起火来,湿了的枯枝,冒起一阵阵青烟,呛得他们都有点难受。但在这样的雨夜,志同道和的朋友围着火堆聊天,倒也别有风味。
  耿电忽地若有所思,用手上的一根干柴拨弄炭火,灼热的灰沾着他的手他才知道。
  杨守义笑道:“耿公子,生火造饭的事你是弄不惯的,让我来吧。”
  耿电笑道:“你不知道我自小就是过着苦日子的,刚才只不过偶然不小心罢了。”
  罗浩威忽道:“耿公子可是想着什么?”
  耿电心里想道:“他们见闻广博,我何不向他们打听,打听,只打听杨家的人,不说那桩事情也就是了。”于是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是想起家父的一位朋友。”
  杨守义道:“不知这位前辈是谁?”
  耿电说道:“姓杨名雁声,是我外祖父的弟子。”
  杨守义道:“我和他没见过面,但他有一位师兄名叫李家骏,是金鸡岭的一位头目,和我倒是颇有交情。去年我和李家骏还见过面。”
  耿电说道:“他可曾和你提起过他的这位师弟?”
  杨守义点了点头,说道:“据他说,杨雁声已经死了将近十年了。”
  耿电说道:“不知道他可留下子女?”
  杨守义道:“这个他没说及,我就不知道了。令尊可是要公子找寻他门么?”
  耿电叹了口气,说道:“我小时候是和家母在他家中避难的,我离开杨叔叔的那年才只三岁有多,四岁未满。不过我还隐约记得当年的一些事情,他们家里很穷,每到风雨之夜,一家就要忙着堵窗补漏,不能睡觉。他们怕冻坏了我,总是生起一堆火来,给我取暖。他们夫妇做好防雨的工作,常常坐在火堆旁边闲话家常。就象咱们现在这样。只不过他们在破屋,咱们在破庙罢了。我想起以前的事情,怎能不希望找着他们?唉,可惜我已是不能向杨叔叔道谢了。”
  杨守义道:“要打听杨家的消息,这也容易,待咱们到了祁连山之后,你写一封信,我给你送到金鸡岭请,李家骏来和你相会。”
  耿电说道:“待我见过了龙帮主,我亲自到金鸡岭去拜访这位李伯伯,这佯,似乎比较显得恭敬一些。”
  杨守义道:“龙帮主的意思,据我所知,是想请你代掌本帮,恐怕你不能够很快离开的了。”
  耿电急忙道:“我年轻识浅,焉能做一帮之主?杨大哥,请你代劝帮主,千万打消这个念头。”
  杨守义笑道:“咱们还没有到祁连山,待到了祁连山再说吧。”
  他门在谈论杨家事情的时候,罗浩威不发一言,心乱如麻,好几次“杨浇青”的名字已经溜到嘴边,但终于没有说出来。他低头拨火,不知不觉,就像耿电刚才那样,灼热的灰沾着了他的手,他都没有发觉。
  耿电笑道:“三哥,你刚才说我不小心,怎得你也这样不小心?你瞧,你的袖子烧穿了一个洞了。”蓦地心头一动,说道:“三哥,你在想什么?我们正在谈着一位去世了的杨雁声杨老英雄,你知道么?”
  杨守义笑道:“杨雁声去世的时候,他尚未出道呢,怎会知道?”
  罗浩威一片茫然,心里想道:“要不要告诉他呢?”踌躇片刻。说道:“没什么。耿兄,我听你说起小时候的苦况,我不禁引起感触罢了。”耿电道: “你也是穷苦人家出身的么?”白坚武笑道:“他是名拳师之后,穷苦是说不上的。不过父亲早死,家道中落罢啦。”他那知道,罗浩威心中的感触,要比他们所想的复杂得多。
  耿电心想:“浩威有甚心事,他一定会告诉我的。”抬头一看,只见雨已停了,耿电笑道:“雨过天晴,月色真美,我到外面找点野味回来好不好?这两天嚼干粮,嘴里淡出鸟来,烤野味送酒,作长夜之谈,正是人生乐事。”
  杨守义道:“刚刚下过雨,外面恐怕不好走。”白坚武也道:“大雨之后,鸟鲁都在巢穴里不会出来的,要猎取野味,恐怕也不容易呀!”
  耿电笑道:“猎取鸟兽,我还有点经验,你们不信,我倒是要显显本领了。”
  白坚武笑道:“公子号称闪电手,轻身功夫,捷逾飞鸟,我们怎敢不相信你的本领?不过,要你去找野味回来给我们吃,我们却怎敢当,还是让我门去吧。”
  耿电笑道:“水壶里的水也喝,差不多了,白二哥,你找点水回来好不好?罗三哥,你陪我去打猎。杨大哥,你和四弟留守吧。”杨守义道:“我坐享其成,怎么可以?”
  罗浩威笑道:“我小时候最喜欢打猎,大哥,你可不要和我争了。”杨守义知道他们两人感情最好,想道:“他们年轻小伙子在一起玩得开心,我这个杨老头子插在中间,只怕要惹他们讨厌了。”于是也就不加阻拦了。
  白坚武则是不禁有点妒忌,想道:“老三倒会巴结,耿公子的眼睛里也只有他了。哼,把挑水的苦差事给我干,老三竟也毫不客气就让他这样分派。要是耿公子当真接掌本帮,老三只怕就要‘当仁不让’的越过我的前头了。”但他醋意虽重,少主人的命令他却是不敢不从。
  耿电和罗浩威走到树林深入,耿电说道:“三哥,听说你去年到大都,我的外祖父家在蓟州,和大都相去不远,你可曾经到过蓟州么?”
  罗浩威道:“我是蓟州人氏。”耿电说道:“我外祖父去世的时候,你虽然没有出生,但总听得乡人提过他吧?他的两个弟子你知不知道?”罗浩威道:“耿兄,有一件事我应该告诉你的,很是抱歉,刚才却没有和你说。”心想,杨浣青虽然代师传技,郑重的吩咐过他,叫他不可将跟她习技之事向外泄露,但耿电与她家的渊原这样深,不告诉耿电,自己于心不安。耿电说道:“什么事呀?”罗浩威笑道:“这件事情,你决计料想不到,你要寻找的人工是我的师父。”
  耿电愕然说道:“你说什么?”罗浩威说道:“你不是要找寻杨家的人么?”耿电说道:“我那杨叔叔不是业已去世了吗,你怎能拜他为师?啊,我明白了,莫非你是杨婶婶的徒弟?”罗浩威笑道:“杨雁声的家人,并非只有他的妻子啊。杨家早已离开蓟州,我和杨夫人直至现在都没有见过面。”
  耿电更是诧异,说道:“那么你是说谁?难道——”心里想道:“难道是说他的子女?”他离开杨家的时候,杨夫人的孩子还没出世,耿电自是觉得这个想法谎谬了。”
  罗浩威道:“你知道江湖上有个小魔女么?”
  耿电说道:“是云中燕么?”
  罗浩威道:“她出道比云中燕更迟,两人神出鬼没的本领都是一样。不过有一样却和云中燕不同,云中燕杀上豪恶霸,杀武林败类,但很少听说她杀女真和蒙古鞑子。这小魔女却曾杀过金国的大内高手,也杀过蒙古的金帐武士。她这‘小魔女’的绰号就是鞑子叫出来的。云中燕的路道我们还是捉摸不定,这位‘小魔女’却可以断定是侠义道的人。”
  耿电想道:“云中燕的身份你不知道,她暗中与完颜长之作对,我也只是从黑旋风那里才知道的。”他不便把云中燕的身份告诉罗浩威,当下说道:“咱们暂且不谈云中燕,但你说的这位女侠,既然不是云中燕,她是谁呢?”
  罗浩威笑道:“她就是你要找寻的人,也就是我的师父了。”
  耿电惊异之极,说道:“你是说杨雁声的女儿?她怎能是你的师父?”
  罗浩威道:“不是正式叩头拜师的师父,她只是代师传技,我的五虎断门刀法就是跟她学的,她当然不肯以师父自居,但在我的心目中,我是把她当作良师兼益友的。”
  耿电听他详细说了杨浣青到他家中传他刀法的经过,说道:“她今年是不是刚满二十岁?”罗浩威道:“不错。你怎么知道?”耿电说道:“我在四岁的时候离开杨家,听我妈说,当时杨婶婶正是有孕在身。算来我是应该比她长五个年头。”
  罗浩威笑道:“这么说令堂还未知道他是男是女的呢。你们将来见了面,说起来倒也很有趣。”
  耿电一片茫然,说道:“是呀,我真是料想不到。”
  耿电暗自思量:“听他语气,对这位杨姑娘佩服得五体投地,提到她的名字,脸上都不禁泛起笑意,他说杨姑娘是他的良师益友,嗯,这份友情,只怕也不是普通的友情了。杨姑娘在他家裹住了一个多月,朝夕相处,日久情生,由尊敬转为爱慕,那也是寻常的事!”
  罗浩威道:“耿兄,咱们只顾说话,可把打猎的事情忘了。你瞧——”耿兄说道:“瞧什么?”罗浩威道:“这里有个兔穴,俗语说狡兔三窟,这穴洞必定还有另外出口,你到后面留心察看,我在前面用烟熏它。”
  耿电笑道:“罗兄,你倒是一位很有经验的猎人。”罗浩威折了一束茅草,点燃了塞在洞口。耿电守在后面。尚未曾发现另外的出口,只见两只野兔已经从草丛里钻出来。耿电飞身一抓,抓着一只野兔,一个鹞子翻扑将下去,迅如闪电的把第二只野兔也抓着了。
  罗浩威赞道:“耿兄,好俊的身手!”
  耿电笑道:“这都是你的功劳,不是你用烟熏它出来,它这狡兔三窟,我如何能够找着?”
  罗浩威道:“这两个人合捉狡兔的办法就是那位杨姑娘教给我的。耿兄,你的轻功世上少有,但那位杨姑娘的轻功可也差不多比得上呢。我和她在北芒山捉过几次野兔,每一次她也是像你现在这样,手到拿来。”
  耿电心乱如麻,勉强笑道:“她是武林天骄的徒弟,当然是每一种功夫都是出色当行的了。”口中说话,心里却在想道:“我娘虽然和她父母有过婚姻之约,但她当时还未出生,不同干正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何就可当真?何况时逢乱世,地隔南北,她的母亲为女儿终身着想。又如何敢把这种渺茫的婚约认真、只怕这件事情,那位杨姑娘都还未曾知晓呢!”又再想道:“不管她是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罗大哥对她有情,我却是知道的了,我又岂能横刀夺爱?倘见着她,她不说我也不说,她若提起,我就当作是母亲的一时戏言吧。”
  罗浩威道:“耿兄,你在想些什么?”耿电霍然一省,说道:“你听,那边似乎有什么声音?”罗浩威道:“不错,我也听见了,是有声音。”
  耿电本来是信口开河的,不料此时一静下来,果然是隐隐听得有金铁交鸣之声。耿电吃了一惊,说道:“莫非是有敌人来了。白二哥——”话犹未了,只听得一声长啸,远远传来,罗浩威叫道:“果然是白二哥的啸声,咱们快去!”
  耿电忙向声音的来处跑去,他的轻功比罗浩威高很多,不知不觉就把罗浩威甩在后面。
  且说白坚武正在山涧之中取水,这条山涧本已水枯,干可见底的。下了一场雨,水位涨了许多,但也不过仅仅淹过膝头而已,涧旁山泥崩泻,泥泞不堪,难以立足,白坚武索性跳进涧中,用水囊盛水,涧中有些凸起的石头,高出水面,站在石上,鞋袜也不会湿。
  刚刚盛满一皮袋水,忽听得一声口哨,茅草丛中钻出四个黑衣汉子。这四个人正是白坚武的仇家。
  白坚武深知这四个人都是独门武功,莫说四人齐上,只是其中的老大一人,白坚武自付单打独斗也是打他不过。
  白坚武这一惊非同小可,但他是个智计深沉的人,当下冷笑道:“好呀,冀北双雄和陕中双煞联手,白某人今日可是非认栽不可了。你们以众凌寡,传出去了,不怕江湖笑话么?”
  为首的黑衣人冷笑道:“你上来,我与你单打独斗。”
  第二个说道:“你们不也是有四个人么?哼,哼,只要你的朋友不插手,我也不会要人帮忙。你不敢斗我的杜大哥,就来斗我吧。”
  其它两个黑衣人自知本领要比白坚武稍逊,但他们和白坚武的冤仇却结得最深,两人齐声说道:“和你这样的卑鄙小人讲什么规矩,我们陕中双煞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一个人,是我们陕中双煞齐上,十个人,也是我们齐上!”
  白坚武立即抓着这个话头,冷笑说道:“你们两人齐上也好,四个人齐上也好,对不住,我可信不过你们的话,好汉不吃眼前亏,请恕失陪!”
  一声“失陪”出口,白坚武从第一块石头跳到第二块石头,他并不上岸,而是在山涧之中,抓着可以立足的石头,向下游逃跑。这样要比涉水而快得多。
  陕中双煞在江湖上的身份比不上冀北双雄,但他们报仇之心却比翼北双雄更急,一见白坚武要逃,两人不约而同的便纵身一跃,跳上山涧,依样画葫芦学白坚武的做法,脚点凸出水面的石头,跑去追他。不料他们刚刚踏上第一块石头,忽地就脚底一滑,不由自己的落在水中。原来白坚武从这几块可以立足的石头跃过,暗中运了内力,把石头踩得松动了。虽然涧水不深,他们不至于变作落汤鸡,但满身溅满污泥浊水,这份狼狈也是够瞧的了。
  为首的黑衣人喝道:“回来!”白坚武只道他是叫陕中双煞回去,笑道:“对啦,你们还是回去的好,长命债,长命还。咱们谁欠谁的慢慢再算。”
  他口中说话,身形一起,又向前面的石头跳去,脚未落地,一支飞镖迎面打来,白坚武人在空中,连忙挽了一个剑花,强扭腰躯,一个鹞子翻身,落在水中。
  只听得“铮”的一声,那支飞镖就插在他本想要落足的那块石头,水面上溅起,点点火花。白坚武吃了一惊,心道:“幸好我见机得早,否则可就是送上去给这支镖打着膝盖了!”当下破口大骂:“在你们号称什么冀北双雄,暗器伤人,算那门子好汉。”他给暗器迫落水中,虽然没有刚才那两个人这样狼狈,亦是满身溅满了污泥浊水。陕中双煞哈哈笑道:“大哥打得好!”
  话犹未了,只听得呜鸣声响,前面两支飞镖,左面两支甩手箭相继而来,把他迫得向右方闪避。但那四件暗器,却并没打到他的身上,他舞剑防身,飞镖飞箭却在离身尺许之外落下。那为首的黑衣人又是大声喝道:“回来!”
  以冀北双雄的腕力,他们所发的暗器决不会连这样短的距离也打不到的。白坚武这才知道他们是要迫他上岸。
  山涧里不比树林,四面八方都是毫无掩蔽的,白坚武只好向岸上逃跑,发出了一声长啸,心里想道:“只要我能够支持片刻,大哥他们来了,就不怕了。”
  陕中双煞早已在他上岸之处等待,说道:“大哥,让我们先上!”
  白坚武一招“夜战八方”的剑法向前开路,喝道:“你们说过的话可得算数!”架住陕中双煞的刀,双刀力重,他刚刚跳上岸来,禁不住身躯一震,双足陷入烂泥之中。
  为首的那黑衣人冷冷说道:“我说过的话当然算数,你打得过他们,我就放你过去。你不愿和他们打,和我单打独斗也成。”
  白坚武深知这黑衣人的厉害,宁可以一敌二斗陕中双煞,胜干冒险斗他。当下更不打活,挥剑便即进招。由于他一上岸便泥足深陷,陕中双煞占了地利,快刀急攻,杀得他手忙脚乱。
  白坚武越斗越是吃惊,原来陕中双煞练成了一套刀法,一个用左手刀,一个用右手刀,此攻彼守,彼守此攻,双刀合壁,配合得天衣无缝。白坚武即使没失地利,只怕也不是他们对手。
  陕中双煞纵声大笑,说道:“亏你号称什么青龙帮的四大金刚,我看你连一条水蛇也不配,只配做一条小小的泥鳅!”
  话犹未了,忽听得一声冷峭的声音说道:“大吠老虎,虾戏蚊龙。青龙帮的好汉才不和你们这两条癞皮狗一般见识!”声音初声之时,似乎距离还在很远,陡然问就变得利针刺耳一般,刺得陕中双煞的耳膜隐隐作痛。陕中双煞大吃一惊,回头一望,只见一条人影已是穿出树林。当真是声到人到,快得难以形容!
  为首的那黑衣人喝道:“来的是杨守义吗?”他只道来人武功如此之高,想必是“四大金刚”中的“老大”杨守义了,于是迎上前去,抱拳一揖,用的却是“童子拜观音”的招数,他因为杨守义在江湖上是:颇有身份的人物,声誉又好,是以不能不表示几分敬意。不过他这一招表面看来乃是行礼,实际却是拦阻对方。
  “蓬”的一声,双掌相交,那人凝身止步,黑衣人也是连晃两晃,这时黑衣人才看清楚了,来人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少年。
  黑衣人面红耳赤,说道:“你是罗浩威还是王鹏运?”心中暗暗惊异,“难道青龙帮中的老三老四也有这样的功夫?”
  耿电见白坚武形势危急,拦住他的这个人武功又高,无暇和对方多说,喝道:“谁与你套交情,滚开!”双掌左右一分,掌劈中宫,便要硬闯过去。
  黑衣人纵声笑道:“杜某人纵横江湖数十年,杨守义见了我也不敢放肆,你这小子居然胆敢无礼!”
  转眼间双方已是闪电般交了十数招,耿电着着抢攻,但那人掌力沉雄,虽然没有他快,却似铜墙铁壁一般堵在耿电面前。耿电和他交手十多招,只能够迫使他退后三步,依然闯不过去。
  耿电暗暗吃惊:“白二哥的仇家怎的这样厉害!”殊不知他固然吃惊,对方比他吃惊更甚!
  这个姓杜的黑衣人和另一个姓廉的黑衣人合称“冀北双雄”,纵横江湖数十年,罕遇对手,除了有一次和著名的游侠“笑傲乾坤,’华谷涵交手,是两人联手之外,从来都是单打独斗的。姓康的那黑衣人初时是袖手旁观,越看越是吃惊,心里想道:“大哥若是给一个后生小子打败,我们冀北双雄还能在江湖上叫响字号吗?”当下杀机陡起,想道:“趁杨守义等人未曾来到之前,我且杀了他灭口!”他料想白坚武即将丧命在陕中双煞手下,只要杀了耿电,就没有人知道他们冀北双雄曾经以大欺小,以众凌寡了。
  杀机一起,那姓康的黑衣人迈步向前,冷冷说道:“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这小子既然如此无礼,胆敢轻视我冀北双雄,我可也不能和你讲什么江湖规矩了!”
  耿电冷笑道:“很好,你们就并肩子上吧,我倒要看你们是英雄还是狗熊!”
  说话之间,左手已是抽出折扇,姓康的一爪抓来,耿电的扇头就向他的脉门点去。
  那姓康的“嘿”的一声说道:“好快!”倏的变招,骈指如戟,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会点穴,难道我就不会么?”
  姓社那汉子呼呼拍出两掌,掌风激荡,扇头微歪,说时迟,那时快,姓康那汉子已是堪堪点到耿电小腹的“地藏穴”。
  虽说对方是两人合力,那姓康的才能避开耿电的独门点穴手法,但耿电号称“闪电手”,扇头只是微歪,就点他不着,他的这份身手也确实不同凡响了。
  兔起鹘落,双方交换数招,耿电以一敌二,毕竟难免落在下风,他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见白坚武给陕得双煞攻的手忙脚乱,泥足深陷,跳跃不灵,要跑也跑不掉,眼看就有性命之忧,不由得大为着急。
  高手搏斗,那容得稍有分心?只听得“卜”的一声响,耿电手中的折扇给那姓康的汉子双指弹个正中,脱手飞出。
  耿电喝道:“好,我和你们拼了!”双掌齐出,左掌向右一圈,右掌向左一圈,合成一道圆弧,好像是并没着力,丝毫不带风声,但那股掌力却似排山倒海般的向那两个黑衣人涌去!
  只听得“登、登,登!”几声响,耿电和那两个黑衣人都是各自退后三尺!耿电只觉胸中气血翻涌,五脏六腑都好似要翻转过来!
  杜、廉两人也不好受,姓康的那人功力较弱,只觉眼前金垦乱冒。好一会儿视力才能复原,不禁心头大骇。
  原来他们二人合力还是比耿电较胜一筹,不过这姓康的并不知道耿电吃的亏比他更大,却是不禁有点怯意了。
  殊不知他固然吃惊,他的大哥,那姓杜的汉子比他吃惊更甚。
  不过姓杜的这人并不仅仅是吃惊耿电这股沉雄的掌力,更吃惊是他使出的一招“大衍八式”。
  他定了定神,就在姓康这汉子刚要再度扑上的时候,连忙喝道:“且慢”
  姓康这汉子怔了一怔,说道:“大哥,怎么?难道你要放过这小子吗?咱们不见得会输给他啊!”
  姓社那黑衣人沉声说道:“问清楚了再打!”立即回过头来便向耿电问道:“请问你是姓桑还是覆姓公孙?”说话客气了许多。
  耿电听见他这么发问,倒是不觉怔了一怔,说道:“姓桑的和姓公孙的我和他们都沾不上边,你要攀亲论故,那可是找错人了!”
  姓社那黑衣人道:“啊,那你一定是姓耿的了。江南大侠耿照是你的什么人?”
  原来耿电刚才使的那招掌法乃是“大衍八式”中的一招,“大衍八式”是武林前辈桑见田的家传武功,桑见田并无儿子,只有两个女儿。两个女儿前后都嫁给一个名叫公孙奇的人。武林中不是十分知道底细的人,只道桑家的两个女儿都嫁给了公孙奇,桑家的“大衍八式”也是必定从此易姓了。
  桑家的“大衍八式”本是不传外姓的,但耿电的父亲耿照却因一个偶然的机会,桑家的二小姐桑青虹,为了救他性命,事先不和他说明原委,骗他学了这“大衍八式”。这件事江湖上更上少人知道。甚至耿电也不知道这“大衍八式”原出桑家,他爹爹怎样学来的,他可就不知道了。(按:耿照和桑家的关系,事详拙著“狂侠&;天骄&;魔女”。)
  如今桑见田的大女儿和公孙奇都已死了,世上会使大衍八式只有耿照父子和桑青虹母子四人而已。(公孙奇本人不会大衍八式,桑青虹由于内功造诣不深,大衍八式会而不精,她的儿子公孙噗还是由耿照代她传授的。不过公孙噗比耿电年长,耿电回到江南之后,公孙璞早已离开耿家了。
  奇怪的是姓社的黑衣人并不知道大衍八式在桑家子侄之中已是失传,而公孙奇这一家也并非人人都会。(所以他才先问耿电是姓桑还是覆姓公孙。)但却知道耿电的父亲练成了桑家的独门武功。
  好在耿电对大衍八式的来历也不怎么清楚,他奇怪的只是这黑衣人何以会看出他使的是大衍八式,而且断定他是姓耿无疑。“难道他和我爹爹是相识的么?”耿电心想。
  不过敌意虽然未消,对方说到他的父亲,口口声声称为“江南大侠”显然却是十分尊敬,俗语说礼尚往来,耿电也不能客气几分了,当下说道:“不敢,你说的‘江南大侠’正是家父!”
  那姓杜的黑衣人“啊呀”一声叫了起来:“原来是耿公子,当真是冒犯了!”说话越发客气了。但接着却“唉”了一声叹起气来,说道:“可惜,可惜!”
  耿电莫名其妙,说道:“可惜什么?”
  那姓杜的黑衣人道:“令尊是武林中人所敬仰的大侠,你却怎地结交这等卑鄙小人?”
  白坚武叫道:“耿公子休听他们胡说八道!”陕中双煞怒道:“你做过的事情还想抵赖!”双刀急攻,“嗤”的一声白坚武的衣袖给刀锋划破。左臂上割开了一道三寸多长的伤口,幸而没有伤着骨头。
  耿电说道:“请你叫那两位朋友暂且住手!”那姓杜的黑衣人道:“好,两位贤弟暂且别下杀手,听耿公子有何话说?”
  “别下杀手”和“住手”大不相同,陕中双煞哼了一声,说道:“看在大哥份上,迟些再收拾你。”双刀霍霍,刀光仍是圈庄白坚武身形。不过凶狠的杀手没使出来,白坚武暂时倒是没有性命之忧了。
  耿电说道:“白二哥做过什么事情,你们说他卑鄙?”
  那姓杜的黑衣人道:“此事我也羞于出口,我先问你,你是怎地和他结交的?”
  耿电说道:“他是青龙帮的四大金刚之一,你们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那姓康的黑衣人道:“青龙帮又怎么样?”
  耿电诧道:“青龙帮的龙帮主你们知不知道?”
  那姓社的黑衣人淡淡说道:“听说过龙沧波这个名字。”
  耿电说道:“你们既然知道龙沧波,难道不知道青龙帮是干什么的吗?”
  那姓康的黑衣人道:“不知道!”
  青龙帮是秘密抗金的一个帮会,不过江湖上的侠义道却是很多人知道的。耿电心里想道:“看来他们和龙叔叔没甚交情,和侠义道大概也没什么来往。”本来这个秘密耿电是不该对外人吐露的,但他见这姓杜的对他父亲甚为尊敬,而且倘若不对他们说明,白坚武只怕难免性命之忧。
  耿电想了一想,决定自己担当关系,把真相抖露出来,说道:“龙沧波是我爹爹的老朋友,在采石矾之战,曾经立过大功的。他创立这个青龙帮,也正是我爹爹叫他这样做的。青龙帮一成立,白二哥便即参加,一直是龙帮主的得力助手!”
  那姓杜的黑衣人怔了一怔,说道:“此话当真?”
  耿电说道:“我岂能用我爹爹的名义骗你!”
  姓杜的黑衣人叹了口气,说道:“看在耿公子和龙帮主的面上,两位贤弟,让这厮走吧!”
  陕中双煞齐声叫道:“大哥,咱们的仇不报了吗?”
海上升明月,霞光万物声;青山依旧在,跃试照乾坤.

只看该作者 26楼 发表于: 2007-08-26
第二十五回 误会重重

  姓杜的那黑衣人道:“这仇报是不报,还得看这小子将来怎样。并非就此一笔勾销。嘿,白坚武你听着!你跟定耿公子在青龙帮好好的干,真能做到革面洗心做一个响当当的汉子,这仇嘛,我们不报也罢。否则,哼,哼,今日之事还会再来!”
  陕中双煞说道:“姓白的小子,你记牢我们大哥的话。冲着耿公子与杜大哥的金面,今日我们暂且饶你!”跑上山坡,四人会合。姓杜的那黑衣人道:“耿公子后会有期!”转眼间四个黑衣人去得远了。
  耿电心里想道:“听那姓杜的汉子临走时说的这番话,倒像是侠义道的口吻。难道白二哥当真做过什么错事,对不住他们?”
  白坚武亦知耿电业已起疑,急于上来和他辩白,一时之间谎话又未能编好,心里越急,双腿越是不听使唤。原来他苦斗陕中双煞,已是筋疲力倦,双腿深陷泥中,污泥淹过膝盖,用力一跳,竟然反而摔倒了。
  罗浩威此时刚刚跑到,见这情状,大吃一惊,连忙叫道:“二哥,你怎么啦?”跑过去把白坚武拉起来。白坚武满身污泥,狼狈不堪,说道:“幸亏耿公子来得快,愚兄侥幸没有受伤,三弟,多谢你关心了。”口里这么说,心里却是暗地埋怨,“你和耿公子是在一起的,却是迟到现在才来,哼,恐怕你是存心要我吃亏出丑的吧?”他只顾责人,可没仔细想到罗浩威的轻功如何能和耿电想比?好在罗浩威是个忠厚老实的人,没听出他话中的讥讽味道。
  白坚武在山涧中洗净脚上污泥,步履蹒跚的一步一拐走回去。罗浩威道:“二哥,我替你背这水囊。刚才是怎么一回事?”他是见白坚武喘息已定,这才敢问他的。
  白坚武道:“见了大哥再说。”刚刚说道:“大哥”二字,林子里跑出一个人来,正是杨守义。他是见白坚武这许久还未回来,心想耿罗二人去打猎说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但白坚武取水可无需用这许多时候,故此特地出来查看的。
  罗浩威喜道:“大哥来了,大哥你不知道,二哥刚才碰上了贼人呢。”
  杨守义道:“那些贼人呢?是什么人?”罗浩威道:“已经给耿公子打跑了。”
  耿电说道:“不,是他们自己罢斗走开的。那些人不知是什么路道,恐怕也不能说是贼人。”
  杨守义道:“那究竟是什么人?”
  白坚武喘着气说道:“他们,他们……”耿电见他说话吃力,说道:“白二哥,你再歇一会儿,待我告诉大哥。”
  杨守义道:“耿公子,你认得那些贼人?”
  耿电说道:“他们自称是冀北双雄和陕中双煞。”
  杨守义吃了一惊,说道:“二弟,你怎么和冀北双雄、陕中双煞结了仇。”
  白坚武道:“此事说来话长,容我慢慢禀告大哥。”
  杨守义道:“好,那么咱们回到庙子里再说,你先调匀呼吸吧。”当下握一握白坚武的手,发觉他的脉搏虽然跳动急剧,并无内伤迹象,这才放下了心。想道:“白二弟对付陕中双煞居然没有受伤,也算是很难得了。”
  耿电问道:“这冀北双雄和陕中双煞是什么人?”
  杨守义道:“冀北双雄,一个名叫杜还,一个名叫康彻。这两个人虽然不是‘侠义道’中的人物,在江湖上的声誉倒也不错。本来早在数年之前,龙帮主就想和他们结纳的。他叫我去查访他们的行踪,可惜访查不到。”
  耿电道:“那陕中双煞呢?”
  杨守义道:“陕中双煞,一个名叫赵同,一个名叫仇异,一同一异,所练的武功也正是异中求同,自成一家。”
  耿电道:“他们又是什么路道?”
  杨守义沉吟半晌,说道:“我对他们不是知道得怎么清楚。听人家说,他们两人乃是介乎邪正之间的人物,名声没有冀北双雄那样好,但似乎也没有太大的恶行。”
  杨守义讲述“双雄”,“双煞”,白坚武不插一句话。不知不觉就到那座破庙了。
  王鹏运看见他们回来,第一句话就问道:“耿公子,刚才你有没有回来过?”
  耿电怔了一怔,说道:“没有呀!”杨守义道:“你为什么这样问?”
  王鹏运道:“我等了许久不见你们回来,正自想打瞌睡,忽听得似有簌簌声响,我抬头一看,看见那破洞外面,似有黑影一闪,我追出去,却什么也没看见。倘若是人的活,这人的轻功也真是大高明了。”
  罗浩威笑道:“哦,所以你疑心是耿公子?”
  他笑王鹏运凝心错了,他自己却也在凝心:“难道是、是她?”
  王鹏运笑道:“是呀,我以为是你们在外面遇上敌人,耿公子回来搬取救兵。他见大哥不在,知道大哥已经赴援,所以没有进来。”
  罗浩威笑道:“若是耿公子,他不见大哥,也会叫你的呀。”
  王鹏运笑道:“我也知道这猜测大笨,但那人的轻功太过高明,我想不到除了耿公子之外还有谁人。”
  白坚武笑道:“四弟,你当时正在打瞌睡,莫非是眼花看错了?”
  王鹏运也有点思疑不定,说道:“你是说我疑心生暗鬼么?
  杨守义道:“待我察看察看。是那个破洞?”
  这座古庙,年久失修,墙壁上有好几个窟窿。但王鹏运指给他看的那个破洞却是有点异样,比其他的破洞大得多。
  杨守义道:“不错,是有人来过这里窥探。”
  白坚武道:“你怎么知道?”
  杨守义道:“你瞧,还有碎泥落在这里呢。这窟窿是给人用利器挖开的,想必是他嫌原来的窟窿大小,看不清楚。”
  耿电说道:“依你看来,是不是双雄双煞的帮手?”
  杨守义道:“我看不是。双雄双煞自信是可以对付得了我们四个人,若然他只是想向二弟报仇,用不着再请帮手。就是请帮手的话,也用不着叫帮手到这里窥探?”
  耿电道:“那么是另外的敌人了?”
  杨守义道:“也不大像。你想那人的轻功既然如此高明,武功定然也很不弱。四弟一人在此留守,那人若是敌人,正好将他伤害或是捉了他去呀。”
  耿电说道:“大哥说得不错。但那人若是朋友,就该露面。他偷看之后就走,看来又不像是朋友,非敌非友,这当真是有点奇怪了。”
  杨守义道:“那人是谁,暂且不必管他。二弟,你的气息调匀没有?”
  白坚武道:“对,我和双雄双煞结怨的事情,现在应该禀告大哥了。”
  “这事说来话长,翼北双雄中的康彻有个妹妹,名叫康灵。大哥知道么?”
  杨守义道:“听人说过。听她说也曾走过江湖,闯出一点小小的名头,但近年却没听人提起她了。”
  白坚武道:“康彻这个妹妹就是由他作主,许配给陕中双煞中的仇异的。”
  杨守义道:“哦,原来他们还是亲家。但这又怎样?”
  白坚武道:“此事又要从另一件事情说起了。有一年我奉帮主之命,到沧州给一个分舵主持开山堂典礼,你记得吗?”
  杨守义道:“不错,那是五年之前的事情了。那次的事情你办得很好呀,不是一点风波都没有吗?”
  白坚武道:“不,是曾经有过一点不大不小的风波的。不过我不便禀告帮主罢了。”
  杨守义道:“哦,那是什么风波?”
  白坚武道:“沧州有个姓贺的土豪,外号活阎罗,田连千顷,开有十几间当铺,欺压佃户,重利盘剥典当的穷人,民愤很大。我到了沧州,正好碰上饥民要到他的家里抢粮。四乡饥民的首领,都是沧州分舵的弟兄。
  “贺家高墙深壕,修筑得有如城堡,有几百名会把式的家丁,要到他家抢粮,可不容易。因此我在主持了开香堂的典礼之后,沧州分舵的兄弟就要求我留下来,帮他们攻打贺家堡。
  “嗯!总算不负弟兄们的期望,我出了一把力,里应外合,终于把活阎罗的堡垒打开,把那土皇帝一刀杀了。”
  耿电说道:“铲除恶霸,助弱锄强,乃我辈之所当为。白二哥,这个活阎罗你杀得对啊!”
  杨守义道:“这件事情你不是已经禀告帮主么?”
  白坚武道,“其中还有一段隐情,不便出之于口。”
  杨守义道:“既然是不方便说的,那就不必说了。我相信你就是。”
  白坚武道:“双雄双煞和我结的怨,大哥虽然值得过我,但我若不说出来,难消大家疑虑。”
  王鹏运道:“二哥,你喝喝水,润润喉咙。”白坚武继续说道:“当时因为贺家堡很难攻破,我和弟兄们约好,由我偷入堡中,刺杀那个土豪。成功之后,里应外合。”
  杨守义点点头道:“不错,是该这样。那活阎罗防范想必很是森严,你得手容不容易?”
  白坚武道:“我们在堡中有卧底的人,他的卧室,按图索骥,一找就着,倒不怎么费事。不过,却有一件事情,是我意想不到的。”
  罗浩威道:“那活阎罗武功很好?”
  白坚武道:“我找到他的房间,他正在拥着一个妖里妖气的女人睡觉。”
  耿电笑道:“这种荒淫的富户,少不了有三妻四妾,和宠妾睡觉,正是寻常之事。有什么意想不到?”
  白坚武道:“活阎罗懂得几招把式,武功很是寻常。那妖妇可是非同小可,我中了她一口飞刀,险些丧命。不过,最后还是把他们二人杀了。
  “大哥,你猜那妖妇是谁,原来她就是康彻的妹妹康灵,也即是仇异的未婚妻子!”
  杨守义呆了一呆,说道:“啊,原来你是这样和他们结上的梁子。怪不得近年没听人提过康灵,原来给你杀了!”
  耿电说道:“康彻的妹妹做出这等无耻之事,他知不知道?”
  白坚武道:“我和他说了,他不相信。仇异更是将我恨如刺骨,诬赖我是因好不遂杀了他的未婚妻子。
海上升明月,霞光万物声;青山依旧在,跃试照乾坤.

只看该作者 27楼 发表于: 2007-08-27
第二十六回 荒山夜话

  耿电笑道:“你以为是杨姑娘么?说出来恐怕要令你失望了,我虽然没有正面见着他,但从背影看来,相信是个男的。”他迫干无奈,唯有继续说谎,笑得可是甚为勉强。
  罗浩威面上一红,说道:“当然不会是杨姑娘,她怎能拿暗器打伤咱门的白二哥呢?不过,说老实话,这人轻功如此高明,在他没有用暗器打白二哥之前,我倒是有点疑心是杨姑娘的。”
  耿电又再勉强笑道:“俗语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对这位杨姑娘梦寐不忘,也就难怪你盼望她来了。”
  罗浩威脸色越发红了,忽地正正经经的说道:“耿兄,你别开我的玩笑,说老实话,我对这位杨姑娘是仰慕得很,但我却怎配得上她?在我心目之中,她是我的良师兼益友呢,我可不敢有亵渎她的念头。说真个的,耿兄,你们两家的渊源如此之深,才貌武功又正相匹配……”
  耿电忙道:“你别拉到我的身上,罗兄,你怎能说是配不上她?两情相悦、又岂在乎要斤斤计较彼此的样貌武功?”心里想道:“他这样说,越发见得他对杨浣青爱慕之深。唉,君子当成人之美,我,我……”
  罗浩威胀红了脸,正待再说,忽听得杨守义的声音叫道:“啊,你们回来了!”原来他们在不知不觉之间,已是快将回到这座古庙了。杨守义听得他们的脚步,连忙跑出来迎接。
  耿电心念一动,说道:“三哥,这金创药你拿进去给二哥敷上,我和大哥说几句话。”
  杨守义、罗浩成都是不禁为之一愕,杨守义出来迎接他们,此时是已离开庙门十数步。耿电悄悄对他说道:“我碰见的是杜复派来的使者,他有一封机密文书给龙帮主,请你过目之后收藏,但此事他郑重叮嘱,不要给任何人知道。”他和杨守义说这几句话的时候,罗浩威已经进去了。
  杨守义匆匆看了一遍,吃了一惊,心道:“果然是件紧急的大事。”但却不解,杜复的使者何以要他瞒着三个结拜兄弟,不觉望着耿电,眼光中露出一派疑惑神气。
  耿电正要和他耳语,说出白坚武不可信任之时,白坚武的呻吟之声却正好传了出来。
  杨守义道:“咱们进去再说。”心想:“杜复既然这样交待,想必是有原故,我若向耿公子一再询及,倒是显得我对杜复太多疑心,不够尊重了。”
  耿电也在心里想道:“杨守义和白坚武是最早参加青龙帮的,我忽然说出白坚武不可信任,他定然不肯相信。而我又没有功夫和他细说,再不进去,只怕白坚武也会起疑。”再又想道:“杨姑娘这个法子也不是十分妥当,青龙帮和金鸡岭自必是有往来的,我假传“社复”的说话,将来一对口供,这谎话岂不是就要给拆穿了?反正我是和他们一起回到祁连山的,即使白坚武当真不是好人,在这段路程,料想他也不能够干出什么坏事。”
  心念未已,杨守义已是跨进庙门,耿电自然只好跟着他进去了。
  白坚武究竟是好是坏,耿电在未曾得到确切的证据之前,也有点害怕那只是杨浣青有捕风捉影之谈。是以他看见白坚武躺在地上呻吟,于理于情,不能不问:“白二哥,你伤得怎样?”
  白坚武恨恨说道:“那小贼好不可恶,暗器伤人,打死我也还罢了,如今打伤我的腿,叫我如何能够走动。唉,我走不动不打紧,帮主要我们迎接公子,当然是希望早日见着你,这一来可不就是我误了大事了?”
  耿电见他一口气说这许多话,知道他的伤不会很重,倒是放下了心,当下说道:“我迟一天早一天见到龙帮主,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现在到祁连山也不过三天路程,我们就是背着你走,最多也不过多走一两天而已。”
  杨守义忽道:“耿公子,你早日回到总舵,这是一件大事啊!我看咱们现在只有变更计划了。”
  耿电瞿然一省,懂得杨守义的意思,心里想道:“不错,完颜长之正在设谋暗袭青龙帮在祁连山的总舵,虽说他送给凉州总管的那封文书,已经落在我们手中,但怎能担保他不会派遣第二个使者八百里快马加紧的另行送去?这个消息是应该早点让青龙帮主知道,不宜耽搁!”想至此处,说道:“我见识不到,大哥说的是。那么大哥的意思——”
  杨守义道:“我的意思是耿公子你先走一步。”
  白坚武假惺惺说道:“什么,你叫耿公子一个人先回总舵,这、这大失礼数了。帮主是叫咱们迎接他回去的!”
  杨守义道:“事急只能从权,我们不能丢开你不管,耿公子又必须早日见着帮主,只有这样才能兼顾了。好在耿公子本领比咱们都强,轻功又比咱们都好。咱们陪着他,也帮不了他的什么忙。”
  耿电躇踌莫决,暗自思量:“白坚武受了伤,料想也干不出什么坏事。但我不与他们同在一起,总是有点放心不下。早知如此,那封机密文书,还是不必急于交给杨大哥的好。”
  杨守义一面说话,一面已是拿出一枝令箭,递给耿电。接着说道:“到了祁连山;会有本帮的兄弟查问,你拿出这枝令箭给他们看,可兔阻延。”
  耿电只好把令箭接下,说道:“好,我马上动身,咱们祁连山上再见。”心想:“杨守义是个稳重的人,我已经郑重的吩咐了他,机密文书之事,不可对别人泄漏,料想无妨。我一到祁连山,就可以请青龙帮主派人接应他们,几天工夫,白坚武又是受伤的,总不至于就出意外之事吧?”此时天色已亮,耿电和杨守义等人分手,便即独自下山。
  此际杨浣青正在惘惘前行,她本来是有坐骑的,骑的是那匹夺自那个金国军官的坐骑。这匹坐骑早已给她驯服,放在山坡上吃草,昨晚她因为要追踪双雄双煞,并没骑它上山的。
  不料下山的时候,这匹马却不见了。杨浣青大为奇怪,心里想道:“这荒山怎有人来,这匹马是不会随便就跟人走的,普通的马贼也降伏不了它。”
  杨浣青一声长啸,坐骑仍没出现,当下便即施展轻功,往山下跑。
  昨晚曾经下过一场大雨,雨后的大路上,马蹄的痕迹份外分明。看得出是两匹马并辔西去。
  杨浣青心里想道:“不知其中一匹,是不是我的坐骑?且追下去不看看。”
  这匹坐骑是金国御林军中,挑选出来的骏马,完颜长之特地赏给那个军官好让他到凉州送信的。杨浣青轻功虽好,自忖亦是难以追得上它,不过由于心爱这匹坐骑,姑且一试罢了。她只能希望盗马的人中途在茶馆歇息,说不定还有追上的希望。
  不料追了一程,路上还没有见到茶馆,却先看见她的那匹坐骑了。
  但她那匹坐绮,却是空骑,没人乘坐的,前面有个军官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她的坐骑跟在那匹马的后面。
  杨浣青好生奇怪,心里想道:“我已经驯服了的坐骑,为什么跟着他走?”蓦地恍然大悟:“对了,这人想必是金国御林军中的军官,这匹马和他相熟,看见他在山下经过,就跟他走。”
  那一人一骑缓缓前行,看情形不急于赶路。
  杨浣青仗着艺高人胆大,心里想道:“这军官的坐骑,比我那匹更好,索性都抢了他的。”当下施展“八步赶蝉”的轻功,追上前去,喝道:“好大胆的小贼,竟敢偷我的坐骑!”
  那军官哈哈大笑,回过头来,打量杨浣青,说道:“我正要等你这小贼出现,你这个小丫头也真算得是胆大包天,偷了东西,碰上原主,居然还敢反咬一口。哼,这匹坐骑,你是偷来的,还是抢来的?原来骑这匹坐骑的金七那里去了?是不是你把他杀掉?快说实话!”
  当日杨浣青和杜复截劫那两个送信的军官,杀一个,放一个,杀掉的那个军官正是金七。不过这个军官尚未知道确实的消息,不知他这两个手下是死了还是投降敌人,是以想套杨浇青的口风。
  杨浣青冷笑道:“你们女真鞑子抢了汉人的江山,连你的坐骑也只能算是赃物!你还向我查根问底,不太笑话了么?”
  那军官并不发怒,反而大笑,突然一跃下马,一挥手那两匹马跑入林中,那军官大笑之后说道:“你大概就是那个专门和我们作对的小魔女吧?说话如此横蛮,我倒是从未见过!”
  杨浣青道:“今日就叫你见试见试!”心里想道:“这鞑子已经知道是我,居然还是如此做岸,看来只怕有点本领?”她的江湖经验虽然很浅,武学却是行家,此时仔细打量对方,只见这个军官两边太阳穴贲起,双目炯炯有神,显然是个内功造诣颇深的高手。
  那军官又是哈哈一笑,说道:“好吧,那我就见识见识你的功夫吧!我若输了给你,这两匹坐骑就都让你拿去,你若是输给了我,嘿、嘿,你可要乖乖的跟我进京。”
  杨浣清冷冷说道:“你划出的这个道儿,我可要稍微修改。”
  那军官似乎甚感兴趣,说道:“随你的意思,说吧!”
  杨浣青道:“我赢了你,要你的坐骑,也要你的性命!”
  那军官笑道:“好,你用什么兵器,亮出来吧,我就凭这双肉掌接你!我比你年长,不能给人说我以大欺小。”一副有忖无恐的神气,明知她是“小魔女”,也不把她放在眼内。
  原来这个军官乃是金国御林军中的第二号人物,副统领翦长春。
  完颜长之不见那两个使者回来复命,特地请他亲自出马,飞骑赶往凉州的。
  杨浣青气往上冲,心里想道:“先下手为强!”皓腕一翻,银光疾闪,手镯化成银丝鞭,唰的就向蚜长春打去。
  翦长春笼手袖中,大袖一挥,冷冷说道:“来得好!”他还未出手,衣袖已是把杨浣青的银丝鞭裹住,喝道:“撒鞭!”
  杨浣青的银丝鞭几乎掌握不牢,吃了一惊,忙使出师门心法,不退反进,借力使力,银丝鞭抖得笔直,“嗤”的一声,刺破他的衣袖,脱困而出。这才有空还嘴,冷笑说道:“凭你这点本领,脱困而出。这才有空还嘴,冷笑说道:“凭你这点本领,就想夺我的鞭。狗爪子亮出来吧!”但她口里虽然奚落敌人,心中却已知-对方的本领是远在自己之上了。
  翦长春的衣袖被她的银丝鞭刺破一个小洞,亦是颇感惊异。心道:“这小魔女果然有两下子。”当下哈哈大笑道:“你以为我当真夺不了你的鞭么?瞧着!”双手倏的伸了出来,掌风一压。银丝鞭登时荡过一边,蚜长春伸手就抓。
  杨浣青鞭梢一转,点他的肩井穴,翦长春化抓为夹,双指好似一把翦刀,迎着鞭梢便“翦”:说时迟,那时快,杨浣青的软鞭已是倏的变招,从“霸王鞭石”变为“云麾三舞”,一个圈圈接着一个圈圈的向翦长春卷来。翦长春右掌拍出,右掌中食两指伸开一翦,只听得“咔嚓”一声,银丝鞭竟然给他翦去了一段。虽然是短短的一段,杨浣青这一惊也是非同小可了!
  不过杨浣青也并非全无还手之力,鞭梢一断,她的银丝鞭已是顺势抖开,闪电般的收了回来,把翦长春的袖子又撕了一幅。
  杨浣青倒跃三步,说道:“你翦断我的鞭,我毁了你的袖,咱们各不吃亏,再来,再来!”其实虽然双方各自吃亏,杨浣青吃的亏是大得多了。
  翦长春也不和她计较,淡淡说道:“我先叫你长鞭变短鞭!”双掌如环,滚斫而进,只见他的衣裳宛似胀满的风帆一样,鼓了起来。李浇青知道他已经运起上乘内功,即使打到他的身上,也是不能伤害他了。
  杨浇青心里想道:“我且和他游斗,只要他不了我的鞭,斗个五六十招,我交代几句门面话,给他来个一走了之,那也不算是败在他的手下。”
  主意打定,银丝鞭一屈一伸,轻灵翔动变化莫测,翦长春连抓几抓,果然都没抓着。
  可惜杨浣青要顾着面子,本来他她若马上就逃是可以逃得脱的,她却要多斗几招,变成了弄巧成拙,不知不觉就给翦长春的掌力所困了。
  五十招才过,翦长春掌力越催越紧,杨浣青纵跃之际,已是逐渐感到了一股无形的阻力,不若初时的灵活了。
  杨浣青跳跃不灵,汗下如雨,只听得“喳嚓”一声响,鞭梢又给翦长春翦去了一段。
  杨浣青逃不出去,咬牙苦斗,转眼间银丝鞭给他翦了几次,已是翦掉了一尺有多。翦长春哈哈笑道:“叫化子死了蛇,你快没得弄啦!”银丝鞭短了一尺,威力相应减弱,翦长春本来要在距离一丈开外进招的,此时圈子越缩越小,已是敢于欺身进迫她了。
  斗到分际,翦长春找到她老大一个破绽,立即向她的琵琶骨抓去,哈哈笑道:“小丫头,跟我走吧!”
  且说耿电怅怅惘惘的独自前行,尽管他强自抑制自己,心中仍是禁不庄要思念着和自己有夫妻名份却仅仅见过一面的杨浣青。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听得树林里有厮杀的声音,其时翦长春正在大声吆喝,杨浣青则禁不住发出一声娇呼。
  耿电吃了一惊,心道:“原来是个女子在这里和人厮杀,这声音好熟,难道是杨姑娘么?恐怕没有这样巧吧?”本来他有要事在身,原是不想多管闲事的。好奇之心一起,立即飞奔入林,向着声音来处跑去。
  他来得正是时候,翦长春刚刚在对杨浣青施展杀手。
  翦长春一抓抓下,忽觉背后风声,说时迟,那时快,耿电的折扇已是指到了他的背心大穴。
  这一招是攻敌之所必救,翦长春一声大喝,反手一掌。
  耿电的折扇边缘嵌有钢片,迅即改戳为削,双方动作都快,距离又近,谁都没料到对方的本领是那样了得,结果斗了个两败俱伤。
  翦长春虎口给折扇锋利的边缘割破,耿电的胸膛却给他结结实实打了一掌。
  杨浣青趁势一鞭卷地扫来,缠翦长春双足,翦长春一个踉跄,和身一滚,杨浣浣扯不动池,银丝鞭缠在他的脚上,却是不能不放手了。
  耿电晃了两晃,立即又追上去,杨浣青道:“穷寇莫追,耿大哥,你怎么了?”
  耿电说道:“不妨事,这鞑子可是不能让他逃跑。”
  翦长春大吃一惊,心道:“这小子的内功怎的这样了得?我这铁沙掌难道竟然未能伤他?”他虎口割破,无心恋战,一踢腿甩开了银丝鞭,跑人林中,跨上坐骑,绝尘而去,杨浣青那匹坐骑跟着他跑了。
  耿电看他已经远去,哈哈笑道:“好险,好险!”笑声带涩,额头现出青筋。
  杨浣青道:“什么好险?”陡地吃了一惊,失声叫道:“耿大哥,你——”
  此时一阵大风吹过,只见耿电的上衣当胸之处现出一个掌印,耿电轻轻一揉胸口,那幅衣裳登时霉烂,第二层的内衣在同一方位又是一个掌印,不过没有外衣的掌印那样鲜明而已。
  杨浣青大吃一惊,说道:“耿大哥,你别骗我,你是不是受了伤?”
  耿电笑道:“好厉害!但也不用担心,我死不了的。伤嘛,大概会有一点,三五天之内,总可以支持得住。”
  原来耿电受的这一掌之伤,实是不轻,好在他练的是正宗内功,已经颇有造诣,是以还可以支持得住。他刚才佯作无事,纵声大笑,乃是必须如此,方能把翦长春吓跑。
  杨浣青皱眉说道:“耿大哥,受了伤可莫逞强,这里有颗小还丹,你先服下它,我和你到前面小镇找个大夫看看,养好了伤再走。”
  耿电把药丸吞下,说道:“这是少林寺秘制的小还丹吧?”
  杨浣青道:“不错,是少林寺的方丈给我师父的。”
  耿电说道:“有这颗小还丹更不碍事了。我那里还有功夫养伤?”杨浣青道:“小还丹虽然能治内伤,但也不是仙丹,怎能不歇息一二天?”
  耿电说道:“你不知道,我有紧要的事情,必须赶到祁连山见龙帮主。”
  杨浣青道:“对呼,我未曾问你,杨守义、罗浩威他们呢?”
  耿电笑道:“你打伤了白坚武,他们自是不能丢下他不理呀!”
  杨浣青好生后悔,说道:“早知如此,我也不用暗器打白坚武了。原来你是因此才要独自赶路的。”心想:“他受了伤,没人照料,途中万一再遇上敌人,那岂不是我害了他!”
  耿电说道:“浣青,你上那儿,咱们后会有期,就此分手吧。…
  杨浣青道:“耿大哥,我和你一道往祁连山。”
  耿电又惊又喜,说道:“你,你也去?你这是不是仅仅为了我的缘故?”
  杨浣青笑道:“杨守义不能丢下白坚武,我又岂能把你抛开不理。咱们是结拜兄妹,也用不着避嫌!”
  耿电暗自想道:“不错,大事紧要,不能拘泥小节。我如今受了伤,寻常的小贼对付得了,但如果碰上一个像刚才那个本领高强的敌人,我可就上不了祁连山啦。”当下笑道:“好,那我就请你做保镖吧。”
  两人说说笑笑,一路上倒是不感寂寞。不过耿电怀有心病,错以为她和罗浩威已是一双心心相印的情侣,是以虽然形迹亦已经熟络许多,却是总保持兄长的身份,不敢稍有半分越礼。
  耿电急于赶到祁连山,不料心里越急,跑得越慢,渐渐就有点感到支持不住了。杨浣青劝他道:“大哥,古语有云‘欲速则不达。’你受了伤,再不顾生命的施展轻功,病倒了怎么办?”耿电无可奈何,只能听从她的劝告,这一天才走了一百多里。
  第二日更糟,走了一程,耿电就感到头晕目眩。他不敢让杨浣青知道,强自振作精神,挨到黄昏时分,不过走了八十多里,面色已是苍白如纸。这时他虽然力加掩饰,杨浣青早已看出来了。
  依杨浣青之意,本是要和他到小镇找个大夫看病的。耿电却是不肯依从,理由一是不能耽搁时日,二是恐怕泄漏风声,给敌人发现。一男一女,又都是口音不同的外乡人,找大夫看病,难免要惹别人起疑。而此地正是凉州总管李益寿的辖境。
  杨浣青道:“那也必须找个地方歇息,不能再赶路了。”
  他们在树林里找了一棵枝叶密茂,可避风雨的大树,杨浣青在树下生起火,给耿电烧了一壶开水,吃了一点东西,耿电精神好一些,杨浣青强迫要他睡觉,耿电笑道:“我本来想晚上也赶路的,如今听你的话,明天才走也就是了。要我这样早睡觉,我可是睡不着。”
  天上下起了毛毛雨,杨浣青皱了眉头,说道:“三天下了两场大雨,真是倒霉。不过这场雨看来不会像前日那场雨这样大,希望它快点过去。”
  耿电笑道:“世事真是往往料想不到,前晚下雨的时候,我和罗浩威他们围着野火作长夜之谈,和今晚的情景也差不多,但陪我夜话的人换成你了。”
  杨浣青道:“你们那晚谈些什么?”
  耿电笑道:“没什么。我和他们说起咱们两家当年在一起的往事。他本来想把罗浩威说的一些话告诉她的,但想了一想,觉得还是不宜于这样坦率的和她谈及儿女之情。
  杨浣青笑道:“你在我家的时候,我还未曾出世呢,你谈的是什么往事?”
  耿电说道:“那时咱们两家同住在一间破屋里,下雨的时候,我们的娘忙个不停了,衲却爬在地上戏水。”
  杨浣青笑道:“是吗,那你小时候一定是很顽皮的,可惜我没有见过你小时候的样子。”
  耿电说道:“是呀,我常常因为顽皮,挨妈的骂,幸亏你的妈却给我保镖,不让我妈打我。”
  杨浣青笑道:“这样说,我的娘一定是很疼你了。我也曾听她说过,你小时候很可爱,不过却完全没有说起你这顽皮的事情。”
  耿电说道:“你妈还曾和你说过一些关于我的事情?”
  杨浣青道:“听说你是四岁的时候南归的,那时我还在妈的壮子里。”说至此处,脸上泛起一片红云。
  耿电心中怦然而动,说道:“不错,亏你妈还记得清楚,但这又怎样?”
  杨浣青低下了头,说道:“没什么,妈因为我没有见过你,说起两家的往事我全不知道,所以也就没有怎样多说了。今晚你说起来,我倒是很感兴趣。你多说一些给我听,好不好?”
  耿电脸上掠过一丝失望的神色,淡淡说道:“我年纪大小,记不得这许多了。”
  他们两人彼此试探,总希望对方先把那桩关系他们终身大事的事情说出来。但杨浣青是个女孩儿家;当然羞于启口;耿电怀着心病,在还未确切知道杨浣青的芳心谁属之前,则是不敢启口,结果变成了勾心斗角。互相试探,大家都感失忘望。
  杨浣青本来想要问他:“你记不得这许多,你妈和你说的总不止这一些吧?”但一想,这一问也还是太着痕迹,话到口边叉吞回去了。
  本来是十分融洽的气氛,突然变得僵冷,两人不约而同的望了对方一眼,杨浣青低下了头,耿电也转过了脸,大家都想不出说什么话好。不由得大感尴尬。
  好半天耿电说道:“干柴没有了,咱们拾些枯枝添火。”
  杨浣青忽地跳了起来,说道:“别走出去,你听!”
  耿电伏地听声,只听得隐隐似有脚步之声,而且来得的人数似乎很多。
  杨浣青没有生病,耳朵比耿甩更灵,说道:“他们正是朝着咱们这边来的,大约有二三十人呢!他们步履不齐,听得出有的人轻功很好,另一些人则是极力放轻脚步,却不能隐没声息的。荒山上怎会来了这许多人,料想是冲着咱们来了。我弄熄火头,你躲一躲。”
  耿电笑道:“我又不是什么大病,正好找个小贼消遣、消遣,岂能袖手旁观?”
  忽觉软玉温香,醉人如酒,杨浣青握着他的手,贴在他的耳边柔声说道:“大哥,听我的话,我不准你出手!”爱护之情溢于辞表,耿电心神一荡,不由得点了点头。
  杨浣青大喜,连忙弄熄那一堆火。把耿电安置到大树后面,她自己则跃上树顶。刚刚藏好,只见火把光亮,那些人已然来到。耿电看见并无那日的那个军官在内,心里想道:“来的不过二三十人,以她的本领料想可以应付。为了兔她担心,我就让她唱一句独脚戏吧。”
  带队的是个少年军官,说道:“咦,这里刚才还有火光,怎的却不见人了?”当下上前察看,跟在他后面的军官说道:“这堆火是刚刚弄熄的,想必藏在附近。”另一军官道:“你们瞧这脚印,一大一小,看来定是一男一女。我看多半就是翦大人说的那两个人了。”那少年军官笑道:“你们且莫乱猜,说不定是两个在这里偷情的乡下男女呢,莫要把他们吓坏了。喂,你们出来,躲是躲不了的。只要你们不是匪徒,问过了话,就让你们走。”耿电想道:“他们说的什么翦大人,想必就是给我打跑的那个鞑子了,这班鞑子官兵果然是冲着我来的。不过,这个领头的小鞑子,倒似乎心地还好。”
  藏在树上的杨浣青则在暗中盘算:“这小鞑子倒像是个公子哥儿,本领料也有限。擒贼先擒王,待我一举把他拿下,也省得多耗气力。”
  军官见没有人出来,正要展开搜索,杨浣青突然从树上一跃而下,冷笑说道:“我在这儿,你们瞎了眼么?”
  翩如飞鸟,快如闪电,杨浣青人在半空,已是一招“鹏搏九霄”,朝着那个少年军官疾抓下来!
  她只道手到擒来,不料这个少年军官的本领竟是大大出利“杨浣青好生诧异,心道:“想不到鞑子之中,竟然也有这么一个武功出类拔萃的女子!”不敢轻敌,迅即便是连环三鞭。
  这女子和杨浣青一交上手便知自己的本领还是比对方稍逊一筹,她是个好胜的人,生怕在手下人跟前给“小魔女”打败,失了面子,心里一急,便即嗔道:“大哥,你怎么不帮我?你是看上人家姑娘的美貌了么?”
  杨浣青大怒,喝道:“不要脸!”唰唰唰鞭风呼响,矢矫如龙,看似打向上盘,倏的卷到下盘,那少女给她打得有点手忙脚乱,却还是回骂道:“谁不要脸,你这小魔女才是不要脸。你那野男人呢,为什么还不出来?”
  那少年军官叫道:“妹妹小心!”只听得“嗤”的一声,杨浣青的银丝鞭疾掠而过,已把她的衣裳撕去了一片。那少年军官初时不想以多欺少,看见妹妹打不过杨浣青。这才急忙上来。
  耿电初时本来也是不想出手的,但看了几招,已知杨浣青决难以一敌二,顾不得自己身上有病,一声大喝,就跑出来。
  耿电突然窜出,身法快得难以形容。待官兵们发一声喊,上前兜截之时,他早已是声到人到,扑向那少年军官了。
  少年军官横剑一封,耿电折扇斜指,从他意想不到的方位攻来,少年军官挥剑划出一个圆圈,圆圈尚差少许缺口未曾划成;耿电引开他的目光,扇柄闪电般便从缺口插入,点着他的身子,正当小腹“愈穴气”的穴位。
  少年军官闷哼一声,倒跃三步,赞道:“好俊的身手!你是谁?”竟然没有跌倒。
  原来耿电虽然点着了他的穴道,但气力不足,却是难收封闭穴道之效。那少年军官内功颇有造诣,一个吞胸吸腹,隔着衣裳,耿电的那股力道已是他化解,但虽然如此,小腹亦已感到隐隐作痛。
  说时迟,那时快,有两个本领较高的军官已是双双赶到,帮忙他们的“少帅”。其中一个叫道:“不用问了,这厮一定是姓耿那小子。”
  少年军官心里想道:“他点穴的手法神妙非常,但真力却是不足,难道是受了伤么?”他不甘在手下面前示弱,哈哈笑道:“闪电手果然名不虚传,你们退下,待我会他!”
  说时迟,那时快,耿电已是倏的一个转身,折扇指东打西,作势攻左面那个军官,突然就欺到了右面那个军官的身边。
  那军官武功不弱,但他用的却是长矛,急切间难以收回护身,只见半边身子一麻,已是给耿电用分筋错骨手法折脱了他的骨腕。
  耿电脚步一个跄踉,另一个军官刚好扑过来,耿电好似收不注脚步的样子,跌入他的怀中。这个军官用的是一对护手钩,双钩一合,但耿电比他还快,一指戳出,已是先点着了他的穴道。双钩虽然勾着耿电的身子,但力道已经消失,只是撕烂了他的一幅衣裳。
  少年军官见他兔起鹘落的只是照面一招,便制伏了他手下两个本领最强的军官,大吃一惊,也不管他是受伤还是没有伤了,连忙使出浑身本领,以“以乱披风”的剑法连环三招向耿电抢攻。
  杨浣青更是吃惊,叫道:“耿大哥,你快跑呀,你怎么不听我的话!”
  耿电解了对方两招,叫道:“你听我的话,快去给龙帮主报讯!”第三招力不从心,话犹未了,折扇给那少年军官一剑挑落,耿电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登时不省人事。他的气力已经用尽,不侍敌人擒他,他已是先自倒下了。
  杨浣青喝道:“你杀了我的大哥,我要你的命!”和她交手的那个少女本领稍逊于她,急切之间,杨浣青却是摆脱不开。
  少年军官抱起耿电,一探他的鼻息,笑道:“姑娘,你别着急,你的大哥只是一时晕倒,并没有丧命。池大概是早就受了伤的吧?”言语温和,颇出众官兵的意料之外,俱是想道:“这小魔女美艳非凡,莫非咱们的公子是当真看上她了?”杨浣青亦是觉得有点奇怪,忽地想起一件事情,禁不庄心头一动。
  此时那个使双钩的军官已得同伴给他解了穴道,他的武功本来不弱,但刚才一交手就被耿电点了穴道,自己感到颜面无光,于是穴道一解,便即挥舞双钩,跑上前去,帮那少女夹攻杨浣青。
  杨浣青暗自思量:“耿大哥说得不错,给祁连山送信乃是最紧要的事情。看来这少年军官似乎并无害耿大哥性命之意,不知是否就是杜复说的那人?” 又再想道:“他们兄妹本领不凡,我是众寡不敌,即使拼了性命,也是救不了耿大哥的了。不如还是听他的话,先到祁连山禀报龙帮主,大伙儿再设法救他吧。一
  主意打定,唰的一剑向那使双钩的军官面门刺去,她这一招名为“志斗七星”,剑尖颤动,抖起七朵剑花,剑花错落,当真就似幼成点点星光一样,耀眼生缬。那军官急把双钩封闭门户,岂知杨浣青乃是一记虚招,迫退那个军官,剑锋倏的一转,那少女双刀招架之时,杨浣青已是翩如飞鸟的从她身旁掠过。
  那少女喝道:“小魔女,咱们还未曾分出胜负呢,要打就打个尽兴!”
  杨浣青道:“很好,有胆的你就来和我单打独斗。你们以多为胜,恕我不奉陪!”说话之间,已是逃出重围,众官兵那里拦得住她?杨浣青回过头来,又扬声喝道:“我大哥少了一根毫毛,你们就休想安枕,我说得到做得到,必定来手找你们算帐!”
  那使双钩的军官飞身上马,说道:“和这妖女讲什么单打独斗的规矩?她轻功再好,也跑不过骏马,咱们追她!”他说这话一来是为那少女解窘,二来也是因为失了面子,却实是想带头追赶敌人,即使捉不到她,也可以逞逞威风。登时有几个自恃本领不弱的军官跨上坐骑和他去追。
  那少女虽然气恼,杨浣青看她不起,但一想单打独斗,自己确实胜不了她,倚多为胜,又是胜之不武,是以眉头一皱,却不肯随众去追了。
  那少年军官也是眉头一皱,但一想:“我若然禁止他们去追,只怕也是太着痕迹。这姑娘本领高强,谅他们也拿她不下。”当下笑道:“好,妹妹,那咱们跟上去看看吧。”言下之意,只是“看看”而已,并不准备动手的。
海上升明月,霞光万物声;青山依旧在,跃试照乾坤.

只看该作者 28楼 发表于: 2007-08-27
第二十七回 李家兄妹

  此时已是第二日的清晨,众官兵走了一会,忽见两骑马跑了回来,都是两人合乘一骑。本来是五个军官骑马追去的,如今只有四个人两匹马回来,不问可知,当然是锻羽而归的了。
  原来追赶杨浣青的那五个军官之中,有一个是凉州著名的神箭手,他的坐骑又是大宛名驹,跑得最炔,首先追上了杨浣青。
  他害怕杨浣青本领高强,不敢和她在马下交锋,于是在距离百步之内,便即施展自己的平生绝技,叟叟叟连珠三箭射她。
  杨浣青躲过两枝,第三枝射个正着,倒了下去。那军官大喜,下马捉她。不料杨浣青突然一跃而起,反而捉了那个军官,又抢了他的坐骑。原来她是伪装中箭,天色微明之际,看似射着她的香腮,其实却是给她的樱桃小口咬住。
  四个军官随后赶到,杨浣青因马上驼着一个人。虽然这匹马比那四匹坐骑都好,也怕给他们追上,纠缠不清。当下一声冷笑,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让你们也见识见识我的弓马本事!”连珠箭能够一下子连发三枝已是不错,她一发就是四枝。使双钧那个军官本领最强,打落了射向他的那一技箭,另一个骑术最好的也避开了。但另外两匹马却给利箭射着脑门,登时毙命,马上的那两个军官摔得亦是不轻。
  使双钩那个军官把经过的情形禀告少主之后,说道:“我们不能舍弃同伴,两人合乘一骑,已是迫不上那小魔女了。是以只好回来,向公子请罪。”其实他们并不是因为坐骑较差,而是因为业已气馁,心里害怕,这才不敢去追的。
  那少年军官说道:“好在没有伤亡,也算得是不幸中之幸了。那小魔女只射马而不射人,看来倒是她手下留情了。”
  使双钩那个军官满面羞惭,说道:“可是叶赫参将却给她捉去了。”
  少年军官沉吟道:“是呀,她捉了咱们的一个人,不知是何用意?”
  那少女道:“看来恐怕是她要和咱们换人吧?”
  少年军官道:“叶赫将军是我的弓箭师傅,倘若她真是要和咱们换人的话,倒是教我为难了。”
  使双钩的那个军官道:“这姓耿的小子听说乃是完颜王爷所要逮捕的钦犯,当然不能和她换!”少年军官本是想找个藉口以便将来放人的,但听得有手下人这样说,他也就不敢再说下去,只能另打主意了。
  正在他沉吟未决之际,忽见有个人在路上飞跑,那少年军官眼利,首先看见,“咦”了一声,叫起来道:“咦,那不是叶赫将军吗?”
  众人连忙飞骑下山,看得分明,可不正是那个被捉去的叶赫参将又回来了。只见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跑到少年军官跟前。众人七嘴八舌的发问。
  少年军官道:“你喘过口气再说。”
  叶赫道了一声“惭愧”,先答覆同僚的第一个问题:“我不是凭自己的本领挣脱的,说来惭愧,是那小魔女放我回来的。大约只走了五七里路,她就让我回来了。”这人是个相当自负的武士,却有个好处,肯于佩服本领比他高强的人,实话实说,从不遮瞒。
  那使双钩军官道:“为什么她肯放你回来?”
  叶赫说道:“她只问了我一句话,我说了给她听,她就放我回来了。”
  那少女皱皱眉头,说道:“她问你什么?”
  叶赫说道:“请郡主放心,她并非向我刺探军情,若是刺探军情的话,我当然是不会告诉她的。她只是问你们兄妹的姓名和身份。我想这大概没有紧要吧,所以就告诉她了。”
  那少女怔了一怔,说道:“她为什么要知道我们的姓名来历?莫非是来要找我们兄妹报仇?”
  使双钩那军官道:“是呀,这小魔女轻功极好,来去无踪,就是不提防她来报仇,也得提防她到王府劫囚。”
  那少女道:“我倒不怕她来,她来了我正好和她再斗一斗。”
  那少年军官却是心中一动,想道:“为什么她知道我的姓名身份,就让俘虏口来”难道她已经知道我的秘密?”
  那少女道:“哥哥,你在想什么?”
  那少年军官道:“我正在想怎样处置这姓耿的小子。”
  那少女道:“你想拿他怎么办?”
  少年军官道:“咱们暂且别让翦长春知道这件事情。”
  那少女道:“为什么?”
  少年军官道:“第一,这人是咱们好不容易才捉来的,何苦送给他去领功?第二,我想讯问他有关青龙帮的虚实,爹爹才好去对付他们啊?翦长春为他所伤,恨他刺骨,交给了翦长春,翦长春倘若将他杀了,咱们岂不是少了个活口了。所以今日之事,你们一定要依我吩咐,不可泄漏!”
  这些人都是他的心腹,齐声说道:“公子说的不错,那姓翦的家伙以《上国钦差》自命,一股骄狂的气焰,我们瞧着都不服气,有功劳何必让给他领?公子放心,今天之事,只是我们这些人知道,决计不会向外人泄漏。”
  那覆姓叶赫的参将又独自说道:“其实咱们国破家亡,今日在凉州维持一个局面,岂是心甘,无非为了忍辱负重而已。大家都是自己人,我胆敢说句心里的话,我以为咱们的真正敌人并不是祁连山上的青龙帮!而是——”
  那少年军官连忙止住他的话,一叶赫师傅,这个话可不能随便乱说的,大家心里有数就是莱恐聊海??敲挥姓业揭桓鋈恕
  斩情女听两人说完经过,心头暗暗震动,那说明了黑剑门在徐州仍有着极大的势力。
  江湖上,一日问全都走开,那说明了,都在逃避什么,谁也不愿再卷入这漩涡之中。
  包天成也有了很大的改变,晚饭时分,把群豪邀入了大厅,几席很丰盛的菜肴,但却备酒不多,显然无意让人喝酒大多。
  林成方、斩情女、唐汉,受到了特别的敬重,由包天成和金八奉陪一桌。
  高空雁没有参加这场宴会,”甚至包天成不知道四海镖局,住着这么一个人。
  酒过三巡,包天成才望着斩情女,道:“姑娘,在下和镖局中人商量了很久,得到了一个结论。”
  斩情女道:“怎么一个结论?”
  包天成道:“我想,我们这些人,应该推举一个首脑出来,以便发号施令。”
  斩情女道:“这个自然非你包总镖头莫属了。”
  包天成苦笑一下道:“不行,这个,在下想过了,当仁不让,也只能作一个副首脑。”
  包天成道:“有……我也想过了。”
  斩情女道:“什么人?”
  包天成道:“姑娘你。”
  斩情女呆了一呆,道:“包总镖头,你可是和我开玩笑吗?”
  包天成道:“不开无笑,在下说的千真万确,你太过招举我,尽管我有那么一点目视过高,但我还是了解自己的人,我不自卑,但决不是领袖群伦的材料,你想想看,我斩情女在江湖的垢誉,如何能叫人心服。”
  包天成笑了,金八也笑了,林成方笑一笑,说道:“姑娘,你怎能如此妄自匪薄……”
  斩情女接道:“林兄,不管你是诚心讽刺,还是由哀的赞美,但我还是正正经经回答你,我算是混混的人,混混的本领也很大,我可以使很多绿林道上桀骜不驯的人,为我卖命,但也不是绝对如此,他们有很多人,未必肯听我的。”
  包天成道:“姑娘,至少,我们现在的人,都会听你的。”
  斩情女道:“我太了解自己,诸位,别这么为难我,当仁不让,我也要尽自己一份最大的力量,我可以担当一个责任,那就是,我愿和田昆,唐汉,阴阳双剑等,合组成一股力量,用我的办法,尽量罗致人手,但我绝对效忠……”
  效忠什么人,他没有说下去,因为,到目前为目,还没有推举出一个领导人物出来。
  林成方眼看僵局很难打开。而且,斩情女也确非领袖一方的人才。
  沉吟了一阵,道:“包总镖头,在下有几句话,说出来如是有什么错失之处,不望诸位赐正。”
  包天成道:“林兄不用客气,有什么话,尽管请说。”
  林成方道:“在下觉得,斩情女说的不错,她有能力组成一股力量,但要她堂堂正正的出面抗拒黑剑门,确有很多不便。”
  包天成接道:“那就请林兄出面了。”
  林成方道:“我愿全力以赴,但我自知声望不够,所以,这人选,还是你包总镖头,最为恰当。”
  包天成道:“我只是一个镖局的总镖头,唯利是图,我谈不到一点侠名,如何能领导这个组合。”
  林成方道:“总镖头,目下同,振袂而起,先和黑剑门对抗的是你的四海镖局,这是一个了不起的作为,少林、武当,也应该瞠乎其后,在下全力拥护,敝局的万总镖头,也早有抗拒黑剑门的存心,由他辅助包总镖头为副,以后,咱们再有声誉极隆的人,参与此事,不妨再作计议,我林某人加入镖局不久,但我觉得一个镖师,并不失一个习武者的本份,我们保护良善,使货畅其流,只要我处事严正,取财有道,比起自称侠义道上人,并不逊色。”
  金八突然接了口,道:“听林兄这一席话,在下觉得总镖头不要再推辞了,至少,目前抗拒黑剑门的人,是以四海镖局子为主。”
  包天成点点头,道:“好!既是如此,在下也不再推辞了。”
  对于金八的话,他似乎十分听从。
  斩情女目光转注到林成方的身上,道:“林兄,你说话算不算数?”
  林成方道:“什么事?”
  斩情女道:“你要万总镖头参与此事,能够办到吗?”
  林成方道:“大概可以,我去和他谈谈。”
  斩情女道:“不是谈谈,而是要想法子把他请来。”
  林成方笑一笑,道:“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姑娘放心。”
  斩情女嫣然一笑,道:“小妹相信林兄……”
  语音微微一顿接道:“这件事在武林之中,也该是一件从听未有的奇事,历来,对付江湖中枭雄组合的,大都由一个大门派,或是侠义道中人出面领导,但这一次,却由镖局中振袂而起,更妙的是,小妹这个声名狼藉,向为正派武林同道看不起的人,竟然是相当锐峰,也成了抗拒黑剑门的主要人物,想一想我自己就觉得好笑。”
  林成方暗暗叹息一声,忖道:你哪里知道,对付黑剑门这个杀人组织化了丐侠江大同,铁笔周千里多少心,哪知道院主万寿山,不计名利,以数十年清修之身,混入江湖,高空雁因哑逃世,也被卷入了这个漩涡之中,这才是最值得敬重的人。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姑娘说的是,但最重要的,还是姑娘能够明辩是非,你声誉不好,我想,那该是环境有关,能执大义,虽有亏小节,也无可厚非,这一次,姑娘振袂抗拒黑剑门,不但替自己恢复了声誉,而且,也将替武林开一先河,从此之后,只怕再也无人敢轻藐姑娘了。”
  斩情女笑情:“林兄,少给我灌迷汤,小妹不吃这个。”
  林成方淡淡一笑,未再接言。
  斩情女回顾了包天成一眼,接道:“宝通镖局的万总镖头,沉稳、明智、武功高强,由两位总其成,足可使人心服,但为了运用方便,使黑、白两道中人,共同协力,小妹还有一点浅见,希望采纳。”
  这时,包天成已对斩情女另眼相看,点点头道:“姑娘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斩情女道:“绿林中人,由小妹统率,免得因生性不同,自相冲突,宝通镖局的人,由林兄统领,贵局中人,由石一峰副总镖头率领,各自编组,混合拒敌,以收灵活运用之效。”
  包天成道:“好!在下和万总镖头商量之后,组成一个对抗黑剑门的组织,不过,绿林道上人,就请姑娘安排了。”
  斩情女道:“不管他声誉如何,只要愿意对付黑剑门,是不是都可以收用?”
  包天成道:“是!眼下咱们最大用心,是对付黑剑门,凡是能对付黑剑门的人,姑娘都可以收用了。”
  一餐酒完,林成方立刻赶回了宝通镖局,请来了万寿山。
  宝通镖局走了一个万寿山和林成方,那就等于关了门,也立刻挂出了停业的招牌,章明跟着万寿山,一同到了四海镖局。
  苏百魁被万寿山送了一笔银子遣走镖局仿照了四海镖局的作法,都发了数月的薪俸,暂时散去。
  林成方心中明白,这一次交上手,只怕不是三王日会有一个结果,牵累了无辜的人,倒不如停业的好。
  万寿山和包天成见了面,受到了包天成绝对的尊重,单是万寿山那一份长相,就给人一种严武、高贵的感觉。
  四海镖局徐州分局的地方很大,一进四个大院子,过百间的房子。
  但此刻,大部分都住了人。
  万寿山见过了群豪,被安排一间独立跨院的上房中。
  章明、林成方,都和万寿山住在一起。
  一阵忙碌过后,林成方单独来与万寿山交谈。
  林成方说明这边的经过情形,然后,才问起周千里和江大同的消息。
  万寿山笑道:“周铁笔和老叫化子,能在武林道上受人敬重,那确有它的道理,两个人数年奔波,行动远及南七、北六一十三省,前天,江大同深夜来访告诉我,又请到了一位助拳的高手。”
  林成方道:“什么人?”
  万寿山道:“什么人他没有说,但只告诉我,那是一个女的,一位年轻的姑娘。”
  林成方道:“江前辈,还对你卖关子啊?”
  万寿山道:“不知他是否卖关子,他说他一直没有见过那位姑娘……”
  林成方道:“这真是玄了,既然连都没见过,如何能说服人家助拳?”
  万寿山道:“老叫化说服了那位姑娘的母亲,但却一直没见过那位姑娘,但她母亲说,女儿已动身赶来徐州,老叫化晚了两天动身,前天深夜赶到,想来,那位姑娘早已赶到,要我向你打听一下……”
  林成方笑道:“向我打听一下,我连这件事,都不知道,如何会有消息。”
  万寿山低声说道:“据老叫化说,那位姑娘很刁蛮,也很任性。要她到了徐州之后,和你联络。”
  林成方道:“没有”。
  万寿山道:“这就不知道详情了,也许,她要独行其是。”
  林成方道:“这就有些胡闹了,对付黑剑门,应该是以组织对组织,如若一两个人,单独行动,实在没有什么效用可言。”
  万寿山微微一笑,道:“我听老叫化子说,那位姑娘的武功不错,而且,聪慧绝伦,极擅易容改装之术。”
  林成方道:“所以,她要大胆的单独行动?”
  万寿山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林成方沉吟了一阵,低声道:“苏百魁呢?”
  万寿山道:“我把他送出了徐州。”
  林成方道:“院主,咱们要不要先挑了那处当铺。”
  万寿山沉吟了一阵道:“就目下情势而言,黑剑门正在调动人手,如若咱们先挑了他们的暗舵,很可能更激怒他们。”
  林成方笑道:“我看是用不着担心了。”
  万寿山道:“好!那就挑了它。”
  林成方道:“听唐汉的口气,黑剑门中的杀手,和各处分舵,是两个系统,作杀手的只管杀人。”
  站起身子接道:“我去和包天谈谈,那座当铺,只怕隐有不少高手,还得调派一些适当的人手才行。”
  包天成虽然心中怀疑林成方怎知黑剑门中分舵之密,但地没有多问。
  双方既然已经撕下了脸皮,倒也用不着有所顾虑了。
  包天成和林成方计议的结果,决心派唐汉去,考验一下他是否真的弃暗投明。
  除了唐汉之外,由斩情女带了田昆,阴阳双剑,林成方,王荣,子母刀吴恒,包天成也亲自出马。
  一行九人,分成两波,赶往那假借当铺的黑剑门徐州分舵。
  但包天成等仍是晚了一步,到那里,已不见一个人影。
  但密屋中,还留下了不少银子,不下四五千两之多。
  显然,黑剑门中人,也撤走得很急促。
  但包天成,斩情女,都相信黑剑门不会忍受这一次挫败,必然会在三五天内,调遣高手,找上四海镖局子。
  哪知事情完全出人意料之外。
  包天成、林成方等,足足等过了七天,还未见一点消息。
  黑剑门似乎认了命,突然问在江湖上消失。
  但包天成不相信黑剑门真的认了,林成方、斩情女也不相信。
  等待,就像是密云不雨的天气,等的心中发闷发懂。
  到了第十天,仍然未见黑剑门有所举动。
  那说明了黑剑门至少已甘心认一次失败,没有在限期之内杀掉了斩情女。
  但这十天等的斩情女很苦。
  包天成忍不住了,召集万寿山、斩情女、林成方、唐汉,又开了一次会议。
  四海镖局的高手,又有不少人赶到了徐州,包天成等的实力又增强了不少。
  会议中,斩情女追问唐汉,道:“唐兄,这是怎么回事,黑剑门好像突然间消失了。”
  唐汉苦笑一下,道:“这件事,我也觉得奇怪,就我所知,这是黑剑门中,从没有发生过的事,这一次,他们好像认了,连闯出来的声誉,都不顾及了。”
  林成方道:“这才是真正的可怕,咱们又失策一次。”
  包天成道:“他们不来,咱们也不能在这里长等下去。”
  斩情女道:“对,咱们应该去找他们。”
  林成方道:“怎么一个找法呢?他们来时突然出现,消散时,却无踪无影。”
  斩情女道:“我看这要唐兄想想法子了。”
  唐汉道:“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出来,但黑剑门一向分工精密,非自己范围的事,根本就不能多问。”
  斩情女道:“你在黑剑门中作了数年杀手之久,总该知道他们一点行迹吧!”
  唐汉道:“我知道,我们在徐州住的地方,但我带来的全部杀手,也是徐州府近最后一批杀手。”
  长长呼一口气,接道:“我飘泊江湖,一直在听命行事。”
  斩情女道:“咱们到你们住过的地方找找看,会不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林成方道:“这个我看不用试了,试亦无益。”
  他心中好后悔,不应去查那座当铺,保留下来,至少,还有一点痕迹可寻。
  在坐之人,有绿林中人,也有江湖上阅历极丰富的人,但却没有人能想出一个主意。
  正觉彷徨之间,一个镖局伙计忽然奔了厅中,道:“禀总镖头,门外有一位少年求见。”
  包天成道:“什么样子的人?”
  镖伙计道:“好像二十三四岁的年纪,穿着一件蓝衫。”
  包天成道:“好!你请他进来。”
  镖局伙计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这时,是天色近午时分。
  望着镖局伙计的背影,包天成低声对王荣说道:“在大厅外面拦住他,搜搜看有没有歹毒之物,对黑剑门中,咱们不得不小心一此”
  片刻之后,镖局伙计,果然带一个蓝衫人进来。
  王荣站在厅门口,拦住了去路,挥手示意镖局伙计退去,一抱拳,道:“朋友贵姓?”
  蓝衫人一皱眉头,道:“通姓名也应该氢我让到厅中,哪有拦在门口问人姓名的?”
  王荣道:“很抱歉,咱们的敌人太狡猾,所以,不得不小心一些。”
  蓝衫人道:“你把我当成了敌人?”
  王荣道:“在未明来历之前,咱们只好把你当敌人看了。”
  蓝衫人冷冷说道:“就算我是你们敌对之人,但你们一屋子的人,难道还怕我一个人不成?”
  王荣道:“要是害怕,就不会放你进来了。”
  蓝衫人道:“那很好!既然不怕,那就让开路,叫我进去!”
  王荣道:“自然要你进去,不过,在下要搜查一下。”
  蓝衫人呆了一呆,道:“搜查一下?你……”
  王荣道:“对不住朋友,你如身上暗藏了什么歹毒之物,咱们岂不是要吃大亏。”
  蓝衫人摇摇头道:“我带什么?你应该瞧得出来了,但不能搜我。”
  王荣道:“非搜不可?”
  蓝衫人怒道:“你如一定要搜,我就不进去了。”
  王荣微微一怔,道:“朋友既非敌人,搜搜有何不可……”
  蓝衫人接道:“就是不准你搜!……”
  提高了声音,道:“你们哪一位是当家的人。”
  包天成道:“这厅中之人,都可以作得几分主意,阁下有何见教?”
  蓝衫人道:“你听着,黑剑门的杀手,已经潜入了徐州,你们要小心了……”
  包天成霍然站起身子,接道:“黑剑门中杀手,到了徐州,你怎会知道?”
  蓝衫人道:“我好意来通知你们一声,想不到,你们竟然是如此的唠唠叨叨,话我已经说出了口,听不听,那在你们了,在下告辞。”
  包天成道:“站住。”
  一挥手,子母刀吴恒,破山手石一峰,突然穿了出去,拦住了蓝衫少年的去路。
  吴恒笑一笑,道:“少兄,既来之则安之,事情没有办妥,为什么要掉头而去呢?”
  蓝衫人道:“怪你们不懂待客之道。”
  林成方心中一动,低声对万寿山道:“莫非是她来了,我得出去瞧瞧。”
  双肩晃动,人已穿出大厅,低声说道:“吴兄,石兄,王兄,请回厅中,这件事交给在下了。”
  经过了一次并肩对敌,石一峰和王荣都对林成方有了很深的认识,闻言退了回去。
  吴恒也跟着进入了厅中。
  蓝衫人打量了林成方一眼,道:“你一个,换他们三个下去,大概是一位很自负的人了。”
  林成方微微一笑,道:“晨下林成方,朋友……”
  蓝衫人微微一笑,低声接道:“你就是林成方?”
  林成方道:“确是林某,如假包换。”
  蓝衫人低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林成方心中暗道:万寿山未说姓名,如果一下不能把她说服,只怕她还要使刁。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在下已从江老前辈口中得知,姑娘慨允相助,共抗黑剑门,在下等感激不尽。”
  蓝衫人点点头,道:“那你已经知道我是女扮男装了。”
  林成方点点头。
  蓝衫人道:“你可以一个人知道,千万不能说出去,我还要去探听敌人消息。”
  林成方道:“黑剑门中杀手,混人徐州城中一事,是真是假,此事重大,千万开不得玩笑。”
  蓝衫人道:“自然是千真万确了,准给你开玩笑,他们至迟今晚上就会发动。”
  林成方道:“他们来了多少人?”
  蓝衫人道:“大约十人以上,详细人数,我无法确知。”
  林成方低声道:“多谢姑娘”。
  蓝衫人道:“林成方,你小心了。”林成方微微一呆,还不来及答话,那蓝衫人已然双掌并出地攻了过来。
  她攻势快速,一连五招。
  林成方避开了三招,却避不开第四五两招,只好挥掌硬接两掌。
  蓝衫人攻过五招后,收住攻势,微微一笑,道:“你不错。”
  转身一跃,人已消失不见。
  林成方已明白了对方的身份,但也很惊异对方的武功。
  这丫头进入了徐州城中两日,就听出来了黑剑门的风声,你不能说她不行。
  心中念转,人却行人了大厅。
  斩情女霍然站起身子,笑一笑,道:“林兄,可是遇上了敌交旧友。”
  他知道瞒不过人,笑一笑,点点头,道:“好厉害的姑娘,竟被你瞧出来了,他不但是我一位故交,而且,还易过了容。”
  斩情女笑一笑,道:“是一位红粉知己。”
  这句话冒出来得很突然,林成方听得怔在了当地,斩情女的粉颊上,也泛起了一点热意。”
  呆了一阵,林成方才笑一笑,道:“他告诉我一件事,黑剑门的杀手,已经混入了徐州城,可能很快就展开攻势。”
  包天成道:“有多少人?”
  林成方道:“详细的数字,他未说清楚,但告诉我至少在十人以上。”
  包大成目光转到了唐汉的身上,道:“唐兄,对这件事,有何看法?”
  唐汉叹息一声,道:“黑剑门中,共有两种杀手,一批是强杀组,像我唐汉这样,带领着人手,硬找到了别人的住处,一种是隐形杀手,也就是暗杀组,他们不公开,坐不扬名,而且,都尽量用各种手法,掩去身份,使人认不出来了。”
  包天成道:“这么说来,他们更为可怕了。”
  唐汉道:“他们才是黑剑门中真正的杀手,突然而来,飘然而去,每个人都有很好的武功,而且,行踪诡秘,叫人防不胜防。”
  包天成道:“唐兄久在黑剑门,想必知晓如何对付他们了。”
  唐汉道:“没有什么特别有效的办法,只有严作防范一途。”
  林成方回顾了斩情女一眼,道:“姑娘有何高见?”
  斩情女道:“不要问我,你想必早已经胸有成竹了。”
  林成方道:“成竹倒是不敢当,不过,在下感觉到,咱们以隐秘对隐秘,倒是一个办法。”
  斩情女道:“黑剑门中杀手,是一群咬骨吃人鱼,如若没有相当的饵,只怕他们不会上钩。”
  林成方道:“所以,咱们要有一番很精密的布置。”
  包天成道:“林兄,何不出出构思,大家研商一下。”
  林成方笑一笑,行近包天成,很仔细的说出了一番计划。
  他的声音很低,显然,说放之时,也有着很高的戒备。
  包天成点点头,道:“很高明,但人手如何分配,还望林少兄提供高见。”
  林成方道:“这一个要请包总镖头费心了。”
  斩情女道:“对方要杀的是我,我和包总镖头作饵,林兄带人,埋伏在镖局外面……”
  林成方微微一笑,接道:“万总镖头,包总镖头,再加上姑娘,三个人,就算有什么变故,也可应付了。”
  斩情女笑一笑,道:“万总镖头肯和我在一起作饵,那是万无一失了。”
  四海镖局,突然派出了大批镖师,十几匹健马,鱼贯而出。
  但四海镖局的戒备,仍极森严,大门虚掩,但大门内,却站着四个佩着单刀,怀抱匣弩的趟子手。
  第二天,中午时分,虚掩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
  守门的趟子手,立刻可以看到外面的景物。
  是衙门时的捕快。
  当先一个,似是捕快的头儿,身边紧随四个穿着官服的捕快。
  领头的,亮出了一个腰牌,道:“我是知府衙门的搏头,门下哪一位当事??
  左首一个趟子手道:“在下田二,大人有什么事?”
  领头的道:“你们歇业了?”
  田二道:“是!敝局中发生点事故,不得不暂时休业几天。”
  领头的道:“咱们是官身不自由,去找你们局主出来!”
  田二道:“那一位局主?”
  领头的道:“好像叫王荣,对不对。”
  田二道:“对!不过,他不在。”
  领头的道:“这么巧,兄弟奉命拿人回衙门,王局主不在,总该有个作主的吧!你们四海镖局是大镖局,大概没有把知府衙门的捕头放在眼中。”
  田二急道:“大人言重了,王局主虽然不在,但敝局包总镖头却正在局中。”
  捕快头儿道:“大名上鼎鼎的包天成?”
  田二道:“是!包总镖头,大人,我这就去给你通报。”
  捕快头儿道:“不用通报,你带我去见他。”
  田二道:“是!”
  捕快头儿对四个穿官服的捕快一挥手,道:“你们守这里,别让人出去。”
  这趟子手田二,本是铃镖田昆所改扮,他虽然在江湖上走动很久,但他一直是暗中活动,所以江湖上都知铃镖田昆之名,却不知他是什么模佯。
  这也是斩情女要他改扮成趟子手的原因。
  他为人谨慎,本来,对这五个突来的官府人物,心中十分怀疑,但见那捕快头儿,留下了四个官府的捕快,内心之中的疑虑消减了不少。
  但他仍然十分小心地戒备着。
  四海镖局早已有了戒备,大厅中一张方桌上,坐着二个人。
  那是包天成、万寿山、斩情女。
  除了三个人外,大厅门口处还站着两个佩刀的趟子手。
  田二带着那捕快头儿,直人大厅。
  包天成一皱眉头,道:“田二,这位是……”
  田二接道:“徐州府衙门的捕快副班头。”
  捕快头儿伸手由怀中取出一块腰牌,道:“要不要验验这面腰牌。”
  包天成目光一转,已看清楚那面红漆腰牌上写着:徐州府三个金字,下面是凭牌拿人,四个小字。
  不论多大的镖局,对官府中人,都有三分畏惧,包天成一抱拳,道:“兄弟包天成,大人怎么称呼?”
  捕快头,“兄弟王武。”
  包天成道:“王大人……”
  王武道:“有人在知府衙门告了贵局。”
  包天成道:“告了我们?”
  王武目光一韩二掠万寿山和斩情女,道:“不错,告了贵局,所以,兄弟奉命来贵局拿人,如有什么开罪之处,还望包总镖头原有。”
  包天成嗯了一声,道:“什么人告了我,告的什么罪名?”
  王武道:“什么人告的,在下不便奉告,至于什么罪名,兄弟倒可以透露一些,告的是杀人灭迹,藐视王法。”
  包天成道:“很大的罪名。”
  王武道:“所以,知府大人才下令,要兄弟来贵局拿人。”
  包天成哦了一声道:“拿什么人?”
  王武道:“贵局的徐州分局局主王荣。”
  包天成道:“不巧的是,王荣刚好不在。”
  王武道:“这就麻烦了。”
  包天成道:“哦!怎么麻烦呢?”
  王武道:“阁下是总镖头,大人的令谕是,非要拿到人不可,如若王分局主不在,那就可能要麻烦你包总镖头走一趟。”
  包天成呆了一呆,道:“王大人的意思是——”
  王武接道:“案子太重在,咱们作不了主,看来,只好劳动道你总镖头走一趟了。”
  无论如何,包天成不敢和官府中人抗拒。
  所以,包天成愣住了,愣在那里,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万寿山忽然想到了开封府中的可怕遭遇,不禁一呆。
  他们内心之中,都对国法有着崇敬、畏惧,对民府中人,也有着一股崇敬心理,还是出身绿林的斩情女,沉得住气,轻轻吁一口气,道:“王捕头,你真是徐州府衙门中来的?”
  王武冷冷说道:“难道一个小小的捕头,还会有人冒充吗?”
  斩情女道:“过去,不会有人冒充,但现在的情况不同,咱们不得不小心一些了。”
  王武道:“小心什么?”
  斩情女道:“难道你没有瞧出来,我们四海镖局停了业。”
  王武道:“这个吗?在下就不太清楚了。”
  林成方道:“因为,有人要杀我们……”
  王武奇道:“你们干的是保镖生意,专门要保护别人的安全,怎么还会有人要杀你们?”
  斩情女道:“不错,就是有人要杀我们,所以,我们才停了业。”
  王武道:“你们报了官没有?”
  斩情女道:“我们先停了业,正在准备报官。”
  王武道:“那好!包决镖头,你跟我到衙门去一趟,顺便也好报官。”
  斩情女迷惹了。
  她和这捕块头几,瞎扯了半天,只有一个用心,就是想知道他是不是知府衙门韩二派来的。
  看样子好像不错。
  回顾了包天成一眼,道:“包兄,这里知府衙门你熟不熟?”
  她心中的疑念未消,曲折迂回的方法不行,只好对面鼓,当面锣地打起来了。
  王武道:“就算认识衙门的人也不行,这是府台大人的手谕,谁也作不了主。”
  斩情女笑一笑,道:“王捕头,衙门中有一个,你可以回报找不到人!”
  王武道:“平常可以,这一次不行。”
  斩情女道:“为什么?”
  王武道:“因为,这一次,我带不回去人,兄弟很可能要吃一顿板子。”
  斩情女冷冷说道:“王捕头,你找的是王荣,王荣不在——”
  王武道:“所以,在下要带走包总镖头。”
  斩情女道:“包总镖头不会去。”
  王武道:“这只怕由不得你们了,除非你们相拒捕造反。”
  斩情女道:“在场的人没有干过拒捕的事,但我干过。”
  王武怔了一怔,道:“你……!”
  斩情女接道:“不错,我干过,我见过很多的捕快,他们来头比你大,我想武功也比你高明。”
  王武道:“武功如何,那是另外一码子事,但咱们执行的国法,王子犯法,与民同罪。”
  斩情女格格一笑,道:“好一个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徐州府中有不少绿林大盗,王捕头怎么坐视不问。”
  王人道:“绿林大盗,在哪里?”
  斩情女道:“你听说过黑剑门这个组合吗?”
  王武道:“这个倒是听人说过。”
  斩情女淡淡一笑道:“好,那么王捕头去抓两个黑剑门中人给咱们瞧瞧吧!”
  王武苦笑一下道:“我听说过黑剑门是不错,但黑剑门门中人在什么地方呢?再说,这一锚,在下奉命,来抓的是四海镖局中人,这一个在下总得回去交差,这等事,一件算一件,你们如若不想拒捕,下在一定把人带回衙门。”
  一时间,场中沉默下来。
  侠与盗,好与坏,这地方,有着很大的分别,正人君子,对国法,官府,都保持了相当的敬重,尽管他们对付盗匪、凶徒时搏杀凌厉,但对那视之无形的朝廷律令,却敬畏异常。
  默然良久,包天成缓缓站起身子,道:“好吧!既然知府大人的令谕,在下就走一趟吧!咱们是按法申请开设的镖局,应该守法。”
  王武道:“你们四海镖局是大镖局,咱们府台大人对贵局,也一向十分重视,老实说,如若没有什么重大的事情,也不会派我来打扰贵局。”
  包天成道:“大人的意思……”
  王武接道:“我的意思很简是,只要你总镖头跟我们到衙门,见见知府大人,他怎么安排,那就不是在下所能预料的了。”
  包天成淡淡一笑,道:“好!我跟你去一趟。”
  王武一拱手,道:“总镖头请。”
  斩情女忽然开口叫道:“慢着。”
  包天成已离开了坐位,闻言停下了脚步。
  王武道:“这位姑娘,你是什么人?”
  斩情女道:“你不用管我是什么人?我既然在四海镖局,那就算我是四海镖局的人就是。”
  王武道:“报个姓名上来。”
  斩情女道:“不用了……”
  语声一顿,接道:“四海镖局既是大镖局,那就一言如山,我们答应了你到知府衙门,决不会错,你先请吧!我们随后就到。”
  王武怔了一怔道:“不行,我一定要带人回去。”
  斩情女突然格格大笑起来。
  王武怒声喝道:“你这女人笑什么?”
  斩情女突然停下了笑声,脸色一绷,道:“你见过狐狸没有?”
  王武道:“狐狸有什么稀奇,在下自然见过了。”
  斩情女道:“这就是了,狐狸总是希望能把自己的尾巴藏好。”
  王武怒道:“这和本捕头带人有什么关系?”
  斩情女冷笑一声,道:“姓王的,不用再装作了,你已经露出了狐狸的尾巴。”
  王武道:“好!你们敢戏耍官差,这还成什么世界,目中还有王法吗?”
  伸手从腰中取出一个铁练子,一抖向包天成的头上套去。
  他出手不算太快,包天成有足够的时间,伸手夺下铁练子。
  但他没有伸手去夺,一闪身避开五尺。
  斩情女右手一按桌面,轻巧异常的翻过来,拦住了王武的去路,冷冷说道:“朋友,玩够了,把戏被人拆穿了,再玩下去,岂不是无味得很吗?”
  王武怒道:“你这女人,可是疯了。”
  铁练子一抖,向斩情女头上套去。
  这铁练子代表了国法,包天成不敢伸手去夺,但斩情女却不管这一套,右手一抬,向练子上抓去。
  王武右腕一沉,练子忽然向下沉落半尺,击向斩情女的右手。
  这一招却是大见功力。
  斩情女冷笑一声道:“姓王的,刚才只露出一点尾巴的头儿,现在,好像全露出来了。”
  王武厉声喝道:“我要带你回衙门,要女牢头好好地惩治你一番。”
  两个人,口中说话,手下却打的闪电,奔雷一般。
  就在两个说几句话的工夫,双方动手,已然有了二十余招。
  王武初交手时,并不见有什么过人之处,但却掳打越厉害,手中一条铁练子,变化万端,竟把斩情女迫得连连后退。
  如此武功,显然不是一个普通的捕头了。
  包天成轻轻吁一口气道:“万兄,这位捕头的身手好高明。”
  斩情女疾攻两掌,踢出四腿,一稳后退之势,道:“这位姓王的,定是黑剑门中杀手,他如是捕头,那是很有名的浦快了,但徐州府的捕快,并没有什么名气,”
  包天成道:“不错,徐州府如有这么一个有名的捕快,包某人早该听过了。”
  忽听王武冷笑一声,手中的铁练子忽然一变,疾如电光石火一般,连环三招。
  这三招凌厉、奇诡,兼而有之。
  斩情女避过了一二两招,竟然未能避过第三招,被一节铁练扫中了左腿,是一个踉跄,向后倒去。
  王武似已打红了眼,竟然不管执法法的事了。
  铁练子一抖,化作一道笔直的铁棍般,击向了斩情女的面颊。
  这一击,如若被他击中,斩情女就算不死,也要脑袋开花。
  但斩情女适才挨的一下,显然很重,身子已经无法控制,显然,无法避开这一击了。
  忽然间,一只手,伸了过来,接住了击向斩情女的铁练子。
  是万寿山,满威严之色,冷冷说道:“你要杀人!”
  王武道:“好啊!你也敢拒捕。”万寿山道:“在下是救人。”
  斩情女仍然被逼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但她恨得一个翻身,站了起来。道:“这世上没有这样的捕快,他是黑剑门中的杀手。”
  万寿山右手微一用力,带得王武向前行了一步,道:“阁下,不用再装作了。”
  斩情女右手按在伤处,道:“你们不要再怀菜颖疑了,他是黑剑门中的杀手,一个知府衙门的捕快,绝对不会有如此高明的武功。”
  包天点点头,道:“不错,先生擒了林成方他,再作道理。”
  事实上,王武已和万寿山打了起来。
  两个人,右手各抓住铁练一端,只用一只手,互相搏杀,指点、掌劈、搏杀得十分激烈。
  以万寿山武功之高,动手数十招,竟然仍未能打个胜败出来。
  包天成虽然不知道万寿山的武功如何?
  但他看得出来,那是一场高手搏战。
  斩情女伸手由怀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了一粒丹丸,吞了下去,低声说道:“包总镖头,瞧出一点门道没有?”
  包天成道:“什么门道?”
  斩情女道:“这是第一流的高手搏战,你是否真的相信,世上有这么高明的捕快。”
  包天成道:“不相信。”
  斩情女道:“这就是了,他既不是捕快,我相信跟来的四个跟班的,全都不是捕快,快些下令,防止他们攻进来。”
  包天成点点头,举手连挥两次。
  够了,这是旱已约好的二号应护准备,但见人影匆匆移动,自行调整了对敌的阵容。
  忽闻蓬的一声大震,万寿山和那捕快头儿硬拼了一掌。
  这一下,才分出双方的功力深浅,万寿山原地未动,王武却被震得向后退了一步,但两人的右手,仍然各执铁练一端。
  王武神情冷肃,打量了万寿山一眼,冷冷说道:“阁下好深厚的功力。”
  万寿山道:“客气,你阁下的武功也不错。”
  王武冷冷说道:“不过,阁下还没有胜了我。”
  万寿山道:“不错,咱们还得有一番拼搏。”
  王武冷冷说道:“咱们可以动手了。”
  语声未落,侧身而上,挥拳击出。
  万寿山接下一拳,笑道:“阁下可是急了,准备拼命?”
  这时,田昆突然行了过来,大声叫道:“总镖头,不用手留情了,那几个随来的公差,都已经露出了马脚,这些人,都是黑剑门中的人。”
  万寿山笑道:“王武,你都听到了,难道阁下还要硬着头皮冒充下去吗?”
  王武冷冷说道:“阁下一定要知道内情吗?”
  万寿山道:“不错,男子汉,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阁下既然敢来,难道,硬是不敢承认这件事情吗?”
  王武冷笑一声,道:“承认就承认,有什么不得了呢?”
  万寿山道:“那很好,你只要承认了,在下就可以放手施为了。”
  双拳展开了激烈绝伦的抢攻,立刻把王武的攻势压制下去。
  包天成眼看万寿山已经取得了绝对的优势,才转向田昆说道:“那四个假捕快呢?”
  田昆道:“他们的武功不弱,但都被困住了。”
  包天成道:“能够生擒活捉最好,不能就出手格毙,别让他们逃了。”
  田昆笑道:“逃不了,他们四个人,已被咱们放倒了两个。”
  王武也听到了两个的说话,突然大喝一声,疾快的反击了两招,拔身而起,一鹤冲天,飞起了两丈多高,斜向屋面上落去。
  包天成道:“阁下走不了。”
  忽然一扬手,两鸽蛋一般的暗器,飞了过去。
  王武冷哼一声,道:“雕虫小技,也来卖弄。”
  右手一探,已把暗器接入手中。
  他目光锐利,那暗器来势虽然极快,但仍然被他看得十分清楚。
  那是两枚银丸、铁旦之类的暗器,不是锋刃。所以王武才敢伸手示接。
  以他的武功,相信可以接下那铁旦,银丸飞来之力,不致受伤。
  但暗器入手,立时觉出了不对。
  心念还未及转动,两枚人手的暗器,已经碎裂,波波两声,化成了两团绿火。
  绿火,就在王武的手上,燃烧起来,波及衣袖。
  王武很为吃惊,急急挥手一甩。
  这一下,风助火势,绿火烧得更加强烈,整个右手都在燃烧之中。
  火烧肌肤,可听到哧哧之声。
  一阵巨疼,直刺心头。
  疼得王武忘记了逃跑。
  调息已毕的斩情女,突然飞身而起,一脚踢中了王武,踢得他由屋面上滚了下来。
  不知包天成的火弹是何物作成,那绿色之火,有如附身之蛆,蔓延向上燃烧。
  王武滚下屋面,立时就地滚向屋角,大喝一声,右手插入了土地之中。
  包天成右手一挥,一团白粉飞出,洒在了王武燃烧的右臂上,火势立刻熄灭。
  但斩情女已追随而至,右手疾出,占中了王武两处穴道。
  看到了包天成的火弹,如此恶毒,万寿山也不禁暗暗皱眉。
  王武拔出地中的右手,整只的右手,已经没有了一块好肉。
  包天成冷冷说道:“阁下既知道我叫包天成,那就该知道我有个外号叫做铁剑火弹。”
  王武疼得一头大汗,口中却冷冷说道:“你们要杀便杀!”
  斩情女道:“那不太便宜你了?”
  王武道:“千古艰难唯一死,我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
  斩情女道:“对!很多人不怕死,但他们却无法忍受那死亡前的一些痛苦。”
  王武闭上口,不再多言。
海上升明月,霞光万物声;青山依旧在,跃试照乾坤.

只看该作者 29楼 发表于: 2007-0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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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李代桃僵

  白坚武颤声道:“际,你要我怎样?”暗自思量:“我好歹也算得是青龙帮的四大金刚之一,他若要我投降鞑子,背叛本帮,我是宁死不辱!”
  翦长春好似知道他的心思,笑道:“你放心,我不会令你为难的。只要你是诚心和我结交,将来总有个机会可以让你‘逃’回去的。比如说,有人来救你的时候,我不出头拦阻,你甚至就是杀了几个看守你的凉州卫士,逃走出去,我也不会怪你。这么一来,谁还能够疑心你呢?”
  白坚武道:“那么你说的那个‘小魔女,和耿公子呢?这两个人——”
  翦长春笑道:“不错,这两人知道你的秘密,不除掉他们,总是心腹之患。”
  白坚武变了面色,说道:“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翦长春道:“不杀掉他们也行。还有两个法子,一个是取得他们的信任,让他们以为你在那件事情上是受了冤枉的,这我也可以帮忙你。一个是不让他们见着龙沧波,你的秘密也就不至于在本帮泄漏了。我可以透露一点消息给你知道,姓耿这小子是决不能再上祁连山的了,只有一个小魔女还要咱们对付。”
  白坚武道:“为什么耿公子上不了祁连山?”
  翦长春笑道:“待到咱们是自己人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嘿,嘿,你还未曾答应我呢!”
  白坚武一咬牙根,说道:“你让我保全声名逃走回去,我当然把你当作朋友。但你定还要我做什么事情吧?请你打开天窗讲亮话,讲清楚了我再答复。”
  翦长春哈哈笑道:“老哥真是精明老辣,但咱们做了朋友,我还会陷害你吗?即使要你做些什么事情,我也自有万全之策,决计不让外人知道。现在先问你有没有诚意?”
  白坚武道:“你能够顾全我,我也愿意交结你这个朋友?”
  翦长春道:“好,那么我先问你一件事情,你如实告诉我,就可以证明你是不是有诚意了。”
  白坚武道:“你要知道的是那样事情?”
  翦长春道:“那姓耿的是什么人,从那里来的,和你们青龙帮是什么关系?”
  白坚武暗自思量,“听他的口气,耿电的底细,料想他也早已是知道的了。他这是特地来试试我的。既然他早已知道,我说出来也是无妨。”
  白坚武那里知道,他所猜想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原来翦长春是从白坚武身上所受的伤,看出是谁暗算他的。
  要知杨浣青的师父是武林天骄檀羽冲,檀羽冲本是金国的贝子,在他未曾背叛本国的暴君之前,曾经是目前的金国御林军统领完颜长之的副手,对这门功夫自是甚为熟悉,那天杨浣青和他交手,就曾使过这门功夫。
  他本来只知道杨浣青外号“小魔女”,对他的姓名来历全不知道的。交手之后,便知道她是武林天骄的弟子了。
  耿电的名字和来历他也不知,那一天杨浣青叫耿电逃走之时口称“耿大哥”,是以他只能和白坚武说出“和小魔女同在一起的是姓耿的小子。”
  白坚武怎想得到他只是知道一个姓,以为他早已摸清了耿电的底细了。
  不过,白坚武所做的那一件亏心事,他却是真正知道的,何以他会知道,以后再表。
  他察看了白坚武所受的伤,断定伤他的人必是“小魔女”,但“小魔女”又是武林天骄的弟子,这件事就不能不令他大为奇怪了。他反覆推敲,只能得到一个结论——十九和白坚武做的那件亏心享有关。于是半真半假,编了一套说辞,恐吓白坚武。白坚武果然给他吓得魂不附体,道了真情。
  凉州总管李益寿这一天甚为烦恼。
  昨天晚上,他的女儿曾经试探过他的口风,今天早上,他和儿子计划偷袭浣龙帮之时,他的儿子又曾劝告过他。他就是为着这两桩事情烦恼的。
  此际他在“签押房”(办公室)里踱着方步,心里想道:“真是一对不懂事的孩子,我怎可以造反?当年耶律将军将才远胜于我,他统率全国士兵,尚旦逃不了国破家亡的命运,我如今只有这点兵力,如何能够抵敌全国大军?再说,就是恢复了辽国,于我又有什么好处?我只是宗室,辽国恢复,也轮不到我做皇帝,反不如现在当个凉州总管更好,能享受富贵荣华!”
  正当他绕室伤惶之际,忽地有个人推门而进。
  签押房重地,未经通报得他允许,是决不能进来的,他一惊之下,回过头来,喝道:“什么——”“什么人”的“人”字未曾出口,他已经看清楚了那是个什么人了。
  那人哈哈笑道:“李总管,请恕我作个不速之客!”
  原来这个人正是他的宾,全国的御林军副统领翦长春!
  李益寿看见是他,不由得心头一震,暗自想道:“难道隔墙有耳,小畜牲今早和我说的话已经有人偷听了去,密报他了?”
  当下强笑说道:“原来是翦大人,不知翦大人驾临,有何赐教?”
  翦长春缓缓说道:“我是特地来向你贺喜的。”
  李益寿怔了一怔,说道:“喜从何来?”
  翦长春道:“听说令郎捉拿了一个重要人犯。”
  原来李学松手下的一个军官,贪图富贵,把李学松那日擒获耿电之事密报给翦长春。当然,李学松的用心与及耿电的姓名和身份这个军官还是未曾知道的。
  翦长春听他描述了耿电的样貌,已知是和“小魔女”在一起的那个少年。故此他昨日要向白坚武套问。待到白坚武供出真相,他自是尽悉底蕴了。
  李益寿诧道:“是么,我可还未知道这件事呢?那是个什么人?”
  翦长春道:“宋国有个颇有名气的将军,名叫耿照。李大人你可知道?”
  李益寿道:“可是宋国‘飞虎军’的总兵官?”
  翦长春道:“正是。他未做官之前,乃是武林人物,有江南大侠之名。”
  李益寿好生纳罕,说道:“耿照身为宋国将军,又有江南大侠之称,武功定必高强,他怎会来到凉州,小儿又焉能将他擒获?”
  翦长春道:“令郎擒获的不是耿照,是耿照的儿子,名叫耿电。
  “耿电的身份虽然比不上他的父亲,也是一个关系重大的人物。大概你尚未知道,青龙帮现任帮主龙沧波正是他父亲的旧属,他这次到祁连山去,听说也正是龙沧波要他去接任青龙帮的帮主之位的。
  “嘿嘿,咱们现在正要对付青龙帮,令郎擒获了这个龙沧波要让位给他的人,可不是大功一件么?”
  李益寿是个老于世故的人,初时一喜,跟着不觉一惊,暗自想到:“这样重大的事情,松儿为什么不禀告我?倒让翦长春先知道了?”
  心念未已,果然便听得翦长春阴恻恻的笑道:“令郎对你隐瞒此事,李大人可是觉得有点奇怪么?嘿嘿,这件事本来是可喜可贺的,但是否当真可喜可贺,那就要看老大人你的处置了。”
  李益寿越发吃惊,连忙说道:“不错,我是觉得有点奇怪。请翦大人明白见教。”
  翦长春低声说道:“令郎和这姓耿的小子可是要好的紧啊!老大人,你可该明白了吧?”
  李益寿颤声说道:“那,他、他、他,他为何——”
  翦长春笑道:“他为何要将他捉来?嘿嘿,或许就是特地这佯做作,好让耿电借你老大人的衙门养伤的。”
  李益寿连忙关上房门,低声恳求:“翦大人,我的身家性命都交给你了。请你手下留情,让我处置那个小畜牲。”
  翦长春道:“老大人忠心为国,难得难得!请问老大人如何处置令郎?”
  李益寿只有这个儿子,心里想道:“杀了这个小畜牲,女儿可是不能继承香火。”不由得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这才颤声说道:“翦大人,我,我请你饶他一命,怎样处置,你瞧着办吧。”
  翦长春道:“老大人不用惊恐,俗语说得好,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此事我不张扬出去,还可以让令郎立功。”
  李益寿大喜道:“翦大人大恩大德,小官没齿不忘。小官这儿,听大人吩咐。”
  翦长春道:“老大人,你和我这样客气,我可是不敢当了。我看这样办吧。
  “这件事你也不用告诉令郎,咱们今天就提早动兵,你差遣令郎作前锋,他一离开这里,我就来把那小子提出来,将他押解大都。这样还是你们父子的功劳。”
  原来翦长春也是个心思缤密的人,在这凉州总管府里,他是孤掌难呜,必须紧紧的笼络李益寿,暂且布恩于他,宁可将来回京之后,再告他的“御状”。他把李学松调开,也正是为了避免正面和他冲突。
  李学松得到父亲的命令,心里想道:“今早我曾劝过爹爹,爹爹怎的还放心让我去作先锋?”但随即想道:“这也好,我作前锋,总胜过别人去做。有机会我就向青龙帮通风报讯。”
  耿电的病已经好了六六分,李学松吩咐妹妹:“我去了之后,你好好的服侍耿兄,只要小心谨慎一些,提防给外人知道。”
  李芷芳笑道:“我知道的了,翦长春是不是也去祁连山?”
  李学松道:“他是主帅,当然去的。”
  李芷芳道:“那就更不怕了,你放心去吧。”
  李学松道:“我怕爹爹已经疑心咱们,万一耿大哥给不是咱心腹的仆人瞧见了,那可大大不妙。”
  李蓝芳笑道:“你不放心,那我把他藏在我的闺房,哪个仆人还敢进来?”
  李学松道:“这倒是一条妙计。你把他藏在闺房,莫说仆人,就是爹爹,也不会踏入你的房间,不过——”
  李蓝芳道:“不过什么?”
  李学松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说道:“你今年十九岁了,下月十六就是你的生日啦。”
  李芷芳道:“怎么样?”
  李学松道:“前几天,我听得爸爸和妈妈商量,说是要给你找个婆家。”
  李芷芳道:“我才不要他们给我找呢。”
  李学松道:“对,爹娘找的怎及得上自己看中的人。妹妹,这位耿公子你看怎么样?”
  李芷芳嗔道:“哥哥,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之所以要设法保护他,都是为了你的原故。你却笑话我,我不理你啦。”
  李学松打恭作揖:“妹妹别忙,我是和你说句笑话儿。不过
  李蓝芳越发生瞑,说道:“又有什么不过了?”
  李学松道:“耿大哥是汉人,汉人有他们的一套礼法,我可不知他拘不拘泥于汉人那套礼法?咱们恐怕还要去劝一劝他。”
  李蓝芳道:“麻烦死了,我不管了。”
  李学松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去吧,去吧!”半拉半扯,把妹妹拉到耿电养病那间密室。
  耿电听了他们的计划,果然甚是尴尬。人家姑娘的一番好意,他若拒绝,姑娘的面子往那里搁?只好说道:“我的伤已经好了七八分,不如让我冒一冒险,趁着天黑,溜出去吧,免得连累你们。”
  李学松道:“不行呀。我马上要走的了,没法交代一个妥当的人带你出去,府里守卫森严,你跑不掉的。你若要跑也该再待几天,待你的武功恢复了后才跑。”
  李蓝芳道:“耿大哥,你别以为我是完全不懂你们汉人那套礼法的女儿,我知道你要避什么男女之嫌,对不对?也曾听过你们汉人有句成语,叫做:事急从权。我明白告诉你吧,我是把卧房让给你,卧房后面,是我侍女的房间,她是我的心腹,我搬去和她同住。”
  李芷芳这样坦率的把话说明,耿电只好接纳他们的好意了。当下对她深深一揖,说道:“你们为我设想的这样周到,我不知怎样感激你们才好。尤其是李姑娘,我,我——”
  李芷芳噗嗤一笑,说道:“我不是汉人,我不怕什么男女之嫌,你别婆婆妈妈了,快快换上这套衣裳,扮作我的丫头,走吧!哥哥也就快要起程啦!”
  耿电说道:“李大哥,你到了祁连山,倘若碰上这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可以和他说实活。一个是杨守义,一个是罗浩威,一个是王鹏运。不过倘若他们和另外的人在一起,那就不能透露半点口风了。”耿电一面说话,一面说出他们的名字,青龙帮的“四大金刚”,他只不提白坚武。那是希望借李学松的口,向其他三人透露,白坚武不可相信。如果他们万一有机会碰上的话。
  李学松道:“好,我记牢了,耿兄没有什么嘱咐吗?”耿电说道:“没有了。”
  李芷芳笑道:“还有一个人呢?你怎么不提?”
  耿电怔了一怔道:“谁呀?”
  李芷芳笑道:“你那位杨姑娘呀!”
  耿电心头卜通一跳,“她为什么要这样说话?”
  脸上一红,说道:“对,李大哥,你给我打听打听,不知她到了祁连山没有?”
  耿电在为杨浣青担心,也在挂虑杨守义等人。却不知这两个人都已经到了凉州了。
  且说杨守义扮作一个进城探亲的乡下人,他来到凉州的时候,正好碰上李学松带领的一彪军马出城。杨守义躲在一旁,只见带队的是个少年将军,不由得暗暗吃惊,担了一重心事。
  青龙帮有个弟兄,名叫王吉,在凉州开一间豆腐店,王吉见他来到,又惊又喜,连忙贴上一张“修整炉灶”的字件,关上店门,说道:“杨香主,你怎的一个人来到这儿?”
  杨守义道:“我的事慢馒告诉你。我先问你,你可知道官军出城,为了何事?”
  王吉说道:“正是去攻打咱们的祁连山的。”
  杨守义道:“领兵的那个少年将军,你可知道是什么人吗?”
  王吉说道:“听说是凉州总管李益寿的儿子。”
  担心的竟是事实,杨守义不由得叫声“苦也!”颓然坐下,心里想到:“我这番来得可是真不巧了!”
  王吉诧道:“李益寿的儿子听说是有几分本领,但凭这小娃儿也未必破得了咱们的祁连山!”
  杨守义道:“你不知道,我正是想来偷会他的。”
  王吉大为惊异,说道:“杨香主,他是攻打祁连山的前锋啊,你要会他干吗?”
  杨守义道:“你听我说。”把可以告诉王吉的一一说了。王吉这才知道事情的重大,出乎他的想象之外。
  杨守义道:“总管衙门里有没有咱们的卧底?”
  王吉道:“有一个在煤炭行里干搬运的弟兄,每隔几天,送煤球到衙门去。里面的差役,可是没有咱们的人卧底。”
  杨守义道:“好,那么咱们去找这个弟兄,请他打听里面的消息。最紧要的是耿公子的下落。”
  王吉说道:“他结识的只是一些下人。象这等重大的秘密,恐怕不易打听得到。”
  杨守义苦笑道:“我何当不知,不过既是没有别的线索可以恨查,也只好姑且试它一试了。”
  王吉正要开门出去,忽听得外面又当当当的敲起铜锣,一面叫道:“关门关门!有贵人经过,大家不许出来!”随即有一队兵了跟着开来,大声叱喝,把街上的闲人赶回家去。
  杨守义皱眉说道:“什么‘贵人’经过,弄这样大的阵仗,鸣锣开道?”
  过了一会,外面肃静无哗,只听得啼声得得,自远而近。
  杨守义从门缝偷偷张望出去,只见一个少年将军,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从街上经过。起初一看,他还以为是李益寿的儿子,仔细一看,才知道不是。
  少年将军后面有两个随从,杨守义觉得这两个人似曾相识,蓦地想了起来,不由得吃了一惊。
  原来这个人名叫西门柱石,是江湖上一个著名的大魔头西门牧野的侄儿。许多年前,杨守义曾经和他见过一面。
  杨守义暗自想道:“这厮乃是黑道上的人物,怎的却甘心做了什么贵人的随从?”
  心念未已,只听得西门柱石说道:“李益寿这老儿对咱们倒是客气得紧,把咱们当作了钦差大臣啦。”
  那少年将军道:“翦长春应该早已到了凉州了,怎的不见他来迎接咱们?”
  杨守义不觉又是一惊,心道:“这少年口气好大,翦长春官居金国御林军副统领,他的口气,竟似把翦长春当作他家的奴才!”
  人马经过之后,街上恢复常态。王吉出去打听,回来说道:“杨香主,你知那少年将军是什么人?”
  杨守义道:“是不是金国的王室子弟?”
  王吉道:“不错,他是当今皇叔兼领金国御林军的完颜长之的儿子。”
  杨守义吃惊道:“哦,原来他就是完颜豪,怪不得口气这么大。”心想:“完颜豪武功十分了得,他来到凉州,一定是住在总管衙门,要救耿电,只怕是更不容易了。”
  由于完颜豪来到,凉州全城戒严,待到准许行人恢复通行时,已是将近黄昏时分了。
  王吉和杨守义去找那个煤炭行的弟兄,果然不出所料,他对有关耿电的消息毫无所知,在总管衙门里,他结识的也只是厨子和小厮这一类人,要打听也无从着手。
  杨守义只好吩咐他道:“明日你送煤球去,不妨藉故逗留久些,留神听他们的闲语,说不定可以找得什么线索。”
  回到王吉那问豆腐店的时候,邻居一个卖菜的老头过来笑道:“老王,你这间豆腐店名气可是不小呀,今天有一个远道来的女客人专程来买你的豆腐呢。我告诉她,你这间店正在修整炉灶,今天歇业。她临行时说明天还要再来。”
  王吉吃了一惊,连忙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是远道来的客人?”
  那老头说道:“她的口音和咱们城里人不同,我一听就知道了。后来我问她住在那里,她果然是住在乡下的。原来她是乡下大户人家的丫头,说是奉了主人之命,特地要来买你王麻子的豆腐的。”
  原来这老头见识浅陋,平生足迹不出凉州城门,离城十里之外,他就认为是“远道”了。当然他也不懂分别各地的口音,只要听的不是凉州城里人的口音,就一概称之为“外地人”。
  王吉笑道:“我这位表叔才是远道来的客人呢,他是三百里外的地方来的。”
  那老头看了杨守义一眼,咋舌说道:“哦,那么远。怎的我从未听你提过有这么一位贵亲?”
  王吉笑道:“这年头穷人家那还谈的什么‘走亲戚’?我和表叔断绝音讯已有十多年了,说句笑话,若不是他今日找来,我还不知道他还活着呢。”
  那老头叹口气道:“这话说得是。常言道得好:穷居闹市无人间,富在深山有远亲。和我一同住在这城里的同宗子侄,也经常是成年都没有来探望我一次呢。贵亲老远的来探你,这份人情可是难得!”
  王吉说道:“有件事情请你帮帮忙。”
  那老头道:“常言道得好:远亲不如近邻。我做得来的,一定帮你,你说好了。”
  王吉说道:“常言道得好:生不入官门,死不入地狱。我这个人胆子小,最怕招惹官府惹麻烦。表叔今晚在我家留宿,我不想去禀报里正了。你可莫对外人说是我家来了远道的客人,官面的人疑神疑鬼,说不定会要查问的。”他套用那老头惯用的口头禅“常言道得好”,冒了个头,这才说道正题,乐得那老头子哈哈大笑。王吉笑道:“大叔,我可不是说笑话呢,当真是有点担心的。”
  那老头笑道:“我道是甚为难之事,原来只是要我不说话。常言道得好: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你们不叮嘱我,我也不会胡乱向人家说的。”
  老头走了之后,王吉关上店门,说道:“这事情可是有点踢跷,杨香主,我离开多年,帮中情形很是隔膜,不知有没有新来的女头目?”
  杨守义道:“没有吗!”接着说道:“这个女子当然不会是专程来买你的豆腐的,但什么路道,我可也是猜想不透。今晚咱们加些小心,你的店子可有什么便于躲藏的地方么?”
  王吉想了一会,说道:“磨房朝西那堵墙穿了一个窟窿,我还没有补上。隔壁是张大叔的柴房,有事之时,你到隔壁先躲一躲。待会见咱们在窟窿砌上两块活动的砖头,然后在前面放两大篓黄豆,大篓高逾人头,正好可以掩盖原来是窟窿的地方。”
  杨守义道:“这不是要连累张大叔吗?”
  王吉说道:“张家后门是件暗巷,你不必留在他家,就可悄悄溜掉。”
  杨守义道:“那么你先过去和他商量商量,他不欢喜的话,咱们就不可这样做。”
  王吉说道:“张大叔这人心地极好,他一定会答应的。不过事先给他说,只怕会引起他的猜疑,你我的身份可又是不能向他吐露的。依我之见,这只是有备无患的一招,当真有事之时,你才过去。事先还是不和他说的好,何况咱们只是借道?”
  杨守义皱眉道:“虽然只是借道,也得光明磊落。我总觉得瞒着他不大妥当。”
  王吉无可奈何说道:“好,香主既然定要如此,我就过去和他商量,但老人家总是爱查根问底的,他若问起你为什么要逃走——”
  杨守义道:“迫不得已之时,我许可你把我的身份告诉他。”
  就在此际,忽听得蹄声得得,有三匹马正向着他们所住的这条街道跑来。蹄声戛然而止,听得出那三个人就在他们这间豆腐店门前下马。
  三个人中,有两个人是执着火把的,杨守义和王吉从门缝张望出去,认得手上没有拿着火把的那个军官,正是今日才到凉州的完颜豪的随从西门柱石。
  王吉苦笑道:“来不及了,你赶快过去吧!”话犹未了,就听得西门柱石说道:“是这间豆腐店吗?”
  另外两个军官是凉州武士服饰,齐声答道:“这条街上只有这间豆腐店,不会错的!”
  总管衙门武士跑来搜查一间小小的豆腐店,这已经是极不寻常之事,总管的贵译、王子的随从竟也参与其事,那就更是匪夷所思了。
  倘若仅是对付一个王吉,用不着西门柱石出马,杨守义当然知道这些人是冲着他们来的了。心中苦笑,暗自想:“这才真是叫做无可奈何,没办法,只好做一次偷偷摸摸的事情了。”
  杨守义从磨房里偷偷钻过邻居,外面打门的声音已是如同擂鼓:“开门,查夜!”豆腐店的板门那经得起两个武士的擂打?蓬的一声,两扇板门,终于倒塌。
  王吉在磨房里做好手脚,装作睡眼惺松的样子出来,幸好及时迎上他们。
  那两个武士喝道:“为什么这样久才来开门,里面是不是窝藏什么人犯?”
  王吉道:“没有呀,三位官长不信,请到里面搜查。”
  西门柱石笑道:“不要吓唬他,待我好好和他说吧。”
  那两个凉州武士恭恭敬敬的应了一个“是”字,接着说道:“那么要不要我们先行搜查?”
  西门柱石说道:“用不着搜查了,我看他是个老实人,一定是会说老实话的。”
  这一下倒是大出王吉意料之外,不解西门柱石何以如此“宽容”?
  当下说道:“多谢大人夸奖,不知大人要问什么?”
  西门柱石说道:“有这么一个年青漂亮的姑娘,是你的朋友还是你的亲戚?”那两个武士跟着指手画脚,形容那个姑娘的形貌。
  王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来侦查那个女客人的,她当然不会留宿在我的店子里,怪不得西门柱石说是用不着搜查
  接着想道:“看来他们还不知杨香主是在这里,我倒是比较容易应付了。”
  坦然答道:“我不认识这个姑娘。”
  西门柱石听了他的答复,皱眉说道:“你不认识这位姑娘?那么,她今天为何找你?”
  王吉装出诧异的神色道:“有一位姑娘来找我吗,我可并不知道。小店炉灶坏了,今天中午起就没有做生意,我是出去预约工匠修理,刚刚才回来的。”
  西门住石道:“我知道你当时不在家,但有人亲眼看见那位姑娘来你的豆腐店来找你,这是决不会惜的。她若与你非亲非故,为何老远的跑来找你?哼,快和我说实话吧!”
  王吉说道:“女客人来买豆腐,那也是常有之事。报讯的人恐怕是误会了。”
  忽听得“乓”一声,西门柱石拍案骂道:“好呀,给你面了你不要,敬酒不吃要吃罚酒么?”
  一掌拍下,木屑纷飞,桌面留下一个鲜明的掌印。
  王吉说道:“小的委实是什么也不知道,叫我从何说起?”
  西门柱石冷笑道:“那小魔女偷偷跑来凉州,为的就是买你的豆腐么?竟敢说不认识她,你这话骗得了谁?”
  王吉大为诧异,说道:“什么小魔女,大人,你的话可是越来越把我弄糊涂了!”
  西门柱石怒道:“你还装算,快把这小魔女的下落从实招来!”
  王吉说道:“你说的这个女官人,我从没有见过她,焉能知道她的下落?”
  西门柱石喝道:“她来找你,就证明你是她的同党,好,即使你不知道她的下落,她姓甚名谁,找你为了何事,你总应该知道吧?”
  王吉苦笑道:“大人,我只是个买豆腐的,从来不管闲事。你说这些,我真是莫名其妙。”
  西门柱石大怒道:“你装糊涂,好,先叫你清醒清醒!”
  正要毒打王吉,忽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我就是那个女客人,你们找我做什么?”
  西门柱石吃了一惊,抬头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黑衣少女,竟是似曾相识。那两个凉州武士喝道:“好大胆的魔女,竟敢找上门来了!”
  那黑衣少女笑道:“是你们要找我的啊,我若不来,岂不连累了好人!”
  那两个武士说话之际,已是扑上前去,齐声喝道:“你有胆来会我们,那就跟我们到总管衙门投案吧!”
  只听得“卜通,卜通!”接连两声,这两个武士都是跌了个四脚朝天。
  黑衣少女冷笑道:“小小一个凉州总管,还不放在我的眼内,你们居然就敢狐假虎威!”
  西门柱石是个武学的大行家,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这两个武士未曾碰着她的身子就跌倒了,这正是上乘武学中“沾衣十八跌”的功夫。
  还有一样令得西门柱石甚为惊诧的是;这个黑衣少女的相貌,和报讯的人所说的那个“小魔女”并不符合,倒象是他以前曾经见过的什么人。
  那两个武士爬了起来,仗着有西门柱石撑腰,大怒喝道:“小魔女我与你拼了!”双双拔出刀来,又要扑上前去。
  西门柱石忽地喝道:“不许胡闹,给我站在一边!”
  这两个武士站过一旁,看见西门柱石对这黑衣少女竟似甚为恭敬,不由得大为惊愕。
  只听得西门柱石说道:“姑娘,咱们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你是——”
  黑衣少女淡淡说道:“算你眼力不错,你虽然只是一个下人,在和林的时候,我们也曾以礼相待,当你是个客人。今日你们这样对我,这是待客之道吗?”
  西门柱石大吃一惊,叫道:“原来是、是贝、贝丽,……”
  黑衣少女道:“你知道就行了,不许你给我招谣,你不妨仍然叫我做小魔女。”
  西门柱石把叫到咀边的“公主”二字缩回去,说道:“不敢,小的不知是姑娘驾到,冒犯之罪,请、请姑娘原谅。”
  原来这个黑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当今蒙古大汗窝阔台的侄女,受封为“贝丽公主”约云中燕。
  三年之前,西门柱石跟随完颜豪出使蒙古,在一次狩猎中曾经见过她的。西门柱石暗自思量:“听说那次我们出使之后,拖雷就派她乔装汉女,来中原刺探军情,图谋我国,但虽然如此,可也是不便得罪她的。”要知蒙古的国力早已凌驾金国之上,此时金国的国策正是要向蒙古谋和。
  云中燕冷笑说道:“你们不是特地要来这里捉我的么?怎的却说不知是我?”
  西门柱石道:“我们决想不到姑娘你、你曾纤尊降贵,到一问小小的豆腐店前。我们的人以为是另一个人,是以特地来查问一下,请姑娘切莫见罪。”
  云中燕道:“他这间豆腐店的豆腐做得最好,我早已闻名。想来吃一碗腐羹,又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值得你门这样大惊小怪!”
  西门柱石诺诺连声“是、是、是。”心里想道:“我既然不能得罪她,但此事分明是有蹊跷,可又不能就这样作算,这可如何是好呢?”人急智生,说道:“完颜贝子正在总管衙门,他知道姑娘来了凉州,当然是要竭诚招待。请姑娘赏个面,和小的一同去见完颜贝子如何?”
  云中燕道:“哦,你还是要我‘自行投案’,才肯放过这个无辜的店主么?”
  西门柱石作出一副恐惶的神气说道:“姑娘千万不要误会。我请不动你的莲驾,贝子知道了定然降罪。求求姑娘,你就帮帮我的忙吧。”
  云中燕一想,她若不走,店主难免还有麻烦,便即说道:“完颜豪既然是在这里,我倒也是该见见他的,不过——”
  西门柱石忙道:“不过什么?”
  云中燕道:“我老远来到这里,为的就是要吃一碗王家铺子的豆腐羹;豆腐羹还没吃着就走,岂不是如人宝山空手回?”
  西门柱石说道:“他这店子如今正是修整炉灶啊。”
  王吉听了云中燕这么一说,登时会意,笑道:“做生意的大炉灶坏了,厨房里煮饭的小炉灶还没有坏,姑娘,你只是要吃一碗豆腐羹,这个容易,我马上给你去做。”
  西门柱石道:“好,你们俩个帮他生火。”
  不一会,王吉的豆腐羹已经做好,热腾腾的捧了出来。云中燕眉头一皱,说道:“我的脾气你知不知道?”西门柱石怔了一怔,心道:“你不说我怎知道?”
  陪笑说道:“不知姑娘说的是——”
  云中燕道:“我不喜欢别人站在旁边看着我吃东西,际们给我出去。”
  西门柱石无可奈何,说道:“好,我们在外面恭候姑娘。都出去吧!”一面说一面就拉王吉。
  云中燕道:“我并没有叫他出去,你拉他做什么?他是店子的主人,我可不能把主人也赶走了。”
  西门柱石心里想道:“待这魔女到了总管府,我再来对付这厮。”
  放开王吉,和那两个武士走出店门,绕到屋后,耳朵贴在墙上偷听。
  云中燕情知他们定然在外面偷听,笑道:“你的豆腐羹果然是名不虚传,滋味很好,怎么做的,可有告诉我么?”
  一面和王吉说些闲话,一面把筷子蘸了汤水,在桌子上写字:“你有什么话要告诉我,赶快说!”
  王吉虽然不知她的来历,但心里想到:“她帮了我这样大忙,当然是自己人了。”便即依样划葫芦的在桌子上写字答她:“耿公子给他们捉了去,可能是囚在总管府。”
  云中燕吃了一惊,写道:“是耿电么?”
  王吉点了点头,云中燕写道:“好,这件事你交给我好啦!”
  吃完了豆腐羹,云中燕抹了桌上的字迹,说道:“你赶快修好炉灶,明天我再来吃你的豆腐羹。”
  说到“明天”二字,摇一摇手,示意叫他今晚连夜逃走,切不可明天还留在这里。
  王吉本来想要把杨守义也在这里的事情告诉她的,但云中燕却已经出去了。
  听得西门柱石等人的脚步声远去之后,王吉走入磨房,想要钻过邻家打听,只见杨守义已是在那磨房之中。
海上升明月,霞光万物声;青山依旧在,跃试照乾坤.

只看该作者 30楼 发表于: 2007-08-27
 第三十回 逃出凉州 完颜豪陪笑道:“西门柱石是已经把公主的话带回来给我了,我可还不敢相信公主真的会莲驾亲临呢?”
  云中燕道:“我岂是言而无信之人,说过了要来拜访你,当然要来——”
  完颜豪道:“不敢当,但,我可想不到,想不到——”
  云中燕笑道:“你想不到我竟然在这间房间出现,是吗?”
  完颜豪道:“是呀,我真是意想不到。”
  云中燕道:“我和李小姐是好朋友,她又是这里的主人,我自是应该与她先叙友情,再去见你。这可用不着先告诉你吧?”
  完颜豪明知她说的是谎话,但可不能当面拆穿她,只好诺诺连声,甚是尴尬的说道:“是,是,请恕我不知公主在这儿,多有冒犯了。”
  李益寿见完颜豪对云中燕执礼甚恭,口口声声称她“公主”,不觉甚为惊异,心里想道:“不知她是那一国的公主?女儿又怎样和她结交上了。”当下只好放开女儿,以主人的身份上前招待。
  完颜豪道:“李总管,我给你引见,这就是蒙古上国的贝丽公主。”
  李益寿“啊呀”一声,说道:“公主光临,小官深感荣宠。芳儿,你和公主早就相识,怎的不告诉我。”心里想道:“原来她是蒙古公主,这就怪不得完颜豪也要怕她三分了。”
  李芷芳莫名其妙,不过她也是个机灵的人,看得出云中燕是来帮她的,便道:“公主可不想招摇,我若早说出来,你们不相信,只怕还要把她当作奸细呢。”
  云中燕笑道:“他们早已经把我当作奸细了。哼,完颜豪,你们刚才来势汹汹,不是为了搜查奸细吗?”
  完颜豪陪笑道:“府衙里是谣传,据讲有个奸细混了进来。”
  云中燕冷笑说道:“这个奸细就是我!我不愿招摇,曾经偷偷来看过李小姐几次。我也不知是否有人发现,或许这就给人误会是奸细吧?”
  完颜豪只好再陪笑道:“我们一时鲁莽,公主,请你千万别要见怪。”
  云中燕道:“不知不罪,我当然不会怪你。不过你们这样胡闹,可是对不住我的朋友。试想,纵然真有奸细,李小姐又岂能是收容奸细之人?嘿嘿,我并非为了自己怪你,但为了我的朋友,我可不能不怪你了!”
  完颜豪道:“是该怪责。”当下向李芷芳深深一揖,说道:“我实是一心想要结识小姐,适才冒违之罪,请小姐大度包涵。”
  李芷芳板起面孔,冷冷说道:“我可不想结识你,你给我出去!”
  李益寿喝道:“芳儿,不可无礼。”
  云中燕道:“李大人,并不是令媛无礼!”她和李益寿说话,眼睛却盯着完颜豪,完颜豪连忙说道:“是,是,是我无礼。”
  云中燕道:“他知道就好。我是来拜会你,但你总不能在人家小姐的香闺会客吧?”
  完颜豪忍住了气,心里道:“看在你是蒙古公主的身份,我暂且买你的帐,待会儿叫你知道我的手段。”于是又一次陪笑说道:“公主教训的是,我正想请公主移驾到小王的宾馆一谈。”
  李益寿跟着出去,临行吩咐妻子道:“女儿交给你了,你可得好好的管教她。”
  到了完颜豪的住所,云中燕道:“老大人,你已经尽了地主之谊了,请便吧。”李益寿讪讪退下。完颜豪请她进了书房,关上房门。云中燕怔了一怔,喝道:“你干什么?”
  完颜豪道:“我怕隔墙有耳,咱们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云中燕道:“哦,你和我说的话,是不能让人听见的吗?”
  完颜豪道:“正是。听说公主莲驾来到中原,已有两年,可惜小王新近方始知道,实是有失地主之谊。”
  云中燕道:“不错,我是来了金国两年,这又怎样?”
  完颜豪道:“没怎么样,不过我最近又听到了一个消息,正是和公主有关的。我不知该当如何处置才好,想要请教公主。”
  云中燕冷笑道:“你的消息也真灵通,我倒要多谢你耗费精。神留心我的消息,说吧,那是什么事情,居然令你感到难处置?”
  完颜豪脸上堆着干笑,说道:“贵国的金帐武士上一个月曾经来见过我,是他谈起公主的事情。他带来了贵国国师龙象法王的吩咐,要我帮他的忙呢,因此,与其说这是一个‘消息’,不如说这是一件令我为难的事实。”
  云中燕暗暗吃惊,神色却是丝毫不露,冷冷说道:“他要你帮什么忙?”
  完颜豪道:“听说公主不肯回去,乌蒙是奉了贵国大汗之命,来迎接你的,你不回去,他可交不了差。龙象法王是他师父,对这件事当然也不能不关心了?”
  云中燕道:“好,爽快的说罢,他们要你怎样?”
  完颜豪道:“乌蒙交来贵国国师的意旨,要我帮忙他们访查公主的行踪,万一我若是遇上公主,务必要把公主莲驾留下。乌蒙还说,这也是贵国大汗的意思。”
  云中燕道:“哦,这么说来,你是要扣留我了?”
  完颜豪道:“不敢。不过公主你是知道的,敝国一向是尊崇贵国的。敝国以小事大,对贵国的吩咐,可是不敢不遵。但‘扣留’二字未免言重了,我只是想请公主屈驾在这里暂住几天,待这里事情一了,我就送你回去。”
  云中燕冷冷说道:“多谢你了,我可用不着你献这殷勤。”
  完颜豪好笑说道:“公主不喜欢我来护送,那就让贵国的国师亲自来迎接你回去也行。他和乌蒙如今正在玉门关,距离这里也不过三四天路程。”
  说来说去,总之他是不肯让云中燕一走了之的了,云中燕心里想道:“完颜豪本领不弱于我,加上一个翦长春,我不是他们对手。要想脱困,只能智取,不能硬来。”当下灵机一动,淡淡说道:“多谢你告诉我这许多消息,我也有一个消息和你极有关系,你想知道么?”
  完颜豪怔了一怔,心道:“且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道:“公主请说。”
  云中燕道:“我在贵国两年,你大概也知道我干的是什么了?”
  完颜豪道:“小王不妄自猜度。”
  云中燕道:“我和你挑开天窗说亮话,我来贵国,乃是奉了叔父拖雷之命,来探听你们的虚实的!”
  这个秘密,完颜豪早已知道,却想不到她竟然直言不讳说出来。完颜豪苦笑说道:“敝国对贵国忠诚不贰,贵国却还对我们如此疑心,唉,我们但求能够相安无事,意愿已足,难道我们还敢对贵国妄动刀兵吗?耿耿此心,天日可表。还望公主在令叔拖雷元帅面前,美言几句。”
  云中燕道:“这倒不是疑心你们,说到妄动刀兵,这个料想你们也不敢。叔叔要我来探听你们的虚实其中另有缘故。”
  完颜豪道:“哦,什么缘故,倒要请教。”
  云中燕道:“我们想找一个可靠的而又能干的管家,你懂不懂?”
  完颜豪吃了一惊,说道:“恕小王愚鲁,这是什么意思?”
  云中燕冷冷说道:“还不懂吗,就像你们对西夏一样。李益寿不就是你们在西夏扶植的新管家吗?”
  完颜豪大惊道:“你是说贵国要把我们大金灭了?”
  云中燕道:“也不必就做到这个地步,可以让你们比西夏好些。只须你们金国奉命唯谨,做我们的属国,你们姓完颜的一样可以做金国的皇帝。不过——”
  完颜豪大为紧张,连忙问道:“不过什么?
  云中燕道:“不过,你们现在的皇帝,甚是不得人心,叔叔的意思,想换一个皇帝。所以他叫我来中原的目的之一,就是要我代他察看,看那一个做金国的皇帝最为适合?”
  完颜豪半信半疑,但心里想道:“听道云中燕最得他叔父拖雷的宠爱,而拖雷在蒙古的实权高于大汗,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于是惴惴不安的问道:“令叔既有这个意思,那么公主可曾替令叔找到适当的人选?”
  云中燕道:“找到了。就是你的爹爹!”
  完颜豪又惊又喜,说道:“哦,是我爹爹?”
  云中燕道:“不错,你爹爹手握兵权,精明能干,又是皇叔的身份,以叔代侄,正是顺理成章之事。将来贵我两国,联手灭宋,还要仰仗你们父子的大力呢、嘿嘿,只要你们父子听话,金国皇帝的宝座,我敢担保,你的爹爹准能坐得安安稳稳!”
  父亲做了皇帝,儿子就是现成的太子,未来的国君了,完颜豪想不到这个“天大的富贵”竟然会落在自己的身上,利令智昏,忙道:“皇帝的宝座,我们父子是不敢奢望的。但令叔和公主这么看得起我们父子,小王自是铭感五内,誓当图报!”
  云中燕道:“这么说,你是愿意听话的了?”
  完颜豪道:“只要不令小王太过为难,姑娘尽管吩咐。”虽然利令智昏,说话仍然颇有分寸。心里想道:“她若然要我放她走,我就用他们大汗和国师的命令来做挡箭牌。”
  云中燕早已料到他的心意,淡淡说道:“要更换贵国皇帝之书,这是天大的秘密。是我们的大汗和国师都未知道的。如今公事私事,我都未曾了结,又不能和国帅明言,是以暂时不想回去!”
  她的事既然不能和国师明言,自是不便和完颜豪说了,完颜豪心里想道:“听说她喜欢一个绰号黑旋风的男子,莫非就是为了私情,是以迟迟不肯回国。”当下讷讷说道:“这个、这个我恐怕难以作主。”
  云中燕面色一变,说道:“好,你要和我为难,那也由你!”
  完颜豪踌躇不定,说道:“我怎敢和公主为难,我还要仰仗公主的大力呢。”云中燕冷笑道:“你知道就好。”完颜豪道:“只是贵国大汗之命,小王不敢违背。贵国国师跟前,小王也是没法交代。”
  云中燕冷冷说道:“大汗之命,你不敢违背,我的叔叔,你就敢得罪吗?我已经告诉了你,我是替拖雷叔叔办事,不必听命于大汗,更不必说什么国师了。”
  完颜豪汗流浃背,说道:“是,是,小王不敢。”
  云中燕笑道:“其实你不泄漏出去,国师又焉能知道你私自放了我呢?有什么不好交代的?嘿嘿,你要我在叔叔跟前替你们父子说好话,你却要扣留我,这叫我如何能为你们说话?你仔细想清楚吧,这桩交易做不做任凭于你!”
  完颜豪牙根一咬,暗自思量:“她的话固然不能全信,但万一她说的是真,她的叔父拖雷真的要废立我国皇帝,而又属意于我爹爹的话,我得罪了她,可就误了大事。罢罢,就当作一场豪赌吧,放了她于我没有什么损失,真的事成,我就赢来了天大的富贵了。”
  思念及此,心意立决,完颜豪站了起来便即说道:“好,那么我送公主出去。请公主恕我冒犯之罪,在令叔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云中燕笑道:“你放心等着做太子吧,但你也不用送我了,我自有李小姐陪我出去。”
  完颜豪怔了一怔,说道:“你要和李小姐一同出去?”
  云中燕道:“怎么,你不许可么?她是我的好朋友,我要她陪我游玩凉州。”
  完颜豪心里想道:“我已经决意豪赌一场,那又何必为这次要的事令她不欢?料想李芷芳也不敢带一个男子公然和她走出府门吧?”于是陪笑说道:“我在这里也是客人,怎敢干涉主人的行动,何况李姑娘还是你的好朋友呢。公主,你言重了。”
  云中燕笑道:“你这几句话倒还算得是明白一点道理。好,那我走了。”
  刚说到这里,忽听得有人敲门,完颜豪喝道:“是谁?”翦长春的声音在外面应道:“是我!”
  完颜豪眉头一皱,心道:“翦长春怎的这么不懂事,我已经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许来打扰的。”但因翦长春是他父亲的副手,最少名份上是他的长辈,又想好在与云中燕所谈的“大事”已经终结,那也不怕他知道了。于是只好忍住脾气,开门让他进来。
  原来今晚在总管府中的大搜索,完颜豪主内,翦长春主外,他是负责主持中堂之外的搜查的。搜查过后,又亲自去把守大门,所以内堂所发生的事情,他还未知道。完颜豪和云中燕在密室会谈,虽然吩咐了侍卫不许让人进来。但翦长春正是侍卫的顶头上司,他又是有急事来见完颜豪的,侍卫当然是不敢阻拦。
  翦长春看见了云中燕,不禁大吃一惊,连忙口称“公主”,向她请安。云中燕笑道,“我和你们的小王爷是自己人了,你有话但说不妨。”
  完颜豪本来是想把云中燕早早送走的,但云中燕这么说了,他可不能叫她“回避”,只好说道:“对,公主是咱自己人。翦叔叔,你有什么事情要和我商量,我也正好请教公主。”
  翦长春情知其中定有蹊跷,但他碰上的事情,却又确实是必须由完颜豪立即作出决定的。他心里想道:“耿电和青龙帮固然是金国的敌人,也是蒙古的敌人。这件事情,给她知道,料也无妨。”于是说道:“正是有件事情要禀告小王爷,李夫人和她的女儿已经出了府门了。”
  完颜豪吃了一惊,说道:“她们母女都出去了?有没有带什么丫头小子随行?”
  翦长春道:“不知道。”
  完颜豪道:“为什么不知道?”
  翦长春道:“她们是驾着一辆马车出去的。老夫人在车上,我门可不便搜查。不知里面是否藏有别人。”
  完颜豪道:“那驾车的车夫呢。”
  翦长春道:“是个粗眉大眼的汉子,看来不会是姓耿那小子。”
  云中燕笑道:“我和李小姐本是约好出外游玩,想必是她等我等得不耐烦,故而先出去到约定的地方等我。”
  翦长春道:“小王爷,你看要不要马上派人追她回来?”要知此事牵连李益寿的妻女在内,翦长春自是不敢作主。
  完颜豪心里想道:“反正我已经答应了云中燕,让她和李芷芳出去的了,乐得做个好人。那姓耿的小子,以后再设法抓他吧。”当下说道:“你没听见公主说是和李小姐约好的吗,奸细即使逃了出去,也不会藏在她们的车子上的,咱们大可不必庸人自扰。”
  翦长春碰了一鼻子灰,连声道:“是,是。”心里却在想道:“云中燕说的分明是谎话,她与那丫头约好外出,又何须老夫人陪同出去?”
  完颜豪道:“不过,这件事情,不知李大人知道了没有?你还是去告诉他一声吧。”
  翦长春登时省悟,想道:“不错,这事让李益寿去管他的妻女好了,何须我做坏人。”
  云中燕道:“对,我也应向主人辞行。翦将军,咱们一同去见李益寿吧。”
  翦长春、完颜豪设法,只好陪她。到了李益寿的注所,门口一个卫士悄悄告诉完颜豪道:“李夫人已经回来了,她只是一个人回来。里面他们俩夫妻正在争吵呢。”
  原来李夫人虽然是要帮忙丈夫保住荣华富贵,但也疼借女儿。经过了刚才这一大场惊险之后,情知女儿是难以在府中再呆下去;奸细藏在女儿房中,不送走也是后患无穷。是以在女儿恳求之下,她反心一横,就把耿电藏在车上,亲自给他们保驾,出了府衙。
  李益寿正在惊怒交并,怪责妻子,听说完颜豪和那蒙古公主来访,知道此事已经发作,他们是兴师问罪来了,无可奈何,只好出去迎接。
  云中燕不等完颜豪开口,一见了李益寿便即抢说道:“听说令媛出了府门,是吗?”
  李益寿吓得面如土色,讷讷说道:“是,是。我,我正要亲自去找,找她回来。”
  云中燕笑道:“老伯,你就让令媛陪我玩两天吧。我担保令媛不会少了一根头发,她自然会回来的。”
  李益寿怔了一怔,说道:“公主这话是、是——”
  云中燕道:“我和令媛是好朋友,说好了作伴在凉州玩几天。我们不想招摇,但求玩个痛快,是以只能瞒注你老人家了。”
  李益寿道:“那么小女这次出去——”
  云中燕道:“正是我要她如此的,此事我也告诉了完颜贝子了,你可千万莫要派人查踪觅迹,那样一来,我们就玩得不痛快了。”
  李益寿只要完颜豪不找他的麻烦,于愿已足,当下把眼睛望着完颜豪,完颜豪只能顺着云中燕的口气说道:“是呀,公主和令媛出游,不愿声张,你就给她保守这个秘密吧。”
  这么一来,李夫人当真是如同喜从天降,笑道:“老伴,我,我说了我陪女儿出去当然是有‘因由’的,你还要瞎胡闹吗?”
  李益寿听出她话中有后,可是不敢声张,只好陪笑说道:“是,是。我不知道这是出于公主的意思,当真是瞎胡闹了。”
  云中燕给李益寿消除了后患之后,心中暗暗好笑。完颜豪送她到大门口,她大摇大摆的就走出了府门。
  云中燕出了府门,心里想道:“李芷芳救出耿电,想必是上祁连山去了。这件事情,杨守义尚未知道,应该去告诉他。”
  杨守义和王吉躲藏在青龙帮的一个弟兄家里,云中燕按照王吉给她的地址,跑去找寻,这人是个炭夫,住的是座低矮的泥砖平房,左邻右舍都是和他差不多光景的穷人。一式的房子,并无分别。幸好王吉曾经告诉她一个特别的标记,这标记是红纸翦成的蝴蝶,贴在窗门上的。因此她很容易找到。
  但当她走近了去看清楚那标记之时,却是不禁有点惊疑不定了。不错,窗门是贴有一对红纸翦成的蝴蝶,但这对蝴蝶,细心一看,却是撕开了两半,再用浆糊贴上去的,中间有一条裂缝。
  云中燕暗自想道:“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情,否则为什么要把翦纸好端端的撕开?”撕开的蝴蝶代表什么意思,王吉却未曾告诉她。
  云中燕一来恃着艺高胆大,二来完颜豪正有所求于他,即使碰上了他的手下,她也不怕,于是不管屋子里发生什么事情,便即飞身掠过矮墙,进去观察究竟。
  这家以炭夫掩饰身份的人家,居处甚为简陋,后面是厨房,前面是个小小的庭院,中间就只是一间睡房了。一目可以了然,只见屋中堆物凌乱,杳无一人。
  云中燕擦燃火石,仔细察看,这才发现枕头下压着一张草纸,草纸上写着两行字:此处已有鹰爪注意,不可逗留。
  云中燕松了一口气,心里想道:“他们已经知道此处并非安全之地,当然是搬到别处去了。”
  杨守义并非被捕,云中燕心上的一块石头放了下来,这时就在她正想离开之际,又听到了屋顶上衣襟掠风之声,是夜行人经过的声音。
  云中燕只道是鹰爪来临,心想:“鹰爪只一个人,索性我也不表明身份,小小的惩戒他一下。”
  心念未已,那个人已从屋顶跳了下来。云中燕心道:“这人轻功倒是不错。”手心扣着三颗黄豆(这是她随手从屋子里的粮食缸中抓来的)便向那条人影打去。她虽然没有摘叶飞花伤人立死的功夫,但这三颗黄豆,打中了敌人的穴道,也可以令他昏迷几个时辰。她不用暗器,为的是不愿伤人。
  那人衣袖一兜,三颗黄豆落在她的手中。那人想不到暗器乃是黄豆,不觉一怔。云中燕看清楚了那个人,不觉也是一怔。
  来的是个红衣少女。
  双方都没想到对方乃是女子,不觉都是一怔,但一怔之后,随即也就彼此明白了。
  云中燕心里想道:“昨日到王吉豆腐店查问的是个红衣少女,想必就是她了。她定然也就是那小魔女无疑。”
  杨浣青心里想道:“这个女子想必就是刚才进入耿电房间的那个人了。她替耿电遮瞒,却又似乎和完颜豪颇为要好,真不知她是友是敌。”
  原来杨浣青躲在花树丛中,看不见耿电房中的情形,也没有看见云中燕的面貌,只从云中燕的背影,看出了她是女子。
  其时完颜豪与李益寿已经来到,家丁亦在内花园展开搜索,杨浣青知藏身不住,只得趁着在未曾给人发现之前,悄悄溜走。溜走之际,隐隐听见完颜豪和一个女子说话的声音,其时她当然是无心细听,只知道说话这个女子不是李芷芳。不是李芷芳,她料想当然就是刚才进入耿电房间那个女子了。
  杨浣青不知云中燕是友是敌,心里想道:“杨守义不见,窗口却贴着撕开两半的纸蝴蝶,这是青龙帮示警的标记。这女子想来多半还是敌人。”原来杨浣青已到过祈连山,见过了青龙帮的帮主之后,方始再来凉州的,是以她知道王吉的地址,也知道青龙帮的各种讯号。
  王吉离开豆腐店之时,曾经把他和杨守义的新住址告诉隔邻的张大叔,并且向他交待清楚,这新住址只能告诉白天来找过他的红衣女子,杨浣青出了凉州总管的衙门,先到豆腐店去找王吉,张大叔守在那儿,立即告诉她这地址。由于她先去了一趟豆腐店,是以来到此处之时,反而就落在云中燕的后面了。
  杨浣青惊疑不定,唰的就拔出刀来,喝道:“你是谁?”
  云中燕道:“我和你一样,都是来找杨守义的。”
  杨浣青更为惊诧,喝道:“你怎么知道杨守义躲在这里?你究竟是什么人?”
  云中燕笑道:“你不知道我,我却知道你呢!”
  杨浣青道:“你知道我是谁?”
  云中燕道:“你是不是小魔女?”
  杨浣青道:“是又怎样?”
  云中燕冷笑说道:“哼,好大胆的小魔女,刚才竟敢偷人府衙,你当我不知道吗,告诉你实话吧,我是来逮你的!”
  杨浣青怒道:“好呀,你来逮吧!”说话声中,闪电般的就向云中燕劈了三刀。
  云中燕以“风杨落花”的身法,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了杨浣青这闪电般的连环三刀,争胜之心不觉油然而生,蓦地把手一扬,喝道:“接暗器!”
  杨浣青霍的一个“凤点头”,不料云中燕只是虚晃一招而已,那里有什么暗器?她趁杨浣青躲闪暗器之时,身形平地拔起,已是跃上屋顶去了。
  杨浣青喝道:“要想逃么?”云中燕笑道:“这里不是打架的地方,有胆你追来!”原来云中燕一来是想试试这闻名已久的“小魔女”的功夫,二来她已知道这座房子是在敌方的监视之中,是以必须把杨浣青引开到无人之处,才好交谈。
  杨浣青怎知她的用心,只道她真的是暗地跟踪自己的敌人,当下身形一掠,立即也是上屋追来,喝道:“你跑到天边,我也不会放过了你。好呀,看到底是你能逮住我,还是我能逮注你。”
  两人都是一等一的超卓轻功,窜高纵低,兔起鹘落,奔过了几条长街。街道上虽然有巡逻的士兵,只见两团白影在屋顶上掠过,有的给吓得目瞪口呆,不知是什么鬼怪,有的还只当是自己眼花,揉一揉眼,那两团白影已经不见了。
  风驰电逐,转瞬之间,已到了城底下。此时正是五更时分,还有”半个时辰方始天明,城门未开。
  云中燕纵身一跃,手中的宝剑“卜”的插入墙头,支持身体的重量,单掌一按墙壁,一个翻身,就跳上墙头。
  墙头上的两个卫士叫道:“有飞贼!快来人哪!”云中燕不待他们跑来,先自迎了上去,噼啪芮掌,将他们打下墙头。回头笑道:“你上得来么?要不要我帮一帮你?”
  杨浣青怒道:“谁要你帮?”把手蜀脱下一抖,变成了一条银丝软鞭,飞身一跃,软鞭上扬,已是缠上了墙头上所竖的旗杆,双足一撑城墙,腾身飞起,一个鹞子翻身,登时也上了墙头。
  她本来提防云中燕会乘机袭击她的,是以在翻身掠上墙头之时,左手的短刀同时使开了夜战八方的招数,不料当她在墙上稳注身形之时,只见云中燕已经跳下去了。
  杨浣青不禁怔了怔,颇感诧异,心里想道:“她若是完颜豪派来的人,为何反而把守城门的士兵推了下去,又不乘机袭击我呢?”此时她已开始思疑对方未必真是敌人了,但为了追查究竟,还是跟着云中燕跳下去了,急急追踪。
  看守城门的士兵乱箭射来,杨浣青一面跑一面挥鞭拨打,打落了十多枝,那些箭已是射不到她的身上。
  东方现出了鱼肚白,天色已是黎明时分了。她们两人风驰电逐,此时亦已离开了凉州城十数里了。云中燕走在前,和杨浣青的距离始终保持着十来丈远近。她对杨浣青的轻功亦是好生佩服,心中想道:“她给乱箭阻延了一些时候,依然能够与我不即不离,这小魔女果然名不虚传。”
  杨浣青追人树林,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云中燕笑道:“你贵姓大名,我都未曾知道呀。”
  杨浣青道:“你不是知道我是‘小魔女,吗?”
  云中燕道:“这是女真鞑子给你的绰号,我要知道你的真名实姓。”
  杨浣青道:“你和完颜豪不是朋友吗?怎的骂起女真鞑子来
  云中燕道:“我也有一个绰号,叫做云中燕。这你该知道我是什么人了吧?”
  杨浣青吃了一惊,心里想道:“听说这云中燕是从蒙古来的来历不明的女子。有人还说她是公主身份,不知是真是假?”
  云中燕笑道:“你和耿电不是好朋友吗?难道他没对你说过我的来历?”
  杨浣青面上一红,说道:“我姓杨,名叫浣青。你是蒙古人吗?”同时也起了疑心:“她若是耿电的朋友,为何还要问我姓名?”
  云中燕道:“不错,我的蒙古名字叫贝丽丝。”
  杨浣青面色骤变,说道:“原来你果然是什么蒙古公主,这就怪不得完颜豪要奉承你了。”
  云中燕诧道:“你和耿电是新相识的吗?”心想:“我知道他和耿电的交情非比寻常,怎的她知道了我的名字,却还不知道我和完颜豪并非同一路人?”
  杨浣青冷冷说道:“你凭什么查根问底?好呀,我也正要问你,你和完颜豪把耿电怎么样了?”
  云中燕知她误会。故意气一气她:“你又凭什么查根问底?”
  杨浣青沉不注气,唰的便是一鞭向她打去,说道:“轻功咱们较量了,我再请教你兵刃的功夫。”
  云中燕笑道:“好,原来你是凭着这根软鞭就要盘问我么?好吧。那咱们就再较量较量。”说话之际,已是避招进招,杨浣青打她三鞭,她也还刺了三剑,双方的鞭剑都没沾着对方。
  云中燕赞道:“好鞭法!”说话之间,剑随身转,抢入内圈。右手剑一招“拨草寻蛇”,把软鞭带过一边;左手三只指头一伸,竟然欺身来扣杨浣青的虎口。这一招近身搏斗的小擒拿手法,使得冒险之极,但却是迅捷凌厉兼而有之。
  杨浣青的软鞭已经打了出去,急切问一个“细胸巧翻云”人向后翻,云中燕指头堪堪要点到她的身上,她的长鞭已是打了个圈,卷了回来。云中燕身形平地拔起,那条软鞭从她底脚掠过,也是差一点就要把她的脚踝缠上。
  双方再度交手,都是暗暗叫声“好险!”杨浣青心里想道:“她刚才已经抢了先手,本来还可以使出更其凌厉的后招的,不知何以不使?”云中燕也在心里想道:“她刚才形势不利,在这种情形之下,本是应该使出两败俱伤的招数与敌人一拼的,难道她知我并无伤她之意,才不使么?或是她也如我一般心意,只是要试试我的功夫么?”
  原来杨浣青倒不是只想试招,而是对云中燕究竟是友是敌,兀自思疑不定。云中燕蒙古公主的身份令她起疑,但刚才出城之时给她开路,却又明显的不似怀有敌意。如今交手数招过后,但见云中燕舍弃许多狠辣的招数不用,心里就越发疑惑了。
  不过,她们虽然舍弃了狠辣的招数不用,但好胜之心却是一样的,双方奇招妙着都是层出不穷。
  转眼间斗了数十招,不分高下。云中燕觅得对方一个破绽,再度欺身进逼,骈指如戟,点她的寸关尺脉。杨浣青把左手短刀一扔,说道:“你会点脉,难道我就不会!”反手骈指戳出,使的是她师傅独门的惊神指法。
  云中燕“咦”了一声,身形一飘一闪,已是跳出了圈子,说道:“看来咱们是难分胜负了,不必较量啦,你师父是谁?”原来杨浣青的惊神指法源出 “穴道铜人图解”,天下只有两家传人,一家是完颜长之传给他的儿子,另一家就是杨浣青的师父“武林天骄”传给她了。云中燕见多识广,早就看出杨浣青的武功不属于中上汉人的任何门派,如今见了她的惊神指怯,立即便猜到了她师父是谁。
  杨浣青笑道:“你管我的师父是谁?”
  云中燕笑道:“不错,一个人只有好坏之分,你跟什么师父,那倒无关紧要。金人汉人蒙古人,都可以找到做咱们的良师益友的人,你说我这话对不对?”
  这几句话宛似个醍醐贯顶,令得杨浣青瞿然一省,心里想道:“不错,我的师父乃是金国贝子,和她的身份也差不多。金国贝子可以成为我的良师,蒙古的公主力何就不能成为我的朋方?”
  云中燕笑道:“好啦,咱们不要再打了。你刚才问我什么?”
  杨浣青道:“耿电怎么样了?”其实她刚才问的乃是:“你和完颜豪把耿电怎么样了?”如今把这句话缩了一半,敌意已是大大消涂,但心里的疑团却还没有完全去掉。
  云中燕笑道:“对,我也应该告诉你,免得你为他担心了。你想要知道的这位耿公子,他早已走出了凉州总管的府衙了。”
  杨浣青道:“是你救他出去的吗?”
  云中燕道:“是凉州总管的千金小姐亲自送他出去的。”
  杨浣青心里又惊又喜,半信半疑,暗自想道:“社复曾经告诉过我,李益寿的儿子和他们暗中是有来往的,这位李姑娘能够把耿电藏在自己的闺房,当然也是和哥哥站在一条路上的了。不过她和耿电出走,只怕还是私情。但这个消息究竟是不是真的,可还不能完全相信。”
  云中燕笑道:“你不相信我的说话?”
  杨浣青道:“即使是李小姐送他出去,只怕也没有那么容易吧?”
  云中燕刚要把详情告诉她,忽听得有人飞快跑来的脚步声,杨浣青面色一变,喝道:“什么人?”这霎那间,她还以为是着了云中燕的道儿呢。
  话犹未了,这个人已经飞快的来到她门面前。杨浣青这才放了下心,原来来的这个人正是青龙帮“四大金刚”的老大杨守义。
  杨浣青认识杨守义,杨守义可不认识她,但见她是红衣少女,心里却也猜到是谁了,当下说道:“云女侠,原来果然是你,这位姑娘——”
  云中燕道:“杨姑娘,你昨天到过王吉的豆腐店吗?”
  杨浣青道:“咦,你怎么知道?杨叔叔,我叫浣青,正是要找你的。”
  杨守义道:“令尊可是杨雁声杨大侠?”
  杨浣青道:“不错,正是家父。”
  杨守义才恍然大悟,说道:“浩威三弟曾经和我说过你,但我却想不到是你,你怎么知道那间豆腐店是我们青龙帮的?”
  杨浣青道:“我已经到过祁连山,见过贵帮的帮主了。”
  云中燕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杨守义道:“让我先告诉你一个消息,耿公子已经脱险了。”
  云中燕道:“这消息可靠吗?他是怎样脱险的?”
  杨守义道,“可靠之至。我们帮中有个兄弟在煤炭行做事,这间煤炭行是供应总管府的,他每隔三两天便要到总管府送一次煤炭。据说昨天晚上,总管府闭门大搜‘奸细’,严禁任何人出入,可是李益寿的妻子和女儿却乘一辆马车出去,后来只有他的妻子回来。
  “‘奸细’没有搜着,李益寿的女儿却一去无踪,这事情不是太可疑吗?据我所知,李益寿的女儿是暗中帮忙耿公子的,如今发生了这样一件事情,料想定是那位李姑娘亲自护送他出城去了。”
  杨浣青听他说了详情,果然与云中燕说的一样,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惭愧,笑道:“杨叔叔,你说的这个消息,这位云姐姐早已知道了。她昨晚正是在总管府中,这件事恐怕她还曾经出了一把力呢。”
  杨守义笑道:“我还当作是一件新鲜的消息呢。早知如此,我也用不着多说一遍了。”
  云中燕道:“我是听得翦长春说的,恐怕不可靠。所以特地问,许证实这个消息,是以也就用不着隐瞒了。”
  杨守义说道:“那位兄弟打听到的另一个消息,是他们住的地方,已经给鹰爪注意,昨晚总管府要派一队兵士去搜那条街道的,后来因为府中大搜‘奸细’之事,这才暂行搁下。云女侠,你到过那间屋子的,是吗?”
  云中燕笑道:“我和杨姑娘正是在那间屋子里会面。你贴的那个撕开两半的蝴蝶,我们已经发现了。”
  杨守义道:“我的行藏恐怕已经给敌人发觉,如今耿公子离了险,是以我今早急急忙忙出城。想不到在这碰上你们。你们刚才是不是曾和敌人交手。”
  杨浣青道:“没有呀。”杨守义道:“那我何以听到兵器碰击的声音,难道是我听错了。”原来他正是由于寻声觅迹,这才找着她们的。
  云中燕笑道:“是我和杨姑娘切磋武功,闹着玩儿,不过也幸亏我们闹着玩儿,否则也不会碰上你了。杨大侠,据你推想,耿公子会上哪儿?”
海上升明月,霞光万物声;青山依旧在,跃试照乾坤.

只看该作者 31楼 发表于: 2007-08-27
第三十一回 心事难言

  杨守义道:“猜想那位李姑娘应该是护送他上祁连山的吧?”杨浣青暗自想道:“恐怕不见得。看昨晚的情形,她分明是喜欢了耿大哥,她又正在妒忌着我,怎肯让大哥回到祁连山和我相见?就算耿大哥要回去,只怕她也是要设法阻挠。”不过这番说话,她可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杨守义接着问她们道:“耿公子伤得如阿,你们可知道么?”杨浣青道:“昨晚我在总管府没见着他,只是听到了他的声音,看来似乎好了一些。”云中燕道:“我是见着了他的,只不知他武功是否已经恢复,看外表则是和常人一般了。”
  杨守义道:“好,只要他好了几分,我就可以更放心了。云女侠,敝帮的事情,得过你屡次帮忙。你可愿意到祁连山和我们的帮主一见么?”
  云中燕道:“贵帮龙帮主乃是当世英豪,本来我就是想拜见他了。不过,目前我还要到别的地方去走一趟,有件事情要办。待有机会,他日定当前往贵帮拜见龙帮主和各位首领。”原来云中燕昨晚见着耿电,已经从耿电口中知道了黑旋风的下落。当时完颜豪正要闯进室内搜查,耿电在百忙之中只能告诉她一句说话:“黑旋风在大都,他急于和你相见。”云中燕也不知道黑旋风是为了何事前往金京,自是不免为她担忧,故而只好放弃祁连山之行,赶去大都找寻他了。
  杨守义听说她有另外的紧要事情,不便相强,当下只好分道扬镰,与她挥手道别。
  云中燕走了之后,杨守义忽道:“杨姑娘,我拜托你一件事情。”杨浣青道:“叔叔言重了,有话但请吩咐。”
  杨守义道:“请你回祁连山报讯,顺道追查耿公子的行踪。官军正在进攻祁连山,虽说有个李学松暗中帮忙咱们,但耿公子若是给官军碰上,亦是不便。何况还有完颜豪的人呢。多一个人保护他总是好的。”
  杨浣青诧道:“你不回去么?”
  杨守义道:“我本来是要回去的,现在有了你,你的本领比我强,可以替我做这些事情。我想抽身做另外一件事了。”
  杨浣青道:“啊,那是一件很要紧的事吗?可不可以告诉我?”
  杨守义道:“我要回凉州去营救我的一位义弟。”
  杨浣青道:“你不是说鹰爪已经发现了你的行踪,是以才出城躲避,怎么又要回去冒险?”
  杨守义眉头一皱,说道:“为朋友尚且不辞两肋插刀,何况他是我的义弟?”心想这位杨姑娘怎的如此不明事理。杨浣青迫得要对他说真话了,当下问道:“你这位义弟可是白坚武么?”
  杨守义道:“不错,他是我的二弟。十余日前,我本来是和他一道回祁连山的,在路上碰上了翦长春,他给翦长春捉了去。你是不是已经知道这件事情?”
  杨浣青道:“这件事我还未知道,不过我知道另一件事情。”
  杨守义道:“什么事情?”
  杨浣青道:“你这位白二弟恐怕不是好人。”
  杨守义道:“何以见得?”
  杨浣青道:“你可知道冀北双雄与陕中双煞因何向他寻仇?”
  杨守义道:“他和冀北双雄之中的康彻结有梁子。”
  杨浣青道:“什么梁子?”
  杨守义不禁又是眉头一皱,心里想道:“此事牵涉闺阁隐私,我怎能与她直言无忌?嗯,这位杨姑娘也实是太喜欢查根问底了。”当下只好说道:“大概是一点小小的误会吧。”
  杨浣青道:“我倒听来了一个可靠的消息,恐怕不是小小的误会呢。”
  杨守义道:“什么消息?那里来的?”心里不觉已是有几分不大高兴了。
  杨浣青道:“杨叔叔,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你和家父又是朋友,请愿谅侄女说话不知避忌,据我听到的消息,白坚武是垂涎康灵的美色,他因好不遂,杀了康灵灭口的。”
  杨守义忍住火气,说道:“这种谣言,怎能相信?”
  杨浣青道:“我这消息是从康灵的一个师姐口中得来的。”
  杨守义哼了一声道:“她怎么知道?”
  杨浣青道:“她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对师妹的为人她却是十分清楚的。而且俗语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白坚武干下这桩伤天害理的事情,也决不会完全没人知道。如今她的师姐正在搜寻人证物证,总有水落石出之时。”
  杨守义弗然不悦,说道:“既然还没确切证据,那你就不可偏听一面之辞。”
  杨浣青道:“然则白坚武又怎么说呢?”
  杨守义道:“他说康灵是个淫荡女子,你与一个恶霸混在一起,他不知她是康彻妹妹,将她和那个恶霸并除了。”
  杨浣青忍不住怒火中烧,说道:“康灵决不是如你所说的坏女人,白坚武自己做了坏事,还要毁坏人家名誉,真是可恶之极!”
  杨守义心头一动,忽地说道:“白坚武是好是坏,暂且不谈。我听浩威二弟说过,他说你的师父是武林天骄檀大侠,对么?”
  杨浣青不解他询问自己的师承是何用意,当下点了点头,说道:“不错。”
  杨守义道:“那么双雄双煞来向白坚武寻仇,你怎么知道?”
  杨浣青道:“实不相瞒,当时我是暗中跟踪他们的。”
  杨守义面色铁青,大声说道:“从前在那古庙之中,有人用暗器打伤了白坚武,那个人是不是你?”原来杨浣青是用师傅的打穴手法打伤白坚武的,这一门打穴手法,天下只有武林天骄和完颜长之两人及他们所传的弟子会用,杨守义以前本来疑心是完颜豪的,此时却是疑心杨浣青了。
  杨浣青淡淡说道:“叔叔好眼力,不错,正是侄女。”
  杨守义大怒道:“你因何干出这种事情?即使你认定启坚武是个坏蛋,也该光明正大的向我告发他呀!黑白未分之前,就用暗算的手段,这,这,这——”
  杨浣青道:“这事我是不得而已为的。叔叔,你暂且息怒,请听我的解释如何?”
  杨守义心里想道:“她做这件事,虽然不是侠义道之所当为,但他毕竟是我的晚辈,看在她死去的父亲份上,她做了错事,我也只能严厉的教训她,可不能将她当作敌人翻脸。”当下强抑火气,说道:“好吧,我就听听你如何辩解。你说得合理便罢,否则,你也不必叫我做叔叔了。”
  杨浣青说道:“耿电可曾把完颜长之那封机密文书给你看了?”
  杨守义道:“哦,那封机密文书是你交给耿电的么?”
  杨浣青道:“是杜复夺自完颜长之派往凉州的使者之手,社复给了我的,我给耿电的。请问耿电把这文书与你之时,是否曾郑重的交给过你,请你千万不可让第三人知道?”
  杨守义道:“不错。这是你的意思吧?你是要防犯白坚武?”
  杨浣青道:“不,这是杜复的意思,他也认为白坚武不可靠的。杨叔叔,我知道你与他是八拜之交,假使当时我就向你告发白坚武,你一定不会相信我的说话。嗯,你现在都不相信呢,是不是?”
  杨守义呆了一呆,说道:“真的是社复说过这样的话?他又何所见而云然?”
  杨浣青道:“你们和金鸡岭是有往来的,我岂可胡乱捏造杜复的说话?”
  杨守义喃喃说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其实,他的信心已是有几分动摇了。暗自想道:“杜复是个老成干练的人,他应不至于无缘无故说二弟的坏话。”
  杨浣青继续说道:“杜复何所见而云然,当时我们匆匆分手。我没有仔细问他。但你总有机会见着他的,你可以仔细问他。叔叔,你刚才责备我不该偏听一面之辞,那么我希望你也不要只是相信白坚武一个人的说话。”
  杨守义双眉一轩,说道:“我会去问社复的。但这是将来的事情,现在我却是非回凉州不可。”
  杨浣青道:“你还要回去救他?”
  杨守义道:“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之前,我岂能让结交的兄弟落在敌人手里,置之不理!”
  杨浣青道:“如果他已经投降了敌人呢?你回去救他,岂不是自投罗网?”
  杨守义不觉怒火再燃,说道:“即使他当真做了你说的那件坏事,那也只是他私德有亏。我与他共事二十年,青龙帮成立未久,他就加盟的。若说他会背叛本帮,屈膝事敌,我无论如何,也是不能相信!”
  杨浣青道:“私德有亏,大节也就未必能够坚持。何况他犯的乃是好邪而兼毁谤之罪,并非寻常的小节出入可比。”
  杨守义道:“事情都没有弄清楚呢,你怎么就可以一口咬定?”
  杨浣青听他口气软了几分,再劝他道:“不错,事情是该弄清楚了再行处置的。那晚,我用暗器伤了他,行事有欠光明磊落,你责备我,我也应该向你认错。那是我一时的孩子脾气,要给他一点薄惩,但也还不是要杀他的。不过,在弄清楚之前,你又何必去冒这个险呢?”
  杨守义气平了些,但仍然说道:“将来水落石出之时,如果他当真是如你所说的那种坏人,不用你替康灵报仇,我也要亲手杀他,现在我非回去设法救他不可。他是否投降敌人,我也应该弄个清楚呀!如果是的话,我拼了这条命也得把他除掉,以免为本帮留下后患;不是的话,我坐视他落在敌人之手,那就非但对不起结义的兄弟,更愧对本帮了。”
  这番话他是心平气租之后说出来的,杨浣青知道已是无法挽回他的心思,只好说道:“叔叔既然定要如此,侄女只能先回去禀告龙帮主了。请叔叔多加小心,最好等龙帮主派人到凉州再行动手。”
  杨守义不禁笑道:“我会懂得怎样办的,你一路上也多加小心吧,好,保护耿公子之责,我就交给你了。”
  杨浣青劝他不动,只好让杨守义回凉州去。她独自去追寻耿电的行踪。
  “他们若是上祁连山的话,倒是不难追上。但只怕那位李姑娘未必愿意跟他上祁连山。”杨浣青心想。当下只好一路打听他们的消息。
  杨浣青的猜疑并不全对,但却勉强可以说是中了一半。原来耿电和李芷芳仍然是要上祁连山的,不过他们走的却不是前山的正路,而是绕了一个圈子,从另一条小路转入后山的。
  李芷芳的母亲,内心是不愿意女儿嫁给耿电的,但为了情势所迫,却不能不把他们送出城。
  出城之后,老夫人凄然说道:“芳儿,你爹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这次瞒着他送走你们,他定然大发雷霆,我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够劝他回心转意,但愿咱们母女能够再见,但在你爹息怒之前,你可是不能回家的了。芳儿,妈不在你的身边,你可要好自为之啊!”
  李芷芳也觉心酸,眼儿一红,说道:“妈,我想不到你会对我这样好,我会自己照料自己的,妈,你也要好好保重啊。”
  老夫人回过头来,对耿电说道:“耿公子,我把唯一的女儿交付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待她!”抹一抹眼泪,便叫车夫驾车回城。
  耿电当然是听得懂老夫人的意思的,可是在这般情景之下,却不容他有所辩白,而且,急切之间,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措辞了,只能如此说道:“老夫人大恩大德,小侄永齿不忘,令媛救了我的性命,我也定当感恩图报。”此时,马车已经启行,老夫人在车上说道:“好,那我就放心了。”
  耿电与李芷芳单独相处,心中甚感不安,李蓝芳说道:“妈已经去得远了,你怎么还不走呀?”
  耿电说道:“李姑娘,我是真的衷心感谢你,但我不想多连累你。我的武功已经恢复了六六分,我,我——”
  李芷芳道:“你是想一个人走,把我抛下不理么?”
  耿电说道:“不是这个意思,你给我累得母女分离,我已是于心不安。你是千金小姐,怎方便和我一起上祁连山去?”
  李芷芳道:“你这样快就忘记了妈刚刚对你说些什么吗?”
  耿电心头一震,讷讷说道:“李姑娘,我,我正想和你说
  李芷芳噗嗤一笑,说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不可回家,你是知道的了。你不要我上祁连山,叫我到那里去?”
  耿电初时听她重提母亲的话,只道她进一步就要谈及终身大事,自是不禁惴惴不安。至此方才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想道:“她有弃暗投明之意、我倒是应该成全她的心愿。至于她对我的一片痴情,我恐怕只能辜负她了。但现在却还不是敞开心胸和她说话的时候。”
  李芷芳嗔道:“你怎么不言不语?好,你不喜和我作伴,你自个儿上祁连山吧。我死也好活也好,用不着你管!”
  耿电笑道:“我是在想,你是千金小姐的身份,只怕吃不了那个苦。而且你一上了祁连山,那就更是和你的爹爹公然作对了,以后你都恐怕不能回家啦!”
  李芷芳银牙一咬,毅然说道:“你能够吃苦,我也就能够吃苦。我本来就不值爹爹所为,除非他幡然悔悟,否则他请我回家,我也不会回去呢。”
  耿电说道:“好,你有这个决心,龙帮主一定是会欢迎你的,咱们这就走吧。”
  李芷芳道:“不,咱们可不能从这条路走。”
  耿电怔了一怔,道:“这不是上祁连山的路吗?”
  李芷芳道:“咱们不能现在就上祁连山,要去也只能从另一条路,偷偷的绕后山上去。”
  耿电道:“为什么?”
  李芷芳道:“你忘记了我的哥哥正是担任先行官,目前他正在和大队的官军准备进攻祁连山的么?”
  耿电说道:“咱们此去,不也是正好可以帮忙令兄反正过来吗?”
  李芷芳道:“你把事情想得太容易了,哥哥纵有此意,也必须底下的人都肯听从他的才行。爹爹和完颜豪也不会没有人派去监视他的。咱们给官军碰上,岂非令他更加为难!”
  耿电瞿然一省,说道:“依你说,那该怎么办?”
  李芷芳道:“我熟悉道路,有一条小路可以避开正面的官军。送你上山之后,我再去找哥哥,到时咱们相机行事。只是绕这条路,恐怕要多走几天。”原来她固然是为安全着想,但另一方面,心底里也是盼望和耿电单独相处,能够多一天就是一天。
  耿电可不知她有这么复杂的心事,笑道:“在凉州你是主人,我听你的调度。”
  耿电与她一路同行,比起在总管府中躲在她的闺房之时,相处的倒是自然许多。不过由于她母亲临行的那番活,耿电心里仍是不免有点芥蒂。
  他们走的是一条不见人烟的荒山僻路,好在李芷芳离家之时,早已准备了一袋干粮和一张帐幕,用不着寻觅人家以供食宿。
  走了两天,入山越深,积雪皑皑的祁连山主峰,己是遥遥可见。李芷芳道:“明天走快一些,入黑之前,就可以踏上后山的凝碧峰了。青龙帮的总舵在那座山峰?”
  耿电说道:“在山中间的一座天剑峰。从前山山口入去,大概还要走两天呢。”
  李芷芳曾经偷看过父亲准备奇袭祁连山的军用地图,说道:“从凝碧峰到天剑峰,以咱们的脚程,倒是用不着两天。龙帮主、是懂得兵法的人,凝碧峰险地,定然有人把守,到了那儿,想来也会有人接应了。”原来她所带的干粮是刚好够两个人三天食用的,过了明天,若还没人接应,那可就要自己找了。
  耿电抬头看看天色,说道:“不好,彤云密布,好象要下雨的样子。明天的路恐怕更难走了。”
  李芷芳道:“但愿是一场过云雨。不过明天的事明天才理,现在咱们可得先找一个避雨的地方。”
  此时已黄昏时分,黑云压顶,树林里已是伸手不见五指。耿电借用李主芳的佩刀,斩下一束树枝,点燃了当作火把。
  他们找到了一个山洞,相当宽广,可供两人避雨。雨倒下得不大,不过却是下个不停,和李芷芳希望下的“过云雨”刚好相反。
  寒气袭人,斜风细雨飘来,李芷芳的衣裳也有点儿湿了。耿电冒雨出去,再斩几把枯枝,拿回来生起一堆簧火。
  李芷芳过意不去,说道:“你弄的一身都湿了,你刚刚病好,其实应该让我去的,你却不许我去。”
  耿电道:“我惯了的,算不了什么。烤烤火不就干了。”
  李芷芳道:“斩柴生火,你倒的确好象很是熟练。你爹爹是宋国的一位大将军,你怎么会做这些事情的。”
  耿电说道:“我是十七岁才到江南跟随爹爹的,小时候我和母亲住在北方的一条山村,日子过的很苦。‘屋漏更遭连夜雨’的情况,我已经不知经历过多少次呢。”心里想道:“不过一个月前,我和浣青也曾经历过今晚这样的情景呢。”
  李芷芳甚感兴趣,说道:“是吗?你能不能够说一些小时候的事情给我听听。”
  耿电却好象没有听见她的说话,定睛望着织在洞口的雨丝风片,呆呆出神。
  李芷芳道:“咦,耿大哥,你在想些什么,想得这样出神?”
  耿电如梦初醒,忙道:“没,没什么。”
  李芷芳噗嗤一笑,说道:“耿大哥,你用不着瞒我,我知道你是在想着心事,你是在想你那位‘青妹’是不是?”
  耿电给她说中心事,面上一红,说道:“李姑娘,你怎么老是喜欢拿她来开我的玩笑?”
  李芷芳道:“难道你不是么?你在病中的时候,迷迷糊糊的说梦话,‘青妹,青妹’的说了不知多少次了。有一次还把我错作你的‘青妹’呢,你知道不知道?”
  耿电心里想道:“现在可是应该和她说个明白的时候了。”
  当下说道:“她是我的朋友,她是否已经脱险,当时我也还未曾知道,当然是免不了要惦记她的。”
  李芷芳不由得泛起一股醋味,说道:“是呀,何况她,一个又美丽、又聪明,本领又好的女侠呢!莫说你喜欢她,我电喜欢她的。就只怕她并不喜欢我。”
  耿电说道:“你救了我的性命,她怎会不喜欢你?”
  李芷芳冷冷说道:“你是她的知心朋友,我和你一起回去,只怕她未必会高兴吧?”
  耿电正容说道:“李姑娘,你和我开玩笑不打紧,到了山寨,这玩笑可不能开了。”
  李芷芳更不高兴,说道:“为什么?你是怕我得罪她了?”
  耿电说道:“不是这个意思。李姑娘,有件事我想我应当告诉你。”
  李芷芳怦然心跳,说道:“那你就爽快说吧,别这样吞吞吐吐的了。”
  耿电说道:“浣青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妻子。这头亲事是我小时候母亲替我定下的,当时她还没有出世呢。”
  李芷芳极力抑制心中的激动,位声说道:“恭喜你了,有这样一位好妻子,但未婚妻就是未婚妻,为什么要加上‘名义上’这三个字。”
  耿电苦笑道:“你先别恭喜。我刚才已经告诉你了,这头亲事是指腹为媒的,我是这次离家的时候,母亲才告诉我的,她则根本还没知道。”
  李芷芳道:“她不知道,那你就该告诉她呀!”
  耿电说道:“李姑娘,你不知道,她早已有了意中人了。”
  李芷芳又惊又喜,问道:“那人是准?”
  耿电说道:“是我的一位好朋友,也是青龙帮的。所以我请你到了山寨可别拿她来开我的玩笑了,否则给他们知道,多难为情。”
  李芷芳道:“你怎么知道的?是那位杨姑娘还是你的那位朋友告诉你?”
  耿电说道:“都不是。但我从他们的口气之中却可以听得出来。尤其我的那位朋友,当他和我说到了杨姑娘之时,他的倾慕之情,可说是表露无遗。杨姑娘曾在他家里住过一个多月,他……”说至此处,想起杨浣青传授刀法给罗浩威一事,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私事,自己不该和外人谈说,便即停口不说。
  李芷芳笑道:“他怎么样?你是心里难过,不愿意再说下去么?”耿电面色一端,说道:“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但愿能够玉成他们的好事,岂有反为难过之理?”他口里这样说,心里却自己问自己道:“我当真是没有一点难过么?唉,其实我只是为了顾全朋友的情谊罢了。”
  李芷芳喜孜孜的说道:“你为何不早告诉我,我早知道,也不会拿你们来开玩笑了。”
  耿电说道:“我本来还不想告诉你的呢。说句心里的话
  李芷芳一颗心卜卜的跳。只道他是要向自己倾吐情意了,当下不觉面上一红,不敢接触耿电的目光,轻轻说道:“什么心里的话,想说下去,怎么又不说了?”
  耿电说道:“说句心里的话,我,我要等待他们成婚之后,方才心安。”
  李芷芳道:“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耿电说道:“大丈夫当重道义,那位杨姑娘现在毕竟还是我名义上的妻子。”
  李芷芳不觉又是心里一酸,说道:“啊,我明白。你的意思是说,若然她不另嫁别人,你就非娶她不可。”
  耿电点了点头,说道:“为了玉成他们,我是不会把这件她所不知道的亲事告诉她的。但也必须他们成婚之后,我才不至于担负不义之名。而且——”
  李芷芳道:“而且什么?怎的你说话老是吞吞吐吐?”
  原来耿电想说的是:“纵使他们成了亲,我也不会另娶别人的了。”但一想自己为什么要向李芷芳这佯表白,如此太着痕迹,岂不要令她太难为情,心里想道:“她是聪明人,应该懂得我是避免和她谈及婚姻之事了。”
  李芷芳的心思可没有他这么复杂,不错,她是从耿电口中,听得出耿电对“那位杨姑娘”实是有情,“原来他只是为了玉成朋友,对这头婚事仍是十分重视的。”不过她却误会了耿电后半段说话的意思,只道耿电是要等待他们成婚之后,才向自己求婚。
  李芷芳心里甜丝丝的,望着织在洞口的雨丝风片,默默出神。
  耿电忽道:“李姑娘,你已经察觉了?”
  李芷芳瞿然一省,茫然问道:“察觉什么?”这时她才发现耿电也正是和她一样,靠在洞口,定睛瞧着外面。
  耿电说道:“好象有人从洞口跑过,还‘咦’了一声呢。我以为你已经察觉了夜行人的声息。怎么,你没听见?”
  李芷芳定了定神,笑道:“准是你又在疑神疑鬼了。那天晚上,你不是也听见窗外有人吗,后来什么也没有。”
  耿电说道:“这次我不会听错,而且我还隐约看见人影呢。即使我是‘疑神疑鬼’,也不会‘眼花见鬼’的。就说那天晚上,我也的确是听见了冷笑之声。”
  李芷芳道:“你看见的人影,象是男的,还是象个女的?”
  耿电说道:“象是一个女的。”
  李芷芳给他说得不禁也疑心起来,说道:“好,那么咱们出去瞧瞧。”
  杨浣青和杨守义分手之后,猜想李芷芳不会让耿电回到祁连山去,但若当真如此,茫茫人海,亦是无处找寻。因此她还是决心回到祁连山再说。
  这天她走到一个三岔路口,抬头已是可以看见祁连山了。她问清楚了道路,继续前行。走不多远,看见路边有间茶铺,口里正渴,便进去喝茶。
  北方的路边茶铺,多是兼卖零食的,还有酒喝。她进去的时候,茶铺里只有两个客人在喝酒。
  杨浣青眼睛陡地一亮,这霎那间,几乎就要失声叫了出来。
  原来面朝着她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向她学过刀法的,青龙帮“四大金刚”之中的老三罗浩威。
  罗浩威一看见她踏进门来,就摇了摇头,抛了个眼色,示意叫她不可相认。
  尘在罗浩威对面的那个客人,是个浓眉大眼的汗子,面前放着满满的一碗酒,尚未沾唇。他与罗浩威并不交谈,一双眼睛却盯着罗浩威。
  汤浣青在他们侧边的一张桌子坐了下来,心里好生奇怪:“看情形他们似乎是并不相识的,却为何又同坐一张桌子?”这茶铺虽然规模甚小,也有五张桌子之多。这粗豪汉子放着空的桌子不坐,偏要坐在罗浩威的对面,事情当然是显得极为蹊跷了,汤洗青蓦地心头一动,“这汉子我好象是在那里见过的?”
  蓦地想了起来:“原来他就是完颜豪的那两个随从之一。”那天完颜豪进城之时,杨浣青曾经看见过他们的。
  完颜豪带来凉州的两个随从,一个名叫郑友宝,精干分筋错骨手法;一个名叫西门柱石,练的则是毒掌功夫。西门柱石包就是那天晚上带领凉州武士来过王吉那间豆腐店搜查的人。杨浣青已经从杨守义的口中知道他门的来历,心里想道:“此人眉心隐隐有股黑气,想必就是练有毒掌功夫的那个西门往石了。听说他是横行关外的大魔头西门牧野的侄儿,倒也不可小觑了。”
  杨浣青猜得不错,这个人果然是西门柱石。
  原来西门柱石是奉了完颜豪之命,在城外要道注意从祁连山那方来的可疑人物了。另外一个附带任务,则是暗地追查耿电和李芷芳的下落,看他们是否上祁连山。他和云中燕订了约,不能捕捉他们,但若然打听得他们确实是上了祁连山的话,却可以用来威胁李芷芳的父亲,好叫凉州总管李益寿更非听他的话不可。
  西门柱石没有发现耿电的行踪,却发现了从祁连山下来的罗浩威。
  西门柱石是个武学行家,看得出罗浩威也是个“会家子”,是以早就起疑。他就一路跟踪罗浩威,要找个适当的机会试探他。
  他见罗浩威摇了摇头,乘机就发作道:“你摇头摆脑干嘛,是不是讨厌老子?”
  罗浩威是要到凉州去的,不想给他识破身份,忍着气说道:“这酒烫口,我喝了摇头,关你什么事?”
  西门柱石道:“我生平就是爱管闲事,你打那儿来,往那儿去?说来听听。”
  罗浩威情知这场冲突难有避免,冷冷说道:“你爱管闲事,这是你的事。我可不喜欢人家管我的事。”说罢,拿起杯筷,搬到另一张桌子去。
  西门柱石跟着过来,仍然坐在他的对面。罗浩威怒道:“你一路跟着我,纠缠不休,究竟是何用意?这茶铺里又不是没有空的桌子!”
  西门柱石哈哈大笑道:“老兄何必着忙,我是有心和你交个朋友的。来,来,来,我敬你一碗酒。”
  只见他的两根拇指浸入酒中,捧起那碗满满的酒,不由分说的就朝着罗浩威的面门推过去,强迫罗浩威喝这碗酒。
  罗浩威怒道:“谁和你交朋友?”身形一晃,那只碗滴滔滔的转了一圈,酒却没有泼出。
  这一招奇快的手法,正是从快刀的刀法中化出来的。杨浣青心里想道:“不在我用心教他,这一招拨草寻蛇,他使得比我还要纯熟。”
  可是这么一来,罗浩威也就露了底了。
  西门柱石怔了一怔,随即哈哈笑道:“好一招快刀的截手法,阁下敢情是青龙帮四大金刚中的罗浩威了?”
  罗浩威沉声说道:“是又怎样?”
  西门柱石道:“在下久仰四大金刚之名,那就更要和罗三哥交个朋友了。嘿嘿,这碗酒你是非喝不可!”
  罗浩威道:“不喝又怎么样?”
  西门柱石道:“不喝敬酒,你想喝罚酒吗?”
  罗浩威哼了一声,正要发作,忽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交朋友可是要两厢情愿的,西门先生,我和你交交朋友。”
  杨浣青刚才进来的时候,西门柱石早已留意,见她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也不怎样放在心上。但此际杨浣青却忽地替罗浩威出头,俗话说得好:“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西门柱石就不由得不有点暗暗嘀咕了。
  西门柱石的一双眼睛朝着杨浣青上下打量,嘴里笑道:“有这样美貌的姑娘愿意和我结交朋友,我是求也求不到的。请问姑娘贵姓芳名,何以肯给我这样大的面子?”他口头轻薄,心中则是惊疑:“这女子好象在那里见过似的?奇怪,我不认识她,她却知道我的名字。”
  这谜底迅即揭开,杨浣青冷冷说道:“你曾经到过王吉的豆腐店要捉拿我,你还不知道我是姓甚名谁吗?”
  此言一出,西门柱石不禁大吃一惊,失声叫道:“你,你是小魔女?”
  杨浣青淡淡说道:“不错,我就是你们叫做小魔女的杨浣青。那天我不在王吉的豆腐店,累你们扑了个空,很是过意不去,你门有心和我‘交朋友’,我岂可令你们失望?”
  西门柱石暗自想道:“单打独斗,我只怕不是这小魔女的对手,何况旁边还有一个罗浩威?”此时,他那里还敢说轻薄的话,一面后退,一面说道:“姑娘赏面,在下可是不敢高攀。”
  杨浣青拦在他的面前,说道:“你想溜走么?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这个‘朋友’我是交定的了,这碗酒你喝下去!”
  西门柱石大惊失色,说道:“什么,你要我喝这一大碗酒。”原来这碗酒他已是下了毒的。
  杨浣青道:“这是你刚刚划出来的道儿,我如今是借花献佛!嘿嘿,你不喝敬酒,难道是想喝罚酒么?”
海上升明月,霞光万物声;青山依旧在,跃试照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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