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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雷电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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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7-08-26
第八回 勇斗强敌

  不过数招,轰天雷又着了一掌。这一掌打中他的前胸,伤得更重。胸口的一只掌印,清晰可见!
  吕东岩看不过去,冷笑说道:“年震山,你好歹也算得是个成名人物,用这样狠辣的手段对付一个后生小子,胜了脸上也不光彩!你要逞强,我和你较量!”
  年震山道:“好,那你就和这小子并肩子上吧,年某以一敌二,又有何妨?”
  轰天雷似乎全神只顾厮打,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吕东岩说些什么,他压根儿就没理会。只见他圆睁双眼,紧咬着牙,只是和年震山哑斗!
  轰天雷不愿退下,以吕东岩的身份,如何能够上去和他联手御敌?年震山也明知他不敢失体面,乐得说说风凉话儿。
  可是他面对着和他狂斗的轰天雷,却是不由得有点害怕,颇感难以应付了。
  “这小子不知是吃了老虎的心还是豹子的胆,老子纵横半世,倒未会过这样不怕死的人!打死他不难,只怕要受天下英雄所笑!不打死他,他却又纠缠不休,这可如何是好?”
  此时已经斗到了将近二百招了,轰天雷固然是身上受伤,气力大不如前,但年震山亦是累得满头大汗,颇有难以为继之感。轰天雷的气力虽然大不如前,但每一拳打出,每一掌劈来,依然是虎虎生风。
  年震山一咬牙根,心里想道:“宁可给天下英雄耻笑,可不能给这小子打败!”想至此处,杀机陡起,目露凶光,突然一跃而起,喝道:“好小子,我送你回老家吧!”
  年震山号称“黑鹰”,这凌空一击,正是他的威名绝技,他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只见他双臂箕张,凌空扑下,当真就似一只硕大无朋的黑鹰!
  众人惊呼骇叫声中,轰天雷一个跟斗翻了出去,眼看就要跌了个四脚朝天,忽地手肘一撞地底,却又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嘶哑着声音叫道:“我还未有输呢,年震山,来呀,上呀!”
  只见他的背上五个窟窿,鲜血汩汩流出。原来他已是被“黑鹰”年震山的鹰爪手插着了。
  在他将要倒地之际,吕东岩再也顾不得什么比武规矩,飞步上前,一方面是要把轰天雷扶起来,一方面是准备替他抵挡年震山的追击。
  可是就在他还差一步,未到轰天雷的身边之际,轰天雷已是自己站起来了,而且还说出那样话,还要和年震山再打下去!
  年震山忽地一声干笑,脸上殊无得意神气,与其说是胜利的笑声,倒不如说是苦笑。
  轰天雷怒道:“你笑什么?”
  年震山道:“咱们用不着再比了。”
  轰天雷道:“我还没有倒下去呢,你就算赢了我么?”
  年震山道:“不错,你没有输,是我输了!”
  此言一出,满堂宾客都是大为诧异,高登禹道:“师父,你——”
  年震山苦笑道:“这位凌老弟,是我平生仅见的少年英雄,武功超群那是不用说了,更难得的是豪气干云,令人心折。年某从来不轻易赞许别人,如今对这位凌老弟可是心服口服,我是自愿认输了。吕老哥,咱们的账也不用再算啦,请恕我来打扰,后会有期!登禹,咱们走吧!”
  轰天雷遍体鳞伤,还要再打,已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年震山分明已是稳操胜券,再打下去,不难取了轰天雷的性命、却忽地自愿作输,更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吕东岩看着他们师徒的背影走出大门,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想不到事情竟会如此了结,让自己度过难关,当真仿佛是做了一场恶梦。
  老英雄蒋中平初时也是和众人一样,呆了一呆,此时忽地哈哈笑道:“黑鹰年震山拿得起放得下,这一认输,聪明极了,果然不愧是个老江湖!”
  经蒋中平一语道破之后,许多人也都跟着明白了。有的人便向吕东岩奉承:“吕庄主,用不着你老亲自出手,黑鹰已是怕了你啦!”更多的人对轰天雷夸赞:“凌老弟,你这次可真是一雷天下响啦!连名震江湖的黑鹰也不能不佩服你了!”
  吕东岩听了那些奉承的说话,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惭愧,说道:“还是多亏了我这位凌贤侄,若不是他挫折了黑鹰的气焰,黑鹰岂会一走了之。当真较量的话,只怕我也未必能是黑鹰对手。”
  年震山的自愿作输,的确是如蒋中平所说:聪明之极!
  要知他是一个早已成名的人物,和吕东岩是同等的身份,轰天雷事实是打不过他,众人有目共睹,他自愿作输,还可以博个爱惜后辈,但假如他不肯认输,再打下去,固然轰天雷性命难保,但胜了轰天雷,他自己也必将精疲力竭了。那时吕东岩能放过他么?他有言在先,胜了轰天雷是必须和吕东岩再斗的。
  又即使吕东岩烙于身份,不屑斗他。,但他重伤轰天雷,甚至杀了轰天雷,众宾客激于义渍,又肯放过他么?
  权衡轻重,与其和吕东岩性命相博,当然是毋宁向轰天雷认输了。
  吕东岩是和他身份相等的成名人物,他一向后辈认输,吕东岩自是不能再迫他决斗的了。
  俗语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年震山就是打言这样的主意,走出了吕家的大门的。
  年震山师徒一走,众宾客都争着围拢上来。吕玉瑶挤不进去,在人堆外面叫道:“爹爹,你还不赶快给这位凌师兄里伤!”
  话犹未了,忽听得轰天雷大笑三声,叫道:“我赢了!”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在笑声中卜通倒地!
  原来他委实是伤得极重,刚才不过是凭着一股勇气支持的,年震山一走,这股气一松,登时只觉天旋地转,再也支持不住了!
  宾客中有精于医道的“点苍医隐”叶元章替轰天雷把了把脉,说道:“这位凌少侠的奇经八脉都已受伤,幸亏他的真气未散,尚未至于有性命之忧。不过——”
  吕东岩连忙问道:“不过怎么样?”
  叶元章道:“不过也得好好调治才行。没有三五个月,恐怕是不能复原的了。唉,可惜我的一枝千年何首乌没有带来!”原来他诊断的结果,倘若没有补气培元的灵药,轰天雷纵然医得好,也会得个痨病,一身武功,恐怕也要从此废了。
  蒋中平道:“我有一枝老山参,不知行不行?”
  拿出来给叶元章一看,叶元章大喜道:“行呀,这是长白山的老山参,功效稍逊于千年何首乌,但已是可以保住凌少侠的元气了。”
  蒋中平笑道:“吕大哥,说老实话,这枝人参我本来是想送给际作寿礼的,心里又有点舍不得。现在不送给你,送给这位世侄了。”
  吕东岩喜出望外,连忙说道:“这可比送给我,我更领你的情。”
  青城派的名宿萧欣圣跟着拿出一个瓷瓶,说道:“这是我自制的生肌白玉膏,吕庄主,你拿去每天替他敷一次伤。”青城派的生肌白玉膏是外科圣药,比侄何金创药都好,吕东岩接了过来,说道:“待我这侄儿好了,我再带他上青城山向你叩谢。这次真是多蒙各位相助了。”
  萧欣圣道:“谢什么,这是应该的。”
  丘大成站在一旁,心里酸溜溜的想道:“这小子可变成了凤凰啦,大伙儿都捧着他!”
  吕东岩向宾客作了一个罗圈揖,说道:“我要向各位行个罪,给他先行调治,待会儿再出来陪各位喝酒。”
  蒋中平道:“大家都是老朋友了,你客气什么,当然是先给凌少侠治伤要紧。”
  众宾客让出一条路,吕东岩这才能够把轰天雷从人丛里扶出来,吕玉瑶和丘大成跟在他们后面。
  轰天雷受伤之事,早已有家人禀告给吕夫人知道,吕夫人已经布置好一间静室,给轰天雷权充病房。
  吕玉瑶亲手替轰天雷敷上生肌白玉膏,看见轰天雷几乎体无完肤,忧心忡忡的问道:“凌师兄伤得真重,爹爹,你看能治好吗?”
  吕东岩笑道:“有老山参和生肌白玉膏还怕什么,叶元章说治得好,那就一定治得好。”
  丘大成跟着表妹进来,表妹一直没有和他说话,好象忘记了他站在身旁似的,不由得又妒又恨,满肚皮都是酸气,说道:“这位凌师兄有表妹细心服侍,当然是一定会好得更快了。”
  吕玉瑶也没有看他面色,便道:“今天若不是多亏了他,我就要平白受人欺负了,服侍他是应该的。对啦,你也是多亏他才得保存一条臂膊的呢!”
  丘大成面上一阵青一阵红,说道:“是呀,他是我的大恩人,我还没有多谢他呢。可惜我也受了点伤,却不能够服侍他了。”当下皱起眉头,作出忍受疼痛的模样,其实他受的只是皮肉之伤,敷上了金创药,疼痛早已止了。
  吕夫人心里想道:“玉瑶对他的伤间也没间,怪不得他要吃醋了。”她比女儿心细得多,丘大成那一脸妒嫉的神情,她当然是看得出来。当下连忙说道:“大成,你自己的伤也应该保重身体,小心调治。有我们照顾凌铁威已经够了,你回去歇息吧。东岩,你看要不要请叶元章替他补看一把脉,开张方子。”
  丘大成道:“用不着这样兴师动众了,我的伤不要紧的。”
  吕夫人道:“那也应该早点歇歇。”
  丘大成不想离开表妹,可是更不愿意在她身旁边看着她服侍轰天雷,心里想道:“还是眼不见好些,免得自己生气。”于是说道:“多谢姨母关怀。凌师兄醒来,请表妹替我向他多谢吧。”灰溜溜的走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轰天雷方始渐渐醒了过来,人还是迷迷糊糊的,不过已经多少有了知觉。
  迷糊中,轰天雷隐约听得吕东岩说道:“凌浩那封信你藏好没有?”
  听得吕东岩提起他父亲的书信,这封信说的什么,正是他想要知道的事情,是以虽然是在迷迷糊糊之际,精神也不知不觉的集中起来,又清醒了几分了。
  吕夫人道:“你突然提起这封信干吗?当然是早已藏好了。”
  吕东岩道:“你没有让玉儿看过吧?”
  吕夫人道:“你怎么这样善忘,你不是和我说过,叫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阿玉的吗?我怎能还让她看这封信?”
  吕东岩笑道:“我现在倒想改变主意了。”
  吕夫人眉头一皱,说道:“我看这事情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刚刚说到这里,就听得吕玉瑶的声音叫道:“爹,凌大哥醒了没有,参汤已经弄好啦。”随即就听见她走进房间的脚步声,原来她刚才是出去给轰天雷煎药的。
  吕东岩笑道:“你倒很挂念你的凌家哥哥,他还没有醒呢。”
  吕夫人道:“这碗参汤先放一边,冷它一冷,再给他喝。”
  吕玉瑶道:“爹,你刚才和娘谈些什么,为什么我一进来,你们就不说了。”
  吕东岩笑道:“没什么。不过是在谈你的凌大哥罢了。”
  吕玉瑶道:“对啦,我正想问你,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你提过凌家伯伯。”
  吕东岩道:“我本来想待你长大一些才告诉你的,现在凌家哥哥已经来了,我就告诉你吧。”压低声音说道:“他的曾祖是轰天雷凌振,轰天雷凌振你知不知道?”
  吕玉瑶又惊又喜,跳了起来,说道:“是梁山泊一百零八条好汉当中的轰天雷凌振么?”
  吕东岩道:“哄声,提防隔墙有耳。给外人听见了可不是当耍的,你要牢牢记住,切不可泄漏出去。”
  吕玉瑶道:“你当我是小孩子么,我懂得的。”接着又埋怨母亲道:“娘,你为什么不和我早说,只说他是爹爹的世交。”
  吕夫人道:“你现在知道也不迟呀。其实你不知道还好些。”
  吕玉瑶道:“我说过我决不会泄漏的,你们怎的老是不放心我!”
  吕东岩笑道:“刚才我和你娘说,凌家这孩子看似傻里傻气,人倒很是不错,有一副热心肠。”
  轰天雷心里想道:“吕伯伯刚才分明是在谈爹爹的那封信,不是谈我,为什么他要对女儿说谎?”
  心念未已,只听得吕东岩又笑着说道:“玉儿,我问你一句话,你老实回答我。”
  吕玉瑶噘着小嘴儿道:“爹爹,我几时和你说过慌话。你要问我什么?”
  吕东岩道:“你喜不喜欢凌大哥?”
  轰天雷本来想要睁开眼的,听了这句话,可不敢睁开了。心里想道:“倘若给吕姑娘知道我在偷听,可是不好意思。”
  吕玉瑶怔了一怔,说道:“爹爹,你这句话可是问得有点奇怪。”
  吕东岩道:“何以你觉得奇怪?”
  吕玉瑶道:“凌大哥这次帮了咱们的大忙,替你挽回了面子。爹爹,难道你不喜欢他么?”
  吕东岩笑道:“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你也快满十八岁了,我是想要知道、知道——”
  也不知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脸上却泛起一朵红云(可惜轰天雷看不见),说道:“爹爹,你今天是怎么啦!爹爹,你要知道什么?”
  吕东岩笑道:“好,我换个说法问你吧,你喜欢凌大哥多些,还是喜欢表哥多些?”
  吕玉瑶道:“爹,你为什么这样问我?我和凌大哥还是今天才相识的呢。”
  吕东岩道:“那么,你是喜欢表哥多些了?傻孩子,对爹娘害什么羞,说吧?”
  吕玉瑶顿足道:“我不知道!”话虽如此,毕竟还是透露了一点口风:“表哥待我很好。不过,凌大哥的为人是很值得令人敬佩。爹,你别问我了好不好?我都没有想过呢!”
  吕夫人连忙说道:“是呀,玉儿年纪还小,你也用不着这样着急问他!”
  吕东岩道:“不过凌浩那封信却是要我回覆的。”
  吕玉瑶问道:“凌家伯伯给了你一封什么样的信?”忽地发现爹爹脸上的笑容有点古怪,她是个小巧玲珑的姑娘,登时料到了几分,不由得脸上又是一红,连忙说道:“爹,你们大人的事我不想知道了。你问我已经问得多啦,现在也该轮到我问你了”
  吕东岩道:“你要问我什么?”
  吕玉瑶道:“爹,你是怎样和那黑鹰年震册结上了梁子的?”
  吕东岩笑道:“这不也是我们大人的事吗!”
  吕玉瑶撒娇道:“我要知道,我要知道嘛!”
  轰天雷听了他们父女的对话,心头却是不禁卜通通的乱跳了!
  “爹爹那封信说的是什么呢?吕伯伯一再提起那封信,跟着就问他的女儿是不是喜欢我,难道这两件事情是关连的?”轰天雷虽然为人老实,却并非愚笨,隐隐猜到了几分,心头不由得卜通卜通的跳了。
  也许是他的心情紧张之故,不觉动了一下。吕夫人道:“凌世兄醒来啦!”
  轰天雷不便再装熟睡,缓缓张开眼睛。吕东岩喜道:“好了,醒来了!你觉得怎样?”
  轰天雷道:“似乎好多了。多谢伯父伯母的照顾。”
  吕东岩道:“你先别说话。玉儿,给参汤你凌大哥喝。”
  “不知他可听见了爹爹和我刚才的说话?”吕玉瑶心里也是卜通卜通的跳,给轰天雷喝了参汤,便即向他试探,说道:“凌大哥,我们刚才正说起你呢?”
  轰天雷道:“说我什么?”
  吕玉瑶道:“爹爹说你很有侠义心肠,他很喜欢你。这次多亏你给爹爹挽回了面子。”
  轰天雷道:“这是应该的。但不知伯父和那黑鹰年震山是怎样结下的梁子?我醒来的时候,好象你正在提起这件事情。”
  轰天雷从来没有说过谎,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心里暗暗惭愧。
  吕玉瑶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想道:“原来在这之前的说话,他果然全没听见。”
  吕夫人却听出了一些破绽,心里想道:“他一定不仅是听见了这几句话,那有这样巧的!唉,他若知道这件事情,留他久注,只怕他对玉儿定会有非份之想。说不定他们两人或许还会闹出事来?可是他现在是受了重伤,叶元章说过,恐怕是要半年才能复原的。我总不能将他赶出去呀。这可如何是好?除非早些替玉儿和大成定了名份。”
  吕东岩沉吟半晌,说道:“这事我从来不向外人说的,但凌贤侄你不是外人,我和你说自是无妨。”
  轰天雷道:“若是不便说的,侄儿也不必知道了。”
  吕东岩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最好不要泄漏出
  轰天雷心里有点不大舒服,想道:“你信不过我,那就别说了”这话他停在口边,吕东岩已是说出来了。
  “这是十年以前的事情了,我有一位朋友,是在洛阳开虎威镖局的总镖头孟霆,那年我恰巧经过洛阳,住在他的镖局里。他要我替他保趟镖,这个‘镖’可是十分奇怪!”
  吕玉瑶大感兴趣,笑道:“爹,我不知道原来你还会当过镖师,保的是什么镖,十分古怪?”
  吕东岩道:“你猜是什么,是一个十六七岁的文弱书生。”
  吕玉瑶道:“是什么豪门公子么?”
  吕东岩道:“他的祖先倒曾经做过宋朝的官,宋室南渡之后,他的父亲就跑到江南去了。他是寄托亲戚家里养大的,这个亲戚是在乡下教蒙馆的,所得只堪糊口。”
  吕玉瑶道:“那他为何要请保镖,还怕有人打劫他吗?而且他也花不起钱请镖师呀。”
  吕东岩道:“虎威镖局的总镖头盂霆也是一个极为古怪的镖头,行事与众不同。有时你愿出千两黄金也未必能请得动他,有时他却分文不取,义务帮你保镖。他的保镖是因人而施的。”
  轰天雷道:“我曾听爹爹说过一个盂霆保镖的故事,听说三十年前,在洛阳隐居的武学大宗师韩大维曾托他,护送女儿到扬州成婚,当时他不知道韩大维的身份,要了韩大维黄金千两作保镖,途中被强盗抢劫,孟霆打不过那帮强盗,还幸亏是那位韩姑娘出手,才得解围。不过韩大维还是感激他,因为其时正是蒙古进犯中原之际。韩大维又有病在身,他的女儿是准新娘,一个新娘是不能自己跑到夫家完婚的。这个‘镖’除了他没人肯保。那次也幸亏是孟霆保镖,才只不过碰上一帮强盗否则还会遇上更多麻烦呢。”(按:这一故事,事详“鸣镝风云录”)
  吕东岩道:“不错,后来韩大维和他成为好朋友,我和他就是在韩大维家里认识的。那时我还是一个初出道儿的雏儿,以晚辈的身份去拜谒韩大维,算起来我和孟霆也有了将近十年的交情了。”
  吕玉瑶笑道:“这次也是去送人完婚么?”
  吕东岩笑道:“不是。那个书生是要到江南找他父亲。”
  吕玉瑶好奇偈心大起,问道:“他是怎地会找到孟霆来作保镖的?”心想与孟霆往来的,除了武林人物,就是富商大贾,一个在教蒙馆的穷亲戚家里养大的穷小子,怎能和孟霆结识?
  轰天雷道:“这书生会不会武功?”
  吕东岩道:“我也曾怀疑他的亲戚是武林侠隐,但我和他谈论,他却只会吟诗作对,丝毫不懂武功的。”
  吕玉瑶道:“这就奇怪了。”
  吕东岩继续说道:“这个书生姓耿名电。至于他怎地会找到孟霆来作保镖,或者是孟霆自动给他保镖,孟霆都没有说。
  “他只是和我说道:这位耿公子是我朋友的儿子,我一个人送他到江南去找父亲,放心不下,你肯不肯帮我的忙?”
  “当时我也觉得有点奇怪,要知道孟霆乃是当今最负盛名镖头,虎威镖局也是最大的镖局,护送一个不名一文的穷书生,莫说没有强盗打劫,就是有强盗打劫,孟霆还怕应付不了?再说虎威镖局有数十名镖师,孟霆不放心,为什么不多派几个镖师,一定要我帮他的忙?
  “但我知道孟霆的脾气,他若是肯说的早就对你说了,不肯悦的,或者是未到时机不想就说的,他不会多说半句。那位耿公子父亲的身份,也是他后来才告诉我的。”
  吕玉瑶道:“他的父亲是什么身份?”
  吕东岩笑道:“我暂且卖个关子,盂霆是后来才告诉我的,我也押后再告诉你们。”
  接着说道:“孟霆当时问我,别的事情你不用多管,我只是要你的一句话:你肯不肯帮老朋友的忙?”
  “这是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但我和孟霆亦已是有了将近二十年的交情了,冲着这份交情,我还能够不帮他的忙吗?”
  “于是我不再多问,就和孟霆作伴,给这位耿公子保镖了。
  “路上孟霆和我说,若是碰上有人要危害耿公子,由他先来对付,对付不了才要我帮忙。他又说:你在一旁观战,若是自忖武功比不过对方,就得赶紧带这位耿公子逃跑,至于我的生死,那你就不必管了。
  “我听他说得这样严重,心里还在暗暗好笑:‘一个穷小子还怕有江湖海盗打主意?,那知真的就有!”
  吕玉瑶道:“想必是黑鹰年震山了?”
  吕东岩道:“不错,那天我们在黄昏时分经过一个险要的山欺,正是年震山在那里等候我们。
  “那天孟霆本来是很小心的了,他要在日落之前经过那个山坳,就是想避免风险的,不料还是碰上了。
  “最初我遵守盂霆的叮咛,袖手旁观,一看不对,我就赶忙去替他,叫他带耿公子逃跑!
  “按照孟霆的脾气,平时他是一定不肯让我这样做的,但当时他无暇和我争论,只好带了耿公子逃跑!”
  轰天雷听到这里,不由得大为钦佩,心里想道:“怪不得到爹当他是好朋友,果然是侠义可风!”他初到吕家之时,一来因为受阻于知客,二来见了吕家的气派,说实在话,虽然不至于对吕东岩有甚恶感,却也没有多大的好感的。在他的心目中,总觉得吕东岩和他的父亲、师父不大象是一个路子的人。至此对吕东岩的观感,方始改变。
  吕玉瑶泪盈于睫,说道:“爹爹,你、你——”
  吕东岩道:“咦,好端端的,你怎么哭起来了?”
  吕玉瑶道:“不,不,我是喜欢,爹爹,你真好。”
  吕夫人笑道,“傻孩子,你现在才知道爹爹好么?”
  她是和女儿打趣,却不知吕玉瑶真的是这样想。她在想道:“原来爹爹从前还是曾有过这样一桩侠义的行事,何以他现在却好象变成了怕事了呢?难道就是因为和黑鹰那一战吓得胆小了么?”
  吕东岩继续说道:“孟霆和耿公子逃跑之后,我没有牵挂。放心和年震山恶斗。他果然不愧是名震江湖的黑鹰,孟霆已经消耗了他许多气力,他的七十二路鹰爪手还是招招狠辣,厉害非常,你们瞧,这就是他在我身上留下的标志。”
  吕东岩脱下长袍,袒露背心,只见背上有五道疮疤,每道伤痕都有三寸来长,令人触目惊心。
  吕玉瑶叫道:“爹,你是给那黑鹰抓伤了!唉,这个伤可真是不轻呢!”但回头一看,看了看躺在床上遍体鳞伤的轰天雷,心里又再想道:“不过,比起凌大哥的伤,却又算不了什么。凌大哥刚刚出道,就敢于和黑鹰拼命,更是值得令人佩服。”
  吕东岩微笑说道:“不错,这是给他的鹰爪手抓伤,伤得的确不轻。但我终于还是把他打败了。我在他的身上也留下三个窟窿,是给我的利剑刺穿的,伤得也未必比我轻了!”说罢哈哈大笑。
  吕玉瑶道:“那位耿公子呢?后来你可曾见过他?”
  吕东岩道:“他们早已走得远了,我受了伤,那里还追得上他们。孟霆后来是曾见过的,那位耿公子则一直没有见过了。”
  吕玉瑶道:“爹爹,你这故事还未说完吧。那位耿公子到底是什么身份?”
  吕东岩笑道:“你别这样心急,让我一桩一桩的来说。”
  他喝了一杯,歇了一歇笑道:“玉儿,你今天能过这样的好日子,说起来还是那位耿公子之所赐呢。”
  吕玉瑶想了起来,说道:“不错,我记得小时候住的是泥屋茅房,后来忽然搬到青砖大屋来了。那一年——”屈指一算,接着说道:“恰好是在十年之前。爹爹,敢情是因为你救了那位耿公子,他报答你的。可是你不是说过他是一个不名一文的穷小子吗?”
  吕东岩笑道:“这位耿公子可是一位大有来头的人物,不过这座房子可不是耿公子给咱们盖的。玉儿,你应该想到是谁吧?”言下在有得意神色。
  吕玉瑶道,“是孟霆伯伯?”
  吕东岩道:“不错,是孟霆。”忆起往事,一面笑一面说道:“那年我回到家里,准备养伤。一回来看见咱门的那座旧房子已经不见了,却盖上了一座青砖大屋,我也很惊诧呢!后来见了你妈,方才知道是盂霆给咱们盖的。”
  吕夫人接着说道:“盂霆还派人送了一千两金子来。我本来不敢收的。来人却说是你寄存在孟霆那里的金子,要我非收不可,弄得我也是十分惊诧。”
  吕东岩道:“后来我养好了伤,特地再到洛阳,退还这一千两金子给他。孟霆哈哈大笑,对我说道:‘你给我保了一次镖,这是你的镖银呀!本来是你的东西,你怎么拿回来给我?我说,你不是也没收那位耿公子的镖银吗?他说:‘我做这行,有时也收了不应该收的镖银,例如韩大维给我的那一千两黄金就是我不该要的。现在我就拿他这一千两黄金送给你,也不过是求心之所安罢了。你若不肯收下,那就不够朋友了。”无可奈何,我也就只好厚颜收下啦。孟霆是为了我帮忙他救了那位耿公子酬报我的,所以我说,递本追源,咱们今天能够过这个好日子,还是拜那位耿公子之所赐呢。”
  吕东岩细说他“发迹”的往事,轰夭雷听得颇感有点刺耳,心里想道:“吕伯伯口里说不爱钱,但也得了这一千两黄金,心里其实是十分欢喜的。”
  吕玉瑶也似乎听得有点不耐烦了,打断父亲的话,说道:“爹,这些不紧要的闲事你以后再说不迟,先说紧要的吧。”
  吕东岩道:“什么才是紧要的事?”
  吕玉瑶道:“那位耿公子究竟是什么身份,你说了半天,还没说到呢!”
  吕东岩笑道:“你这丫头真是急性子,好吧,你急于知道,我现在就告诉你们吧。”说到这里,却又慢条斯理喝了一杯热茶,这才回过头来,对轰天雷道:“你听过耿照这个名字么?”
  轰天雷道:“是不是有江南大侠偈称的耿照?——
  吕东岩道:“不错,这位江南大侠就是那位耿公子的父亲。”
  吕玉瑶道:“这我可不明白了。他既然是江南大侠的儿子,问以却又不会武功?”
  轰天雷道:“莫非他是真人不露相,假装不懂武功?”
  吕东岩道:“这倒不是。我与他同行数千里,相处两月多。他若懂得武功,决不能瞒过我的眼睛。”
  轰天雷仔细一想,也觉得自己的猜疑不能成立。“这位耿公子如果懂得武功,在那样危急的情形之下,他又怎能袖手旁观,忍心让孟霆和吕伯伯替他拼命?”
  吕东岩笑道:“你们不用费神猜测了,我告诉你们吧。这里头有个缘故。
  “这位耿公子在盂霆送他到江南之前,是还没见过父亲的。
  “她母亲怀着他的时候,正是兵荒马乱之秋。耿照当时是在南宋名将虞允文的军中,奉了军令,潜回北方已经沦陷的家乡侦察敌情。他在家乡成了礼,本来是准备夫妻一同回江南去,不料妻子怀了孕,而战事又突然爆发,战事一起,他就必须提前回去,禀报军情了。
  “当时产期已近,耿照只好托个亲戚照料他们母子。以为待得太平之后,就可以回来接他们的。不料连年战乱,金宋交兵之后,接着又是蒙古侵犯中原。耿照在南宋出任军职,也做到总兵的职位。官做得大了,也越发不能擅离防地了。
  “到了这位耿公子三岁那年,他的母亲才得一位江南来客带来的消息,说是耿照在某次战役中受了重伤,如今正是吉凶未卜。
  “耿夫人一听这个消息,当然急着回去照料丈夫,可是当时金宋正在长江对峙,柑途金兵的哨所又是星罗棋布,即使她的身份能瞒得过敌人,也决不能带了一个三岁大的孩子偷渡长江。
  “无可奈何,耿夫人只好仍然把孩子留在亲戚家中,单身回去寻夫。
  “这一去就去了十三年,他们夫妻不但没有回过乡下,连消息也断绝了。是以这位耿公子的父母虽然都是有一身超卓的武功,他却是一窍不通,只懂吟诗作对。”
  吕玉瑶道:“哦,他的母亲也是一位女侠吗?”
  吕东岩道:“不错,耿夫人是耿照的表妹,姓秦,名弄玉。二十年前,在江湖上也是颇有名气的女侠呢。”(按:耿照夫妻的身世,见拙著“狂侠·天骄·魔女”)。
  轰天雷道:“黑鹰年震山拦途截劫这位耿公子,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吕东岩道:“对这一点,我也还是捉摸不去。”
  吕东岩继续说道:“耿夫人南归之时,曾留下一串夜明珠给她的儿子。这是耿家的传家之宝,价值连城。不过耿夫人将它留给儿子,倒并非因为它是稀世奇珍,而是预防有甚意外,溜下来作为他年父母儿子相认的信物的。
  “耿电十六岁的时候,那个亲戚将他带到虎威镖局,求见总镖头孟霆,说是有件事情,只能和孟霆一个人说。
  “镖局里常有客人要来保‘暗镖’的事,是以孟霆也不觉得奇怪,就在密室里接见他们。
  “客人把耿电的身份告诉了孟霆,接着拿出了那串夜明珠,说道:‘我是个穷酸,付不起镖银。总镖头若肯答应将这孩子送到江南,这串夜明珠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就当作是耿家付你的镖银吧。”
  “孟霆如何肯要,当下哈哈一笑,问那客人道:‘你我素昧平生,何以你敢把这样秘密的事情告诉我?不怕有灭门之祸么?’要知耿照已经是宋国驻防长江南岸的一位总兵官,此事倘若有人向官府告发,收藏耿公子的这位亲戚的确是可能会有灭门之祸的。何况他还藏有一甲价值连城、引人觊觎的夜明珠。
  “那客人道:‘你我虽然素昧平生,但你盂镖头的侠义名声,天下谁人不知?我若信不过你,还敢到这虎威镖局来么?’”
  “盂霆听了这话,哈哈笑道:你称赞我的话,我不敢当。但你要付我镖银,却又未免把我看得小了!当下就将那串夜明珠缝在耿电身穿的一件旧棉袄内。
  “这个秘密,当时只有孟霆知道。我是在三年之后,重见盂霆之时,他方才告诉我的。”
  轰天雷听得悠然神往,禁不住赞叹道:“孟老镖头固然是侠义可风,那位穷亲戚也当真不愧是个义士!”
  吕东岩叹了口气,说道:“可惜这位义士现在却是死生未卜,祸福难知!”
  轰天雷吃惊道:“他遭遇了什么意外了?”
  吕东岩道:“孟霆把耿公子送过长江,回来之后,曾经去找过那个教蒙馆的老夫子,向他报个平安喜讯。不料他那蒙馆早已关门,他的乡人说自从他那次带耿电出城之后,就没有回来过,孟霆很担心他是给年震山这帮强盗绑架去的。”
  吕玉瑶道:“但愿他吉人天相,逢凶化吉。”
  吕东岩继续说道,“此事是发生在年震山劫‘镖’之前,是以也有一个可能是,那人经不起拷打,已经吐露了夜明珠的秘密,年震山才会来劫‘镖’的。”
  轰天雷道:“这人一副忠肝义胆,即使当真是被年震山绑架,受到非刑敲打,想必他也不至于吐露秘密的。”
  吕东岩道:“但愿不是如此。但如若不是如此,祸患只怕就更大了。”
  吕玉瑶道:“为什么?”
  吕东岩道:“年震山来劫这位耿公子,为的什么?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他要抢这串夜明珠,一个是,他知道耿公子的身份,要向金虏邀功领赏!
  “若是前者,年震山不过是寻常强盗的所为;若是后者,他就是金虏的鹰犬了。我与他结了仇,祸患不是更大吗?”
  吕夫人道:“那个穷亲戚,会不会把两件秘密都吐露了呢?”
  吕东岩道:“按情理说是不会的,那个穷亲戚若然当真是一出镖局,就给年震山绑架了去,那么年震山的目的就一定是为了求财。”
  吕夫人道:“为什么?”
  吕东岩道:“他们衣裳破旧,敢于踏进虎威镖局,有眼力的强盗自必会猜测他定是身怀重宝,才能够请得动孟霆来作保镖。”
  “再说,那个穷亲戚为了保命,也只须说出夜明珠的秘密就够了,何须再冒灭门偈祸,说出另一件秘密?”
  吕夫人点了点头,说道:“这么说,我倒宁愿、宁愿年震山只是为求财了。”在说到“宁愿”两字之时,她停了一停,过了半晌才说出下面的话。原来她是想说:“我倒宁愿那个穷亲戚是被绑架的。”
  吕东岩道:“是呀。倘若不是为了求财,那就是年震山早就知道耿公子的身份,甚或他本来就已暗中投靠金虏,这次是金虏派他出来的了。不过,若是这样,他也用不着绑架那个穷亲戚了。”
  吕玉瑶插口道:“爹爹,你也不用太过担忧。这件事情已经过了十年,年震山直到今天才来找你。若然他是金虏的鹰犬,又已知道耿公子的秘密,他们岂能让你平安过这十年?”
  轰天雷道:“我也是这样想。年震山将我打得重伤,我当然是痛恨他的。但按他今日的行事来说。他来寻仇,却也还是依照江湖规矩。大概不至于是金虏鹰犬吧。”
  吕东岩道:“你们说得都很有理,不过,我对年震山捉摸不透,总是难免有点怀疑。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从来不肯和人提及我和年震山结有梁子的原因了。”
  吕玉瑶笑道:“爹爹,我看这几年来,你是越来越胆小了。”
  吕东岩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凡事总是小心一点好些。”沉吟半晌,接着说道:“我有好几年不走江湖了,凌贤侄,待你的身体好了一些,我倒想出门一次。”
  吕玉瑶道:“爹爹,你是为了何事?”
  吕东岩道:“一来是去探访你的凌伯伯。铁威在咱们家里受了伤,恐怕要待一年半载,才能回去,我也应该向你的爹爹报个讯,免他挂念;二来我也想顺便到大都拜访丐帮的陆帮主,他们丐帮消息灵通,或者可以查出那个黑鹰年震山的底细。”
  还有一个原因池不便说出来的,那是他想和轰天雷的父亲商谈儿女的婚事,这头婚事,目前他还决断不下,是以他要待轰天雷好了一些,即是再过一段时间之后,方能走夺。在这段时间中,他可以冷眼旁观,看看这对小儿女,是否性情相投,而凌铁威又是否适合做他的佳婿。
  轰天雷当然不知道他有这个心思,说道:“老伯不用为小侄担心,我的身体是自小打熬惯的,现在死不了,自然就会好起来,老伯有紧要的事情,可别为小侄耽误了。你们一家人对我这样好,我己是过意不去。再误了老伯的事,我的心就更不安
  吕东岩笑道:“你帮了我这样大忙,以至受了重伤,我更是过意不去呢。你安心静养吧。总得待你好了一些,我才能向你爹爹报喜啊!”“报喜”二字,语意双关,轰天雷听不懂,吕夫人心里可是明白。不由得暗暗着急,想道:“他若是定要把女儿许配给这傻小子,这可如何是好?这傻小子对我家有大恩,人也其实不错,唉,但总是比不上我自己的亲侄儿。”
  轰天雷果然复原甚快,起初以为他至少要半年才能走动的,不过两个月,他就能够下床了。
  在这两月当中,吕玉瑶固然是经常在他病榻旁边,丘大成也不时进来问候。轰天雷是个耿直的人。不知不觉,也就拿他当作好朋友看待了。
  这一天轰天雷试着走出院子,伸拳踢腿,活动筋骨,吕玉瑶陪着他,见他拳打脚踢,虎虎生风,大喜说道:“凌大哥,你好多啦!”
  院子里摆有几副练武用的石锁,轰天雷一时兴起,说道:“待我试试。”吕玉瑶来不及拦阻,他已经把一副头号石锁举了起来。吕玉瑶急道:“快放下来,别弄伤了身体。”话犹未了,只见轰天雷把石锁一抛,随手接下,这才好好的放下来。把吕玉瑶吓了一大跳。
海上升明月,霞光万物声;青山依旧在,跃试照乾坤.

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07-08-26
第九回 江南来的闪电手

  吕玉瑶吃惊过后,大喜说到:“凌大哥,你莫非是铁铸的身子,这副石锁,我没病也不能将它随意抛掷。”
  轰天雷道:“还差得远呢,平时我舞弄这样的两副石锁,毫不费力。现在只能将它举起,看来至多只是恢复了三成功力。”
  吕玉瑶赞叹道:“这已经很难得了,你不知道,那天给你诊病的叶神医也以为你至少要卧病半年才能下床的呢。”
  轰天雷试出自己已经恢复了几分功力,心情大为舒畅,说道:“我在床上闷了两个月,功夫都丢荒了,现在又可以从新练武啦。”
  吕玉瑶很高兴,说到:“凌大哥,你那天打败年震山的掌法很是有趣,我见你每发一掌就大喝一声,当时震得我的耳朵都几乎聋了。是必须如此的么?”
  轰天雷笑道:“我练的叫霹雳掌,那一声大喝,不仅是为了助威,也是一种内功。据师父说是从佛门的‘狮子吼’功变化出来的,可以震慑敌人的心神。对不住,那天我这么大吼,吓了你了。”
  吕玉瑶笑道:“我倒觉得很好玩,凌大哥,你可以教我么?”
  轰天雷笑道:“女孩儿家打架之时大叫大嚷,不怕别人笑话么?”
  吕玉瑶噘着小嘴儿道:“娘常常说我是个野丫头,我本来也是个野丫头,怕什么别人笑话。你不肯教那就算了。”
  轰天雷忙道:“不,你误会了。我正想有一个人和我练武呢。不过,你这个‘教’字我可不敢当。你的轻功身法比我好得多,我也很想学学,你肯教我吗?”
  吕玉瑶笑道:“好,那么我就用轻功交换你的掌法,大家都是先生又都是学生。”
  轰天雷心里暗暗好笑:“你当霹雳掌是这样容易练成的么,只是扎根基的内功,就得练个三年五载。”但为了要讨吕玉瑶的欢喜,还是将一套霹雳掌演给她看。
  吕玉瑶记性极好,看过之后,说道:“好,咱们试招试招。我的轻功身法,在试招之中我会随时指点你的。”她觉得自己也有一门功夫可以“指点”轰天雷心里甚是高兴。
  两人在院子里就用霹雳掌过招,轰天雷虽然只有平时的三分气力,吕玉瑶已经觉得他的掌力甚为沉重了。好胜心起,就用轻灵的身法,逗着他玩。
  轰天雷毕竟是病体初愈,气力虽由于天生的缘故,恢复得快,人却还是刚刚能够走动的,身法迟滞,一不小心,便摔了一跤。
  吕玉瑶大吃一惊,好生后悔,连忙将他扶起,说道:“都是我不好,摔坏了没有?”
  轰天雷笑道:“我又不是豆腐身子,那有这样容易摔坏的?”
  话犹未了,忽听得有人哈哈大笑,吕玉瑶抬头一看,却见两个人同时进来,一个是她的父亲,一个是她的表哥。
  吕玉瑶面上一红,连忙放开轰天雷双手。丘大成看在眼里,不内得妒火如焚。
  吕东岩笑道:“凌贤侄,想不到你复原得这样快。不过也还不宜过分用功,先把身体养好要紧。”
  丘大成走到他们身边,却是强笑说道:“表妹,你真会体贴别人,幸好凌大哥也没摔坏。凌大哥,你这跤可是摔得很值得啊!”
  轰天雷怔了一怔,心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但他虽然憨直,却非糊涂,这话终于没有出口。
  吕玉瑶道:“表哥,你有病我不也伺候你么?你别这样小心眼儿好不好?”倒是把心里的话直说出来,弄得丘大成满面通红。
  吕东岩咳了一声,说道:“凌贤侄,你的身体好一些了,我很高兴。明天我就准备出门了,希望你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一样,安心养病,至迟三个月我就会回来的,你有什么说话要我告诉你的爹爹的?”
  轰天雷心里想道:“用不着三个月,我已经可以自己回家了。但吕伯伯这么一说,我却是非得在这里再住三个月不成。”其实他的心里也是舍不得和吕玉瑶分手的,不过刚才看了丘大成那副神态,心里又想早些离开。一时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才好。
  吕东岩道:“凌贤侄,你在想些什么?”他以为轰天雷是想着和他女儿的事情,不便向他开口。
  轰天雷瞿然一省,说道:“对,我有一件事情想请吕伯伯告诉爹爹,不过,不过——”
  吕东岩见他欲说还休,笑道:“好,你和我迸里面说吧,玉儿,你和表哥也有许久没练武了,你们就在这里继续练下去吧。”
  殊不知轰天雷想的却是吴用那部兵书,“这部兵韦如今已是落在云中燕手中,我好不好请伯伯告诉爹爹呢?”
  轰天雷初到吕家那天,因为昌东岩对他的态度忽冷忽热,令人捉摸不透,他曾到过梁山的那次事情,他可不敢向吕东岩透露。但现在当然是不同了,尤其在他听过吕东岩护送耿公子那个侠义可风的故事之后,他对吕东岩的疑虑早已是云散烟消,是以也就放心把这部兵法的秘密告诉吕东岩了。
  吕东岩在密室听了这个秘密,却是不免又多了一重心事了。
  吕东岩道:“好在你没取得这本兵书。”
  轰天雷道,“为什么?”
  吕东岩道:“匹夫无罪,怀壁有罪。这本兵书若是在你手中。麻烦可就多了!”
  轰天雷傻乎乎的说道,“我不怕!”
  吕东岩眉头一皱,强笑说道:“少年时候,我也是和你一样,大不怕,地不怕!后来吃亏多了,这才知道还是稳重一点的好。”
  轰天雷听了这话,对吕东岩大为失望,心里想道:“怪不得玉瑶说她爹爹近年怕事,胆子都好象小多了。敢情是因为钱多了胆就小了?”想至此处,心中起了一个疑问:“假如当年他一开始就知道那位耿公子的身份,他还敢不敢做他的保镖呢?孟霆瞒着他,或许也就是因为深知这位老朋友的缘故?”
  吕东岩也在想着心事:铁威这孩子人是的确不错,但他这副性格,迟早只怕要闯出祸来。我年纪老了,但愿平安过这后半世,唉,这头婚事是答应好呢,还是不答应好呢?”
  想了一想,吕东岩缓缓说道:“我不是怕事,说到痛恨金虏,我和你们父子都是一般。不过咱们现在是在人檐底下,不得不低头。要等到机会来时,才能和敌人一拼。否则只凭匹夫之勇,于事又有何补?贤侄,你现在的身体虽然好了一点,但也还是躲在家里好些,不要到外面走动。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我可对不起你的爹爹了。”他知道不容易把轰天雷劝服,是以先说了一番道理,这才“画龙点睛”的说到正题。
  轰天雷是个纯朴的少年,听了这话,不觉大为感动,对吕东岩的敬意重新恢复,说道:“吕伯伯,你放心,我会谨慎行藏,免至连累你的。”
  吕东岩道:“唉,你这孩子还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岂是怕你连累——”
  轰天雷忙道:“侄儿不会说话,伯伯莫要见怪。我知道伯泊是为了我的好。”吕东岩这才笑了起来:“你知道那就好了。”
  可是吕东岩走了几天,轰天雷就违背了他的吩咐。
  倒不是他有意违背,而是吕玉瑶叫他出去玩的。
  这一天天气很好,吕玉瑶见他已经能够走动,便对他说道:“凌大哥,我和你到一个地方去玩。”
  轰天雷道:“什么地方?”
  吕玉瑶道:“后山有个僻静的地方,是在两峰夹峙之间的幽谷,谷底平坦,最好练武。”
  轰天雷道:“我不去。”吕玉瑶诧道:“为什么?”轰天雷道:“我答应过你的爹爹,不到外面玩的。”
  吕玉瑶笑了起来,说道:“那么我也答应你,爹爹回来了,我不告诉他就是。”
  轰天雷摇了摇头,说道:“还是不行!”
  吕玉瑶噘起了小嘴儿,嗔道:“你这人真是婆婆妈妈,为什么还是不行?”
  轰天雷道:“大丈夫岂可言而无信!”
  吕玉瑶噗嗤一笑,说道:“这又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不过是到外面玩玩罢了。那扯得上这样的大题目?”
  轰天雷道:“唉!你不知道,我,我——”
  吕玉瑶笑道:“我有什么不知道?我知道你的祖先是梁山泊的好汉。爹爹早就告诉我了。”
  轰天雷道:“你明白就好,我不想连累你家。”
  吕玉瑶笑道:“我说我的爹爹胆小,怎的你也和他一样胆小了,左邻右里,谁不知道你是我家的客人?我不信偶然出去一趟,就会碰上认识你的金虏的鹰犬?何况那个幽谷平时根本就是没人去的。外人更不会知道这个所在!”
  轰天雷最伯别人说他胆小,而且自他有生以来,也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婆婆妈妈”这四个字来形容他。当真是给吕玉瑶弄得啼笑皆非。
  吕玉瑶见他一副窘态,不仅又笑了起来,说道:“别忧疑了,去吧!你在病床上闷了两个多月,也该出去走走了。”
  轰天雷给她说得心动起来,想了一想,说道:“好,你喜欢去玩,我陪你就是。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吕玉瑶道:“好呀,是我见你闷得可怜,想要给你解解闷,你倒说成是我要你陪,要挟起我来了!说吧,什么条件?”
  轰天雷道:“别说得这样严重好吧?我只是想——”
  吕玉瑶道:“想什么?爽快说吧,否则我又要骂你婆婆妈妈了。”
  轰天雷道:“我想邀大成兄一同去。”
  吕玉瑶怔了怔,说道:“何以你忽然想起邀他?”
  轰天雷讷讷说道:“不是忽然想起的,那天、那天,咱们练武,我摔了一跤,你对我、对我好,他,他好象有点不舒服。”
  吕玉瑶面上一红,说道:“我只道大成小心眼儿,你也是小心眼儿!”
  轰天雷道:“还是邀他一同去的好,免得他不高兴,而且多一个人,练武也热闹一些。”
  吕玉瑶心里想道,“不错,这几个月来,有点冷落了表哥,他似乎对凌大哥颇有成见,藉这机会给他们拉拢拉拢也好。”于是笑道:“想不到你倒很能够为别人着想呢,不过我可得提醒你,和表哥一同去,咱们就不能练武了。”
  轰天雷道:“为什么?”
  吕玉瑶道:“好几次我找他一同练武,他都不肯。我问他什么缘故,他也不肯吐露。不过,他虽然不说,我也知道他的心思的。他的武功比不上你,而他又是爱面子的人,当然不愿和你练武,免得给你将他比下去了。”
  轰天雷笑道:“原来他有这个想法,我倒不知。今天天气这么好,其实我也不想练武,咱们就去散散心好啦。”
  吕玉瑶叫丫环将表哥请来,丘大成听了他的说话,笑道:“际们去好了,何必要我同去,不怕煞风景么?”
  吕玉瑶嗔道:“你这是什么话?”
  丘大成笑道:“我这是和你开玩笑的,表妹,你可别要生气。不过你可得等我会儿,待我换件衣服。”
  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丘大成才换好衣服出来,吕玉瑶埋怨他道:“你又不是女子。难道要擦脂袜粉么?换一件衣裳,怎的去了这许多时候?”
  丘大成笑道:“急什么,现在才不过傍午时分,足够时间你玩的了。你以为我只是换换衣裳?你瞧,我还给你们准备了吃的东西呢!”
  吕玉瑶喜道:“表哥,我错怪你了。这样咱们就更可以玩个痛快了,错过了晚饭也不怕。不过,妈妈——”
  丘大成道:“我也吩咐丫头向她交待了。”
  吕玉瑶更是欢喜,说道:“毕竟是你细心,想得周到。好,咱们就走吧!”
  轰天雷闷了几个月,到了那个草坪,在阳光底下,只见绿草如茵,野花杂开,心情大为舒畅,深深的吸了口气,说道:“这个地方果然是好!”
  吕玉瑶笑道:“这个地方本来就叫做百花谷,到了春天,百花盛开,花光如海,那才好看呢!”
  轰天雷悠然神往,说道:“是么?可惜到了春天——”
  吕玉瑶道:“到了春天怎么样?为何又不说了?”
  轰天雷叹一口气道:“到了春天,只怕我早已不在这里了。”
  吕玉瑶心中一动,“听他这话,敢情他也是舍不得我的?”杏脸微泛红霞,低头笑道:“又没有谁赶你走,你喜欢住到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嗯,你要走我也不放你呢,咱们明春再来赏花。”
  轰天雷道:“我离家太久,也该回去了。待到你爹爹回来——”
  吕玉瑶道:“不许说煞风景的话,你喜欢这些野花么?”
  轰天雷道:“当然喜欢。”
  吕玉瑶道:“好,我给你编个花环。”
  丘大成站在一旁,心中又羡又妒,想道:“表妹越来越向着这个小子,哼,这可就怪不得我了!”
  吕玉瑶眼光一瞥,见表哥呆呆的看她编结花环,蓦然一省,想到:“我本来要给他们拉拢的,不知不觉又把他冷落。”于是笑道:“表哥,你在想些什么?我编好这个花环,给你编一个好不好?”
  丘大成笑道:“只怕我没这个福气。你猜我是在想什么?”
  吕玉瑶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丘大成道:“山上开着几枝绿萼梅,我想把它摘下来,让你编结花环,那就更好看了。”
  吕玉瑶拍手笑道,“这个主意很好。”
  轰天雷道:“我陪你去。”
  丘大成道:“采几朵梅花,何须要两个人。你还是在这里陪我的表妹吧。”
  吕玉瑶道:“好吧,那你小心一些,山坡很陡。”
  丘大成道:“多谢关心。我的轻功虽然不好,相信也不会跌下来的。”
  丘大成爬上那个山峰,吕玉瑶笑道:“凌大哥,表哥今天对你可好得多啦。”
  轰天雷道:“你的表哥本来不是坏人,只是气量稍为狭窄一些。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你们是自小一同长大的,我来了,虽然无意离间你们,却是令得你少了许多时间陪他了。”
  吕玉瑶嗔道:“不许你说这样的话。你养病,我当然陪你多些。你可不能自己过意不去。”
  轰天雷心里甜丝丝的,却不知说些什么话好,傻兮兮的只是看她编结花环。
  正在两人各自避开对方的目光,神游物外之际,忽听得丘大成一声大叫:“快跑,快跑,有敌人来啦!”
  只见山头人影绰绰的突然出现了一堆人,丘大成往山下跑,那些人飞快的追下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约奠有七八个人之多,为首的是个中年妇人,已经追到了丘大成的背后了!
  轰天雷如何肯跑?,大喝一声:“鼠辈休得猖狂!”就冲上去。
  吕玉瑶也叫道:“表哥莫慌我们都来帮你了!”
  丘大成大叫道:“表妹,莫来!凌大哥伤还未愈,怎能动手、我给你们抵挡一阵,你快和他回去!”
  吕玉瑶是深知轰天雷的脾气的,而且他已经冲了上去,要劝阻也是难以令他听话。她听了丘大成这么大叫大嚷,不由得眉头一皱,心里想道:“表哥真是糊涂,把凌大哥伤还未愈的情况说了出来,这可不是泄了底了?”但丘大成能够这样关心轰天雷,却也颇出她意料之外。是以虽然有点埋怨丘大成糊涂,芳心也还是感激他的。
  说时迟,那时快,那个中年妇人已经追上了丘大成,喝道:“你这小子跑不了啦,你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要保护他人?吃姑奶奶一刀!”
  这中年妇人使的是一长一短的两柄柳叶刀,长刀直劈,短刀斜削,丘大成拔剑抵挡,不过数招,吕玉瑶还没赶到,他已经着了一刀。
  吕玉瑶啊呀一声大叫,飞跑上去,就在这时,只见那中年妇人把手一扬,三枚铁莲子飞了出来,丘大成一声闷哼,骨碌碌的就滚下去,原来是给一枚铁莲子刚好打中了穴道。
  另外两枚铁链子朝着吕玉瑶打来,吕玉瑶使了一招乱披风的剑法,叮叮两声,两枚铁莲子反打回去。那中年妇人笑道:“这女娃儿倒是有点本事,你是吕东岩的女儿吗?看在吕东岩的面上,我不想取你性命,快去扶你表哥回去吧?”
  吕玉瑶抬头一看,丘大成早已滚入乱草丛中,茅草高逾人头,看不见了。那个地方离吕玉瑶颇远,吕玉瑶叫道:“凌大哥,你过去看看他,哼,你这恶妇伤了我的表哥,我非和你拼命了不可!”
  那中年妇人冷笑道:“我放过你你还不跑,当真不知好歹,看刀!”吕玉瑶唰的一剑便刺过去,中年妇人长刀一架,短刀劈来,吕玉瑶使了个“风扬落花”的身法,避招进招,“玉女投梭”,刺她咽喉,中年妇人道:“这女娃几倒是好狠!”霍的一个风点头,长刀短刀一齐招架,方才解了吕玉瑶这招。
  吕玉瑶初时本来以为这中年妇人的本领远在她之上的,因为她的本领和表哥差不多,丘大成不过几招,就伤在这妇人刀下,是以她自忖决难取胜,不过是明知不敌也非打不可罢了。不料交手之后,发觉这妇人并不如她想象的厉害,反而给她杀得好象有点手忙脚乱。
  吕玉瑶心里有点奇怪,不解表哥何以这样快就伤在这妇人的刀下,但心想或许是丘大成刚才太过紧张的缘故。此时她正在和那妇人剧斗之中,她就无暇仔细推敲了。
  说时迟,那时快,后面那一班人也已跑来了。一个身材高大的麻子叫道:“花嫂子回来,让这丫头尝尝我的夺命神砂的滋味!”
  他正要发出暗器,一个虬髯汉子洪钟似的声音喝道:“石二!庄主,不可胡来!”那个麻子道:“独孤兄为何拦阻小弟?”
  那虬髯汉子笑道:“这女娃儿长得很不错呀,你叫她也变成了似你一样的大麻子,岂非太煞风景?”
  那麻子满面通红,敢怒而不敢言,苦笑说道:“想不到独孤场主倒是怜香惜玉。”
  原来这麻子正是山西大同府石家庄的二庄主石元,虬髯汉子则是关东十三家马场的总场主独孤雄,表面是“场主”身份,暗地里则是金国御林军的一个挂名军官。
  这两人在梁山的虎头岩上吃了黑旋风的大亏,石元就是因为用夺命神砂暗袭黑旋风,给黑旋风的劈空掌力反震回来,粒粒砂子嵌在他的面上,将他变成了麻子的。独孤雄当时伤得较轻,但奇经八脉受伤,也是调养了将近一个月方始复原的。
  这两人逃下了梁山之后,石元一来是为了报仇,二来也是贪图富贵,于是央求独孤雄推荐,也投到了金国御林军统领,亲王完颜长之的门下。
  这帮人就都是完颜长之收买的一班江湖败类,但却也都是象独孤雄一样,暗地里在王府里挂了名,鹰爪的身份未曾在江湖暴露的。
  在这帮人中,除了石元之外,还有他的弟弟,石家庄的三庄主石攻。
  石攻见哥哥受窘,说道:“让我来对付这女娃儿。二哥,你去收拾轰天雷这小子。”
  石元道:“对,还是先拿了正主儿要紧。”他这么振臂一呼,登时就有好几个跟着他向轰天雷跑去。独孤雄哼了一声,冷冷说道:“你们可得小心一些,这小子虽然受了伤,只怕也还是一个扎手的人物。”
  话犹未了,只听得咕冬一声,这班人还未跑到轰天雷面前。轰天雷已是自己摔了一跤。
  原来轰天雷的功力虽然恢复了三几分,奔跑跳跃双腿还不是怎么灵活的,他的轻功本来不大好,心急之下,飞跑上来,要救丘大成,一不小心,就摔跤了。
  石元跑在前头,哈哈大笑,说道:“独孤场主,你也忒小心了!这小子站都站不稳,还用怕他!”口中说话,手里已是一把夺命神砂,就向轰天雷撒去!
  石元在距离数丈之外,洒出夺命神砂,心里想道:“待他毒发之后,我再擒他,易如反掌。”原来独孤雄在他们这帮人中乃是本领最强的一个,石元见独孤雄对这少年也是不敢轻视,这才加了几分小心的,他以为轰天雷伤还未愈,决计抵挡不了他的夺命神砂,先用毒砂伤他,这是“万无一失”的打法。
  不料毒砂洒去,只听得轰天雷陡地一声大喝,一掌拍出,劲风呼呼,那把毒砂化成了一团烟雾,反卷回来。石元吓得连忙和身一滚,这才避开了风头。
  独孤雄冷笑道:“我叫你小心,没有说错吧,你偏不听,好在没有伤着。不过现在你倒是不用害怕了,跟我上吧!”
  原来独孤雄是拿轰天雷与黑旋风暗地里作了个比较的,那日在虎头岩上,黑旋风以劈空掌力反伤了石元。如今大致是同样的距离,轰天雷却伤不了石元,而据他所知,轰天雷的功力是还在黑旋风之上,据此推断,轰天雷显然是抱病应战的了。独孤雄心里想道:“丘大成这小子说的话倒是不假,这小子果然是伤还未愈,甚至比我料想的还重一些。”
  轰天雷盘膝坐在地上,喝道:“不怕死的就来!”独孤雄冷笑道:“你这小子死在临头,居然还敢恐吓我们?可惜你已是力不从心,只怕一交手你就要先到阎王殿上报到了,还能杀得了我门?”
  轰天雷哼了一声道,“那就走着瞧吧!反正我也不打算活着回去,老子拼得一个就是一个!”
  独孤雄大笑道:“你这小子果然是名不虚传,真不怕死!不过,你也只能是‘坐’着瞧,不能‘走’着瞧啦!”欺负轰天雷起不了身,飞身一扑,双掌便向他的天灵盖劈下!
  轰天雷霹雳一声大喝,双掌迎上,只觉掌心好似触着一块烙铁一般,火辣辣的有点作痛:幸而轰天雷皮粗肉厚,虽不好受,也只是有点感觉而已。
  殊不知他的对手比他更为难受,独孤雄与他硬拼一掌,只觉心头一振,五脏六腑都好象翻转似的,连忙调匀气息,转到轰天雷背后再发一掌。轰天雷自知身法不灵,只能采取守势。待他掌到,反手劈他。这次独孤雄不敢硬碰。一个盘龙绕步,又转到他的右侧去了。
  独孤雄暗暗叫了一声侥幸,心道:“幸亏这小子是伤还未愈。这可只有我打他,没他打我的了。”原来他刚才那掌是试轰天雷究竟还有多少功力的,结果试出轰天雷现有的功力虽然也还是比他强些,不过却有后力不继的迹象,轰天雷既然是不能起来追击他,他当然是不怕了。
  轰天雷掌心如火,喝道:“你是关东一霸的独孤雄吧。你这雷神掌练得还未到家,焉能奈得我何?不过,我倒想知道,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要来害我?”
  原来轰天雷曾听得师父谈过天下各派武学名家的功夫,独孤雄的“雷神掌”虽然未能挤进一流高手之列,他的师父也提到了。不过他的师父当然还未知道独孤雄已经投顺金廷,只以为他只是关东的一个土豪而已。
  独孤雄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哈哈笑道:“好吧,就让你知道,也叫你死个明白!不错,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但你和云中燕可是结有梁子的,你忘记了吗?”
  轰天雷瞿然一省,说道:“哦,原来你们是这妖女的党羽!”
  独孤雄笑道,“多蒙抬举,我们只是云中燕的手下,可还不够资格称作她的党羽。不过我们的主人对你倒是很看得起,她说只要你愿意跟她交个朋友,跟我们回去见她,她就可以饶你性命。嘿!嘿,我看你也不是一个傻小子,总该明白我的意思吧?是祸是福,完全在于你二念之间了。”
  轰天雷大怒道:“放你的屁,我宁死也不能讨好妖女!”那日他和黑旋风曾经谈论过云中燕这个人,大家都怀疑云中燕是金人,黑旋风还不敢一口咬定,而他则是确信无疑。因此一听独孤雄的话,就相信了。
  独孤雄道:“好,你这小子不受抬举,那就只好送你归天!这小子是不堪久战的了,你们还怕些什么?”
  石元早已爬了起来,他是惊弓之鸟,起初还有点害怕,待见到轰天雷果然站不起来和独孤雄对敌,而独孤雄和他对掌,也没有受伤,这才大了胆子,上前助战。
  石元一上,其它的人也都跟着上来。不过他们可不敢迫近轰天雷的身子,他们用的是刀枪剑戟各种兵器,在离身一丈之外,寻暇找隙,攻他要害。
  轰天雷双掌使开,呼呼风响,一时间那些刀枪剑戴倒是刺不着他,刚到他的身前,就给他的掌力荡开了。
  不过,他无法突围,却也果然给独孤雄料中,时间一长,渐渐就气力不加了。
  轰天雷陷于苦斗之中,但勉强还可支持,吕玉瑶那边的形势,却是比他更险。
  石家庄的三庄主石攻本领还在他的二哥石元之上,一套八卦紫金刀法使得十分纯熟,风雨不透。吕玉瑶毕竟吃亏在没有临敌的经验,在听得轰天雷跌倒之时,已是不禁着了慌,给石攻乘势一攻,这就不由得乱了章法了。
  单打独斗,吕玉瑶欠缺临敌的经验,也未必打得过石攻,何况那个中年妇人本领也颇不弱,她的两柄柳叶刀加上石攻的紫金刀,三刀敌一剑,吕玉瑶当然是要处在下风,连招架都几乎感到为难了。
  轰天雷喝道:“你们既然是冲着我来的,我不过是在吕家作客,与他们并不相干,你们何必和吕姑娘为难!”
  石攻哈哈笑道:“你要我们放过吕姑娘,这个容易,只须你束手就擒便是!”
  轰天雷喝道:“放屁,大丈夫宁死不辱,我凌铁威岂能向你门这班鼠辈求饶!”
  独孤雄冷冷说道:“但你不想连累吕姑娘吧?我佩服你是个英雄好汉,你也应该为吕姑娘着想啊!这不是你向我们求饶,是你为吕姑娘求饶。俗语也说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即使你为了吕姑娘,也还是大丈夫,谁会看轻你?何况我们的主人对你青眼有加,也决不会折辱你的!”原来独孤雄虽然稳操胜算,却也有点害怕轰天雷困兽犹斗,与他拼个两败俱伤。
  轰天雷听了他这片歪理,不觉有点踌躇莫决。心里想到:“若然是我一个人,我当然是和他们拼了。但玉瑶因我而受牵累,我却如何对得住她的爹爹?”不过,他虽然是感到极之为难,要他束手就擒,即便是为了吕玉瑶,他还是决计不肯的。
  吕玉瑶叫道:“凌大哥别受他们的骗,咱们大不了是一死而已,咱们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如今能够同年同月同日死,那也很好呀!”
  吕玉瑶是在剧斗之中冲口而出这番话的,她可无暇思索这番话是否得当。她平时喜欢听弹词说书,正因为无暇思索,一下子就把弹词上的“套语”冲口说出来了。
  石攻哈哈笑道:“你这黑小子倒是好福气,居然有这么一个标致的妞儿愿意和你同生共死。好呀,你这小妞儿既然甘心陪了情郎丧命,那就成全你吧。”
  独孤雄叫道:“还是活擒的好!”
  石攻笑道:“独孤兄请放心,我是吓吓这小妞儿的,不过,她若不知好歹,性命不要她的,折磨却是难免的了!”
  吕玉瑶柳眉倒竖,斥道:“狗嘴里不长象牙,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石攻笑道:“我不杀你,你倒要杀我了?但只怕你不能如愿吧?嘿、嘿,我倒有怜香惜玉之心呢!”
  轰天雷听了她那两句话,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阵甜丝丝的,叫道:“瑶妹,你冲到我这边来。对,咱们要死也死在一起!”本来吕玉瑶一向就要他以兄妹相称,但他却总是叫她做“吕姑娘”,这次还是他第一次从口中说出“瑶妹”二字。
  吕玉瑶得他提醒,心道:“不错,我还未曾施展我的轻功呢,为何不试一试?倘能和凌大哥会合一起,彼此可以照应,死了也有个伴儿。”原来她因为欠缺对敌的经验,一被敌人联手夹攻,就只知道拼命厮杀,压根儿没有想到逃跑。
  那中年妇人好似知道她的心思,笑道:“小妞儿想去会情郎么?嘿,嘿,除非你劝他投降我们,否则你们今生可是休想在一起的!”吕玉瑶唰的一剑向她刺去,石攻横刀一当,“当”的一声,将她的长剑格开,笑道:“花大娘是为了你好,她的话你应该好好想想。”吕玉瑶骂道:“放你的屁!”“玉女投梭”、 “白虹贯日”、“李广射石”,接连几招进手的剑法,暴风骤雨般的向石攻刺去。作出一副拼命的样子。
  石攻笑道:“小妞儿当真要拼命么?”心里想道:“独孤雄不许伤她,这可就有点难了。”心念未已,吕玉瑶忽地一个“细胸巧翻云”,倒纵出一丈开外。中年妇人急步抢上,吕玉瑶一飘一闪的似水蛇游走,走的是“之”字路,转眼间已是摆脱了他们的纠缠。
  那中年妇人道:“小妞儿当真跑了,哼,哼,还是跑不了的!”
  只听得呜呜声响,两枚铁莲子迎面飞来,吕玉瑶侧身一闪,脚步未稳,另外两枚钱镖又是迎面飞来了。原来这妇人的暗器功夫虽然不是第一流的功夫,手法也颇巧妙,她的暗器是从吕玉瑶头顶飞过,到了前面再掉头的。
  吕玉瑶只好舞剑防身,那妇人的暗器层出不穷,把吕玉瑶打得手忙脚乱。本来吕玉瑶的这套剑法,用来对付这个功力比她稍逊的中年妇人的暗器,是足可防身有余的,只因她已剧斗了半个时辰,气力不比刚才,这才只能勉强招架了。
  石攻哈哈大笑,大踏步便走过来,说道:“对啦,花嫂子。找拦住她,你用暗器打她穴道!”
  眼看石攻就要来到她的面前,忽听得叮叮之声,不绝于耳,那中年妇人打来的暗器不知怎的,全都坠地!
  石攻的武学造诣毕竟较为高明,看得出那人是用“天女散发”的手法,把一块石头捏碎了变成砂子洒出来的,他们家传的“夺命神砂”也有这个打法,可是他却没有绵掌碎石成砂的功夫。而要用一粒砂子打落一枚钱镖,这份功力,他更是做不到了。
  更令他惊诧的是,那人打落了花大娘的暗器,人却还没有露面!
  那中年妇人尚未知道自己的暗器是给对方用什么打下来的,也不知道这人是在那里,她的暗器功夫在江湖上算不上第一流,在自己这群人中却是数她第一,此时她的暗器莫明其妙的给人打落,自觉失了面子,不由得老羞成怒,便即骂道:“有胆量的就站出来,鬼鬼祟祟的躲在暗处算得是什么好汉!”她知道这个人一定是躲在近处,否则岂能将她的暗器打落?
  石攻连忙嘘了一声,那中年妇人怔了一怔,说道:“石三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怕小贼暗算,老娘可是不怕!”石攻见她尚未省觉,无可奈何,只好皱起眉头,低声说道:“花嫂子,你走了眼啦,你瞧——”
  中年妇人吃了一惊,朝着石攻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年约二十有多、三十未到的一个穿着蓝布长衫的汉子,在距离他门百步之外的山坡出现,正向着他们这边走来。手里摇着一把摺扇,看样子象是个落魄书生。
  时节己是十月中旬,南方的冬天虽然是来得迟,还没下雪,气候亦已是相当寒冷的了。这人只是穿着一件薄薄的蓝布长衫,手里还摇着摺扇,显然不是常人。
  中年妇人惊疑不定,说道:“石三哥,你,你以为是他?”那人并没起步奔跑,就象普通人走路的样子,可转眼问就到了他们的面前,冷冷说道:“不错,打落你暗器的是我,我是明人不做暗事,并没躲躲藏藏!”
  花大娘这一惊才当真是司铜小可,要知暗器飞到百步之外已是难能,而这人还打落了她的暗器,自己连他的用的是什么东西都未知道,这人的暗器的功夫,显然是比她高明得不知多少了!
  “先下手为强!”花大娘心里想道。手里暗藏着六把飞刀,只待那人再近一些,她就要施展“六龙并驾”的飞刀绝技。
  毕竟是石攻的江湖经验老到一些,忙道:“花嫂子不可造次!”向那人施了一礼,说道:“阁下是谁,因何与我们做对?”
  那人摇了一摇摺扇,淡淡说道:“我现在也不知道是否要和你们作对。且待我问一句话!”
  石攻道:“阁下要想知道什么?”他只道这人是要问他,不料这人却回过头向着吕玉瑶问道:“请问姑娘,吕东岩是你何人?”
  吕玉瑶也摸不清这人的来历,心想:“爹爹可没有这样年青的朋友,”不知道是祸是福,便即实话实说:“是我爹爹,怎么样?”
  此言一出,那人忽地掉转头来,说道:“现在我是和你们作对了,你们若要性命,赶快滚开!”
  花大娘早有准备,登时六柄飞刀一齐向他掷去!
  六柄飞刀,幻成一片银光,倏的散开,从不同的方位,向着那人飞去,上中下三盘要害,全部在刀光笼罩之下!
  那人不慌不忙,把摺扇轻轻一挥,冷冷说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只听得叮叮之声,宛如繁弦急奏,包不知他用的是什么手法,竟然能够这样又快又准,”把六柄不同方向的飞刀全部拨打回去!
  那中年妇人吓得双腿也都软了,原来这六柄反打回来的飞刀,竟然和她掷出去的手法一模一样,也是从六个不同的方位飞来。她的暗器功夫练得还未到家,使这一招“六龙并驾”,只知道如何发刀伤人,却不知道如何招架,情急之下,双腿一软,只好双手抱头,倒在地上,骨碌碌的从山坡上滚下去。
  飞刀掠过,只觉头皮一片沁凉,耳边隐隐听得那人说道:“念在你是个妇道人家,饶你一命!”花大娘把手一摸,这才发觉只是被削了一片头发,并没受伤。
  虽没受伤,亦已吓得魂飞天外,花大娘爬了起来,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那里还顾得什么江湖义气,一溜烟就跑了!
  花大娘虽然逃得狼狈,运气还算不差,只是受了一场虚惊而已。石攻吃的亏可就比她大了。
  石攻在花大娘发出飞刀之际,只道那人武艺纵然高强,在六柄飞刀笼罩之下,势必也要弄得个手忙脚乱,于是立即绕到他的背后,只待他后退闪避之时,一刀就向他劈下。
  不料这人举手之间,就破了花大娘的“六龙并驾”,根本用不着躲避。不但如此,他背后还象长着眼睛似的,就在石攻的紫金刀劈下之时,他反手一挥,石攻的刀没劈着他,他的摺扇却刚好敲着石攻的虎口。
  这一招兔起鹘落,当真是快如闪电,即使石攻全身防备,也是防备不了,何况他还是做梦也想不到敌人这样快就能脱出飞刀的笼罩反击他的?只听得当啷一声,石攻的紫金刀脱手飞出,坠下山谷。大刀擦着石头的叮当叮当的回声,震得石攻耳鼓嗡嗡作响。
  石攻大惊之下,失声叫道:“你是江南来的闪电手?”
  那人哼了一声,说道:“你倒也知道我的名号?好,我就饶了你吧!”石攻如奉纶音,连忙也跟着花大娘跑了!
  吕玉瑶又惊又喜,说道:“请你再帮一帮我凌大哥的忙。”那人道,“哦,这位凌太哥是你的好朋友么?”吕玉瑶忙道:“不错,不错,你快去吧!”不料那人却不马上过去,说道:“我还想知道他的爹爹是谁?”
  轰天雷是梁山泊好汉之后,他这身份,吕玉瑶的爹爹曾再三叮嘱过她,不许她和外人说的。但此际轰天雷正是危险万分,吕玉瑶可顾不得这许多了,略一踌躇,便道:“他的爹爹是凌浩!”
  闪电手在打败石攻的时候,独孤雄已知不妙,喝道:“先毙了这小子!”
  独孤雄、石元和另一个使长矛的汉子同时出手,轰天雷霍的一个“凤点头”,长矛擦着他的肩头刺过。说时迟,那时快,独孤雄手起掌落,已是朝着他的天灵盖劈下来。石元更是溜滑,绕到轰天雷背后偷袭。长拳直捣他的背心要害!
  吕玉瑶失声惊呼,闪电手道:“不用惊慌!”身形一起,伊如鹰隼穿林,饥鹰扑兔,当真是声到人到!
  轰天雷也并非束手待毙,他霍的一个凤点头,立即反手抓着矛头,“喀察”一声,把那枝长矛扭断。同时左时向后一撞,刚好碰上了石元打来的拳头。
  两股猛力一碰,石元的拳头伤得血肉模糊,一声惨呼,倒跃出数丈开外。
  可是轰天雷毕竟已是精疲力倦,强弩之末难穿鲁镐的了。他扭断长矛,又伤了石元,双臂发麻,欲举乏力?
  本来他是准备击退石元之后,便与独孤雄一拼的,此际已是力不从心。
  闪电手来的正是时候,独孤雄双掌拍下,距离轰天雷的天灵盖不过三寸,陡觉劲风飒然,闪电手己是一掌向他的后颈削下
  这一招正是攻敌之所必救,独孤雄若不招架,头颅只怕也要给削掉。
  独孤雄怎敢把自己的性命拿来和轰天雷交换,慌忙一个转身,双掌横胸,化解对方的攻势。
  饶是他解拆得宜,却也抵御不了闪电手的内家真力,双掌相交,蓬的一声,独孤雄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跄跄踉踉的退出了六八步。剩下的那几个一窝蜂的慌忙逃跑。
  闪电手道:“唉,凌兄,我毕竟还是来迟了一步,你怎么啦?”
  轰天雷道:“我没事,你快拿着一个活口!”他虽然说自己没事,但脸上毫无血色,闪电手只道他伤得很重,却如何敢放心去追强盗?
  闪电手道,“只要一个活口,总会有的。”随手抓起一块石子,放在掌心一握,裂成了四五小块,向那几个正在山坡上飞跑的鹰爪掷去,距离已在百步之外,但还是有三个人中了他的石子,不过距离大远,有两个功力较高的伤得不重,给同伴拖着走了。另一个爬起来跑了几步,又再倒下。
海上升明月,霞光万物声;青山依旧在,跃试照乾坤.

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07-08-26
第十回 谋害情敌

  闪电手道:“活口有了,咱们慢慢盘问他的口供不迟。凌兄,让我看看,先治你的伤要紧。”
  轰天雷道:“我这伤是旧伤,已经好了七八分了。添上的新伤不过是一点皮肉之伤,毫不碍事。你别为我耽搁,多捉一两个活口吧。”
  闪电手笑道:“旧伤新伤都该治。有一个活口已经够了。”不容轰天雷分说,立即替他推血过宫。吕玉瑶也过来为他敷上了金创药。
  闪电手为他推血过宫,轰天雷也必须运用本身真气才能配合。轰天雷一来不愿辜负他的好意,二来自己也的确是大伤元气,若无内家高手为他舒筋活络,想站起来也难,只好听从闪电手的话,暂且安静下来,由他调治了。
  过了约半支香的时刻,轰天雷面色渐见红润,闪电手赞道:“凌兄内功深厚,小弟平生罕见。”
  轰天雷一跃而起,讲道:“现在去追,或许还来得及。我怕那个活口是个无关重要的人物,问不出什么口供,咱们最好能捉注独孤雄。”
  闪电手霍然一省,心里想道:“不错,独孤雄似乎是那班人的领袖,能够捉住他当然最好。”不过因为轰天雷的精神刚刚好了一些,他仍是放心不下。
  正在踌躇,忽听得有个老妇人惊惶的声音叫道:“玉儿,玉儿!”
  吕玉瑶叫道:“呀,娘来了!娘,我在这几!”
  只见吕夫人如飞跑来,到了他们的面前,拐杖一顿,说道:“唉,你怎么不听你爹的说话,把凌世兄带出来!刚才我听得厮杀之声,是,是——”
  吕玉瑶道,“娘你别慌,是来了一群强盗,已经给这位,这位恩公赶跑啦。”她只知那人的绰号叫“闪电手”,可还未知道他的姓名。
  虽说吕夫人应该向闪电手道谢,但此时她心神另有所属,连闪电手的姓名也无暇请问,游目四顾,蓦地叫起来道:“你表哥呢,怎么不见他!”
  吕玉瑶一直忙着为轰天雷清理伤口。此时方始省觉,讷讷说道:“表哥给贼人的暗器打着穴道,在那边的茅草中。”
  吕夫人大惊骂道:“你为什么不去救治他,凌世兄的伤固然要紧,你的表哥也该有人照料呀!你就不能分点心神去照料池吗?”
  吕玉瑶满面通红,说道:“我、我见表哥并没有受到其他的防,穴道迟些解开,大概也没关系。”
  吕玉瑶给母亲一顿排揎,心里当然很不舒服,轰天雷也觉难堪,当下强笑说道:“我的伤不碍事,咱们赶快去找丘大哥吧!”他话犹未了,吕夫人早已朝着他所指的方向跑过去了。
  闪电手忽地低声问吕玉瑶道:“你的表哥姓丘?”吕玉瑶道:“不错,他叫丘大成。”闪电手道:“哦,丘大成!”这霎那间,他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诧异的神色,身形一起,立即飞跑过去。
  吕夫人只觉微风飒然,闪电手己是从她的身边掠过。吕夫人心里暗暗嘀咕:“这小子也太不懂礼貌,这不是要和我较量轻功吗?”她起步在前,给闪电手赶在她的前头,心里可着实有点不大高兴。
  吕夫人轻功本来不弱,但比起闪电手还是稍逊一筹。吕夫人跑到那个地方,闪电手已经把丘大成扶起来了。
  “丘大哥并没受伤,被打着的穴道也非要穴,请让小侄代劳。”闪电手一面说一面替丘大成解穴。
  他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丘大成被封闭的穴道给他轻描淡写的应手而解,他立即便知道打穴之人是用最轻的手法打丘大成的穴道的。不觉疑云顿起,心里想到:“那件事恐怕不是空穴来风了?”
  丘大成见是一个陌生人给他解穴,怔了一怔,正想开口说话,问他姓名,闪电手已先说道:“丘大哥,幸会幸会。”
  此时吕玉瑶亦已赶到,见闪电手说话的神情好象有点古怪,笑问道:“你知道我的表哥?”
  闪电手淡淡说道:“丘大哥的大名我是久仰的了。”
  吕玉瑶颇是奇怪,心道:“丘大哥虽然走过江湖,也只不过一两次而已,还未算得是正式出道。他的声名怎的就能传扬开去?莫非这人是有意讨我母亲的欢心?他见了妈刚才那副神气,当然知道她是最疼她这侄儿的了。”
  丘大成给他一捧,却是不觉有点飘飘然了,说道:“我只是个无名小卒,阁下未免过誉了。多谢阁下解穴之恩,我还未曾请教阁下的高姓大名呢。”
  吕夫人这才跟着说道:“小女多蒙搭救,请受老身一拜。”
  闪电手忙道:“不敢当。说到报恩,我受你家的恩更大呢!”
  吕夫人道:“哦,你,你是——”
  闪电手道:“我就是十多年前得吕老英雄保镖的那个耿电。我是特地前来拜访恩人的。”
  吕玉瑶又惊又喜,说道:“原来你就是那位耿公子!爹爹说你不懂武功,却不知你的武功是这样高明!”
  吕夫人笑道:“你又说傻话了,耿公子的令尊是名震武林的江南大侠,耿公子得了家传绝学,武功怎会不高?”
  耿电道:“十年前我的确是丝毫不懂武功,现在也不过是学了几手三脚猫的功夫。”
  吕夫人道,“可惜玉瑶他爹不在家,否则他见了你,可不知要多高兴呢!”
  她口说“高兴”,脸上的神情却是双眉紧蹙,若有重优。
  吕王瑶说道:“爹爹虽然不在家,我们也会招待客人的。耿大哥,你就在我们家中住下来,等我爹爹回来好不好?妈,你招呼客人回家呀!”
  吕夫人苦笑道:“你还要等你爹爹回来,只怕咱们就得搬家了。”
  吕玉瑶道:“为什么?”
  吕夫人道:“刚才和你们交手的是些什么人?”
  吕玉瑶道:“他们是来捉拿凌大哥的。好象是什么女强盗的手下,我听得不大清楚,你问凌大哥吧。”
  轰天雷道:“他们的主子名叫云中燕,倒是个女的,可并不是什么女强盗,据我所知,恐怕她是金国的什么‘格格’(郡主)之类。”
  吕夫人更是皱得眉头打结,说道:“凌大哥的身体你不是不知,已给他们发现是住在咱们家里,他们失败了一次,难道就肯罢休不再来么?只是从今之后,大家都是难得安宁的了,不搬家避祸,怎成?”
  吕王瑶道:“搬到哪里去?爹爹回来又怎么办?”
  吕夫人道:“爹爹回来你倒是不用顾虑,搬家的时候,我自然会留话给左邻右舍的。搬到哪里去却的确是个问题,你爹虽然有不少亲友,但知道这件事情,这是可能招惹灭门之祸的事情啊,他们敢收留咱们吗?亲友敢收留,咱们又忍心连累他们吗?”
  轰大雷听得极为难过,一咬牙根,说道:“伯母不用担忧,我听得那班人的口气,对伯伯颇有几分尊敬,他们声言是只对付我来的。我离开这里,你门就没事了。数月来多承伯母救护之恩,小侄告辞了。”
  吕玉瑶又是吃惊又是着急,说道:“你的病还未全好呢,就要离开我们,这怎么成?”
  吕夫人也假惺惺说道:“贤侄,我不能让你这样。我若放你走了,她爹回来,非怪我不可。”
  这话表面听来似乎是不许轰天雷走,其实却是唯恐轰天雷不走。轰天雷再笨也听得出来,当然更是坚持要走了。
  吕玉瑶苦苦地拉着他,她的母亲则在假惺惺的挽留他,正在纠缠不清,耿电忽道:“吕姑娘你不用担忧,把你的凌大哥交给我好啦!”
  吕玉瑶道:“你和他同走?”
  耿电笑道:“我也是金国的钦犯,彼此彼此,谁也不怕给谁连累。”
  吕夫人面上一红,说道:“耿公子武功卓绝,铁威贤侄得你作伴,老身可以放心了。”
  吕玉瑶顿足说道:“妈,你——”
  吕夫人道:“唉;我何尝舍得你的凌大哥走?不过事难两全,说老实话,他在咱们家里,咱们也未必保得他的安全。倒不如让他和耿公子一起。耿公子本领在咱们之上,倒似乎是较好一此。”
  她的母亲已然说到这个地步,轰天雷又坚持要走,吕玉瑶也是无可奈何了。当下只好说道:“凌大哥,路上你可要多多保重啊!回到家中,记得给我们报个平安消息。”
  轰天雷道:“你放心,我会的。说不走我回到家里,你的爹爹还未走呢。”
  丘大成心中冷笑:“你们一个傻丫头一个浑小子。倒是儿女情长,哼,这小子一走。你还能再见到他?我丘大成可没有这么傻,肯让煮熟的鸭子飞了。”当下说道:“天色不早,凌大哥既然非走不可,咱们就别耽搁他了。表妹,你送凌大哥到那边山口等我,我赶快回家去帮凌大哥收拾行囊。”
  轰天雷背起行囊,走了一程,回头一看,只见吕玉瑶还站在路口,痴痴的望着他。丘大成站在她的身边低声说话,似乎是劝她回去。轰天雷忽觉一阵心酸,咬紧嘴唇,连忙迈开大步,再也不敢回头。
  走出了这条山村,离开吕家已有十多里了,轰天雷还是默默无言,低着头只顾走路。
  耿电忽道:“凌大哥,你和这位吕姑娘是不是十分要好?”
  轰天雷黑脸羞红,说道:“我的病险死还生,都是她母女照料我的。可、可并没有——”
  耿电笑道:“我并不想打听你的私事,不过请你恕我冒昧,有件事情我却是想弄个明白的。你和丘大成之间,是不是有点儿什么嫌隙?彼此不和?”
  轰天雷怔了一怔道:“没有呀。丘大哥对我也是很好的。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耿电缓缓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次你突然遇袭,恐怕和丘大成这小子很有关系呢!”
  轰天雷大吃一惊道:“不会吧!耿兄,你这是何所见而云然?”
  耿电说道:“偷袭你的这班强盗,都是我曾经见过的。我还偷听了他们的一桩秘密呢。”
  轰天雷道:“什么秘密?”
  耿电道:“就是他们和丘大成这小子串通了要想谋害你的秘密!”
  轰天雷大惊道:“当真是有此事?”
  耿电笑道:“否则我焉能那样凑巧?”
  轰天雷倒吸了一口凉气,叹道:“怪不得你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丘大成竟会干出这样事情。但他们的秘密,却怎会给你偷听了去呢?”
  耿电说道:“昨日我走到三石岗的时候,这班人也正走到那个路口,我在他们的后面,我一看就知道他们是一班江湖人物,他们都没有注意我。三石岗这地方你知道吗?”
  轰天雷道:“那地方正是三岔路口,本来立有三块指路石碑的。但因年深日久,碑上刻的地名已经是剥落模糊,看不清楚了。”
  耿电说道:“不错,我走到那个地方,正想找人问路,这班强盗在那路口已经向一个农夫问路了。他们问的是:你可知吕东岩老先生是住在那个村子,应该向那条路走吗?”
  “我一听得恩公的名字,当然是竖起耳朵听了。”
  轰天雷道:“但他们想必不会告诉那个农夫,他们是为了何事来找吕东岩的吧?”
  耿电笑道:“当然不会。但我却不能不起疑心。吕东岩是我恩人,这班江湖人物找他干什么呢?倘若吕东岩的朋友还好,若是敌人,我可不能不管了。因此我就暗暗跟踪这一班人。好在走的是一条穿过树林的山路,我远远的缀着他们,山深林密,倒也没给他们发现。”
  轰天雷见识过他的绝顶轻功,笑道:“即使不是在树林里面,他们要发现你只怕也难。”
  耿电接着说道:“跟了一程,他们大约是因四顾无人,就放心的说话了。”
  “一个说道:‘丘大成这小子的说话不知可不可靠?’
  “一个说道:‘他何必说谎来骗我们?何况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就算扑空也不打紧。’
  “先头那人说道:‘我不是怕扑个空,我是怕丘大成这小子假公济私,那姓凌——’
  “这人话犹未了,另一个人立即说道:‘噤声,这里虽然没有外人,也得提防隔林有耳。’
  “那人笑道:‘除非是顺风耳。好吧,你既然害怕给偷听了去,咱们就别说这人的名字。”
  “嘿、嘿,我虽然不是顺风耳,却曾练过伏地听声的功夫。这个可是他们料不到的了。”
  轰天雷笑道:“他们说那个姓凌的想必就是我了。他们说我什么?”
  耿电说道:“那人说道:‘这姓凌的小子曾经帮过吕东岩一个大忙,替他打败了他的强仇年震山,挽回了吕东岩的面子。”另一个人笑道:‘这件事情早已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石二哥,你还怕我们不知道吗?’
  “姓石的那人说道,‘我就是因为此事,不免多少有点顾虑。’
  “‘顾虑什么?”
  “‘我曾经问过当日在吕家的客人,听说吕东岩的女儿对这姓凌的小子非常之好。’
  “他的同伴哈哈笑道,‘石二哥,难道你还害怕一个小丫头吗?就算她看上他又怎么样?’
  “另一个跟着说道:‘是呀,这小子的身份……(声音很小,中间几句可听得不大清楚了。)……咱们怎能放过他?即使他已经是吕东岩的爱婿,咱们也是要干的了。’
  “那姓石的说道:‘就怕丘大成是假报那姓凌的身份,为了怕这小子抢了他的表妹。’
  “说至此处,他的同伴才好像恍然大悟的说道:‘哦,我明白了。石二哥,你刚才说丘大成假公济私,原来就是指这个。干咱们这一行的,冤枉一两个那也算不了什么。’
  “那姓石的说道:‘别的人冤枉一两个当然不算什么,可是吕东岩交游广阔,他又没有得罪朝廷,倘若这姓凌的小子不是咱们所要逮捕的那个人,咱们可就犯不着和吕东岩结仇了。咱们的身份是要遮瞒的,吕东岩若向咱们报仇,那只能按照江湖的规矩来办,咱们可又不能恃势压他。’
  “他的同伴听他这么一说,似乎也是有了一点顾虑,纷纷说道:‘独狐大哥,你看应该怎么办?’他们叫的那个‘独孤大哥’就是独孤雄了。
  “独孤雄沉吟半晌,说道:‘不用担忧,是不是那个咱们所要逮捕的凌家的人,只要一举手我就知道。
  “‘啊,你怎么知道?’
  “‘据我所知,那人练的是霹雳掌,霹雳掌我虽然不会,却是见过的。’
  “那些人听说独孤雄能够判明真假,又纷纷说道:‘这就放心了,若是真的,咱们捉了这个小子,吕东岩知道了,他自己心里有数,谅也不敢出头!’
  耿电把那日偷听来的谈话,详详细缈的告诉了轰天雷之后,说道:“那日他们没有说出你的身份,但我已经有点起疑了,凌家的人又会梁山泊好汉秦明所传的霹雳掌的,想必是轰天雷凌振的后代了。果然给我料中。”接着说道:“你现在该相信是丘大成这小子陷害你了吧?哼,若不是看在吕夫人的份上,我才不放过他呢!”
  轰天雷呆了一呆,忽地长长的叹了口气。
  耿电道:“凌兄,好端端的为何叹气?”
  轰天雷道:“丘大成害我不打紧,我只怕,只怕——”
  耿电笑道:“你是怕吕姑娘上了他的当?”
  轰天雷道:“是呀。他们是表兄弟妹,吕姑娘决计想不到她的表哥是这样的人,有这样的人在她的身边,天天的伴着她,我怎能不有点担心。”
  耿电道:“好,你要不要我回去告诉她们母女?”
  轰天雷摇了摇头,说道,“吕夫人怎会相信你的说话,只怕她还会以为是我和你串通了来诬陷她的侄几呢。玉瑶也未必就会相信的,还是不说的好。”
  耿电笑道:“我看那位吕姑娘对你颇是倾心,虽然你不在她的身边,谅丘大成这小子也抢她不走。”
  轰天雷面上一红,说道:“耿兄莫开玩笑。”心里却是想道:“但愿如此。”
  耿电笑道,“好吧,那咱们就谈正经的事儿。嗯,你又在想些什么了?”
  轰天雷道:“独孤雄说他们是云中燕的手下,我是在想,丘大成怎的会与他们相识?若照独孤雄的说法,他们可是奉云中燕之命而来的呀!”心想独孤雄说的若然是真,这就与丘大成无关了。
  耿电哈哈笑道:“凌兄,你真是个老实人,独孤雄的说话你也能相信吗?不过我可正是要想问你,云中燕到底是什么人?”
  轰天雷心里想道:“吴用那部兵法的秘密,告诉他亦是无妨。”于是把他在梁山碰见云中燕和结识黑旋风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给耿电知道。
  耿电似乎有点惶惑的神情,说到,“照你的说法,这云中燕是金国的什么格格之类了?”
  轰天雷道:“听说金国的御林军统领完颜长之有一子一女,这云中燕说不定还可能是完颜长之的女儿呢。”
  耿电忽道:“云中燕是什么身份,我不知道。但据我所知,云中燕似乎不像你说的那样坏!”
  轰天雷诧道:“你怎么知道此事?”
  耿电说道:“我虽然远在江南,却也常有家父的朋友从北方来到,听他门的说法,云中燕似乎还是个侠女呢。”
  轰天雷道:“黑旋风对她是好是坏也有点捉摸不透,不过若然她当真是个侠女,却为何要抢了吴用那部兵法,不肯交还黑旋风呢?”
  耿电说道:“我不过有点怀疑罢了,听来的话当然是不能完全相信的。好,咱们不谈云中燕了,但你说的那位黑旋风我倒是很想结识呢。”
  轰天雷道:“黑旋风说是要到大都去拜访丐帮的陆帮主,如今已三月有多,可能又离开大都往别处去了。他们行踪无定,要见着他只怕还当真不易呢。”
  两人一路谈谈说说,倒是颇不寂寞。轰天雷的伤尚未痊愈,每天只能走一百里左右。由于避免给敌人发现,他们舍弃官道,专走山路,往往错过宿头。幸而轰天雷体质健壮,餐风露宿,习以为常。有好友同行,虽然伤未痊愈,倒也不觉其苦。
  这一日他们又错过宿头,天色已近黄昏,他们走人树林找寻一个比较适宜的歇息处所。轰天雷举目遥顾,有所发现,说道:“今天运气不错,那边有处人家。”
  耿电走睛一瞧,笑道:“那是一座古庙,庙门已经坍了。你瞧,殿上的那尊弥勒佛还隐约可见呢。”
  轰天雷笑道:“只要有住得下的地方便行,古庙也好,总比露宿强些。”
  进入那座古庙,只见蛛网遍布、尘埃堆积,庙宇破旧不堪。轰天雷动手打扫干净,伸了一个懒腰,笑道:“我真想舒舒服服睡个大觉,可肚皮又觉有点饿了,咱们还是去找寻食物吧。”
  耿电说道:“凌兄,你身体还未大愈,这些天来,你也受够苦了。待我去打两只野兔回来,你睡一觉吧。”
  轰天雷道:“你当我是娇生惯养的少爷吗,怎能让你一个人偏劳?”
  耿电笑道:“好吧,你既然要做些事情,那就麻烦你留在这里生火吧。说句老实话,我虽然不是娇生惯养,家务却是很少做的,生火我就常常弄得烟熏了眼,好半天还弄不好。”
  轰天雷知道耿电是爱惜他,但耿电不懂生火也是事实。轰天雷感激朋友的好意,遂也不和他争了。说道:“好吧,祝你好运,打着野兔,快点回来。啊,对啦,咱们的水囊已经是涓滴无存了,你还要去找水源呢。”
  耿电道:“这个容易。刚上山的时候,我已经留意到那边有条山涧了。”
  耿电走后,轰天雷拾取枯枝,在弥勒佛座前生起一堆野火,烤得身上暖烘烘的好不舒服,耿电还未回来,他不知不觉的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地感觉好似有人走到他的身边,噗嗤一笑。
  练过上乘武功的人,稍有声响就会惊醒的。轰天雷眼睛还未张开,就跳起来叫道:“耿兄,你回来了!”
  此言一出,只听得银铃似的笑声笑个不停!
  轰天雷大吃一惊张开双眼,只见站在他的面前的是一个明眸皓齿的女郎,那里是什么耿电。
  这一下轰天雷睡意全消,呆了一呆,陡地便跳起来喝道。“好呀,我正要找你这妖女算账!”
  原来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在梁山抢了吴用那部兵法的云中燕!
  轰天雷一把抓去,云中燕格格一笑,一闪闪开,笑道:“轰天雷,我可不是来找你打架的!”
  轰天雷心道:“她怎的也知道了我的绰号?哦,对了,独孤雄是她的手下,当然是丘大成告诉独孤雄,独孤雄再告诉她了。”
  新仇旧恨,都上心头,轰天雷不由分说,霹雳似的一声大喝,双掌便打过去,喝道:“你不和我打架,我却非和你算账不可!”
  云中燕领教过他的厉害,情知比掌比不过他,只好拔剑出鞘,以攻为守,化解他的攻势。
  轰天雷跳跃不灵,云中燕唰的一剑刺来,、虽然仍是给他的掌力荡开,但剑尖划过,却把轰天雷的衣袖削去一幅。
  云中燕怔了一怔,心道:“人家给年震山打得重伤,果然不错。怪不得他的功力是大不如前了。”
  云中燕解了一招,还剑入鞘,笑道:“轰天雷,你伤还未愈,今日你要打也是打不过我的了,不如你稍安毋躁,听我说话如何?”
  轰天雷大怒道:“有胆你和我斗三百招,别跑!你敢说我打不过你,哼,即使真的打不过你,我也要打!”
  云中燕摇了摇头,说道:“你这个人真是好勇斗狠,也不分个青红皂白!”
  轰天雷喝道:“哼,我早认识你这个妖女,你还想在我面前充什么好人!”
  轰天雷的霹雳掌刚猛之极,虽然功力尚未恢复,但在开头二三十招之内,云中燕还是非得小心应付不行。
  云中燕施展腾挪闪展的小巧功夫,耗了轰天雷几分气力之后,说道:“喂,再打下去,只有你吃的亏。我也不杀你,只打你两记耳光就跑,请问你奈我何?”
  轰天雷不怕给她打伤,但给一个“妖女”打两记耳光,这可是极大的耻辱,不由得他不有点心慌,生怕云中燕说到做到。这霎那间本能的退了一步,使了一掌“铁锁横江”,双掌护胸。
  云中燕松了口气,格格笑道:“别慌,别慌,只要你回答我的话,我可不一定要打你耳光。我想知道你的朋友黑旋风是到那里去了?”
  轰天雷冷笑道:“你打听他做什么?黑旋风是响当当的男子汉大丈夫,不会受你这妖女迷惑的,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云中燕几曾受过别人这样嘲笑,不由得当真动起怒来,柳眉一竖,骂道:“你,你,你这浑小子简直是狗咀里不长象牙!”轰天雷道:“你才是狗咀里不长象牙!你敢骂我!”云中燕飞身疾扑,骂道:“我不但骂你,还要打你呢,打你咀巴,看你还敢不敢乱说!”
  轰天雷倒是当真有点害怕给她打了咀巴,当下只守不攻,把一套防身的掌法使得风雨不透。心里想到:“待得耿大哥回来,就不怕这个小妖女了。哼,捉住了这小妖女,我倒是非得先打她一个咀巴不可!”
  云中燕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可是好几次扑到他的身前,都给他的掌力反震回去,亦是不禁有点顾忌,心里想道:“这小子一股劲的蛮打,我若是不拔剑伤他,一两个时辰之内,只怕还当真奈何不了他呢。但我伤了他,黑旋风更要把我当作仇人了。何况这小子伤还未愈,我用剑伤他,胜也不武。”
  打了一会,云中燕忍住气问道:“轰天雷,你为何这样恨我?”轰天雷在心里想道:“耿大哥怎的还不回来?好,拖得一时是一时,且乐得和这妖女胡扯。”
  “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明白。哼,我不该恨你吗?”轰天雷冷笑说道。
  云中燕眉头一皱,说道:“你是为了那部兵法给我抢去,是么?这部兵法我已经带来了,只要你告诉我黑旋风在什么地方,我会拿去交还给他的。甚至给你也行,只要你发一个誓,答应我一定把这部兵法送到黑旋风的手上。”
  轰天雷那肯相信她的说话,冷笑道:“好妖女,你这花言巧语骗得了谁?哼,你有这样好心,为何还要一再害我!”
  云中燕怔了一怔,说道:“我几时又害了你了?”
  轰天雷大怒道:“你装什么蒜,独孤雄不就是你派来的么?”
  云中燕诧道:“什么独孤雄?这个人的名字我倒知道,但你说我派他害你,这话却是从何说起?”
  轰天雷冷笑说道:“你这个小妖女还要抵赖,独孤雄不是你的手下么?”
  云中燕笑道:“你再妖女妖女的乱骂,我可不和你客气了!你把辽件事情好好的和我说,我看其中定有跷蹊!”
  轰天雷听得她这么说也自不禁有点思疑不定,心道:“不错,她若是有心害我,她进来的时候,我还睡着,她就可以害我了。莫非这当中真有跷蹊?”
  轰大雷起了思疑,可是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此时他给云中燕占了他的上风,云中燕恼他出言不逊,又正在骂他,轰天雷咽不下这口气,本来想把独孤雄这桩事情告诉她的,也改了主意了,心里想到:“我可不能向她示弱,我和她好好的说,她只当是我怕了她了。哼,独孤雄的话固然不能全信,她的话又焉能相信?说不定她是怀有什么诡计,可别上了她的当。那桩事情,我说出来,她也会推个干干净净。”
  云中燕道:“你想好了没有,还是一定要和我拼命么?”
  轰天雷道:“不错,我正是要领教你的厉害,你有什么厉害,拿出来吧!”
  云中燕给他气得七窍生烟,说道:“你这小子真是不知好歹,好,你既然不吃敬酒,一定要吃罚酒,那也只好由你了!”
  就在此时,忽听得耿电的声音远远说道:“凌大哥,是谁和你说话?”耿电用的是传音入密的功夫,他的人还在一里开外,吉音却好似就在耳边,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云中燕吃了一惊,心道:“这人可并不是黑旋风呀,是谁竟有这等功力?”
  轰天雷大喜叫道:“耿大哥快来,正是那妖女和我打架。快来呀,可别让她跑了!”
  云中燕乘他大喜之际,闪电般的欺到他的身前,倏的一指点了他的穴道。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耿电叫道:“来啦!”山谷的回声“来啦!来啦!”尚未静止,他的身形已在庙门出现。
  轰天雷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叫道:“看你这妖女往那里跑?看你打我的嘴巴还是我打你的嘴巴?”
  原来云中燕用的虽然是重手法点穴,但轰天雷却是自小熬练出来的强壮体魄,皮粗肉厚,加上他的内功根底又在云中燕之上,是以虽然麻穴给地点个正着,不过酸麻片刻而已。
  云中燕本来是想拿着他当作人质的,此时点穴无效,不禁有点着慌,心里想道:“这浑小子恨极了我,他这朋友,看来武功只有在我之上,决不在我之下,好汉不吃眼前亏,莫要当真给他侮辱一顿,那才犯不着呢。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先避开这小子再说!”主意打定,一个燕子穿帘,从庙宇的另一面窗门飞出。
  耿电见云中燕的身手如此矫捷,也是不禁吃了一惊,当下把水囊和两只野兔放下来,说道:“凌大哥,这位姑娘就是云中燕吗?”轰天雷急道:“是呀,你赶快去追吧!”耿电道:“你放心,她跑不了的!”一个转身,如影随形的就追上去。
  云中燕平素以轻功自负,听了耿电的话,心中有气,说道:“好,我就和你比比轻功!”
  耿电是放下了猎物和水囊才追出来的,此时云中燕业已进入密林深处,看不见耿电了。
  云中燕不敢松懈,跑了一程,不见耿电追来,心里想道:“这小子此刻恐怕是连我身在何方都不知道呢,不过我此次是有所为而来,如今却弄得无功而返,胜了他们,也没有什么意思。”
  心念未已,忽听得耿电的声音就好似在她耳边说道:“好轻功,果然不愧云中燕这个绰号!”
  云中燕吃了一惊,回头一看,只见耿电已是从树林里钻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风驰电逐之中,云中燕只觉微风飒然,一团白影从身边掠过。看清楚时,耿电早已回转身来,拦在她的面前了。
  云中燕一咬银牙,说道:“好,我再和你比比剑法!”
  她脚步不停,倏然问拔剑进招,剑法之狠捷、精纯,可说是到了收发自如的境界。耿电不禁又赞了一个“好”字,折扇一拨,笑道:“对剑术我是门外汉,可不能和姑娘比了。没奈何,只好用这把扇子向姑娘讨教几招吧。”
  他若不经意的折扇随手一拨,就把云中燕的青铜剑封出外门,后发先至,比云中燕的出手还更快捷三分。
  云中燕暗暗叫苦:“想不到又碰上一个劲敌,此人轻功在我之上,这次只怕是要逃也难。”
  耿电有心看她剑法,拆了三五十招,见她剑法奇诡百出,和中土各大门派都不相同,但偶有几招,却又似曾相识,心里不禁好生诧异,蓦地想起一个人来,心道:“且待我试她一试,”
  又斗了十余招,耿电忽地问道:“琅那山的定慧师太是你什么人?”
  留心看她的面色,只见云中燕似是怔了一怔,但手底的招数却是丝毫不缓,说道:“什么师太师姑?我平生可从没有进过初尚庙、尼姑庵!”
  耿电捉摸不透,越发起疑,卖个破绽,让云中燕一招“玉女穿梭”刺来,削了他的一幅衣袖。
  云中燕大为得意,说道:“你已输了一招了,还要和我再比吗?”一般比武规矩,平辈比武,若非深仇大恨,输了一招,就该认输。云中燕是怕再打下去,打不过对方,因此抬出江湖规炬,想强迫对方认输。
  耿电哈哈一笑,说道:“姑娘剑法高明,小可十分佩服,当然不用再比了。这根玉替,还给姑娘!”
  原来在云中燕削掉他的一幅衣袖之时,他却拔了云中燕头上所插的一支玉眷,云中燕接过玉管,不由得面红耳赤。
  耿电笑道:“咱们可说是不打不成相识,你可以告诉我你的来意么?”
  云中燕道:“你是轰天雷的好朋友?”
  耿电说道:“我和凌铁威相识未久,但也称得上是意气相投。”
  云中燕道:“你们既然是好朋友,想必他曾经和你说过我是什么样的人了?”
  耿电说道:“不错,他曾经提及,数月之前,曾在梁山泊与姑娘幸会。不过姑娘是什么样的人嘛,我看,直到如今,只怕他也还是未曾知道的。”
  云中燕冷笑道:“幸会?那次他差点把我迫得跳下水泊呢。不过,我倒是有点弄不懂了,轰天雷口口声声骂我妖女,怎的你却想要和我套起交情来了?你们不是意气相投的朋友吗?”
  耿电说道:“凌大哥为人耿直,或者不免对姑娘有点误会。”
  云中燕道:“你就信得过我是好人?”
  耿电说道:“我与姑娘虽是刚刚相识,姑娘的大名我是久仰的了。”
  云中燕噗哧一笑,说道:“什么久仰不久仰的,你知不知道,你这话可露出破绽来了?”
  耿电道:“什么破绽?”
  云中燕道:“我的‘大名’,你还不是从轰天雷的口中听来的吗?你刚刚说过,你和轰天雷相识未久,怎的对我就‘久仰’了?”
  耿电说道:“你猜错了。你的大名,我是在江南的时候就听人说过了。”
  云中燕道:“哦,我的‘大名’居然传到了江南?”耿电说道:“要不,我怎么知道姑娘是个侠女?”
  云中燕冷笑道:“侠女?这可未免太抬举我了。不骂我作‘妖女’,我已感激不尽啦!”
  耿电说道:“如果不是深知姑娘的人,姑娘也不用为他生飞。
  云中燕道:“听你的口气,你倒好像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人?”
  耿电说道:“江南的武林人士或者没有谁认识姑娘。不过有一个人,姑娘你纵不相识,料也会听过他的名字!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姑娘是什么样的人,我就敢说是略有所知了!”
  云中燕大为诧异,双眼盯着耿电问道:“什么人?”
  耿电缓缓说道:“江南的武林盟主李思南!”
  云中燕吃了一惊,不觉冲口而出,说道:“你和李思南大侠相识?”她这么一说,不啻是承认她对李思南颇有所知,身份也就登时泄漏了。耿电心里想道:“我的所料,果然不差,原来她既不是汉子,也不是金人,却是蒙古的女中豪杰。”
  耿电探出了云中燕的来历,笑道:“我不仅和李思南大侠相识,我还知道他在蒙古交有三位好朋友呢!”
  云中燕道:“哦,是那三位?”
  耿电缓缓说道:“头两位是蒙古著名的武士阿盖夫妻。第三位的身份更其高贵,她是成吉思汗最小的女儿明慧公主。”
  云中燕见他说得确实,自己的身份料想已是瞒不过他,于是微微一笑,说道:“你说的这位公主,正是我的姑姑。”
  原来云中燕是成吉思汗的孙女,成吉思汗的次子察合台的女儿。她的蒙古名字叫贝尔卜丽姬,封号“贝丽”公主。
  成吉思汗死后,察合台和兄弟窝阔台争夺汗位失败,几年之后,在西证的一次战役中阵亡。他没有儿子,只留下贝丽公主一个孤女。
  窝阔台对她的父亲怀有宿怨,是以对她颇为冷落。不过这洋一来,却令她能够得到较大的自由,不必受宫廷的拘束,到蒙古各处地方行走。
  明慧公主本来是许配给蒙古一个部落的王子的,但她心里喜欢的却是李思南。成吉思汗几个儿子,在争夺大汗宝座之时,四子拖雷帮窝阔台,明慧公主的未婚夫镇国王子帮察合台。拖雷是兵马大元帅,镇国王子是拥有兵力最强的一路元帅。拖雷久已想夺他的兵权,于是趁这机会,将他诱杀!(上述故事详见拙著“瀚海雄风”)
  明慧公主失意情场,回国之后,跟阿盖夫妻一起,在草原放羊,说什么也不肯回蒙古的行都和林居住。兄弟之中,拖雷和她最为友好,劝她不听,也就只好由她去了。窝阔台看在拖雷的份上,对这个不肯听话的妹妹,也只好宽容了。
  云中燕和明慧公主同命相怜,姑侄二人倒是十分相得。云中燕每次溜出和林,都是到她姑母那里去住。
  明慧公主本来懂得一些武功,少年时候,她曾逃到中原找寻李思南,又得琅琊山的定慧神尼收为寄名弟子,传授了她的上乘武功,经过将近二十年,她的一身本领就更加了得。
  明慧公主把武功传给云中燕,是以云中燕虽然从未见过定慧神尼,却是她的再传弟子。耿电就是因为在她的剑法中看到定慧神尼的家数,才猜到她的来历的。
  云中燕跟明慧公主学了一身武功,又常听得明慧公主和她谈及中原的山川人物,心中不胜向往,于是到了十九岁那年,便请求叔叔拖雷的准许,准许她到中原游玩。
  其时拖雷方自欧州西征回来,声威显赫,颇有吞金灭宋,实现成吉思汗“把世界当作蒙古人的牧场”的雄心,只因计划尚未成熟,是以未曾进兵。
  在对待云中燕的态度上,拖雷和他的哥哥大汗窝阔台有很大的不同,窝阔台对她歧视、冷淡,拖雷对她倒是相当疼爱、亲近。
  拖雷深知这个侄女聪明机智,武功又很高强,云中燕提出这个要求,他一口便答应了。不过却要云中燕为他的进犯中原计划,做一些工作。
  他说:“我不但准许你到中原游玩,而且可以让你随心所欲,喜欢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但是你可不能只顾着游玩,你要随处留心,看看金国有什么动静;有机会的话,也可以结识一些江湖人物,打听汉人之中,有那些人是有威望的抗金义士,说不定将来可以为咱们所用。每隔一年半载,我自会派人和你联络。”原来拖雷深谋远虑,早已在金国、宋国,布置了许多耳目。当然并不是只依靠云中燕一人的。
  云中燕一来是向往中原的山川人物,难得拖雷答应她可以随心所欲,玩个痛快:二来她自小丧父,已经习惯了把拖雷当作父亲一样,对他的吩咐,自然是不敢违背;三来她还是年轻识浅,自小又是有点喜欢冒险的,觉得这份工作也很“好玩”,于是也就一口答应了。
  到了中原,她和老百姓多谈几次之后,方始知道汉人固然是痛恨统治他们的金人,但对准备入侵的蒙古人(其实小规模的入侵已经是有过许多次了,不过未曾大举入侵而已。)也是深为戒惧、同样痛恨的。老百姓如此,汉人中的义士自是更不用说了。
  她一直隐瞒着自己的身份,两年来在中原倒是闯出了不小名头。但真正说得上是“结识”了的江湖人物,却还没有一个。而令得她佩服的江湖人物,迄今为止,也还是只有一个黑旋风。
  那次她抢到了吴用的兵法,本来是认为自己最得意的杰作的,但过后仔细思量,想起了黑旋风恐怕业已是把她当作仇人,她又不禁有一份说不出的悲哀了。
  这就是她为什么要向轰天雷打探黑旋风的下落的原因。
  想不到在轰天雷之外,又碰上了这个耿电,这个耿电竟然知道她的来历。
海上升明月,霞光万物声;青山依旧在,跃试照乾坤.

只看该作者 11楼 发表于: 2007-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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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神偷绝技

  耿电听了她自报身份之后,虽然早已猜中她的来历,仍是不禁微吃一惊,当下笑道:“失敬,失敬,原来姑娘乃是金技玉叶的公主身份,耿某刚才多有失礼了。”
  云中燕面上一红,说道:“你不把我当作敌人吗?”
  耿电正容说道:“我们汉人憎恨的是蹂躏我们的国土,欺侮我们百姓的敌人,不管他是女真人或者是蒙古人。只要他愿意和我们汉人敝朋友,我们就决不会把他们当作敌人看诗!你的姑姑明慧公主当年不也是我们李盟主的好朋友吗?我们问曾歧视她了?”
  云中燕不禁又是面上一红,心中暗暗叫道:“惭愧!”想道:“他怎知我和姑姑可是不同,姑姑当年来到中原,乃是站在汉人这边。我却是要给拖雷叔叔做事的。纵然现在尚未与汉人为敌,将来只怕也免不了。”
  耿电见她若有所思,笑道:“姑娘不信我的话么?”
  云中燕道:“对啦,我还未请教你的高姓大名呢。”听了耿电的姓名之后,说道:“耿公子,橄只怕你的肋友不肯相信我,他说我苫指使独孤雄害他,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耿电笑道:“独孤雄这班人自称是你的手下。”当下将那日轰天雷遭遇渝袭的事情对云中燕说了。
  云中燕笑道,“这班人乃是黑旋风的手下败将,我若是要害轰天雷,也不会派遣这些脓包。”
  耿电说道:“这件事情,我不难和他解释清楚,际放心好了。云姑娘,你愿不愿意和我再去见他?”
  云中燕道:“这个、——这个”心里想道:“之桩事情,自是不难解释清楚,但那部兵法之事,可又怎样向她解释?”
  她和轰天雷交过两次手,轰天雷的脾气她已相当熟悉了。他一定不会只拿了兵法就算的,料想还会向她盘根问底,问她当时为什么要抢走这部兵法?而耿电现在又已是知道了她的身份的了。他又能够不起疑心么?事实上,这部兵法好也抄了一本副本,藏在一个地方,准备将来带回去献给拖雷的。
  耿电道:“姑娘是不是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云中燕道:“耿公子,请问黑旋风可是你的朋友?”
  耿电说道:“曾听得凌铁威道及,我很仰慕此人,可惜迄今尚无缘相会。”
  云中燕暗自思量:“这是一件机密大事,这姓耿的虽然说得漂亮,毕竟我和他只是刚刚相识,又怎敢轻信他呢?”
  耿电心中一动,说道:“姑娘可是有什么口信要托我们捎给黑旋风么?”隐隐猜到了云中燕的来意,暗自想道:“她抢了那部兵法,其中定有原因:莫非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故此要向凌大哥打听黑旋风的下落,以便将来去找黑旋风解释。”
  耿电猜得不错,不过也只是猜中了一半。云中燕不仅是要向黑旋风解释,而且是想把那部兵书交还黑旋风的。甚至在刚才轰天雷拒绝道出黑旋风下落之时,她曾经想过要托轰天雷转交,可惜轰天雷不敢相信她的诚意。
  云中燕心乱如麻,想道:“轰天雷性情憨直,可惜他不相情我,我倒是敢于相信他的。但这个人虽说是轰天雷的好朋友。和轰天雷未必一样,我可又敢轻情他了。这件事情告不告诉他呢?”
  想了一会,忽地得了一个主意,说道:“你是否知道黑旋风现在何处?”心想或者轰天雷曾经说给他知道了。
  耿电说道:“据凌铁威说,黑旋风和他分手的时候,是说到大都去的。不过,他行踪无定,是否已经到了大都,或者到了大都又离开了,这就难说了。”
  云中燕道:“你可知道他在大都驻足之处?”
  耿电摇了摇头,说道:“凌铁威未有言及,我也不知道他是否知道。”
  云中燕道:“然则你又有什么办法把我的口信梢给他?”
  耿电说道:“我和凌铁威在大都也还有几位相识的朋友,说不定可以打探到黑旋风的消息。”耿电想到的是丐帮的帮主陆昆和虎威镖局在金京长驻的一位镖师。
  云中燕道:“好,如果你将来见得着黑旋风,就烦你替我捎个口信给他,请他在明年元宵之夜,在泰山玉皇顶和我见面,只许他一个人来。”时是十月下旬,到明年的元宵佳节有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云中燕打算自己也到大都找他,找不着也还有一个希望,希望轰天雷和耿电可以见得着他,替他捎这个口信。两个多月的时间,已经足够她到大都一趟,又再赶往泰山。这是双管齐下的办法。
  耿电说道:“好,我一定尽力替姑娘办这件事情。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刚说到这里,忽见两骏快马跑来,这晚虽有月亮,但午夜荒山,竟有骑客出现,总是一件不寻常的事情,耿电当然是不禁骤吃一惊。更奇怪的是这两骑马跑的这样快,却没有“得得”的蹄声。突然出现,就好象是将军从天而降的一般:
  耿电的父亲是总兵官,军中养有许多好马。但似这待轻快的良驹,他却也未曾见过,吃了一惊,抬头看时,霎那之间,迄两骑马已是来到他们的面前了。耿电这才明白,为什么没有“得得”的蹄声,原来马的四蹄是用软软的绫罗绸缎里注的。
  只见骑在马背上的乃是两个武士,耿电识得这是金国御林军武士的服饰。
  耿电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刚要动手,那两个武士已是跳下马来,向云中燕恭恭敬敬的行了参拜之礼。云中燕笑道,“耿公子不用惊疑,这两个人是我的手下。他们只不过是冒充的金国武士而已。”
  耿电这才知道他们是蒙古人,想必是因为在金国的地方,行动不便,故而要冒充金国武士。心里想道:“幸好我未曾莽撞,但不知道这两个人又是什么来意,是云中燕叫他们来的呢?还是他门自己来找寻云中燕的?按说,既然是想和凌铁威结交,就不该叫手下跟来呀。”如此一想,不觉对云中燕有点起疑了。
  那两个武士咕咕咯咯的和云中燕说了好些话,耿电一句也听不懂,但见云中燕面色沉重,好象有什么难以解决的心事。
  云中燕说了几句蒙古话,那两个武士摇了摇头,又向云中燕行了一礼。似乎他们是对云中燕有所请求,云中燕不肯答允,故而他们一再求恳。
  云中燕终于叹了口气,回过头来,对耿电说道:“他们是要我回去的。我可不能和你多说啦,不过我还是要到泰山去的,与黑旋风的泰山之约,请你不要忘了代我转达。”匆匆的说了这几句话,跨上一匹坐骑就走。那两个武士合乘一骑,紧紧的跟在后面。
  耿电想到:“她三个月后还可以前往泰山,想必不是回转蒙古。当年明慧公主来到中原,乃是私逃出来的。她的情形似乎和明慧公主不同。怪不得凌大哥不敢相信她,她虽有侠女之名,行径也的确有几分诡秘。不过,我也不必多管她的闲事了,现在还是赶紧回去见凌大哥吧,他等我也一定等的心焦了。”
  云中燕和那两个武士下了山,放慢坐骑,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问道:“拖雷叔叔怎的知道我得了那部兵法?”
  年长的那个武士说道:“山西大同府石家庄的二庄主石元是我门的人,那次虎头岩之会,他也是其中一个,伤在黑旋风的手下的。不过好在他伤的不很重,他伏在芦苇丛中,曾看见那个黑小子与你抢那本兵法,贝丽公主,全亏你的机灵,保庄了那本兵法,我们都是十分佩服你呢!”
  云中燕苦笑道:“怪不得你们消息如此灵通,那么想必你们也有人跟踪那个黑小子了。”
  年纪较轻的那个武士笑道:“当然不会放过了他。我们一共贝个人,乌蒙和卓合图此刻想必已经进了那座古庙了。”
  云中燕吃了一惊,心里想道:“乌蒙是龙象法王的大弟子,龙象功已练到了第七重,卓合图是国中数一数二的摔角好手,轰天雷病体未愈,怎能打得过他们?除非耿电及时回去,不过若然耿电伤了他们,拖雷叔叔也一定会盘问我的。”原来她刚才对这两个武士说耿电是他的朋友,这两个武士才不为难耿电。
  年长的那个武士道:“公主是不是和那黑小子交过手了?”
  云中燕道:“不错,这小子的武功很是厉害,我打不过他。”
  年轻武士笑道:“这小子武功再强,也逃不过乌蒙和卓合图的手心。待他们把这小子拿了回来,公主你就可以痛痛快快的报仇了。”
  年长那个武士却似乎有点起疑,问道:“刚才那个少年和到个黑小子是在一起的,他们是好朋友吗?”
  云中燕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他们既然同在一起,大概总是相识的吧?”
  年长的那个武士道:“公主,你是怎佯认识这姓耿的少年的?”
  云中燕笑道:“我在中原混了两年,江湖上的人物总会认识几个。”她对怎样认识耿电避而不答,这两个武士自也不敢多问要知她不但是公主的身份,而且是拖雷亲自派遣的。按照“缎作”(即今之间谍)的规矩,若是没有顶头上司的命令,可不能深听同伴的秘密,这两个人是拖雷手下的“金帐武士”,地位很高,但比之公主,总还是相差甚远。
  云中燕接着说道,“我来的时候,叔叔曾吩咐我有机会不妨结交几个汉人中的江湖豪杰,说老实话,我倒不是为了忌惮那黑小子的武功,这样久都没有和他算帐,而是想宠络池。可惜这黑小子不肯受我笼络,不过我还要尽力而为的。”
  年长的那个武士道:“公主高瞻远瞩,和国师之见正是相同。国师也吩咐过乌蒙,不许伤这黑小子的性命的。”
  云中燕吃了一惊,说道:“国师也来了中原吗?”
  原来蒙古的国师龙象法王乃是蒙古第一高手,十多年前败在李思南的师父手下,从此就没有到过中原,云中燕知道他是在练一种极厉害的内功,想必他现在已经练成,所以才敢再来的。
  年长那个武士说道:“不错,正是国师叫我门来接公主的莲驾。”
  云中燕道:“国师现在什么地方?”
  年轻那个武士道:“在羊角峒一家姓娄的人家家里,这个人是石元的结拜兄弟。”
  年长那个武士说道:“元帅知道公主还要在中原多玩一些时候,故此特地请国师出马,公主,你把那部兵法交了给他,就用不着亲自回和林一趟啦。”
  羊角峒距离他们所在之处不过两日路程,云中燕心里好生为难,暗自想道:“我若把这部兵法交给国师,黑旋风面前可是不好交待!不错,我还有一本副本,把副本给黑旋风,这本来是她原先的主意,但在她今日见过了轰天雷和耿电之后,心情已经逐渐有了变比。她知道不论是把正本或副本送回国去,黑旋风知道了,都是不能原谅她的。而这件事情,迟早必然也会给黑旋风知道,因为按照拖雷的计划,吞金之后,就要灭宋,到时自必要用这部兵法和宋国打仗。
  大后天就要见着国师了,只有两天的时间,要找一个人商量也不可能了,怎么办呢?”云中燕心想。
  年长那个武士接着说道:“国师已经打探清楚,那黑小子名叫凌铁威,绰号轰天雷,是梁山好汉的后代。他的许多叔伯都是当今豪杰,捉着了他,对我们大有用处!”
  这正是云中燕最担心的事情,“但愿耿电能够赶回去才好,”云中燕想道:“宁可耿电伤了乌蒙,我在叔叔面前多费一番唇舌解释,料想叔叔也不会大过难为我的。但若轰天雷给他们捉了回去,我要救他也难,这可就真是糟糕透顶了!在轰天雷和黑旋风心目中,我这个“妖女”是做定的了!”
  轰天雷在那座古庙里等了许久,不见耿电回来,野兔已经烤熟了。轰天雷讥火中烧,但耿电尚未回来,他可不便自己先吃,只好干咽口水。
  忽听得一个人说道:“好香,好香!分一只野兔我吃行不行?”
  这人突如其来,以轰天雷的本领,事先也没听到丝毫声息,直到他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方始发觉,不由得大吃一惊。抬头一看,只见是一个衣裳褴褛的汉子,戴着一顶破毡帽直压眉梢。
  轰天雷一惊之后,大喜说道:“时叔叔,是你!”
  原来那个衣衫褴褛的汉子,正是梁山好汉时迁的后代,神偷时一现。
  时一现笑道:“我惯会偷鸡,在这荒山里无鸡可偷,给你这烤野兔的香味引来了。”
  轰天雷道:“我这野兔是要留一只给朋友吃的,时叔叔你要吃,把我这只拿去吃吧。”
  时一现道:“你的朋友是谁?”
  轰天雷道:“是江南大侠耿照的儿子,名叫耿电。”
  时一现笑道:“我看你倒是饿的慌了,赶快吃吧,别等你的朋友。”
  轰天雷面上一红,说道:“我是有点饿,但我那位朋友就要回来的。”心想:“想必是我的馋相,教时叔叔见笑了。”
  时一现好似知道他的心意,忽地正容说道:“威侄,我可不是和你说笑话的。你不吃泡了,怎有力气逃跑?”
  轰天雷怔了一怔,道:“我为什么要逃跑?”
  时一现道:“你知不知道正有敌人要追捕你?”
  轰天雷道:“哦,你是说云中燕那妖女吗?我那位姓耿的朋友正是去追捕她的,她如何还敢回来找我麻烦,这妖女本领有限,她来了我也不怕。”
  时一现不觉也怔了一怔,说道:“什么云中燕,我说的可不是什么妖女,是金国的武士!”
  轰天雷道:“金国的武士?啊,那想必是云中燕的手下了,有多少人?”
  时一现道:“我看见有两骑马上山,是不是还有人从另外一面上山,那我就不知道了。”
  轰天雷笑道,“只有两个人何用怕他?”
  时一现道:“我的武功不如你,眼力可比你强,这两个金国武士,依我看可不是等闲之辈,听说你受了年震山所伤,现在好了没有?还是谨慎一些为妙,当真强敌来了,时叔叔可没有本领保护你呢。”原来时一现乃是天下第一神偷,但真实的本领却只不过等于江湖上的二三流人物。
  轰天雷笑道:“时叔叔不用担心,那位姓耿的朋友武功比我还要高明,轻功尤其了得,他就快回来的。”
  时一现皱眉道:“他门的马跑得很快,此时恐怕已经上了山了,你的朋友轻功再好,也赶不过他们的骏马。他门见这古庙有火光,一定会到这里找你,别多说了,赶快走吧。我可以给你找个地方躲藏。”
  轰天雷摇了摇头,说道:“江湖上以义气为先,我怎能抛开朋友私自逃走?”
  活犹未了,只闻得暴风骤雨般的马蹄踏地之声已传来了!
  时一现苦笑道:“现在要跑也来不及了,快躲到神龛后面!哈,你瞧,有个好地方让陀躲藏呢。”轰天雷生平最讨厌的是胆小鬼,坚决说道:“不躲!”时一现道:“好汉不吃眼前亏,拼一时气血之勇,不是真勇。你伤还未愈,倘有损失,叫我有什么脸皮见你爹爹?你不肯躲,我这做叔叔的唯有跪下给你磕头了!”
  话说到了这个田地,轰天雷不躲也不行了,说道:“时叔叔,你溜出去叫耿电回来对付他们。”时一现道:“我会见机而作的。不管等下出了什么事情,你都不许出来。”
  轰天雷刚刚躲好,只听得蹄声嘎然而止,两个金国服饰的武士已是翻身下马,大踏步走进这座古庙来了。
  乌蒙早已打”听清楚,知道轰天雷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一见时一现这副奄尖的样子,不觉皱起了眉头,喝道:“你是什么人?有个姓凌的黑小子你见过没有?”
  时一现道:“我是逃荒的穷汉,借这座破庙避避风雨的。官长大人,你可别要难为我啊!”
  卓合图哈哈笑道:“你这个穷汉有什么东西值得我和你为难?不过你可得实话实说,刚才和你一起的那黑小子那里去了?”
  时一现道:“我可没有见过什么黑小子,你们要找黑小子请到别处去,这里的黑炭头到有许多。”说罢,懒洋洋的拨开木炭,添上新的柴火,拿起一只烤兔,说道:“糟糕,兔也烤焦了。好在还没有变成黑炭。”
  卓合图怒道:“谁有功夫和你胡扯,我只要你供出那个黑小子来,哼,我知道那个黑小子刚才一定在这里,你敢在我们的面前说谎。”
  时一现叫起撞天屈道:“我委实是没有见过什么黑小子!”
  乌蒙游目四顾,心里想道:“这破庙里可没有什么藏身的地方。”原来那尊弥勒佛的腹内是中空的、轰天雷是躲在佛象腹中,乌蒙可不知道,神龛的帐慢是破烂的,他两侧都瞧过了,不见有人,怎想得到要把佛像翻过来看。
  乌蒙正想出去,忽地心念一动、说道:“这两只野兔是你打的吗?”
  时一现道:“老天爷可怜我三天没东西吃,叫我撞上这两只野兔,虽然烤得有点焦了,也很香呢,官长,际要不要尝尝。”
  时一现是想尽量拖延时间,等待耿电回来。却不知已经是给乌蒙看出了破绽了。
  乌蒙心里想道:这厮又不是猎人,一无绳网,二无弓箭,怎捉得住两只跑得飞快的野兔,他自称是个逃荒的穷汉,却又敢和我们胡说八道,分明不是一个普通的人。”
  乌蒙想得到的,卓合图也想到了,他是蒙古有数的摔角高手,当下冷冷说道,“好,待我尝尝。”突然一把扭住时一现的手腕,将他双臂反扣背后,喝道:“这滋味比烤免如何,哼,你不说实活,还有更好的滋味让你尝呢!那黑小子藏在那里,快说!”
  时一现武功平常,给他用力一拗,腕骨欲裂,痛彻心肺,不由得“啊呀”一声叫了出来,但仍是说道:“官长,你把我杀了,我也不知道你说的那个黑小子!”
  轰天雷藏在弥勒佛的腹中,看不见外面的情形,却听得见时一现的叫声,他不知时一现是受了什么忻磨,那里还能忍受,一声喝道:“我在这儿!”就在佛像肚中,“砰”的一拳,将弥勒陈的大肚皮打破,跳了下来。
  乌蒙喝道:“好大胆的小子。”在轰天雷跳出的同时,他劈空掌亦已发出。
  那尊弥勒沸“轰隆”倒下,两股掌力一撞,弥勒佛碎成无数泥块,满屋子尘上飞扬,当真是应了那句者话“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时一现趁着尘上迷漫,蒙着卓合图的眼睛之际,轻轻巧巧的一个沉肩缩时,脱出了他的掌握,身法的奇妙,就象是变戏法一般。原来高明的偷儿,定然练过脱缚的方法。双手给粗绳绑住,还可以自动解开,何况只是给人抓着。
  卓合图大怒喝道:“你这骗子,往那里跑?”时一现身法溜滑之极,那里还能给他抓着?
  乌蒙此时已经和轰天雷交上了手,掌风呼呼,方圆数丈之内,普通的人,站都站立不稳。时一现虽会武功,不是常人,但功力有限,站得稳却插不了手。
  轰天雷叫道:“时叔叔,你快走吧!我那位朋友就会回来的了!”
  时一现瞿然一省,想道,“不错,我在这里帮不上他的忙,不如赶早去把耿电叫来。”身似水蛇游走,几个迂回起伏,已是逃过了卓合图的阻拦,溜出了这座破庙。
  乌蒙冷笑道:“你有多少朋友,都叫来吧,一网成擒,省得我们费力!”
  卓合图道:“还是赶快把正点儿捉了回去,免得夜长梦多。”
  乌蒙的龙象功使到了第五重,仍然未能将轰天雷降服,心里亦是好生惊诧,想道:“这小子伤还未愈,居然也能够抵挡我的龙象功,倒是不可轻敌了。”当下各掌一分,连环击出,把龙象功增加到第七重。
  双掌相交,“蓬”的一声,乌蒙身形摇晃,连退三步,轰天雷“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本来轰天雷的内力,是决不输于乌蒙的第七重“龙象功”的,但因他伤还未愈,又饿了半天,当然是拼不过乌蒙了。
  卓合图道:“国师要咱们捉活口,可别打死了他。”说罢,迈步向前,施展擒拿手法,双掌从轰天雷的时下穿过,反手一扭,扭住了轰天雷的臂膀。乌蒙和轰天雷拼了一掌,虽然大占上风,亦是很不好受,乐得让卓合图对付他。
  轰天雷头昏眼花,给卓合图用力扳扭他的臂膀,骨头格格作响,隐隐感到疼痛,本能的双臂一振,卓合图禁受不起这股猛力,“咕冬”一声,倒在地上。
  卓合图大怒道:“好呀,我要饶你一命,你这小子却不想活了。”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正要再用摔角绝技摔他,只见轰天雷晃了一晃,嘴角淌出血水,先自倒了。
  卓合图还怕有诈,走上去用脚踢他,只见轰天雷竟似毫无知觉。乌蒙随即按着了他,用手一按他的鼻息,笑道:“这小子是真的晕倒了,幸好还没有死。”
  且说耿电与云中燕分手之后,匆匆赶回这座古庙,远远的听得好似有呼喝厮打之声从那古庙传出来,耿电大吃一惊,连忙加快脚步。
  忽然一个人从树林里窜出来,叫道:“你是耿公子吗?”
  耿电道:“不错,我就是耿电。你是谁?”
  时一现道:“我是轰天雷的叔叔,轰天雷正在和两个金国武士交手,只怕有点不妙,你赶快去吧。”
  其实不用他说,耿电已是脚步不停的向那座古庙去了。
  可惜他们二人还是来迟一步。耿电到了古庙们前,恰好见着乌蒙一手挟着轰天雷跳上他的坐骑。
  耿电喝道:“留下人来”身形一掠,疾追上去。乌蒙反手一掌,使出第七重“龙象功”。
  耿电的内力却稍逊于乌蒙,两股劈空掌碰撞,耿电虽不至于给他震翻,却是不能不给他阻了一阻。说时迟,那时快,乌蒙已是挟了轰天雷,上了坐骑,如飞跑了。耿电轻功再好,也是追不上他这匹日行千里的骏马。
  耿电追了一程,越追距离越远,耿电好生后悔,心中想道:“早知如此,我不该和云中燕说那么多话的。”
  回过头来,只见时一现已是在他后面。耿电见他居然能够跟得上自己,心中一动,说道:“老前辈莫非就是时大侠么?”
  时一现苦笑道:“什么大侠,小偷罢了。我若配称大侠,我那铁威贤侄也不至于给金狗掳去了。”
  耿电猜中时一现的身份,心里想道:“原来他果然是天下第一神偷时一现,怪不得轻功如此超妙。”
  时一现道:“耿公子,刚才你在那边树林,好象是和什么人交手?”
  耿电道:“是一个和凌大哥相识的女子,但却不是敌人,刚才交手,我只是试试她的。唉,其实我知道她不是敌人,应该早就赶回来的。”蓦地心头一动:“云中燕当真不是敌人么?”
  时一现见他若有所思,问道:“那位姑娘可是吕东岩的女儿?”
  耿电道:“不是,这位姑娘身份颇为特别,说来话长——”
  时一现道:“既是说来话长,那就暂且不必说她。如今最紧要的是想个法子去救铁威。”
  耿电忽道:“时老前辈,把凌大哥捉去的那两个人恐怕不是金国武士。”
  时一现道:“你疑心什么,你先别说。待我看一看偷来的东西,就可以猜测那两个人的身份了,且看和你的设想是否相同?”
  耿电诧道:“时老前辈,你偷了什么东西?”
  时一现笑道:“就是刚刚在那破庙里,在一个武士身上偷来的。他扭着我的双臂,却不知我早已把他身上的东西都偷了过来。”
  一面说,一面掏出刚才从卓合图身上偷来的东西,只见是几两碎银,一叠银票,一个核桃般大小的翡翠壶子,三个五寸来长的小竹筒。
  耿电又是惊诧又是佩服,说道:“时老前辈,你这妙手空空的绝技,当真不愧是天下无双。那两个武士,本领委实不凡,给你偷了东西,竟也毫不知道。”
  时一现苦笑道:“可惜我只是偷东西还过的去,打起架来,却是大大不行了。”
  耿电道:“嗯,这两件东西,倒是有点特别。”他说的是那翡翠壶子和小竹筒。
  时一现拿起了那翡翠壶子,打开盖子,递到耿电面前,说道:“耿公子,你闻一闻。”
  耿电一嗅,只觉一股浓烈的微带辛辣的香味扑鼻而来,不禁打了一个喷嚏,说:“这是什么?”
  时一现道,“这是鼻烟。你料得不差,这两个武士果然不是金人,是蒙古人!”
  原来“鼻烟”是十三世纪初,由蒙古人队欧洲传入中国的。当时闻鼻烟的习惯还只是流行于蒙古的上层贵族。
  时一现笑道:“幸亏我见过这个玩艺,知道它是鼻烟壶。烟味难闻得很,我就宁可抽旱烟也不闻它。不过医伤风鼻塞,它倒是颇有功效的。”耿电赞道,“老前辈真是见多识广。”时一现道,“什么见多识广。我偷的东西无奇不有。那倒是真的。两年前我在一个金国武士家里偷取金银珠宝,看到摆在桌上的一个鼻烟壶,不知是什么东西,我就顺手牵羊的将他拿了。后来问人,才知道是这么一种玩艺。那鼻烟壶还很有来历呢,据说是蒙国的使者送给那位王爷的。”接着说道:“不过那个白玉雕成的鼻烟壶,还比不上这个翡翠鼻烟壶可爱,敢情这个还要名贵也说不定。据此推断,我猜这个冒充金人的蒙古武士,他的身份十九是金帐武士了。”
  时一现猜得不错,这个翡翠鼻烟壶正是拖雷从欧洲带回来的胜利品,是拖雷赏赐给卓合图的。
  耿电道:“这凡个竹筒,又是什么玩艺?”
  时一现拿起一个竹筒,轻轻一旋,盖子弹了起来,原来是可以活动的。时一现笑道:“你喜不喜欢吃糖?”
  耿电诧道:“这里面装的是糖吗?”
  时一现道:“上好的桂花酥糖!你尝一尝。”
  耿电道:“你不怕有毒?”
  时一现道:“决不会有毒,啧、啧,味道好得很呢!”耿电尝了一点,果然觉得有一股清香的甜味,酥糖入口即化,比苏州有名的酥糖还要好吃。
  耿电笑道:“这厮也真是嘴馋得很,老远的把家乡特产带到中原。”
  时一现道:“这种酥糖可并不是蒙古出产的。”
  耿电道:“那是什么地方的土产?”
  时一现若有所思,没有答话,半晌说道:“发现了这种竹筒酥糖,倒是有点蛛丝马迹可寻了。”
  耿电问道:“什么蛛丝马迹?”时一现道:“我知道出产这种酥糖的地方,不过这种上品酥糖,在那个地方,恐怕只有大户人家才会制的,市集上决买不到。我想到那个地方查访一下。你我分头办事好不好?”
  耿电道:“老前辈要找我做些什么?”
  时一现道:“铁威出了事情,应该告诉他的师父和爹爹。但我不好意思去见他们,请你替我走一趟吧。他的家乡,你可知道了没有?”
  耿电说道:“凌大哥已经告诉我了,本来我就是要送他回家的。不过,现在——”
  时一现道:“现在怎样?”
  耿电说道:“如今凌大哥已给敌人掳去,若有办法可想,咱门还是救他紧要。时老前辈,你不是说业已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准备到什么地方查访吗?小侄和你一起去,虽然帮不上大忙,也可以稍尽点力。”
  时一现道:“人多去了反而没用。而且我也未能断定这班蒙古武士,一定是在那个地方。待我先去探个消息再说,切莫打草惊蛇。”
  耿电一想,那两个蒙古武士能够活捉轰天雷,本领当然不弱,再加上一个云中燕,自己就不是他们的对手。若然深入敌人的巢穴查探,虽然可以自信有把握可以凭着自己的轻功逃跑,叵穿堂入室的本领,自己可是一点不会。那就不如还是让时一现独自去的好了。于是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分道扬镖也好。我也有一点线索告诉你。”当下把刚才碰上云中燕的事情告诉了时一现,说道:“我看这情形,那两个捉了凌大哥的蒙古武士,也是她的手下。不过是友是敌,尚未分明,有机会的话,老前辈不妨去探一探她的真意。”
  时一现道:“我会见机而作的。”两人分手之后,他就独自赶往羊角峒了,原来那种竹筒装的桂花酥糖,正是羊角峒的土产。时一现知道羊角峒家有姓娄的人家。主人娄人俊是个业已金盆洗手的江湖大盗,和大同府石家庄的二庄主石元是结拜兄弟,心里想道:“据耿电所说,石元的弟弟石攻也是那天来偷袭凌天威的赋人之一,那班蒙古武士,想必是以娄家作居庄之所。”
  时一现猜的不错,不过他却不知蒙古第一高手龙象法王竟然也在娄人俊家里。
  且说云中燕和那两个武士走了一程,只见乌蒙和卓合图两骑快马飞快赶来,乌蒙的马背上还缚着一个人,看清楚了,可不正是轰天雷是谁,
  乌蒙想表功,赶忙禀报:“贝丽公主,我把这个曾经冒范你的黑小子捉来啦!”
  云中燕暗暗叫苦,却只能装作十分欢喜的样子,夸奖他道:“哈,真的是把他活捉回来了,你这份功劳可不小啊!你弄伤他没有?”
  乌蒙道:“没有,他是力竭筋疲,自己晕过去的。”
  云中燕道:“到羊角峒还有两天的路程吧?”
  乌蒙道:“咱们马快,走的虽是山路,我看明天晚上也可以到了。”
  云中燕道:“山路崎岖这小子病体未愈,恐怕难受颠簸之苦,给他找辆车子来吧。”
  卓合图笑道:“公主倒是好心。”
  云中燕道:“你不是说国师要笼络他么,给他一点小恩小惠有什么紧要?何况你现在将他缚在马上,若是给路人看见,咱们虽然不怕,总是不大妥当。”
  乌蒙道:“公主说得有理,汉人的村子里多的是骡车马车,找一辆车子不费事。你们二人去吧。”
  另外两个武士品级比乌蒙低的多,诺诺连声,遵命而去。过了一会果然架了一辆骡车来了。
  云中燕笑道:“这么快!”
  那武士哈哈笑道:“我门是抢来的,又不须和他论价,还能不快?”
  乌蒙道:“把骡子杀了,换上咱们的马来拉车。”
  云中燕道:“骏马拉车,不可惜么?”
  乌蒙道:“咱们可是要赶路的啊,这匹又老又瘦的骡子拉车,恐怕至少也得走个三四天了。
  卓合图道:“对,咱们几天没吃鲜肉,骡子虽然瘦,肉总比干粮好吃。”
  云中燕本来是希望能够多出几天功夫,可以慢慢想法对付的。即使想不出办法,拖得一时便是一时,说不定有什么意外的变化,事情便有转讥。
  但现在乌蒙和卓合图坚持要用骏马拉车,她怕引起他们的疑心,可也不敢再坚持异议了。
  卓合图杀了骡子,割下四条腿。云中燕道:“我肚子很饿,咱们先歇一会,烧熟骡肉吃饱再走。”
  乌蒙有点踌躇,却也不敢违背公主之命,心里想道:“东西总是要吃的,这两天嘴里淡出乌来,吃吃新鲜的骡肉也好。”
  于是一行人走人树林,烤熟四条骡腿,云中燕道:“解开这小子的缚绑,咦,他怎的还没有醒?”
  乌蒙道,“要他醒还不容易。”提起一个盛满水的皮袋,泼了轰天雷一头冷水。
  轰天雷本来已有几分知觉,迷糊中好似云中燕说话的声音,此时给冷水一浇,登时清醒,跳了起来!
  睁眼一看,可不正是云中燕是谁?
  轰天雷大骂道:“果然又是你这妖女,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卓合图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公主体恤你,你却颠倒骂她,给我躺下吧!”云中燕道:“别虐待他。”卓合图轻轻使了分筋错骨,使得轰天雷浑身乏力,倒在地上。
  分筋错骨手法和点穴功夫有异曲同工之妙,轰天雷给卓合图在关节要害之处扭曲了两条筋脉,登时浑身麻软,半点气力也使不出来,但骂声仍是不绝。
  云中燕淡淡说道:“不要打他,他再骂,你们用马粪塞他的口。”
  轰天雷天不怕地不怕,但听得云中燕说要用马粪喂他,心里可不能不有点害怕了,怒道:“你,你,你干脆把我杀了吧!我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岂能受你欺辱!”他本来要骂“你这妖女”的,“妖女”二字终于没敢说出口来。
  云中燕笑道,“你乖乖听话,谁去欺辱你了?你骂我这许多难听的话,我可还没有骂过你呢。”
  轰天雷道:“我劝你还是杀了我的好,你不杀我,终有一日,我要向你报仇。”
  云中燕心念一动,哼了一声,说道:“你这小子屡次辱骂于我,说老实话,我倒想杀你,可惜国师要留你的性命。最好你自己寻死,那我就可以卸脱关系了。”
  轰天雷的确是想过自尽的,只因为没有半点气力,无法自断筋脉,寻死也不可能。
  听了云中燕的活,轰天雷霍然一省,登时把自尽的主意打消,冷笑说道:“你想我死,我偏偏不死,留着和你算帐!”
  云中燕心上的一块石头放了下来,笑道:“很好,很好我等你报仇就是了。这条骡腿给你。”原来她业已熟悉轰天雷的脾气,正是为了怕他寻死,才故意激他的。
  轰天雷举手推开,骂道:“谁要吃你的东西!”气力微弱,推了一推,骡腿没法推开,沾了满手油腻。他正在饥火如焚,肉香透鼻,好不难受。
  云中燕把骡腿在他面前晃了一晃,放在他的脚下,笑道:“你不吃饱了,那有气力向我报仇?饿死了你,我才称心如意呢!”
  轰天雷心道:“不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死,也得多杀几个鞑子才死。”于是闷声不响,抓起骡腿就吃。云中燕待他吃完了,笑道:“对啦,骡肉的滋味总比马粪好吧?”轰天雷满肚子气,却已不敢骂她。
  卓合图有个习惯,吃泡了要闻一闻鼻烟的。他抹干净了手,笑道:“乌蒙,可惜你不债享受,只会喝酒,却不懂鼻烟的味道。”
  乌蒙笑道:“我可不想闻际的鼻烟,只想吃你从羊角峒带来的酥糖。我带来的都吃光了,你分一筒给我好不好。”
  卓合图笑道:“原来你比我还要嘴馋,不过我这酥糖的滋味也的确是好。哎呀,不,不好!”
  乌蒙吃了一惊,道:“什么不好?”
  只见卓合图把衣服全部翻转来,苦着脸道:“我的翡翠鼻烟壶也不见了,还有几千两银子的银票都给偷去了。”
  乌蒙诧道:“那有此事,你是不是放在别的地方?”
  卓合图道:“鼻烟壶是我随身带的,记得是放在这个衣袋。”一面说话一面自己查摸了全身,倒翻开来,那几样东西果然都找不着。
  乌蒙皱起眉头,说道:“你是我们蒙古数一数二的摔角好手,谁能近得你的身子?这两天咱们也没投宿客店,夜晚都是睡在一起的,怎会有小偷偷你的东西?恐怕是你自己不小心失落的吧?”
  卓合图道:“银子事小,那翡翠鼻烟壶是元帅赏赐我的,我爱惜它有如爱惜我自己的性命一般,那有不小心失掉之理?”
  蓦地图然一省,失声叫道:“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
  乌蒙道:“你想起什么来了?”
  卓合图道:“一定是那穷汉做的手脚,这两天曾经和我贴近身子的外人只有他。”
  乌蒙道:“际不是扭着他的双臂的吗,他怎会偷你的东西?”
  卓合图道:“佛像倒下之时,尘上飞扬,迷住我的眼睛,那时他不知用的什么手法,突然就挣脱了。一定是那个时候下的手!”
  乌蒙大大吃惊,说道,“天下那有这样厉害的小偷,若是真的,咱门以后晚上睡觉,可都得分外当心了。”
  卓合图一把抓着轰天雷喝道:“那穷汉是什么人?”云中燕道:“别吓坏了他,让他好好他说。”
  轰天雷冷笑道:“我知道也不告诉你!”
  卓合图怒道:“你不肯说?嗯,公主,我的宝贝非找回不可,只有给点厉害让这小子尝尝了。”
  云中燕心中一动,微笑说道:“且慢!”
  卓合图道:“这小子又臭又硬,不大大的折磨他一番,他怎肯说!”抓了轰天雷的琵琶骨,喝道:“你不说,我废掉你的武功!”
  云中燕笑道:“我已经知道是什么人了,不用他说。你放开他吧。”
  卓合图道:“哦,公主你真的知道?是谁?”
海上升明月,霞光万物声;青山依旧在,跃试照乾坤.

只看该作者 12楼 发表于: 2007-08-26
第十二回 化敌为友

  云中燕道:“是天下第一神偷时一现,对不对?”
  轰天雷道:“际知道就好,提防他偷了你项上的人头。”
  卓合图大怒道:“我抓着他,抽他的筋,剥他的皮!”云中燕笑道:“此人出没无常,行踪不定,你要找他,恐怕是很难了。除非他来找你。”
  吃饱骡肉,那两个武士已经把骡车改装妥当,套上两匹骏马,变成了马车。可是六个人怎样走法,却要稍费一点心思安排。
  这辆农家的骡车很小,车厢里躺着一个轰天雷,就只有容得两个人坐了。骡车本来是用一匹骡子拉的,现在改用两匹骏马,已是有点挤迫,不能再增加了。这就是说,还剩下两匹马可供乘坐。
  卓合图和乌蒙是金帐武士的身份,自是不能作执缓的车夫。云中燕本来没有坐骑,她是公主的身份,不能和男子合乘一骑。
  云中燕道:“我在车上看守这厮,乌蒙、卓合图你们骑马随车保护。”乌蒙虽然觉得云中燕以公主的身份和囚犯一同坐在车上,不大妥当,但除此之外,却是没有更好的安排,也只好如此了。
  那两个一高一矮的武士权充驭者,云中燕在车厢里坐在轰天雷的身旁,想要和他说话,轰天雷哼的一声,闭上眼睛,伸开大腿,呼噜呼噜的打起鼾来,睡了。
  云中燕好不气恼,心里想道:“这臭小子把我当作害他的仇人,却有什么办法能够令他相信?”
  骏马拉车,当然比骡子快得多,但却又比不上马走的快。天黑时分,进入一座树林。云中燕道:“咱们就在这里过一晚吧,我已经很疲倦了。”
  乌蒙心道:“你坐在车上,也说疲倦,真是娇生惯养的公主。”本来刚刚人黑的时候还可以走一程的,但公主有命,乌蒙等人自是不敢不依。再往前走,也怕找不到更合适的歇息之处。
  卓合图道:“这样走法,恐怕后天晚上才能到了。”
  云中燕笑道:“大不了迟一天,有什么打紧,国师责怪,我给际们说话好了。”
  夜幕已降,树林里寒意加浓,云中燕叫那两个武士生起一堆火来。乌蒙道:“咱们都是熬惯冷的,何必生火,给别人知道咱们在这个地方?”
  云中燕道:“你们两位金帐武士在这里,还怕什么外人撞来?睡觉暖和一些,总是好的。”乌蒙给她一捧,也就不说话了。
  卓合图哈哈笑道:“多承公主夸奖,不过小心一点也是好的。咱们四个人分成两班守夜好不好?”当下分配人手,乌蒙和高武士守上半夜,卓合图和矮武士守下半夜,云中燕是公主身份,不用轮值守夜。乌蒙给她架起帐幕,让她早早安睡。
  云中燕翻来复去,却那里睡得着觉?“有什么办法能令轰天雷这小子相信我呢?”后天见着国师,他当然是要我把那部兵书交给他带回和林的了,又有什么办法可以不让他带回去呢?这两个问题一直烦恼着她,想来想去,苦无良策。
  上半夜平安无事,下半夜将近四更时分,云中燕神思困倦,正想打个盹,忽听得卓合图喝道:“什么人?”
  原来是时一现来了。
  时一现有个人所难能的本领,他可以三天三夜不睡,精力依然充沛。不过他虽是日夜兼程的赶路,却也不敢存有希望追得上蒙古武士的骏马。他只是希望早一天赶到羊角峒而已。
  树林里的火光引起了他的好奇心,走来偷偷一看,只见在火堆旁边盘膝而坐的那个人可不正是轰天雷是谁?
  想不到未曾到羊角峒就见了轰天雷,当真是大出他意料之外!
  但他虽有意外之喜,却已只是空欢喜而已。卓合图和那矮武士一左一右,将轰天雷夹在当中,时一现发现了他,也是无法将他救走。
  时一现心里想道:“四个武士和凌家侄儿都在这里了,却不见云中燕。莫非她是睡帐幕里面?
  “耿电说这云中燕可能是友非敌,若然在帐幕里的的确是她,倒不妨试她一试。”
  本来以时一现神出鬼没的本领,他要悄悄溜走,卓合图是决不能发现他的。但他打定了主意,却要自露行藏。
  时一现故意把树叶弄得沙沙作响,卓合图大吃一惊,跳了起来,喝道:“什么人?”
  这一喝登时把乌蒙惊醒,同时也把云中燕叫出来了。
  乌蒙揉揉睡眼,说道:“莫非是风吹树动,你眼花了?”
  云中燕心中一动,喝道:“鬼鬼祟祟算什么好汉?哼,我听说中原有个时一现,是愉鸡摸狗的小偷,本来也算不得好汉!时一现,是不是你?”
  时一现哈哈一笑,在树顶跳下来,朗声说道:“我在这儿,你们瞎了眼睛,又算得什么好汉?”
  卓合图大怒道:“好呀,我正要找你!”那两个武士跟着追去,乌蒙叫到:“别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
  云中燕道:“不错,你们两个回去看守,我帮卓合图拿这小贼。”乌蒙的原意,本来是想把卓合图叫回来的,不料卓合图没回来,又多一个云中燕追出去了。
  乌蒙知道卓合图痛借他那只拖雷所赐的翡翠鼻烟壶,如今给他见了偷东西的疑犯,那是说什么也要追贼了。乌蒙心里想道:“卓合图有勇无谋,贝丽公主却是人既聪明,轻功又好,卓合图既然唤不回来,有她赶去照应,我倒是可以稍为放心了。”那两个武士已经回来,乌蒙也就不再作声了。他那里知道云中燕正是在暗助对方。
  卓合图是蒙古数一数二的摔角好手,身手矫捷,跑起来也是很快,但比之云中燕超卓的轻功,毕竟稍逊一筹。云中燕的轻功又比不上天下第一神偷时一现,追了一会,三人之间的距离,渐渐拉开。
  时一现暗自思忖:“云中燕是友是敌,尚未分明,要试探她,恐非三言两语可了。好,且待我略施妙计,把这靴子远远的抛在后面,我就可以和云中燕独自说话了。”
  卓合图正因追不上时一现而暴跳如雷,喝道:“你不把鼻烟壶还我,追到天亮我也要追,捉着了你,抽你的筋,剥你的皮。”
  时一现哈哈一笑,说道:“金帐武士,这样小气!嘿,嘿,你把这鼻烟壶当作宝贝,在我眼中,不如一个馒头。好,我就还给你吧,小心接好了!”
  说罢,把手一扬,把那只翡翠壶向山坡上的荆棘丛中抛去。那个地方在卓合图的左斜方,相去颇远。
  卓合图乱发脾气,想不到时一现真的要把失物还他,看见碧绿的光华如流星闪过,知道时一现抛出的东西,的确是他那只悲翠鼻烟壶,不由得大吃一惊,骂道:“岂有此理,你要摔坏我这宝贝啦!”
  时一现笑道:“还给你都不领情。还敢骂我?”卓合图生怕失掉鼻烟壶,顾不得和他斗口,赶忙跑去寻找。
  云中燕道:“将军不必恼怒,我把这小贼抓回来给你出气。”
  时一现在前飞跑,云中燕在后急追,风驰电逐,转眼间已是到了密林深处,把卓合图远远的抛在后面了。
  时一现回过头来,说道:“好,我做几十年的偷儿,给一个公主抓住,那也算得是我们这一行的佳话,令人荣幸之至了。你要来抓就来吧。”
  云中燕道:“你愉了我的东西,我再抓你,这才名正言顺。”时一现怔了一怔,不明她这话的意思。
  云中燕拿出一本小册子,递过去给时一现,笑道:“我可没有什么宝贝值得你偷,只有这本兵书,大概可算得是罕见之物。嘿、嘿,现在也不用你费功夫来偷啦,我送给你。”
  时一现的祖父是梁山泊一百零八条好汉中的时迁,他的家里藏有吴用的墨宝。是以他虽然没有见过吴用这部兵法,却认得的确是吴用的笔迹。
  时一现欢喜得呆了,他本来是要试探云中燕的,还没有想好如问开口,不料云中燕就把吴用这部兵法交了给他,当然是用不着再试探了。
  时一现呆了一呆,失声叫道:“你、你把这部兵法送给我?”
  云中燕笑道:“我本要给轰天雷拿去给黑旋风的,轰天雷这小子不敢相信,他不要也罢了,反和我打起架来。嘿、嘿,他不肯要,我想拜托你也是一样。你什么时候找着黑旋风,就代我交给他。哈,所以真正说起来并不是送给你的,反而是要麻烦你呢,你愿意替我做这件事情吗?”
  时一现道:“云姑娘,原来你是这么好。轰天雷这小子真瞎了限!你放心,我一定替你找着黑旋风,虽然现在我还来认识他,但我有许多朋友。丐帮的陆帮主听说是认识黑旋风的,他就是我的朋友之一。我请朋友帮忙,要找着黑旋风谅也不难。”
  云中燕心里想道:“我敢信你,可惜轰天雷这小子却不信我。不过这也怪不得他,我是知道时一现的身份的,才敢把这部兵法付托给他。轰天雷却怎知我是什么人?”
  时一现似乎知道她的心意,说道:“云姑娘,你可是要凌铁威相信你么?”
  云中燕道:“不错,虽然我还没有想出什么方法可以救他,但总要他信任我才能着手。”
  时一现道:“我告诉你两句话,你回去说给他听,他就不会怀疑你了。”
  云中燕喜道:“是吗?那是什么样的两句话,当真能够如此灵验?”
  时一现道:“你要学我的乡音说这两句话才灵。”
  刚刚教了两遍,忽听得卓合图在树林一方叫道:“公主,你可追上这小贼么?”
  云中燕悄悄说道:“快,快快和我交手!”
  时一现拔出腰刀,叮叮当当的和云中燕的长剑交了几招。云中燕叫道:“卓合图,快来这里呀,不好了,这小贼要跑啦!”
  时一现虚晃一刀,装作受伤,惨叫道:“好狠的臭丫头!”
  卓合图循声来到,只见山谷间似有一溜黑烟,转瞬不见。时一现已经去得远了。
  云中燕跌足叹道:“这家伙身法真个溜滑,我刺了他一剑,还是给他溜了!”
  卓合图得回了翡翠鼻烟壶,已是心满意足,笑道:“反正他已经吃了亏,就让他跑吧。”心想这人轻咖。此高明,要追也是追不上的。
  回到原来地方,乌蒙细问了他们交手的经过,颇为纳罕,说道:“奇怪,他怎么肯把鼻烟壶还给你?”
  云中燕笑道:“想必他是怕我们二人联手打他,这才特地用这手段,把卓合图阻迟片刻。嘿嘿,他这脱身之计还真见效呢,若是卓合图刚才帮我的忙,他一定跑不了。”
  卓合图听公主的语气,似乎是有点责怪他,讪讪的很是不好意思,陪笑说道:“这鼻烟壶是元帅所赐,我怕先去追他,回头只怕就难找了。”
  云中燕道:“不错,捉着贼人,失了宝物,那也还是得不偿失。”
  乌蒙沉吟半晌,说道:“这厮除了轻功的确超妙之外,本领实属平常,他冒这样大的危险来这里做什么?唔,他是天下第一神偷,第一神偷……”
  云中燕装作给他提醒,检查身上的东西,忽地失声叫道:“哎呀,不好了!”
  卓合图吃了一惊,连忙问道:“什么不好了?”
  云中燕道:“那部兵法、那部兵法不见了!”
  此言一出,乌蒙和卓合图都是大惊失色。乌蒙埋怨道:“卓合图,都是你的不好,你要这个鼻烟壶,你看这可不是因小失大了?”
  卓合图心里发慌,强自分辨道:“这人是天下第一神偷,我捉着了他还给他偷了鼻烟壶,刚才即使我在公主身旁,只怕公主也还是要着了他的道儿的。”
  云中燕道:“你不用担心,东西是我失的,在国师面前,我一力承担就是,决不连累于你的。”
  乌蒙见识过时一现偷卓合图的神妙手法,是以对云中燕失了兵法之事,虽然大感意外,却也不敢疑心是云中燕自己送给“贼人”。
  卓合图道:“多谢公主为我开脱。”道谢过后,垂头丧气的说道:“天快亮了,咱们也该动身啦。呀,但愿国师不要降罪我们才好。”
  轰天雷听得时一现偷了云中燕的那部兵法,心中欢喜之极,忍不庄就笑了出来。
  云中燕怒道:“你得意什么?”
  轰天雷道:“我笑我的,与你何干?”
  云中燕哼了一声,说道:“我对你优礼有加,你这小子倒幸灾乐祸,哼,不给你一点苦头尝尝,难消我心中之气!”拿起马鞭,唰唰唰接连抽了轰天雷三鞭,三鞭都打在他的屁股上。
  乌蒙是知道云中燕的性子和武功的,见她打这三鞭,鞭风呼响,劲道十足,的确象是动了真怒,倒是有点害怕云中燕打死他,连忙说道:“这小子不识抬举,是该吃点苦头,不过国师还要留下这个小子,公主出了气也就算啦,不要打得太狠了。”
  云中燕冷笑道:“那就要看他以后是否听话啦,否则我拚着受国师怪责,也非要狠狠打他不可!”
  依轰天雷平日的脾气,给人打了三鞭屁股,那是非得拼命不可的;纵然他气力使不出来,只怕也要扑上去用口咬了。但说也奇怪,他给打过之后,脸上的神色虽然愤怒无常,但却一声不响。
  卓合图劝解道:“好,这小子总算是识相了,公主,你也可以息怒啦。”
  原来轰天雷虽然性子倔强,受不了别人半分侮辱,但他也是个武学的行家,云中燕刚才打他这三鞭,劲道表面看来十分凌厉,他初时也以为非给云中燕打得重伤不可的,那知打到他的屁股上,非但不痛,反觉得舒服,三鞭过后,浑身血脉畅通。轰天雷这才恍然大悟,云中燕是用这个方法,以马鞭代替手指,替他推血过宫的。
  要知轰天雷给卓合图用分筋惜骨手法治得半身麻木,分筋错骨手法和高手点穴有异曲同工之妙,时间久了,纵得解开,功力也将大减。如今云中燕用这个力、法替他推血过宫,他虽然不能马上恢复功力,至少是可以保得住健康,不至有大大的影响
  但轰天雷受了这样的“侮辱”,纵然明白云中燕实是好意,心中也还是气愤难平,脸上的神色可不是装出来的。
  天色已经大自,云中燕道:“扶这小子上车吧。”
  轰天雷道:“不用你们猫哭老鼠假慈悲,老子自己会上。”攀着车辕,翻身跨上骡车,“咕冬”一声,跌进车厢,再爬起来坐好。他装作疼痛不堪,倒也装得真象,云中燕肚里暗暗好笑。“想不到这小子居然也会敞戏。”
  卓合图道:“这小子也真倔强。好,请公主上车吧。”
  一切照昨天的样子,云中燕和轰天雷同坐在车厢里面。
  轰天雷怒气未消,哼了一声,把身子伸成一个“大”字,躺了下来,双眼狠狠的瞪着云中燕。
  云中燕道:“好呀,你这小子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哼,不是看在国师的份上,非打你三十鞭不可!”
  车厢是有厚布作篷的,前面驾车的武士只听得见她的说话,可看不见她的表情。
  云中燕说话似乎是怒气冲冲的样子,脸上可堆满了笑容,连连向轰天雷使眼。
  轰天雷性子倔强,却非愚笨,心里想到:“奠非她是有什么秘密要告诉我?”
  果然云中燕使过眼色,便低下头来,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两句活。她用上乘传音入密的功夫,而且是咬着耳朵说的,驾车的武士只听见她刚才的骂声。
  这两句话如同蚊叫,但在轰天雷听来,却似晴天霹雳了。他忍不住“呀”的一声叫了出来。云中燕连忙掩住他的啮,装作幸灾乐祸的样子笑道:“好,活该,活该。撞破了头那才更好呢!”驾车的武士以为是因车子颠簸的原故,以至轰天雷的头撞着了厢壁,倒是不敢不小心驾驭了。
  云中燕在轰天雷耳边说的,正是时一现昨日教她说的那两句话,她是用轰夭雷的乡音说出来的。
  这两句话是:“不听话打你屁股,乖乖听话,给你好玩意儿。”
  你道轰天雷听了这两句话何以如此吃惊,原来这正是他小时候,时一现每次来到他家,最欢喜说的两句话,几乎变成了他和轰天雷说话的口头禅了。
  他小时候时一现最疼爱他,时一现是天下第一神偷,每次到来,都会为他带一商件偷来的新奇玩物,送给他的时候,脸上就总带着笑容,说这两句“警告”他的说话。有时因为实在顽皮,也会以假当真,轻轻的打他几下屁股。
  轰天雷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云中燕刚才打他屁股,固然是为了给他推血过宫,但另外却也还有一重暗示的。
  她能够用他的乡音说出这两句话,不问可知,当然是时一现告诉她的了。“为什么时叔叔竟会把她当自己人呢?”轰天雷不禁大为奇怪了。
  云中燕似乎知道他的心意,在他耳边又悄悄说道:“你想知道时一现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两句话吗?我告诉你吧,我是用吴用那本兵书,换来他这两句话的!”
  轰天雷不能使用传音入密的功夫,眼光中仍然流露出惊疑的神色。
  云中燕微微一笑,在他耳边悄声说道:“你的时叔叔已经相信我了,你还不相信我吗?”
  轰天雷方始恍然大悟,不禁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心里想道:“怪不得她骂我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原来她果然是一个有侠义心肠的奇女子,是诚心帮忙我的。为了取信于我,她竟不惜用那本兵书向时叔叔表明心迹,换回这两句说话。”
  至此轰天雷已是再没疑心,但苦于有口难言,只好点了点头,眼光中流露出信任与感激之意。
  云中燕说道:“你的时叔叔已经知道你是被押往羊角峒的了,另外耿电也已赶去你的家里报讯啦。你的师父和爹爹会来救你的,所以你必须抑制你暴躁的脾气,忍耐一时,只要你相店我,一有机会,我也会想法让你脱身的。不过,在那些人的面前,你还是要装作十分痛恨的样子,你明白了吗?”
  乌蒙骑马傍着车子走,问道:“公主,这小子是不是服贴了一点?”原来这辆车子走过山勒转弯之处。颠簸得十分厉害,车篷扬起一角,乌蒙虽然听不见他们的私语,却刚好看见云中燕低头,好象是和轰天雷说话。
  云中燕吃了一惊,心里想到:“这人内功精深,我虽然是用了传音入密的功夫,也还得当心才好。”当下偷偷向轰天雷使了个眼色,轰天雷骂道:“你这妖女毒打了我,却又来猫哭老鼠假慈悲,我才不要你敷伤呢!”
  云中燕苦笑道:“乌蒙,你听见了没有,我给他敷伤,他还骂我!你说这小子该不该打?”
  乌蒙给她骗过,笑道:“既然他死不了,那就让他受点活罪吧。”
  云中燕道:“对啦,不是国师说要留人,我才不想理睬他呢。”说罢,拿出了金创药来,当真就给轰天雷敷上。
  轰天雷暗自想道:“耿电轻功虽好,一来一回,恐怕也得十天八天。但愿我的功力早点恢复,我的师父一来,我就可以和师父里应外合,闯出去了。云中燕对我虽好,但她毕竟是蒙古公主的身份,我能够自己闯出去,就用不着连累她了。”
  轰天雷思念师父,他的师父也正在桂念着他。
  这一天他的师父秦虎啸提早散馆,带了儿子龙飞,到凌家吃晚饭。这是轰天雷的父亲凌浩早上和他约好的。
  两个老朋友谈得高兴,谈到三更时分,秦虎啸几乎忘记了要回家了。
  两人自是免不了要谈起轰天雷,凌浩说道:“威儿已经去了两个多月,尚未回来,我委实有。点担心呢!”
  秦虎啸道:“在吕东岩家中,料想不至于出什么事的。”
  凌浩说道:“他在吕家,我自是放心得下。我担心的是他的梁山之行。”
  轰天雷往梁山找吴用兵法之事,秦龙飞可并不知道。原来秦虎啸因为兹事体大,俗语说“知子莫若父”,他恐怕儿子藏不着秘密,是以特地叮嘱老友轰天雷的父亲,不要把这件事说给他的儿子知道的。如今凌浩一时疏神,却说出来了。
  秦龙飞果然就问道:“凌大哥不是到吕家拜寿的么,怎的又要到梁山去?这梁山是不是就是一百零八条好汉当年在那里聚义的那个梁山?”
  秦虎啸道:“不关你的事,你就不要多问。”说罢,回过头来,再对凌浩道:“梁山之行,自是可能有点风险。不过铁威的本领我是知道的,在江湖上除非是碰上第一流的高手,否则他谅也不会吃亏的。”
  秦龙飞给父亲说了两句,心里很不舒服,想道:“俗语说至亲莫如父子,唯有我的爹爹,却好象对凌铁威比我还亲。凌伯伯也是,我爹爹这样疼他儿子,他却把我当咋外人,有什么秘密也要瞒着我。”
  心中正在气恼,只听得父亲又在说道:“不是我称赞令郎,这孩子确实是要比我的龙儿出色多了。”
  凌浩连忙说道:“那里的话,依我看来,龙侄倒是要比他聪明得多呢!”
  秦虎啸道:“不错,外表看来,好象是龙飞聪明,可惜他却是华而不实。铁威貌似愚鲁,其实正是大智若愚。他天赋特佳,又肯勤学苦练,将来的成就,一定远在我们之上。”
  凌浩道:“你大夸奖他了!”其辞若有憾焉,心里实是十分欢喜。秦龙飞看在眼中,更不舒服。
  秦虎啸继续说道:“我们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我何须和你说客气的说话。龙飞只要学得令郎几分,我就放心了。比如一套霹雳掌,龙飞练了十天八天,招式使出来就丝毫不差,可是却只得其形,未得其神,招式再好,又有何用?令郎练这套掌法,可就和他大不相同了。每一招他都反复练十天八天,使出来还没龙飞好看,但却很是实用,我用这套掌法,也不过仅能胜他少许。”
  他说的是实话,正因为是实活,秦龙听得爹爹将他贬抑,本来平日就有几分妒忌轰天雷的,此时更是满肚皮气恼了。
  凌浩正想替秦龙飞说几句好话,忽见秦虎啸放下酒杯,“咦”了一声说道:“外面似有人敲门?”
  凌浩诧道:“这么晚了,是谁来呢?”秦虎啸道:“龙儿,你去看看。”凌浩说道:“但愿是铁威回来就好了。”
  秦龙飞打开大门,只见一个年约五旬的汉子,头戴一顶阔边毡帽遮过了半边脸孔。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陌生人。秦龙飞怔了一‘旺,喝道:“你是谁?”那陌生人低声说道:“别嚷,别嚷。你让我进去。凌浩见了我自然知道我是谁的。”
  凌秦两家因为是梁山泊好汉的后代,他们在山村隐居,除了几个很熟的老朋友外,素来是不与外人来往的。凌家的朋友也就是秦家的朋友,秦龙飞为人机警,既然从没有见过这个人,心里就难免起疑。
  “你姓甚名谁,来自何方?至少也得先告诉我,我才能替你通报。”秦龙飞说道。
  那人眉头一皱,说道:“这里不是说话之处,你让我进去!”他好象为了急于进去,口中说话,伸出手来,就把秦龙飞轻轻一推。
  秦龙飞正在气头,心道:“凌伯伯的客人我都相识,此人料想是冒充的。”当下立即一个蹲身转步,使出小擒拿手法,反扣这入虎口,想给这人一点厉害尝尝。
  不料手指扣着那人的虎口,忽觉一股劲力反弹回来。秦龙飞大吃一惊,骄指便点他的穴道,那人轻轻一托他的时尖,秦龙飞待要变招再攻他时,己是给池轻轻一甩,身不由己的踉踉跄跄的向后直退了。
  那人疾掠而前,刚好在他要跌下去的时候,将他扶起了,此时已经进了内院了。
  “什么人胆敢到这里逞能!”秦虎啸飞身奔出。月光下和那人打了一个照面,忽地“啊呀”一声叫了出来!
  凌浩跟着来到,见了这人,不由得又惊又喜,叫道:“吕大哥,原来是你。什么风把你吹来的?我叫铁威给你拜寿,他到过尊府没有?”
  原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吕东岩。凌浩不见儿子和他同来,自是不禁大力担心,急不及待的要问他了。
  秦虎啸笑道:“凌大哥,你糊涂啦,怎叫客人站汪这里和你说话?”
  凌浩骤然一省,心里想道:“吕东岩深夜找我,自必是不愿给人知道。”当下连忙关上灭门,把吕东岩请进内容厅。
  秦虎啸道:“龙儿,还不过来叩见吕伯伯。这孩子太不懂事,请吕大哥看在我的面上,恕他冒犯之罪。”
海上升明月,霞光万物声;青山依旧在,跃试照乾坤.

只看该作者 13楼 发表于: 2007-08-26
第十三回 青袍怪客

  吕东岩哈哈笑道:“原来是秦兄令郎。这可怪不得他。三更半夜里,我这样突如其来,他是应该谨慎一些的。秦兄,令郎的功夫好俊,你调教出这样一个好儿子,可叫我当真羡慕呢,别责怪他了。”一面说话,一面把秦龙飞扶了起来。
  秦虎啸答道:“难为吕兄还夸奖他,他一招都接你不起。”
  吕东岩正容说道:“后一辈的豪杰,能够挡得住我这一招拂云手的大概也还不多。秦世兄功力虽然较弱,招数变化,可是具见巧思。我一看就知他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他日的成就,必然在你我之上!”
  秦虎啸虽然时常责备自己的儿子,那也不过出于“望子成龙”的严父之心,听得人家称赞自己的儿子,心里也还是好生欢喜的,说道:“但愿如此。吕大哥你可得多多指点他才行。”
  吕东岩道:“好说,好说。有你这样一位严父而兼名师,秦世兄的武功还怕不能大成吗。指点两字我不敢当,不过我倒是想请秦世兄到舍下住些时候,也好让铁威贤侄和他有个伴儿。”心里想到:“凌铁威武功是比他好,但说到丰神俊秀,可就远远不如了。唉,品貌武功,本来就是难以十全十美的。”
  秦龙飞在吕东岩手下出乖露丑,心里本来极不舒服,但闻得他连连称赞自己,可又心花怒放了。当下连忙大献殷勤,给吕东岩倒茶奉烟。
  凌浩听他说到“也好让铁威贤侄和他有个伴儿”这句说话,怔了一怔,不由得又惊又喜,连忙问道:“这么说,我那孩子是已经到了府上了。怎的吕兄不叫他陪你一起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秦虎啸此时却是若有所思,不自觉的剔亮了油灯,定睛向吕东岩打量。
  原来他听得吕东岩刚才在哈哈大笑过后,中气似乎显得有点不足,以吕东岩这样的内家高手,竟有中气不足的现象,实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剔亮油烟,仔细一瞧,只见吕东岩面色枯黄,眉心隐隐似有黑气。秦虎啸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莫非他是有伤在身不成?”但因凌洽此时正在和吕东岩说话,秦虎啸也怕万一料得不准,说出来可不好意思。只好把闷葫芦暂且藏在心里。
  凌浩擅长于制造火炮,武功方面的造诣却是远远不如他的老朋友秦虎啸。吕东岩身受内伤,他并没有看出来。同时为了急于知道儿子的消息,当然也就没有秦虎啸那样的留心观察了。
  吕东岩听得凌浩问起儿子,神情不觉有点尴尬,说道:“凌大哥,实不相瞒,我此来一是向你告罪,求你原谅;二来也是向你道谢的。”
  此言一出,凌浩听了更是大吃一惊,慌忙问道:“铁威当真是出了事么?他,他怎么样了?”
  吕东岩道:“凌大哥请宽心,凌世兄在贱辰那日,和黑鹰年震山打了一架,不幸受了点伤。但并无多大危险,大概有一个月功夫,我看也可以好了。”
  秦虎啸是知道黑鹰年震山的名头的,至此也不禁大惊失色,“啊呀”一声,叫了出来,说道:“什么,铁威竟然和黑鹰打了一架?这孩子忒也胆大了。好在是在你老哥的府上。”秦虎啸以为凌铁威之所以不至于毙在黑鹰掌下,一定是吕东岩出手助他之故。
  不料吕东岩却说道:“好教两位大哥欢喜,凌世兄虽是受了一点伤,可把那黑鹰年震山打得大败而逃!根本就用不着我再出手。”
  秦虎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衲衲说道:“铁威打败了年震山,此话当真?”
  吕东岩笑道:“岂能有假?那日承蒙各方朋友看得起我,江湖上有名望的人物,少说也有三五百人来到寒舍。黑鹰年震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凌世兄打得他卷了尾巴逃走的。嘿嘿,哈哈,所以我说,凌大哥,令郎虽是受了点伤,这个伤可是非常值得哪!令郎已在天下英雄面前扬名立万了!”
  秦虎啸大喜道:“凌大哥,吕兄说的是实,这件事情倒当真是可贺了!”
  凌浩笑得嘴巴合不拢来,说道:“这都是秦兄的功劳。小儿没有你这位名师,如何能够和黑鹰交手。”
  秦龙飞在旁边听得可满不是味儿,心里想道:“铁威这浑小子可抖起来啦,他在天下英雄面前扬名立万,我是爹爹的亲儿子,却还是在山沟里默默无闻。将来在江湖行走,说起他是我的师兄,我倒要沾了他的光了。”
  吕东岩接着说道:“凌世兄打败年震山,给我挽回面子,在他虽是因祸得福,在我却是内疚于心。因此我特地来向两位大哥道谢,并求恕罪,恕我对凌世兄保护不周。”
  凌浩说道:“吕大哥别这么说,你成全小儿的美意,我感激还来不及呢。但不知他是为何和年震山打起来的?”
  吕东岩道:“是这样的——”当下把黑鹰年震山那日来寻仇的经过,原原本本,毫不隐瞒的告诉凌浩。
  吕东岩把那日恶斗的经过细说之后,笑道:“那日年震山的徒弟把我的门下弟子打得一败涂地,在那样情形之下,我即陵胜了黑鹰,也是毫无光彩。幸亏得令郎以晚辈的身份站出来,把他们师徒全部打败。所以我说是令郎替我挽回面子,这话可丝毫没有夸张。”
  凌浩听得心花怒放,说道:“小弟曾有书函,托小儿转呈吕兄,想吕兄已经过目?”心想:“铁威这孩子帮了他这个大忙,这头亲事料想是可成功的了。”
  吕东岩笑道:“对啦,我也应该和凌大哥谈谈私事了。令郎的人品武功,千中无一,嘿嘿,这个,小弟是没话可说……”他满面堆欢,笑得可是有点勉强。
  凌浩却未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大喜说道:“小儿多承谬赞,那么吕兄的意思——”
  吕东岩缓缓说道:“令郎在舍下养伤,正是小女侍奉汤药,看来他们两人也很投合。不过、不过——”
  凌浩怔了一怔,道:“不过怎样?”
  吕东岩道:“不过拙荆的意思,说是孩子年纪还小,令郎也还在养伤,不如待令郎大愈之后,过些时候再谈。”
  吕东岩说得甚为委婉,不过却也隐隐透露他和女儿都喜欢凌铁威的,只因妻子暂时还未同意,是以才要搁一搁而已。
  凌浩却是不禁有点疑心:“莫非是我那孩子的伤有可能变成残废,故此吕大嫂要等他伤好才能放心让他们订亲?”心里不大高兴,淡淡说道:“小儿有劳令媛服侍,真是折杀他了。待他伤好再说,这也很好。”
  吕东岩苦笑道:“凌兄莫怪,说老实话,若是要我在这一年半载之内就办喜事,恐怕我也是有心无力呢。”
  凌浩莫明其妙,心道:“这是什么意思?”正自纳罕,只听得秦虎啸已在说道:“吕兄不说,小弟不敢动问。吕兄贵体可是有点违和?”
  吕东岩哈哈一笑,说道:“秦兄不愧是武学的大名家,看出小弟是受了伤了。”
  凌浩大吃一惊,说道:“什么人能够伤了吕兄?”
  吕东岩道:“惭愧得很,我给那人伤了,连他的姓名来历都是一概不知,正想请两位参详参详。”
  “这是今天傍晚的事情,说来离现在不过几个时辰。”吕东岩把一件离奇的遭遇说了出来,令得秦虎啸诧异不已。
  原来他从未来过凌家,只知道村庄的名字,却不知道如何走法。这件离奇的遭遇就从他探路的时候开始的。
  吕东岩说道:“天色已是黄昏,路上没有行人,我正在为难,只怕找不着人问路的时候,可巧就有一个人好像幽灵似的从林子里走出来,我一看,这个人可有点特别!”
  秦龙飞好奇心起,问道:“如何特别?”
  吕东岩道:“这人脸上,本然毫无表情。但他可瞒不过我的眼睛,我一看就知他是戴着人皮面具。”
  凌浩道:“啊,戴着人皮面具,那一定是黑道上的人物了。”
  吕东岩道:“我正在考虑要不要向他问路,他却先问起我来了。他说:‘你这位先生面生得很,想必是从外地来的吧,请问你要找谁?’
  “听他的口气,倒像是本地人,我想纵然他是黑道人物,问路又有问妨?”
  “我一说凌兄的村子,那人就道:‘想必你是找凌浩的了?’我说:‘是又怎样?’那人冷冷说道:‘没怎么样。只是我素仰浙东吕东岩的绵掌功夫,今日有幸相遇,颇想领教!’
  秦虎啸诧道:“这么说他是认识你的?”
  吕东岩道:“我怀疑池是黑鹰的同党,不知怎的给他们打听出来凌世兄的身份,预料我会来此,是以中途埋伏。”
  凌浩道:“若然如此,那是我累你了。”
  吕东岩面上一红,说道:“凌兄,你说这样的话,岂不是把我当作外人?莫说令郎干我有恩,只凭咱们的交情,我也不会怕你连累。”其实他这几句话可是有点言不由衷,凌浩恰恰说中了他的心病。
  秦虎啸道:“他们一共有多少人?”心想单打独斗,能令吕东岩受伤的武林中可没有几个。正是有此一问。
  吕东岩道了一声“惭愧”,说道:“就只是他一个人,他挑明了才和我动手,倒也不失高手身份。”
  说至此处,把上衣解开,说道:“秦兄,你见多识广,可看得出这是什么毒掌,从而找到一些线索么?”
  只见他的衬衫破裂的形状,正好是一个掌印,胸膛则只是有一个指印。秦虎啸是个武学的大行家,看了也不由得惊心动魄,想道:“这人的掌力能够透过外衣,在衬衫上破开一个掌印,这份阴柔的掌力,当真是非同小可。吕东岩的胸口却只是受他一指之力,将他的掌力卸了十之八九,这份功力,也当真是武林罕有的了。”
  吕东岩道:“秦兄可看得出来么?”
  秦虎啸苦笑道:“惭愧得很,不知是什么毒掌,如此厉害?”
  吕东岩道:“我着了那厮的毒掌,他给我接连劈了三掌,伤得料想也不轻,嘿嘿,如果他敢继续和我缠斗,只要支持半枝香的时刻,我非得丧身在他的掌下不可。可惜他却没有这个胆量,我还挺得住,他却先自逃了!”
  秦虎啸心里想道:“吕东岩的绵掌,有开碑裂石之能,这人居然能受得了他的三掌,这份功力,也是足以震世骇俗的了。他伤得了吕东岩,倒不单纯是依仗毒掌呢。”
  吕东岩继续说道:“幸亏他跑得快,否则我可没有气力走到这里来啦;天色已黑,我是瞎摸瞎撞在附近的几个村子里兜了一个大圈子才走到这里来的。也幸亏刚好听得你们在这屋子里说话的声音。”
  秦龙飞好生诧异,心里想道:“这位吕伯伯受了毒伤,我还抵挡不了他的见面两招,这等本领,只怕爹爹也未必比得上他。”
  其实他家传的霹雳掌若是练到炉火纯青之境,足可胜过吕东岩的绵掌有余。他自己练不到家,只知羡慕别人的功夫。
  凌浩吃惊不已,说道:“吕大哥、你来我我,却遭遇这个意外,真是令我过意不去。你受了伤,可别要多说话了。早点歇息,明天我找个大夫给你看看。”
  吕东岩笑道:“寻常的大夫怎能医得好我这个伤。凌兄放心,我这个伤会自己好的。只须耽上十天半月。凌兄,这次我可要来打搅你了。”
  秦虎啸是个武学的大行家,知道吕东岩是要用本身的功力驱毒疗伤,”当下说道:“吕兄练的是少林派内功吧?”吕东岩怔了一怔,说道:“不错。”
  秦虎啸道:“少林派内功走的是纯阳路子,和小弟的家传心法路子倒是相近。吕兄若是不嫌冒昧,小弟愿助一臂之力。”
  吕东岩大喜过望,口里却说道:“耗损秦兄的真力,小弟心里可是难安。”
  秦虎啸哈哈笑道:“小徒在你家养病,你在这里疗伤,连这点小事若然都不许我梢尽心力,那不是太见外了吗?凌大哥,你腾出一间静室给吕兄吧,我不回去了。”
  原来秦虎啸是靠授徒维生的,武馆就是他的家。人多不便,是以不能请吕东岩到他家里。
  凌浩笑道:“我有现成的书房正好请吕大哥住下。咱们二十年没有见面,不是我说晦气的话,我倒希望吕大哥在这里多住一些时候呢!”
  吕东岩笑道:“我本来是想你们两位到我那里去的,现在却在你家住下了。令郎不见我回来,只怕是难免焦急。”说话的时候,眼睛望着秦龙飞。
  秦虎啸老于世故,一见他的眼神注视着秦龙飞,便即明白他的用意,心里想道:“铁威在他家里养病,我和凌大哥要照料他,日前是不能前往探望威儿的了,可以离开这里的就只有龙儿一人。不过这孩子武功尚未练成,为人又是经常轻举妄动,聪明有余,成事不足。若任他孤身涉足江湖,我如何放心得下?”
  凌浩与老朋友心意相通,知他为难,便即哈哈笑道:“小儿在吕大哥家里养痛,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待大哥贵体康复,咱们一同去不更好么?”
  秦虎啸吩咐儿子道:“龙飞,你口去告诉你妈,说我今晚不回家了。明天我也没空口去,武馆那班生徒、就由你替我传授吧。”他那武馆中的生徒,都是乡人子弟,练武的目的,不过为了强身,是以平时也多是由轰天雷代师传艺的,秦龙飞的功夫虽未练成,教这些生徒自是绰绰有余。
  秦龙飞闷闷不乐过了一晚,第二日一早,武馆的几个生徒来到,秦龙飞道:“今日我教你们,咱们到后山那块草地上去好不好?”那几个生徒正在练到 “对扑”的功夫,秦家的天井平时是用作练武场的,他们正嫌天并不够宽广,有几对相扑的话,就容纳不了,听得秦龙飞要带他们到山上去,大家都是十分高兴,齐声说好。
  秦龙飞本来要到山上散散心的,但昨晚的事情却老是盘旋脑海,越想越不舒服。
  他平时也没有教人的耐心,如今碰上他心里不舒服,教得可就更草率,越来越不耐烦了。
  有一个徒弟人门未久,秦龙飞给他“喂招”,出手不知不觉重了一些,把他重重的摔了一个筋斗。
  这小弟子摔破了额头,好在流血不多,敷上金创药也就止了。但虽伤得不重,这小弟子却是面子难堪,禁不住就埋怨起秦龙飞来:“平日大师哥教我,教得又好又不会摔我,唉,他出了门,可就活该我倒霉了。”
  秦龙飞正自满肚皮不舒服,这小师弟虽没有直接说他,却分明是拿他来与轰天雷比较,这正是挑了他的疮疤。秦龙飞不禁动了怒道:“练武的人那有不挨打的,这是你自己愚笨,却来怨我!”
  那小师弟摔破了头还要挨骂,忍不住也就反唇相讥,说道:“二师哥,不错,我很愚笨,但你可是十分聪明的呀,大师哥也远远不及你的聪明。但怎的你练的本领却又远远比不上大师哥呢?”
  秦龙飞大怒道:“好,你们眼中只有大师哥,我不教你们了!”
  那小师弟嘀咕道:“不教就不教,希罕么?”秦龙飞面色铁青,握起拳头,但一想自己已经摔破了他的头,若再打他,未免有失师兄风度,同门固然不眼,爹爹知道了也定必责骂,这一拳如何还能够打出去?
  生徒中几个年纪较长的连忙作好作坏的劝解。“小桂子,你怎可对二师哥如此无礼,还不赶快给二师哥叩头赔罪。”“二师哥,小桂子年纪小不懂事,你别和他一般见识。”“请二师哥息怒,指点我们功夫。”
  秦龙飞尴尬之极,叹口气道:“我怎会与小桂子一般见识,不过我今日有点不舒服,你们自己回家练吧。”
  闹出了这件不愉快的事,大家都是兴趣索然,也就不想再跟秦龙飞练武了。年纪较长的那个生徒道:“二师哥身体不舒服,咱们一同回去吧。”秦龙飞道:“你们不必理我,我在这里多待一会。”那生徒道:“是是。”众人尽都散了。
  秦龙飞呆了一会,颇为懊悔自己的失态。那班生徒已经走得远了,山风吹来,却还隐隐听得见他们在议论自己。“二师哥那里是身体不舒服,他是心里不舒服!”“小佳子,你说话也不知避忌,二师哥最不高兴人家说他比不上大师哥。他虽然没有说出来,我们都是知道的。只有你不懂事,”小桂子道:“我不是不知,只是气他不过。其实他也是比不上大师哥嘛,我可没有说错。他以后骂我,我还是要这么说。”“好了,好了,小桂子你少说一句活好不好?”“二师哥的气量也的确是狭窄一些,怪不得小桂子说他。”
  秦龙飞听得他们的议论,胸中塞满了闷气,想道:“爹爹看不起我,师弟看不起我,什么光彩都给凌铁威这浑小子占尽了。我几时才有出头的机会?”
  山上只剩下他一个人,胸中闷气难消,忍不住就使开拳脚,幻想是轰天雷站在他的面前,他一拳一脚都是打到轰天雷的身上,以发泄自己胸中的闷气。
  “砰”的一声,秦龙飞一拳打在一棵松树上,拳头肿了起来,痛得他十分难受,树叶纷纷落下,树枝却没有一根折断。
  这一痛倒令得秦龙飞清醒过来,不由得他倒吸一口凉气,想道:“我确实是比不上这浑小子,再练十年只怕也未必比得上他。”原来他最后那拳乃是霹雳掌中的一招重手,、轰天雷也常常用拳击松树练功,他每打一拳,树枝最少要打断十恨八根。
  就在这时,忽听得树后有人冷笑。秦龙飞吃了一惊,喝道:“是谁?”声犹未了,只见松树后面走出一个青衣汉子来。
  秦龙飞一见此人,不由得心中起了一股寒意。原来这人虽然是口里发出笑声,脸上却是阴森森的木然毫无表情。
  秦龙飞喝道:“你笑什么?”青衣汉子淡淡说道:“笑你花拳绣腿,纵然是再练十年,也是比不过人家。唉,你不知上进,比不过人家就只知道发脾气,气爆了肚子有何用?唉,当真是可笑呀可笑!”
  从这几句话中,可知道这个人是早已来了的,那班生徒议论秦龙飞的说话,他都已听见了。
  按说以秦龙飞的聪明,自应知道此人决非寻常之辈,但此时他正在火气上头,听了这番讥讽的说话,有如火上加油,不由得大怒说道:“听你这么说,你一定是高明得很了?”
  那人冷冷说道:“高明二字,难说得很,这要看是对什么人而言?”说话之际,侧目斜视,一副看不起秦龙飞的神气。言下之意,自然是说,他要比秦龙飞高明得多。
  秦龙飞气往上冲,冷笑说道:“我比不过人家难道就比不过你,好,你这么说,我倒要领教,领教。”
  青衣汉子却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能和你过招。”秦龙飞“哼”了一声,却笑道:“口出大言,原来胸中并无实学,你既然不敢和我比划,那就别在这儿胡说八道。”
  青衣汉子仍是那副木然毫无表情的面孔,一点也不生气,说道:“你懂什么,我不和你过招,这是有原因的。不过,只是比一比本领嘛,那倒可以。”
  秦龙飞道:“如何比法,划出道来。”
  青衣汉子道:“我可得有言在先,你若是比不过我,在你输得心服口服之后,我可要你磕头拜我为师。”
  秦龙飞是一个易于激动的人,无暇思量利害,登时就大怒道:“你输了呢?”那人笑道:“礼尚往来,当然我也拜你为师,尽管你的年纪可以做我的儿子。”
  秦龙飞喝道:“好,这就比吧!怎样比法?”心里想道:“这只是文比,不比武比,他说过要我输得心眼口服才拜他为师,万一当真比不过他,我口说不服,那也不算违背诺言。”
  心念未已,只听得青衣汉子已在说道:“你刚才打这棵松树,这已经是使出你家传的霹雳掌的绝招了。如今我也拳打松枝,和你作一比较。你说如何?”
  秦龙飞见他身体瘦弱,肤色枯黄,不像是身上有上乘内功的人,于是说道:“好,就这样吧。那么我是不用再打的了?”
  青衣汉子道:“不错,你已经打肿了拳头,再打一拳,那只有比刚才更弱。”
  秦龙飞给他说中心病,满面通红,喝道:“那你就赶快打吧,罗唆什么?”
  青衣汉子缓缓说道:“好,你瞧着了!”轻轻的一拳击出,无声无息,连一点拳风也没有。拳头打在树上,那棵松树,不动分毫。
  秦龙飞哈哈笑道:“我的本领纵然不济,拳击松树,也能令得树叶纷落,你呢,一根松叶(松叶为针叶)也没落下,你还不认输吗?嘿嘿嘿,哈哈哈,快来给我磕头,拜我为师吧!”
  那人负手旁立,意态悠闲,对秦龙飞的狂态,恍似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秦龙飞的笑声渐渐减弱,突然间脸上的笑容僵直,再也笑不出来了。
  只见松叶变了黄色,转眼问松枝也都变枯了。本来是一棵常青的松树,突然枯萎,毫无生气。
  再过片刻,只见松枝断折之声不绝干耳,不但松叶尽落,整棵松树也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干。
  青衣汉子这才说道,“唉,为了和你比试,好端端却把这棵松树弄死了。现在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不和你过招的原因了吧?”
  秦龙飞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心里想道:“若是血肉之躯,给他打了一拳,那还了得?”
  青衣汉子道:“你输得心服口服没有?”
  秦龙飞暗自思量:“这人武功如此高明,我拜他为师,定能胜得过轰天雷这小子。但我怎能当真拜他为师?”不过,尽管他是有所顾虑,犹疑不决,却还是不能不承认:“你的武功的确是远胜于我,我服了。”
  青衣汉子道:“那你还不上来磕头拜师?”
  秦龙飞讷讷说道:“不是我言而无信,这个,这个……”
  青衣汉子好似知道他的心意,说道:“你要回去禀告爹爹,是也不是?”
  秦龙飞道:“是呀,这样的大事,我应该禀告家父的。”
  青衣汉子面色一端,说道:“我告诉你,你要拜我为师,就不能说给任何人知道。我也不会说出去。若然当着外人,你我只能当作不相识的人。愿不愿意拜我为师,随你的便!”
  这番说话,正好解除了秦龙飞心中的顾虑,要知他们秦家乃是武学世家,他若然改投别派,如何敢让父亲知道。
  秦龙飞心里已是十分愿意,但仍然问道:“你何以要收我这个不成材的弟子!”
  那人听了,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秦龙飞道:“老前辈,你又笑些什么?”
  那人道:“我是笑你无半点自知之明,同时,我也是为你可惜,笑你的爹爹误了你!”
  若在平日,秦龙飞听了这番话,势必暴怒如雷,但如今他业已知道此人身负绝世武功,如何还敢动怒?敬畏之心一生,不由得他不恭恭敬敬的说道:“请老前辈详加指点,以开茅塞。”
  那青衣汉子道:“你本来是天赋聪明,何以却不能成材呢,这都是因为你的爹爹不懂因人施教的原故。可叹你却自轻自贱,这不是太过欠缺自知之明吗?”
  这话表面是在骂他,其实是给他截上一顶高帽,暗里赞他,秦龙飞听了,当真似是一跤跌在云堆里,飘飘然的,骨头都轻了几分,当下大喜说道:“那么若是弟子得遇名师,练个三年五载,一定可以胜得过我的大师兄了?”
  那汉子哼了一声,说道:“你的所求原来只不过如此么?未免太低了!你做我的弟子,用不到一年功夫,就可以与你爹爹比肩,三年功夫,我可以担保你脐身于当世十大高手之列!怎么样,你愿意磕头拜师了么?”
  秦龙飞的顾虑早已解除,此时听说可以挤身于十大高手之列,更是大喜过望,当下便即跪倒那人面前,磕了三个响头,恭恭敬敬叫了一声“师父”。
  那汉子哈哈大笑,把他扶了起来,说道:“弟子求名师,名师也求佳徒。我物色多年,如今方始找得衣钵传人!”
  秦龙飞从未得过长辈如此称赞,心花怒放,暗自想道:“怪不得他千方百计收我为徒,原来是因为只有我才配做他的弟子。”站了起来,问道:“弟子还未曾请教师尊的高姓大名。”
  那汉子笑道:“我的名字业已多年不用了,别人叫我做青袍客。你在无人之时。叫我一声师父,有人之时,跟别人叫我做青袍客,甚或佯作并不相识,亦是可以。何须知道我的姓名?”
  秦龙飞应了一个“是”字,心道:“师父的脾气倒是怪得可以。”
  青袍客说道:“如今我开始传授本门的内功心法,你仔细听着,我先问你,你爹爹是怎样教你的?”
  秦龙飞道:“爹爹教我练习内功必须气沉丹田,日积月累,真气自然增长,这乃是修习正宗内功的常识,秦龙飞说了之后,心里颇是有点诧异,难道师傅的内功心法有所不同?”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只见那青袍客摇了摇头,说道:“错了,错了!”
  秦龙飞骇然问道:“怎地错了?”青袍客笑道:“这就是我何以说你爹爹不懂因人施教的道理。你听我说。”
  青袍客说道:“你爹爹所授的内功心法,适宜于性格沉实的人修习,你是飞扬跳脱,不受羁勒的人,怎有耐心做这种水磨功夫,当然是难以练得成功了。”
  秦龙飞给他说中毛病,面上一红,说道:“我也自知有这毛病,怪不得爹爹说我难望成材。”
  青袍客又摇了摇头,说道:“不然,不然!你若然难以成材,我怎会收你为徒?”
  秦龙飞道:“这我就不懂了,既然师父你也认为我没有耐心——”
  青袍客道,“世人都有一种误解,不仅你的爹爹为然,他们都以为木讷沉实的人比飞扬跳脱的人好,其实不然。只要教得其法,这两种人都是可成大器的。不但如此,沉实的人是中材,做水磨功夫,纵然能成大器,也得等到晚年;飞扬跳脱的人十九资质较佳,往往少年便可大成!”
  这番说法当真是正搔着秦龙飞的痒处,不由得他心花怒放,心痒难熬,大喜说道:“师父,那么你的内功心法是可以速成的了?”
  青袍客人道:“当然,否则我怎敢说在三年之内,就可以令你脐身于当世十大高手之列。”
  秦龙飞忙道:“请师父传授。”
  青袍客道:“本门心法,要决就只是顺其自然四字。”
  秦龙飞道:“顺其自然那是怎么一种练法?”
  青袍客道:“吐纳之际,顺其自然,真气不能沉之丹田,就不必强它凝聚,散之四肢可也。”
  秦龙飞半信半疑,说道:“真气涣散,如何能为我用?”
  青袍客道:“空屋才能住人,空碗才能盛饭。怎的没有用?如谷中虚,如碗中空,这才是最上乘的内功心法。不信你照我的方法练练。”
  青袍客口授了他入门的练功方法,秦龙飞如法吐纳,只觉好似饮酒饮到微醉的时候一般,飘飘然的,有说不出的舒服。青袍客道:“你打这松树一拳。”秦飞龙一拳击出。虽然仍是未能将树枝折断,拳头却已是一点不感疼痛了。青袍客笑道:“如何?”秦龙飞大喜道:“果然真是灵效无比。”
  青袍客道:“今天就教到这里为止,今晚你再来,以后都是这样,二更之后,你到这里与我见面,白天就不用来了。因为我也不想给人知道。”
  秦龙飞的母亲是不伎武功的贤妻良母,他的父亲要为吕东岩治伤,在吕东岩伤好之前,他晚上是不回家的。秦龙飞晚上悄悄出去,他的母亲毫无知觉。
  第二天,那班生徒来到,秦龙飞教了他们几招,就叫他们自己回去练,以后每天都是如此,他白天抽出几个时辰睡觉一晚上到后山跟那青袍客练功。
  不知不觉过了七天,这天下午,秦龙飞到凌浩家里向父亲请安,这也是他这几天来的例行公事。他的父亲有时出来见他,和他说几句话,有时因为相助吕东岩运功疗伤,到了紧要的关头,就只是凌浩陪他说些闲活了。
  这天恰值吕东岩的运功疗伤已经告一段落,精神还好,三个老朋友聚在一起,谈述江湖上的奇闻异事,大家都是十分高兴。
  秦龙飞来到,秦虎啸正在兴头,说道气“龙儿,这几天没有我督促你,你的功夫练得怎么样了?”秦龙飞道:“和往常一样。”跟怪客练功的事,当然是不敢说出来。
  秦虎啸道:“好,你练一趟霹雳掌给我瞧瞧。”霹雳掌是讲究劲力沉雄的,秦龙飞这几天沉醉于新习的内功心法,旧的不免荒疏,一套掌法使将出来,显得精神散漫,瞧在他父亲眼里,不禁大皱眉头。
  吕东岩初时并不怎样留心在意,看了一半,好像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越看越是聚精会神了。
  秦虎啸看罢儿子练的一套霹雳掌,眉头大皱,哼了一声说道:“学问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看你这几天根本就没有练过功夫吧?非但没有进步,反而大大不及从前了!”
  吕东岩忽道:“秦兄,你错怪令郎了。依我看来,令郎这几日的进境倒是当真不小呢。”
  秦虎啸见他态度认真,不似说笑,怔了一怔,心里想道:“我和他的交情,如今已是非同泛泛,他似乎不至于为了安慰我,故意说些客套的说话?”
  心念未已,只听得吕东岩说道:“秦世兄,我和你拆几招。”一捋长衫,左掌一招“如封似闭”,就向秦龙飞的胸口按下去。
  这一招乃是吕家绵掌的杀手,秦龙飞虽然知道吕东岩决不会伤他,但陡觉劲风袭胸,胸口隐隐作痛,也是不禁大吃一惊,本能的就使出新练的内功抵挡。
  吕东岩使到三分功力,给秦龙飞轻描淡写的一举化开,疑心更加重了,当下加了两分劲道,双掌斜飞,秦龙飞用了个“脱袍解甲”的招式化解,但却是招架不住了,身形不稳,登时跌跌撞憧的斜冲出去。
  在秦虎啸的眼中,儿子这两招使得全无劲道,吓得连忙叫道:“吕兄手下留情!”一个虎跳上前把儿子接着,这才发觉他这一撞的力道果然是超出自己的估计,虽然这一撞也未能将他撞得倒退。
  秦虎啸扶稳儿子,心中亦是不禁疑惑起来:“龙儿的内功路子怎的好像和从前有,点大不相同?”
  吕东岩哈哈一笑,说道:“秦兄,我的老眼尚未至于昏花吧?只是我有一事未明,倒要请教。”秦虎啸道:“吕兄请说。”
  吕东岩道:“霹雳掌似乎应该是纯阳的功夫,但令郎的掌力之中,却有一股阴柔之劲,不知是否秦兄别出心裁,另辟蹊径,刷新了武学的境界,把纯阳的功夫变成了刚柔兼济了?那倒当真是可喜可贺哪!”
  秦虎啸苦笑道:“我那有这样的聪明才智,可以自创一门武功?我这家传的霹雳掌也不宜兼有阴柔之劲,若然真如吕兄所说,练成了刚柔兼济,那就不是什么可喜之事了。”
  吕东岩道:“我对霹雳掌的奥妙乃是门外汉,请恕我信口雌黄。不过这么说来,难道令郎的内功心法,不是秦兄亲授的么?不知他还有那位名师?”
  秦龙飞的心卜通通的跳:“这老头儿的眼力好厉害,我不过才练几天,就给他一眼看破。看来他的面色似乎有点不善,无论如何,我是决不能说实话的了。”
  秦虎啸道:人我也正是有点不明白,龙儿自幼跟我,从没有学过别派功夫。”
  说至此处,突然回过头来,厉声问儿子道:“这几天你是怎样练功的责为什么不按照本门的心法来练?”
  秦飞龙道:“我是用爹爹所教的心法练呀,但这几天也不知是不是我记挂着凌大哥,真气老是不能凝聚,孩儿没有耐心,也就听其自然了。”他作出一副惶惑的样子,果然骗过了父亲。
  秦虎啸自以为是找到了原由,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失声叫道:“对了,对了!唉,糟了,糟了!”
  “秦龙飞道:“爹,你说什么?怎的又是对了,又是糟了?”
  秦虎啸道:“龙儿,你练功练得误入歧途了,想必是你自逞聪明,任由真气散之四肢,觉得舒服,就这样练了下去,是吗?”
  秦龙飞吃了一惊,说道:“爹爹说得不错,但这有什么害处吗?”
  秦虎啸道:“你误打误撞,不知不觉走上了阴柔的柔功路子,却不知刚柔兼济,固然是上乘内功,但一来你火候未到,二来咱们的家传心法必须是走阳刚的路子的,火候未到而误入歧途,将来定有后患,至于是什么后患,那就难说了。”
  秦虎啸继续说道:“还幸你现在只是初入歧途,回头未晚。咱们的家传内功虽然难练,但只要持之以恒,纵然难成大器,也总可有一些小成就的。”
  秦龙飞道:“是,孩儿谨遵爹爹吩咐,今后走当不畏艰难,勤练家传心法。”
  吕东岩思疑不定,暗自想道:“聪明才智之士,往往妄用聪明,误入歧途。或许他当真是在练功之际,误打误撞,以至练成了这股似是正邪合一的阴柔掌力吧?他从没有学过别派功夫,他的爹爹当然是不会骗我的。”
  如此一想,反觉自己怀疑太过不合情理,当下笑道:“秦世兄能够在内功心法上自加变化,虽然不得其正,亦足以见得他的确是聪明过人了。今后在严父兼名师的督导之下,聪明用于正道,前途正是未可限量啊!”
  秦虎啸方始面有笑容,说道:“但愿如此。龙儿,你回去吧。”
  秦龙飞回到家里,对父亲的告诫仍是半信半疑,心里想道:“师父说爹爹不懂得因人施教,以至糟蹋了我的聪明,爹爹却说我这样的练功是误入歧途,将来必有后患。究竟是谁说的对呢?师父所授的内功心法与正常的武学原理相反,他也曾经说过,当今之世,懂得他这门武学的秘奥的根本就没有几人,或许是因为爹爹不懂其中秘奥,心中先自有了成见,是以才怕招致后患?”
  随即又想:“但万一给爹爹说中,当真是有什么后患,这又如何是好?而且我再练下去,将来必定会给爹爹看破,我又如何能够辩解呢?还是不跟那怪客练了的好。”
  秦龙飞独自思量,患得患失,把持不定,忽觉胸口气闷,很不舒服。不知不觉的又照怪客所传的心法练起功来,练了一会,只觉四肢百骸,尽都舒畅,有说不出的舒服!就像一个嗜好吸毒的人,业已上瘾,明知有害,也是非吸不可。何况他现在还未相信一走有害?
  练过了新学的内功之后,秦龙飞试一试自己的内力,只觉比昨天增进许多,想起青袍客所说的“三年之内,我能令你脐身当世十大高手之列”的说话,这个引诱太大了,秦龙飞更是心痒难熬,“今晚我把心中的疑虑,禀告师父,且看他是怎么的一个说法,反正练不练在我,再去见他一次又有何妨?”
  这一晚秦龙飞上山去见那青袍客的时候,却有一个人正要到他的家里来。这个人是神偷时一现。
海上升明月,霞光万物声;青山依旧在,跃试照乾坤.

只看该作者 14楼 发表于: 2007-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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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恶意教唆

  时一现与云中燕分手之后,为了尽快的救轰天雷出险,心急如焚,兼程赶路,来向秦虎啸。凌浩二人报讯。一路上地没有赶上耿电,心里想道:“这位耿公子的轻功不在我下,此时或许已经到了凌家了,不过我还是要赶去报讯的,以免他万一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铁威贤侄多耽搁一天就多一天危险。”
  秦家和凌家同在一个村子,但一在村头,一在材尾,要先经过秦家才到凌家的。
  时一现抵达之时已是三更时分,他照往常的惯例,悄悄的逾墙而入,到秦虎啸的卧室窗下,轻轻的弹了一下手指,嘘了一声。
  身负上乘内功的人,虽在梦中,若是听得怪声,也会觉醒的。时一现接连弹了三次手指,嘘了三声,却不见秦虎啸起身。只闻得秦虎啸的妻子翻了个身,叫道:“猫,猫!”原来她在朦陇中以为是耗子在闹,叫猫来捉老鼠。糊糊涂涂叫了两声,不再听得声响,翻个身又睡着了。
  时一现和秦虎啸夫妻虽然亲如手足般的老朋友,但发现了秦虎啸不在家,究竟是不便闯进去吵醒嫂子。当下惊疑不定,心思:“怎的秦大哥会不在家里呢?”当下再到秦龙飞的卧房,想把秦龙飞叫醒来问,不料秦龙飞的卧室也是没有人。
  仔细一看,只见床上被褥叠得齐齐整整,显然是秦龙飞还没有睡过,时一现更奇怪了,心道:“莫非他们都是在凌浩家里?”
  秦虎啸刚刚为吕东岩运功疗伤,这一天应该做的功夫已经完毕。吕东岩道:“秦兄,这几天累了你了。明天起我可以自行运功疗伤啦。秦兄,今晚你早点安歇吧。”
  秦虎啸对他的说话却似听而不闻,眼睛瞧着窗外,吕东岩的内功已恢复了六七分,见他如此情形,心中一动,侧耳静听,果然听得有衣襟掠风之声,刚刚从前座的屋顶掠过。
  吕东岩道:“秦兄,且待我试试功力究竟恢复几分?”推开窗门,正待发出绵掌击石如粉的功夫。秦虎啸忽地按着他的手道:“是老朋友来了!”就在此时,只听得“嘘”的一声,一个人从屋顶上跳下来。
  秦虎啸笑道:“吕大哥,让我给你们介绍,这位是天下第一神偷时一现。他每次来找我们,总是不忘偷儿本色,偷偷摸摸的来的。”
  时一现道:“这位敢情是浙东吕老英雄?”他听得秦虎啸一声“吕大哥”,已是知道吕东岩是谁了。
  吕东岩大笑道:“不敢。原来是赛空空时大哥,果然名不虚传,久仰了!”
  时一现笑道:“吕大侠,我本来要到你的府上拜访你的,想不到却在这里见着。”
  吕东岩怔了一怔,说道:“不敢当,但不知时大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秦虎啸道:“时大哥敢情是想顺便探望小徒。”
  时一现道:“不错。我已经见着铁威了,但却不是在吕兄府上。”
  吕东岩吃了一惊,说道:“算时间,他似乎不该好得这样快的,怎的就离开寒舍了?时大哥,你是在那里见着他的?”
  此时凌浩亦已闻听来到,听说时一现见着他的儿子,连忙催问。
  时一现把那日的遭遇一一说了出来,听得三人目瞪口呆。
  凌浩说道:“怎的他会给蒙古鞑子捉了去?”
  时一现道:“还不是为了那部吴用的兵法?鞑子以为是在他的手上,其实却是给云中燕拿走了。”
  凌浩顿足道:“他给捉去事小,这部兵法落在蒙古鞑子的手上,事情可就大了。”
  时一现笑道:“凌兄不用惊慌,兵法在我这儿。”
  凌浩道:“啊,时兄,你真是不愧天下第一神偷的称号?”
  时一现道:“这可不是我偷来的,是云中燕给我的。”
  跟着时一现将那晚与云中燕相会的事情告诉他们,听得他们称奇不已。凌浩吁了口气,说道:“小儿得她暗中相助,倒是可以令我放心不小了。”吕东岩却在想道:“难道云中燕也看上这傻小子不成?”
  秦虎啸道:“虽然如此,咱们也得赶快去救他出来。吕兄,他病体未愈。凌大哥,你留在家里陪伴吕兄,明天我和时大哥一同去。”
  吕东岩道:“我已经好了七八分了,焉能袖手旁观?”
  时一现道:“有位耿公子来过没有?”
  秦虎啸道:“那位耿公子?”
  时一现道:“江南大侠耿照的儿子耿电,听说他曾受过吕兄的大恩。”
  吕东岩道:“啊,原来是他!年振山与我结的梁子,可就正是因他而起呢。不过却没有见他来到。”
  时一现道:“怎的不见龙飞侄儿,他不是在这里么?”
  秦虎啸吃了一惊,问道:“时大哥,你何以有此一问?莫非你已经到过了我的家里,没见着他。”时一现道:“正是。”
  秦虎啸惊疑不定,心上好象有十五个吊桶,七上八落,说道:“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时一现道:“我想不会,他的床上,铺盖叠得齐齐整整,房中也没有凌乱迹象。不象是曾发生打斗事情。”秦虎啸心想:自己的儿子若是给人捉去,纵然他的本领不济,至少也会挣扎。时一现是个大行家,既然他在秦龙飞的卧房仔细察看过了,想必不会看错。
  秦虎啸道:“这就更奇怪了,他去了那里呢?”
  凌浩说道:“秦大哥,你的一个徒弟日间曾经来过这里,你和吕兄正在静室运功,我没敢叫你。”
  秦虎啸道:“他说了些什么?”
  凌浩说道:“他说,这几天他们都是在家里自己练功夫的。”
  秦虎啸皱眉道:“龙飞没有教他们吗?”
  凌浩说道:“开头教过一天,那天也只是教了一半,龙侄就叫他们回去了。”秦虎啸道:“他呢?”凌浩道:“听说他留在山上,直到傍晚时分才回家。”原来那个徒弟是来向师父投诉那日的事情的,凌浩可不敢完全告诉他。
  秦虎啸沉吟道:“他近来练功误入歧途,莫非是初得甜头,废寝忘餐,晚上也到后山练功,图个清净?好,时兄,我和你去看看。
  吕东岩忽道:“我和你门一同去。如今已是过了三更,不怕给人看见。”
  按常理说,秦虎啸去找儿子,吕东岩和他又非世交,实在没有必要同去的。是以他提出这个要求,秦虎啸也觉得有点诧异,想起白天他和自己的儿子试招的事情,隐隐感到有些什么不对了。不过吕东岩既然提出了这个要求,秦虎啸自己也不便拒绝他的好意。
  秦龙飞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和前几晚一样,三更时分,来到后山,和新师父青袍客会面。
  青袍客试了试他的功夫,说道:“怎的你今天的进境甚慢,好象是有点心神不宁的样子?”
  秦龙飞们钠说道:“师父,我有一个疑问,要请师父恕罪,方敢问你。”
  青袍客道:“我最喜欢直爽的人,你不必有所顾忌,说吧!”
  秦龙飞道:“练这门功夫,日子久了,会不会伤害身体的?”
  青袍客冷冷的盯着他,说道:“你为何突然有此疑问?是不是令尊刚才盘查过你,你已经把拜我为师的秘密泄漏了?”
  秦龙飞连忙分辩:“没有,没有!弟子怎敢不遵师父的吩咐。爹爹今日是曾考查弟子的武功,但他只以为是我胡乱练出来的。”
  青袍客道:“好,际把洋情告诉我。”听了之后,神色缓和许多,说道:“哦,原来令尊以为是你自己练功,误入歧图,吓得他为你着慌了。”秦龙飞道:“正是。”
  青袍客冷冷说道:“因此你也就着慌起来,相信你爹爹的话,不相信我的话了?”
  秦龙飞道:“弟子不敢。不过本门的内功心法太过奥妙,弟子只是想懂得更多一点而已。请师父切莫误会。”
  青袍客道:“你分明是对本门的内功心法信心不足,是以才会有此一问。这也不能怪你,本门的内功心法,本来就是与各大门派的截然不同,你爹爹不识其中奥妙,这也是意料中事。”秦龙飞道:“是,弟子自知问得愚昧了。”
  青袍客接着说道:“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想得到的,如果本门的内功有害,我还能够练它吗?”
  秦龙飞一想不错,心上的疑云登时消散,说道:“请师父原谅我的愚昧,弟子一定勤练本门心法,不负师父你老人家的期望。”
  青袍客却叹了口气,说道:“我不能再教你了。”
  秦龙飞道:“为什么?师父,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吗?”
  青袍客道:“你爹爹已经起疑,咱们师徒的缘份也就尽了。好在你天赋聪明,本门的内功心法,我已传授了你个十之六分,现在再把余下的秘语口授给你,以后你自己练吧。”
  秦龙飞心想:“吕东岩的伤就快好了,爹爹过几天只怕也就要回家了。我可不能再偷偷出来啦。”于是说道:“弟子实在舍不得离开师父,若不是弟子因为既无兄弟,又无姐妹。弟子真愿意永远跟随师父,浪荡江湖。”说罢,跪下磕头,一副孺慕之情,装得逼真之极。
  青袍客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好孩子,起来吧。为师还要授你的心法呢。”
  秦龙飞背熟了师父所传的口语,青袍客道:“你早点回家,我也得走了。”
  就在此际,忽听得青袍客和另外一个人几乎是同时呼喝起来。青袍客喝道:“是谁?”那个人喝道:“原来是你这个魔头,好呀,你想走得这么容易?”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吕东岩。
  在吕东岩的后面还有两个人,一个是神偷时一现,一个是秦龙飞的父亲秦虎啸。
  你道吕东岩何以如此发怒,原来这个青袍客就是日前用毒掌打伤他的那个人。
  吕东岩是发怒,秦虎啸则是伤心,伤心自己教养出来的儿子,竟然会对老父说谎,舍弃家传武学,投入妖人门下。
  但在这样的形势之下,秦虎啸亦已是无暇伤心了。俗语说投鼠忌器,他必须把儿子先夺回来,方能和这魔头一拼。当下秦虎啸霹雳的一声大喝,作势向青袍客攻击,身形修地一斜,却是向秦龙飞扑去。与此同时,吕东岩则已正面向青袍客展开攻击了。
  青袍客哈哈笑道:“吕东岩,你还要再尝我的神掌滋味么,好吧,那咱们就再决雌雄。”双掌相交,蓬的一声,吕东岩毕竟是因为攻力未曾完全恢复,不由自主的退了三步。但对方的功力亦是不及从前,双方硬碰硬接,青袍客的毒掌已是伤不了他。
  青袍客一掌震退了吕东岩,冷冷说道:“你倒好得很快啊,不过要想胜我,可是万万不能,对不起,我少陪了。”
  吕东岩正在防备对方反击,不料对方一个转身,不进反退,反手一抓,刚好比秦虎啸先一步,将他的儿子秦龙飞抓到手中。
  秦龙飞突然看见爹爹向他扑来,正自不知如何是好,忽觉虎口一麻,就似给铁钳钳着一般,动弹不得,青袍客将他举了起来,作了一个旋风急舞,秦龙飞吓得魂飞魄散,尖声叫道:“爹爹!”
  秦虎啸的武功端的是已到炉火纯青之境,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大喝一声,呼的一掌击去,竟然没有碰着儿子,掌锋疾削青袍客的左腕。
  青袍客手腕一翻,与他对了一掌。只觉对方的掌力恍似排山倒海而来,不由得心头一震:“秦家霹雳掌果然是名不虚传,若是单打独斗,久战下去,只怕我的毒掌伤不了他,毒质反而会给他们的掌力迫退回来,伤了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青袍客一个扭步回身,已将秦龙飞当在身前,当做一面盾牌,拿来招架秦虎啸的霹雳掌了。
  青袍客冷笑道:“秦虎啸,你不怕伤了你的宝贝儿子,仅管打吧!”秦虎啸听得儿子尖叫的那一声“爹爹!”如何还能下手?
  青袍客道:“你问问你的儿子,他是不是甘心情愿拜我为师的?”
  秦龙飞吓得慌忙说道:“爹爹,是孩儿自愿拜他为师的,请爹爹可别和我师父伤了和气。”秦虎啸气得大骂道:“畜生!畜生”可是儿子在他手中,亦是无可奈何了。
  青袍客哈哈一笑,说道:“秦老哥,我为你调教儿子,包保他能成大器。你不多谢我也还罢了,怎的颠倒骂起我来?嘿,嘿,这不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吗?”
  秦虎啸气得七窍生烟,骂道:“我的儿子我自己会教,用不着你替我操心!哼,你引诱他学这种邪门功夫,分明是要害他。”
  青袍客摇了摇头,说道:“怪不得你没法调教儿子成材,你对我这门功夫懂得多少,就敢信口雌黄?唉,恕我不客气的说一句,你这简直是井蛙之见!”
  吕东岩道:“那有死乞白赖硬要把人家的儿子收作徒弟的道理?以阁下的身手,在江湖上总也算得是一尊人物,用这等无赖的手段,你自己不觉得可耻么?”
  青袍客又是哈哈一笑,说道:“多谢你给我脸上贴金,但你这话可是说得不对了,第一、是秦龙飞甘心情愿拜我为师,他也已经亲口承认了,怎能说是我死乞白赖?第二、我收他为徒,为的是找一位衣钵传人,纯是一片好心,你们怎能误为恶意?”
  吕东岩道:“好,你既然说是好心,那你把他放下来,让他自行选择。”
  青袍客又是哈哈一笑,一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几,焉能上你的当?你们有三个人,我只是一个人,我可信不过你们。对不住,言况于此,少陪了!”
  秦虎啸老于世故,不觉起了疑心:“他拿了我的儿子作为人质,本来早就可以一走了之,他为什么还要说上一大车的话,难道还有什么阴谋?”
  心念未已,果然便听得青袍客哈哈笑道:“儿子你是夺不回来的,你还是赶快回去照顾你的家人和老朋友吧!”
  话犹未了,只听得“轰隆”一声,声音好象就是从他住的那个村子传来,群山回响,久久不绝。秦虎啸大吃一惊,飞身跳上山头,居高临下,只见火光融融,看那方向,正是村尾的凌浩的家里。
  吕东岩和时一现本来是向那青袍客追去的,见这情形,不觉也呆住了。
  秦虎啸道:“这畜生是自做孽,唉,由他去吧!咱们可不能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吕东岩一想,秦龙飞业已落在那人手中,除非不顾他的性命,否则追上去也没有用,只好听秦虎啸的话,连忙赶回凌家。
  凌家是孤零零一家座落在这山村的村尾的,这条山村总共不过十来家人家,一来是距离颇远,二来是乡民大都胆小.三更半夜,突然听得爆炸声,吓得谁也不敢出来。
  秦虎啸等人回来的时候,大火已是将近熄灭,但凌家亦已烧成一片瓦烁了。只见瓦烁堆中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具烧得半焦的尸体。
  三个人都是吓得心头鹿撞,卜通通的乱跳,秦虎啸正要去拨弄尸体,仔细察视,看看有没有凌浩在内,忽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找到了侄儿没有?”颓垣断壁的暗角走出一个人来,可不正是凌浩。
  秦虎啸又惊义喜,说道:“凌大哥。你没事就好了,别管那小畜牲。这一堆死尸是——”
  凌浩说道:“是给我炸死的,你们刚走不久,这班强盗就打了进来。设法子,我只好舍掉这间老屋了。”
  时一现笑道:“凌大哥是家传的制火炮高手,牛刀小试,果是不凡。十几个强盗,换你这间屋子,这桩生意,利钱倒是十分不错。
  原来凌浩这间屋子掘有地牢,平时是拿来储物用的,贼人攻门的时候,他立即把炸药藏在四边屋角,点燃引线,然后躲进地牢。招到敌人一窝蜂的拥进来时,火药刚好爆炸。
  凌浩苦笑道:“痛快是痛快,但却连累秦大哥也不能在此地安居了。”咱们是几十年的老兄弟,你怎么说这个活,不过我倒是有点奇怪,咱们躲在这山村里,金国的狗官未必知道咱们是梁山的后人,若然知道早就该来动咱们了。这班强盗不知是什么来历?”
  吕东岩道:“听那青袍客的口风,这班强盗料想是冲着小弟而来。”心里则在想道:“不知是我连累了他们还是他们连累了我,唉,我一来到凌家,就接连发生意外,只怕今后我在浙东原籍也是不能安居的了。”
  秦虎啸道:“不管是冲着谁来的,总之此地身不能再住下去了。这也正好,咱们本来要在明天一早动身去救铁威,留下内子一人看守家门,我也放心不下,不如大家都离开这里。”
  凌浩道:“龙侄究竟怎么样了?你为何一见我的面就骂他?”
  秦虎啸道:“别提这小畜牲了!唉,说来痛心,明天上路之后,我慢慢告诉你吧。”
  说话之间,秦虎啸的妻子和他一个武馆中的徒弟来到,这弟子年纪较长,颇得他一些真传,对师门的感情也是最厚,故此一见凌家这里起火,就立即知会师母,一同赶来。
  秦夫人道:“龙儿是不是来了这里,怎的不见他呢?”
  秦虎啸不愿妻子伤心,说道:“我已叫他先离开这里了。你不必多问,咱们的行藏业已败露,贼人来了一次,一走会来第二次,你得马上离开这里。”
  秦夫人道:“好,我可以口娘家去。”她的娘家是离此三百里外一个更荒僻的山村,那个武馆弟子自告奋勇护送师母,秦虎啸知他可靠,当下嘱咐几句,夫妻便即匆匆分手。
  路上凌浩说道:“吕大哥,你还未大好,不如你先回家,若是我们侥幸救得出铁威,自当到府上再来拜候。”
  他若不说这话,吕东岩倒是颇想自己回家探望妻女的,但如今凌浩说了出来,他却是不好意思不与他们共同患难了。
  当下说道:“凌大哥,你这话太见外了,莫说令郎于我有恩,我这身武功,这次也是全靠你和秦大哥费尽心力才能得保全,令郎有难,我岂能袖手旁观,作局外汉?”
  凌浩是个直性子,听了十分感动,说道:“吕大哥,你对铁威这样好,但愿他能平安脱脸,我一定要他以后好好的报答你。”
  时一现笑道:“铁威侄儿做了吕大哥的女婿,那就等于是半个儿子了。这个报答比什么报答都好。”
  凌浩想说的正是这个意思,笑道:“现在言之尚早,且待孩子脱了险再说吧。”
  吕东岩暗暗叫声“惭愧”,勉强笑了一笑,敷衍过去。
  凌浩旧话重提,跟着对秦虎啸笑道:“秦大哥,我从来未听你说过一次谎话,这次你瞒骗大嫂,恐怕还是第一次吧。”
  秦虎啸苦笑道:“我怎敢把那小畜牲的事情告诉她,没奈何只好骗她一次了。”
  凌浩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听了秦虎啸说的遭遇,凌浩惊诧不已,说道:“龙侄误于太过聪明,受了妖人诱骗,胆这只是他的一时糊涂,并非做了什么恶事,情有可原,秦兄你也不要太过责怪他了。一定要把他找回来才好。”
  秦虎啸道:“三岁小儿定八十,他现在是小糊涂,将来难免大错。说老实话,我对他已是灰心已极,找得着找不着我都不在乎了。”
  原来最令得秦虎啸伤心的不仅是儿子说谎。而是他在那青袍客的威迫之下,竟然服服贴贴,丝毫不敢抵抗。这性格和轰天雷对比起来,那是大鲜明了。
  秦龙飞被青袍客挟在肋下,一路飞跑,只觉风声呼呼,好象腾云驾雾一般,心里又慌又乱。也不知过了多久,跑了多远,那青袍客方始把他放了下来。
  青袍客将他放了下来,和颜悦色地轻轻拍一拍他,说道:“龙飞,吓坏了你吧?你怪不怪师父?”
  秦龙飞道:“弟子怎敢埋怨师尊。”
  青袍客道:“我这是为了你的好,你拜师之事已经给你爹爹知道,他一定不准你再练本门内功的,我若不是把你带出来,岂不糟蹋了你这人材?”
  秦龙飞道:“师父苦心,弟子明白。”惊魂未定,虽然是顺着青袍客的口气来说,说得显然甚为勉强。
  青袍客哈哈一笑,说道:“好,那么咱们师徒可以谈谈心了,我要你说心里的话,不许隐瞒。这次我弄得你们父子分离,你总不能不担着一点心事吧?”
  秦龙飞道:“我怕爹爹不能原谅我。”
  青袍客道:“好,你肯对我说真话,我很高兴。你的难题,我会想法给你解决。”
  青袍客默然如有所思,过了约半枝香的时刻,缓缓说道:“你爹爹那里倒是不用担心,待你功夫练成之后,在江湖上闯出了大名头,而又并无他所料想的祸害发生,他自会明白他是粑忧,原谅你。我为你担心的倒是另一件事情。”
  秦龙飞听他说得“有理”,想道:“不错,事已如斯,我也唯有练好武功,待得出入头地再说了。”但听到了青袍客最后的那一句话,心里又不禁有点怔仲不安了,连忙问道:“师父担心的是什么?”
  青袍客道:“吕东岩和你爹爹与及凌浩是好朋友,我伤了他,而你却是我的弟子,有了这层关系,你的爹爹是个重朋友要面子的人,只怕他本来想要原谅的也不敢认你了。”
  秦龙飞心里一凉,说道:“这可如何是好?”
  青袍客道:“其实我也并非和吕东岩有甚深仇大恨,只不过想试试他的功夫,一时错手,打伤了他,我也是后悔得很。唉,这个梁子,只怕还得指望你来给我化解。
  秦龙飞苦笑道:“我自身也是难以得他原谅,却又如何能为师父化解?”
  青袍客忽地笑道:“龙飞,你定了亲没有?”
  秦龙飞怔了一怔,说道:“没有。师父,你问这个干吗?”
  青袍客道:“乡下的庸脂俗粉,当然是配不上你。好在你爹爹没有给你定亲,不然我也要为你可惜了。嗯,徒儿!你想不想要一个才貌双全的媳妇儿?”
  秦龙飞道:“师父,你老人家不是和我说笑吧?咱们正说着正事——”
  青袍客笑道:“我说的可正是正经事呢。你听我说。”
  “吕东岩有个女儿,名叫玉瑶,今年才十八岁,不但是武功已得了乃父真传,拳脚剑掌件件皆能;而且还通晓琴棋诗画,样详出色,至于说到相貌,不是我夸赞她,我行走江湖几十年,还未曾见过象她这样标致的姑娘!”说至此处,青袍客似笑非笑的望着秦龙飞道:“象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你真是点了灯笼也没处找的。你有没有意思?”
  秦龙飞想不到他说的是吕东岩的女儿,呆了一呆,连忙说道:“使不得,使不得!”
  青袍客笑道:“什么使不得?这正是一举两得之事。你若做了吕东岩的女婿,他爱惜你还来不及,还会说你的坏话吗,那时我沾了你的光,我和他结的梁子当然也是不解自解了。”
  秦龙飞道:“师父,不是这个意思。你不知道,凌铁威,他,他——”青袍客道:“他怎么样?”
  秦龙飞定了定神,恢复了几分清醒,接下去说道:“这位吕姑娘是凌铁威的。”
  青袍客道:“他们已经定了亲吗?”
  秦龙飞道:“那晚我听得凌伯伯和吕东岩谈起他们的事情,凌伯伯虽然没有明白的说出为儿子求婚二字,但语气中却是听得出来的。”
  青袍客道:“那么说他们就是还未定亲了。”
  秦龙飞道:“吕东岩说他女儿年纪还小,凌铁威的伤也还未痊愈,所以‘这件事情’,他想以后再谈。他所说的‘这件事情’想必是指婚事,不过,既然凌伯伯有意讨吕家的姑娘做媳妇,我却怎好——”
  青袍客打断他的话道:“你看他们二人那晚的谈话,吕东岩是不是有点不大愿意?”
  秦龙飞道:“好象是有这么一点。”
  青袍客哈哈一笑,说道:“这件事我比你更清楚。不仅吕东岩不愿意,吕东岩的妻子更不愿意。他嫌凌铁威是个傻小子,配不上她的女儿,即使吕东岩答应,她也是不答应的,所以你仅可放心,他们这头婚事,决不能成功的!”
  秦龙飞压根儿未想过这一件事,但听得青袍客把吕东岩的女儿夸赞得天上有地下无,却也不禁有点心动,茫然说道:“这个、这个……”
  青袍客笑道:“什么这个那个?你不是不忿凌铁威压在你的头上吗?你讨了吕玉瑶,正是可以气气他呢!何况他们又未定亲,也不能说是你横刀夺爱!怎么,你为何不说话呀?是不是还有什么顾虑?”
  秦龙飞呐呐说道:“可是凌铁威,他,他正在吕东岩家里养病,我,我怎能伸一双脚进去?”原来他因为未见到时一现,是以尚未知道轰天雷业已离开吕家的事情。心想:“这傻小子我虽是气他不过,但他毕竟是我的师兄,这样做未免是大难为情了。”
  青袍客哈哈一笑,说道:“徒儿,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凌铁威早已不在吕家了。”
  秦龙飞怔了一怔,问道:“吕东岩说他的伤还未好的。直至今天,也还未见池回家。那他在那儿?”
  青袍客笑道:“你此去吕家,正可以向她母女报讯。”秦龙飞道:“报什么讯?”青袍客道:“凌铁威在路上给一个妖女勾引,如今已是和那个妖女跑去蒙古了。”
  秦龙飞吃了一惊,道:“为什么跑去蒙古?”
  青袍客道:“这妖女的外号叫云中燕,扮作汉人,在中原活动。真正的身份却是蒙古的公主。”
  秦龙飞大力惊诧,说道:“有这等离奇的事?师父你是怎么知道的?当真可靠么?”
  青袍客道:“你不必管我怎么知道,也不必管它是真是假。但这个消息,也决不是捕风捉影之谈。吕家母女,初时或许不信,终必是要信的。”
  秦龙飞如坠五里雾中,问道:“为什么?”
  青袍客道:“云中燕和几个蒙古武士,住在一个名叫羊角峒的地方,那地方有个土豪名叫娄人俊,吕东岩的妻子也是知道此人的。”
  秦龙飞道:“这又怎样?”
  青袍客道:“羊角峒距离吕家不过三日路程,你把这个消息告诉她们,吕东岩的婆娘自必会去打听。她一打听,不就证明了你说的是真话吗?”
  秦龙飞道:“她去打听,见着了凌铁威,凌铁威不会对她说真活吗?”
  青袍客笑道:“她到羊角峒打听之时,凌铁威早已和云中燕在前往和林的路上了。她知道的只是他们二人曾经在娄家双宿双栖的消息。而且我还可以预料得到,她不会亲自去的,一定是派她的侄儿替她打听。她这个侄儿比你还要恨那傻小子,回来非加油添酱向姑母说凌铁威的坏话不可!”
  秦龙飞问道:“为什么他要这样?”
  青袍客笑道:“因为她这个侄儿也是对表妹单思。不过你可以放心,他不是你的对手。好啦,你听我的话,包你没错。你这就去吧。我在暗中也会帮忙你的。”
  秦龙飞听了他的唆摆,果然糊里糊涂的便去浙东吕家。
  自从轰天雷去了之后,吕玉瑶每天里都闷闷不乐,为了此事,和母亲也不知生了多少次气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吕玉瑶日盼夜盼,盼望爹爹回来,给她带来轰天雷的消息。她爹爹说过是去探望轰天雷的父亲的,轰天雷回到家中,如果她的父亲未走,两人就可以见上面了。
  不料日盼夜盼,不知不觉,过了一月有多,她的爹爹也还未见回家。
  在这段时间里,丘大成乘机大献殷勤,吕玉瑶对他总是爱理不理的,有时连敷衍一下的应酬也不愿意假装,这倒不是她有意疏远表哥,而是实在没有心情陪他去玩。
  一天丘大成从外面回来,她们母女正在一起说话,吕夫人见了侄儿,说道:“大成,我正要问你,你和玉瑶是不是许久未练过武功了?”
  丘大成笑道:“让我算算看,这个月来,表妹和我总共不过练过两次,最近这次,还是半个月前的事情。”
  吕夫人皱起眉头说到:“玉瑶,不是我说你。打从凌铁威走了之后,你总是没精打采的,和我似乎也没什么话说了。这不打紧,连武功你也不练啦。你爹爹回来考你,只怕连我也要怪在里头。”
  吕玉瑶道:“我和表哥练武也练不出什么名堂,爹爹回来,我让他怪责好了。这是我自作自受,不关你和表哥的事。”
  她那句“和表哥练武,也练不出什么名堂”的话,丘大成听进耳朵,心里当然是极不舒服。
  想道:“你这分明是说我的武功比不上那‘傻小子’。”不过脸上还是笑嘻嘻的,说道:“可惜武功好的人已经走了。”
  吕夫人忍不住说道:“大成,你瞧,你的表妹现在埋怨我不该让凌铁威走,又不是我迫他走的,你说他怪得可有理么?”
  丘大成忽地笑道:“表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不用为你的凌大哥担心了。”
  吕玉瑶道:“他带着病回家,我怎能不为他担一点心。表哥,你却来取笑我。好吧,你得到他的什么消息,告诉我吧?”
  丘大成笑道:“你一听到他的消息,就这样着急,又还何必遮瞒,不过,我也不取笑你的,我也同样的关心他呢!”
  吕玉瑶嗔道:“别说废话,到底是什么消息,快说吧。”
  丘大成慢条斯理的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你的凌大哥并没回家,他现在在羊角峒,离咱们这儿,不过是三天路程。”
海上升明月,霞光万物声;青山依旧在,跃试照乾坤.

只看该作者 15楼 发表于: 2007-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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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心怀邪念

  吕玉瑶吃了一惊,说道:“不会吧。他是要赶回家的,他在羊角峒又无亲无故,跑到那里干什么?”
  丘大成笑道:“无亲无故,但却有一位好朋友。”
  吕夫人问道:“他住在羊角峒什么人家?”
  丘大成道:“住在娄人俊的家里。”
  吕玉瑶啊呀一声叫了起来,说道:“什么,住在姓娄的家里?这越发教人不能相信了。”原来娄人俊是个金盆洗手的江湖大盗,吕家虽然与他没有来往,吕王瑶也是知道他的名字的。
  吕夫人淡淡说道:“世事往往有出人意外的,你表哥说得这样确凿,这个消息想必不是空穴来风。”
  吕玉瑶惊疑不定,说道:“表哥,你这消息是从那几打听来的?你说的那个凌铁威的好朋友又是何人?”
  丘大成似笑非笑的看了表妹一眼,说道:“他这个好朋友是个女的,姓甚名谁,我不知道,只知道她的外号叫“云中燕。”
  吕夫人“啊呀”一声,说道:“云中燕这名字我倒曾听得她爹爹提过,听说是最近这两年才在江湖上出现的女飞贼。长得十分美貌,武功又好,可就是没人知道她的来历。”
  吕玉瑶大为着急,说道:“表哥,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丘大成缓缓说道:“你还记得咱们村里的小程子吗?他在娄人俊的家里做长工,昨天回家,我刚才碰上他,他说曾亲眼看见凌铁威和那个女子在娄家同出同入。”
  吕夫人道:“小程子向来老实,从不说谎。你爹爹做大寿那天,他也曾在咱们家里帮忙,认得凌铁威,看来不会是说假话。”
  丘大成说道:“表妹,你若不信,可以叫小程子来问。”
  吕夫人道:“就叫老王去把小程子找来吧。让瑶儿知道详情也好。”老王是吕家的老仆人。
  老王去了不久,便听得有敲门声。吕夫人诧道:“小程子住在村头,怎的这样快老王就会回来?”
  丘大成道:“听门外的脚步声,来的似乎只是一个人,难道老王没找着小程子?”
  活犹未了,只见看门的仆人已经带领一个少年进来。说道:“禀主母,这位秦相公是凌相公的朋友,从山东来的。”原来这个仆人在吕家数十年,是看着吕玉瑶长大的,他知道小姐的心事,是以一听秦龙飞说得确实有据,就把他带了进来,不先通报了。
  秦龙飞恭恭敬敬的拜见吕夫人,说道:“小侄冒昧前来,请伯母恕罪。”
  吕玉瑶早就知道秦龙飞是凌铁威最好的朋友,见他来到,喜出望外,连忙说道:“铁威常常说起你的,他是令尊的大弟子,对不对?”
  秦龙飞道:“不错,他是我的师兄。”
  吕玉瑶道:“你来的时候,他已经回到家里没有?”
  吕夫人听说他是凌铁威的好朋友,本来是有点不大高兴的,但见他彬彬有礼;渐渐也有几分喜欢他了。当下笑道:“玉儿,你应该先问你的爹爹。”
  吕玉瑶霍然一省,说道:“对,秦大哥,我的爹爹不知道已经到了凌伯伯家里没有?他是前两个月出门的。你们两家住在一个村子,想必你会知道?”
  秦龙飞看了吕玉瑶一眼,心里想道:“师父果然没有骗我,这位吕姑娘端的是美若天仙。好,待我想个法子和她亲近。”想好之后,说道:“我正是奉了家父之命,来报令尊的消息。令尊不幸受了点伤,如今正在凌伯伯家养病。”
  吕氏母女大吃一惊,齐声问道:“什么人打伤他的?”
  秦龙飞道:“是一个不知名的怪客。”他当然不敢吐露真情,只是把吕东岩那晚的遭遇转述给她们知道。吕夫人也是个武学行家,一听就知道他说的乃是真话。
  吕夫人舒了口气,说道:“多谢令尊帮他运功疗伤,如今他的伤好多了吧?”
  秦龙飞道:“好了许多了,不过恐怕还得静养一两月。是以家父叫我先来报个消息,请伯母派个人和我一道回去接他回来,因为家父和凌伯值不便在江湖行走,小侄本领不济,孤身一人,恐怕负不起护送的责任,”
  其实吕东岩的伤已经好了七八分,自己可以回来的了。秦龙飞故意把他的病情说得沉重一些,需人护送,那就是有机会亲近吕玉瑶了。陇的想法是吕夫人需要在家中主持,要派人去当然是派女儿的了。
  吕夫人果然说道:“瑶儿,你和表哥明天跟秦世兄一道去接你的爹爹。”
  秦尤飞大夫所望,不过也还不足上全失望,心里思量:“师父说这姓丘的小子武功和机智都是远不及我,但得吕姑娘与我同行,我又何须怕这小了从中作梗?”
  吕玉瑶迫:“怎的没有听你提起铁威,他还没有回到家吗?”
  秦龙飞作出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说道:“凌世兄出了一桩事情,我也是意想不到的,这个,这个——”
  吕夫人道:“我把铁威当成侄子一股,你说给我听,料也无妨。不过,若是令尊和你的凌伯伯不许你悦,那也就算了。”
  秦龙飞叹了口气,说道:“我来的时候,凌伯伯也曾这样交待过我。他说家丑本来不宜外扬,但吕伯母不是外人,若瞒着她,那就更加不好了。”
  吕玉瑶吃了一惊,说道:“什么家丑?”
  秦龙飞道:“凌师兄惑于女色,据知他已是和一个名叫云中燕的妖女勾搭上了。”
  吕玉瑶道:“当真有这等事?丘大成冷笑道:“表妹,这你可相信了吧?”
  秦龙飞见他们并不如何惊诧,说道:“啊,原来你们早已知道这个消息。那云中燕是什么人,想必你们也是知道的了。”
  丘大成道:“我只知道凌铁威和那个妖女是在羊角峒娄家,那妖女的身份来历,可是尚未知道。”
  秦龙飞又是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这个外号云中燕的妖女,是蒙古鞑子的公主!”
  此言一出,可不由得吕玉瑶大吃一惊了,失声叫道:“什么,凌大哥会勾搭上一个蒙古公主?”。秦龙飞叹道:“不是这佯,凌伯伯也不会认为是家丑了。”
  吕玉瑶摇了摇头,说道:“这样的事,我决不相信。”
  吕夫人淡淡说道:“知子莫若父,凌铁威的父亲都相信了,你怎能还护着他?”
  吕玉瑶道:“秦大哥,你这消息是怎么得来的?”
  秦龙飞道:“我有一位世叔,他就是名闻天下的神偷时一现,这消息是他带来的。他曾经到羊角峒偷偷探过,亲眼看见凌世兄与那妖女同在一起。”顿了一顿,作出十分惋惜的样子说道:“我也但愿这消息不是真的。唉,但时叔叔对我爹爹和凌伯伯是决不会说谎的,却叫我不知是相信的好还是不相信的好。不过好在听说羊角峒离这里也不很远,你门可以再派人去打听。”
  刚说到这里,那个吕家的老仆已在村头找着了小程子一同回来了。
  吕夫人道:“不用叫人再去打听,这个小程于是在娄家作长工的,咱们再问问他的详情。”
  小程子进了客厅,十分惶恐的向吕夫人行了一礼,说道:“夫人叫我来问那位凌相公的驭吗?我能够说的都已和丘少爷说了。明天我还得赶回娄家,求夫人体谅我。”
  吕夫人道:“哦,你是怕娄人俊知道你泄漏了秘密?”
  小程子道:“我虽没有见过他亲手杀人,但听同伴说,这个主人可真是杀人不眨眼的,他那凶霸霸的样子,小的也是当真见了就害怕。”
  吕夫人道:“小程子,你愿意在娄家打一辈子长工吗?”
  小程子道:“谁愿意打一辈子长工,只是家道贫寒,不愿意也没有办法。”
  吕夫人道:“好,你待一会。”卧穷打个转,拿出一大包银子,说道:“这里是一百两纹银子,够你做小本生意了吧?”
  小程子吃了一惊,说道:“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小人无功可是不敢受禄。”
  吕夫人道:“你拿了这包银子,远走高飞,到别州县去做生意,娄人俊走了一个长工,谅也不会去追辑你,你可以放心把凌相公在娄家的详情告诉我吧?……”
  丘大成道:“对啦,你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只确一个妹妹,你和妹妹远走高飞,亦是无牵无挂。”
  小程子道:“夫人对我如此体贴,我就算有什么不测之祸,也要说了,夫人可休怪我多嘴,那位凌相公可能不是好人。”
  吕玉瑶柳眉紧蹩,说道:“你怎么知道?”除了那个女子,吕夫人道:“小程子,你无须顾忌,尽管说吧。”
  小程子道:“那天他和一个女子,一同来到娄家,还有四个武士。夫人,你猜,那四个武士是什么人?”
  吕夫人道:“我怎么知道、你说吧。”
  小程子道:“我起先也不知道他们是人什么身份的,后来听他们说话,叽哩咕咯的,我一句都听不懂,听同伴说,才知道他们是蒙古人。”
  吕玉瑶大大吃惊,心里想道:“这姓秦的说云中燕是蒙古公主,只怕是真的了。”
  心念未已,只听得母亲己在问道:“那么那女子又是什么人?是不是也是蒙古人?”
  小程子道:“那女子和我们说的是汉话,和那几个武士说的则是蒙古话。他们对她都是十分恭敬,还有一桩事情,在那女子和蒙古武士未菱!娄家之前,已经来了一个番憎,听说是蒙古的什么国师。那个国师对蒙古武士是呼呼喝喝的,但是对那女子,却也很有礼貌。”
  丘大成道:“秦大哥,你的消息是千真万确的了。云中燕有武士护驾,国师对她也要恭恭敬敬,那还不是公主的身份么?”说话之际,冷眼看表妹,只见吕玉瑶低下头来,好象在思索什么,丘大成心里想道:“她心里一定难过极了,我也不好取笑她啦。”他那里知道吕玉瑶虽然相信小程子说的不是谎话,却无论如何,仍然不相信轰天雷会跟一个蒙古公主勾搭。
  吕夫人道:“凌相公和那篆古女子,在娄家又是怎样情景?你见到的或是听来的请都和我说吧。”
  小品和子道:“我是一长工,无事可不能踏呷堂,不过从小韩的口中,却听到了一些。”
  吕夫人道:“那小韩是什么人?”
  小程子道:“是娄家花王老张的徒弟,帮老张料理花木的。”
  吕玉瑶道:“一个小花匠也能进入内堂吗?”
  小程子道:“小韩和娄人俊姿娘的贴身丫头小翠是老相好。”
  吕夫人道:“哦,那是小翠告诉小韩,小韩告诉你的了,她怎么说?”
  小程子道:“她说那位姑娘常常一个人到凌相公的房间里去,有一天晚上,差不多三更时分了,她奉主母之命,到厨房去取参汤,经过客房外间的院子,曾亲眼看见那位姑娘队凌相公屋里出来。”
  吕玉瑶一阵心酸,暗自想道:“辗转想传,未必是真。”想是这样想,但却不能不相信了几分,“铁威难道真是给那妖女的美色所迷了、唉,俗语有云,英雄难过美人关,也难保他一定不会行差踏错。”
  吕夫人道:“你还知道什么?”小程子道:“没有了。”吕夫人道:“好,那你拿了银子,赶快回家,带你妹妹连夜走吧。”
  小程子走了之后,吕夫人安慰女儿道:“凌铁威做出这样的大错之事,你也不值得为他伤心了。接你爹爹要紧,你早点歇息,准备明早动身吧。”
  吕玉瑶道:“是。不过关于铁威的事,他毕竟是我们吕家的恩人。”
  吕夫人道:“那你要我怎样,要我们把他拉回来吗?莫说我不能抛头露面,即使我真的跑去拉他,他和那妖女打得火热,也是决计不肯回头。”
  丘大成道:“小程子已经说得清清楚楚,再去羊角峒打听,也是打听不出什么来了,表妹,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吕玉瑶嗔道:“表哥,你胡说什么,我只是为了想弄个水落石出,你当我只是为了私情么。表哥,你可别忘了,凌铁戒也曾救过你的性命呢。”
  丘大成满脸通红,想要反唇相讥,可又不敢,心里想道:“凌铁威这小子决不能再回吕家,表妹迟早是我的人,她现在正在气头,我又何必与她斗口。”当下苦笑道:“表妹,我只是为了你好。话说的失当,你莫见怪。嗯,凌铁威自己做错了事,咱们要想帮他,也是没有办法呀。”
  吕夫人道:“好了,好了,别提凌铁威的事了,玉瑶,你跟我回房,大成,你给秦世兄安排客房,大家早点歇宿。”
  丘大成心里想道:“姓秦这小子虽是凌铁威的师弟,却似不值他的师兄所为。”
  因为秦龙飞给他带来了不利于凌铁威的消息,是以丘大成对他倒是颇有好感。当下殷勤招待,陪他吃过晚饭,又亲自给他收拾客房,说道:“秦兄早些安歇,咱们明早见吧。”安顿了秦龙飞,便进内堂又见姑母,探听消息。
  吕夫人道:“你的表妹总算给我劝的回心转意,不再想那浑小子了。如今她已回房睡了,别去吵她。你也放心回去睡觉吧。”
  且说秦龙飞孤眠客舍,心事如麻,翻来覆去:待到三更时分,还未阖眼。忽听得窗洛上有人轻轻弹了两下,秦龙飞吃了一惊,跳起身来,喝道:“是谁?”外面一女子的声音说道:“秦大哥,别声张,是我,玉瑶!”
  秦龙飞又惊又喜,连忙穿好衣裳,打开房子,把吕玉瑶请进来,说道:“吕姑娘,深夜前来,不知有何事指教?”
  吕玉瑶道:“秦大哥,你是自小和铁威在一起的,你相信他竟然会贪恋女色,投顺蒙古鞑子么?”
  秦龙飞道:“这个、这个——”心想:“我要博取她的欢心,可不能大过露骨的在她们面前说凌铁威的坏话。檐前滴水,日人见功,我只能慢慢的改变她,令她的芳心移向我的身上。”一时尚未想好说辞。吕王瑶急道:“秦大哥,你可要对我说真心话。”
  秦龙飞道:“吕姑娘,你这样相信我!我怎敢不和你说心里的话。凌大哥的脾气我是深知的,依他的脾气而论,应该不会,不过,他这个人很重感情,不知那妖女用了什么狐媚手段,笼络了他,唉,一说到情感二字,事情可就难说了。”
  吕玉瑶道:“这样说你是还不敢断定,尚有怀疑?”秦龙飞知她是向好的方面着想,由于不敢说的太过,只好点头应道:“不错,但愿时一现和小程子的所闻不是完全确实,或者是内里另有原由。”
  吕玉瑶道:“好,那么秦大哥,我求你一件事情。”
  秦龙飞怔了一怔,道:“什么事情?只要我做的到的——”
  吕玉瑶道:“秦大哥,你和我到羊角峒去,咱们亲自去探明真相。”秦龙飞吃了一惊道:“小程子不是说有一个什么蒙古的国师也在那里吗?娄人俊武功不弱,另外还有许多蒙古武士
  吕玉瑶眉头一皱,说道:“凌铁威是我家的恩人,我就是送了性命,也得探明真相。你是他的师弟,难到就不能为他冒险么?”
  秦龙飞霍然一省,心道:“不错,要博取她的欢心,不能让她看出我和铁威没有手足之义。”好在他是个善于辞令的人,面皮一点不红,接下说道:“我与铁威一同长大,一同习艺,情逾手足,救得了他,我又何惜性命?我刚才这样说,只是不想连累姑娘吧了。”
  吕玉瑶道:“好,既然咱们是同样的心意,那就走吧。”
  秦龙飞道:“不知此事姑娘可曾禀告令堂?”
  吕玉瑶道:“我是瞒着她的。给她知道,她就不会让我去了。”
  秦龙飞道:“这个不大好吧?”
  吕玉瑶不仅又是柳眉微蹙,说道:“你这人怎的如此婆婆妈妈?咱们先去羊角峒,再去你的家乡接我爹爹,万一咱们失陷在羊角峒,有表哥接我爹爹,也足够了。”
  秦龙飞道:“不是我罗唆,还有一层,不可不虑。”
  吕玉瑶道:“你还有什么顾虑?”
  秦龙飞道:“他们在羊角峒娄家还有多久,说不定凌铁威和那妖女已经离开,回转蒙古了。”
  吕玉瑶毅然说道:“总得去一趟亲眼看看,纵虽见不着他,也得心安。”
  秦龙飞暗自思量:“往羊角峒我可以与她单独相处,倒是比起和丘大成三人同行,更要方便得多。听师父的说法,铁威和云中燕多半是离开娄家了。只要到羊角峒一打听,打听确实,我就和她回去,这个险倒也不妨一冒。”心意已决,于是说道:“好,我也但愿求得个水落石出,咱们这就走吧?”
  秦龙飞以为凌铁威和云中燕回转蒙古,却不知他们还在娄家。
  原来龙象法王本来是要和云中燕回转蒙古的,却给云中燕用缓兵之计拖隹了。
  云中燕把时一现偷了兵法的事情告诉龙象法王,说道:“国师,四叔(拖雷)和大汗要的这本兵法,咱们虽然得了一个凌铁威,只怕也是得不偿失,回去仍然难以交差吧?”
  龙象法王道:“我早已听说时一现是天下第一神偷,他行踪无定,咱门怎么找他?”
  云中燕笑道:“国师,你是绝顶聪明的入,怎的忘记了咱们手上有饵,还怕鱼儿不会上钩?”
  龙象法王道:“你是说凌铁威这小子?”
  云中燕道:“不错,凌铁威就是咱们的饵呀,时一现武功不济,凌铁威的师父和父亲却怎能不来救她儿子,当然是要和时一现一道来的了。”
  龙象法王冷冷一笑,说道:“对,放长线钓大鱼。你这法子纵然未必引得时一现自投罗网,也总有个希望。捉不庄时一现,捉注凌铁威的父、师也好。不过凌铁威这小子,我却不知怎样对讨他才好,这小子是软硬全都不吃。”
  云中燕道:“我已经知道他的脾气,他是十分倔强的人,硬工夫只怕是决不能使池屈服的。还是用水磨功夫慢慢将他软化吧。”
  龙象法王道:“好,那么我把这小子也交给你了。我们先做坏人,让你去做好人,说不定可以成功。”
  第二日龙象法王叫乌蒙把凌铁威痛打一顿,打得他遍体鳞伤,晚上却叫云中燕拿金创药给他敷治。这就是娄家的丫环小翠这晚看见云中燕从凌铁威房间出来的原因了。
  龙象法王是要她劝使凌铁威回心转意,云中燕正好藉这机会,和他商量如何脱困,想来想去,却是苦无良策。
  这天晚上,云中燕又到轰天雷的房间里来,轰天雷的伤差不多已经好了,云中燕给他揭去焦枯了的外皮,洗净伤口,换上金创药,伤口的臭味颇是难闻,云中燕素来好洁,不觉皱了眉头,轰天雷大为过意不去,说道:“让我自己来吧。”
  云中燕笑道:“面前的伤口你可以自己敷,背上的伤可是非得我帮忙不行。不必客气了,就快了事啦。”
  轰天雷道:“唉,你是金枝玉叶的身份,却劳你服侍我,却叫我怎样才能报答你。”
  云中燕抿嘴一笑,说道:“你还提什么金枝玉叶,你不是正为我这个身份曾经要杀我的吗?但求你以后少叫我两声妖女,那就好了。”
  轰天雷暗叫一声“惭愧”,说道:“这都是我有眼无珠,不识好人,你若是还记在心上,可真叫我无容身之地了。”
  云中燕笑道:“我是和你说笑的,你怎么认真起来了?”
  轰天雷叹了口气,说道:“到底是黑旋风眼力比我高明,可惜我见不着他,见着他我一定向他认错。”
  云中燕道:“好端端的怎的提起黑旋风来了,是怎么一回事情,你要向他认错?”
  轰天雷道:“就在我和他相识那天,我们两人一见如故,可是对你的看法,我们却是大大不同了,那时你刚刚拿走那部兵法,他对你还是十分相信。我却在他面前将你臭骂,还自作聪明,劝他不要上你的当。”实当时黑旋风对云中燕也是有点疑心的,轰天雷这“十分相信”四字,是带了几分夸大之辞。
  云中燕心里甜丝丝的,说道:“黑旋风当真这样相信我么?”轰天雷道:“我几时说过谎话。可惜我被团在这儿,不能出去。要是给我见着他,那就好了。我会把亲身经历的事情说给他知道,让他更清楚你的为人,那么他最后一点的顾虑也可以消除啦。”
  云中燕叹了口气,说道:“我也很想见他,可惜我是身不由己,只怕今生也是难以再见他了。”原来龙象法王带来了拖雷的命令,这件事情办妥之后,就要云中燕回去的。
  刚说到这里,忽听得窗户似乎是有人轻轻敲了一下,云中燕大吃一惊,喝道:“是谁?”外面人察声笑道:“是你想见的人!”
  云中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了一呆,轰天雷已经跳了起来,叫道:“黑旋风,是你当真来了?”
  轰天雷伤还未愈,喜极忘形,跳将起来,双腿一阵疼痛,“卜通”又倒下去。黑旋风等不及云中燕开门,一拳打破窗门,就钻进来。
  云中燕惊魂稍定,连忙说道:“黑旋风,你怎能这样大胆,快走,快走!”
  黑旋风笑道:“咱们一起走。”云中燕道:“不行,不行!你不知道龙象法王十分厉害,你背着一个人,是决不能逃出去的。你赶快走,莫给他们发现,以后我还有机会,可以帮助凌大哥脱险。”
  黑旋风道:“逃不出去,也得试试。”轰天雷道:“黑旋风,听云姑娘的话!我走不动,我也不会让你带走!”他盘膝一坐,使出执拗的性子,不让黑旋风背他。
  就在此时,只听得有人喝道:“有贼人,快来捉贼!”
  是乌蒙的声音。
  云中燕道:“糟糕,来不及了!”心念一动,连忙拨剑出鞘,唰的向黑旋风刺去,低声说道:“快拿住我!”大叫道:“乌蒙快来,贼人在这儿!”
  这一剑使得灵巧非常,把黑旋风的衣裳穿了几个洞,造成经过搏斗的迹象,却半。点也没伤着他。
  黑旋风是个聪明人,呆了一呆,登时恍然大悟,立即把云中燕抓着,疾冲出去。乌蒙与卓合图刚刚赶到,看见云中燕业已落在黑旋风手中,都是大吃一惊,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黑旋风冷笑道:“你们捉了我的朋友,没奈何,我也只好把你们公主捉去作抵偿了。”
  乌蒙叫道:“快快粑公主放下,有话好说。”
  黑旋风道:“要我放她,那也容易,你们把我的朋友先放了!”
  乌蒙手足无措,说道:“此事我可不能作主。”黑旋风道:“好,你既然不能作主,我只好走了。”
  忽听得有人冷冷说道:“你要走,走得这样容易?”乌蒙大喜道:“师父,你来的正好。”云中燕叫道:“国师救我!”
  黑旋风知道来的是蒙古国师龙象法王,当下打了个哈哈,说道:“我不但要走,还得劳烦你大国师给我们准备马匹,送我们至十里关外,那时我才和你们换人。”
  龙象法王道:“哦,原来你是要我们的公主交换轰天雷这傻小子,你这算盘倒是打得如意呀!”
  黑旋风淡淡说道:“这生意算来还是我们吃了大亏呢。成不成交,随便你吧!”
  龙象法王道:“好,我倒是很愿意做成这桩买卖,但成不成交,可就得看你的本领了。”
  说至“本领”二字,突然把手一扬,黑旋风起初以为他是想发暗器,叫道:“好呀,你敢伤了你们公主。”不料却并非暗器,而是一股劈空掌力,这股掌力当真是妙到毫颠,就象一把无形利刃突然从云中燕与黑旋风之间削下,掌力并没波及云中燕,却令得黑旋风虎口如麻,不由得把手一松,就把云中燕放下来了。
  云中燕大惊之下,人急智主,暗运内力。自己伤残自己,“哇的一口鲜血狂喷出来!龙象法王一掌劈出,正要去捉拿黑旋风,见此情形,不由得也吓慌了;救人要紧,只好先把云中燕扶了起来,赶忙以手掌按着她的后心,助她疗伤。
  乌蒙卓合图双双抢上,黑旋风疾拍两掌,掌法飘忽之极,卓合图左肩着了一掌,使出看家本领摔跤绝技,一个沉肩弯腰,扭着黑旋风,正要用力摔他,忽地气力使不出来,黑旋风腾的飞起一脚,就把他踢翻了。原来黑旋风打他那一掌是用的分筋错骨的手法的,这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卓治图的摔跤功夫,本来也是含有分筋错骨的手法的,却没有他的精妙。
  乌蒙与黑旋风交了一掌,双方各退三步,但黑旋风的轻功可比池高明得多,一个转身,立即逾墙而去。乌蒙追之不及。
  乌蒙满面羞惭,回来报道:“弟子无能,给这贼小子走了。”
  龙象法王缓缓说道:“轰天雷这小子可能还在咱们手中,咱们吃的亏并不算大。”
  乌蒙道:“公主的伤怎么样?”龙象法王道:“不妨事的。不过公主,你这伤却是有点奇怪哪!”
  云中燕佯作不解,说道:“国师,我受的是什么伤,怎的奇怪?”
  龙象法王道:“我的龙象功,自信刚才乃是用得恰到好处的,决不会误伤了你,若说是那厮下手,恐怕他也来不及吧!”
  云中燕道:“我怎么会受伤的?”
  龙象法王摇了摇头,说道:“我也莫明其妙。公主,你怎么受的防,你自己应该明白吧?你把刚才的感觉说出来给我听。”
  云中燕道:“在你发出劈空掌之际,我陡地觉得背心剧痛,就给他摔下地了。国师,纵使是你误伤了我,我也决不会怪你。不过,依刚才的情形而论。大概还是黑旋风下的毒手。国师,或许是你料敌过轻,黑旋风的本领其实是在你估计之上。”
  乌蒙说道:“师父,黑旋风这厮的本领是非同小可,听说他曾在梁山虎头岩上连败金国派去的十几名高手。”他因为自己败给黑旋风,不免要把黑旋风的本领夸大了。
  龙象法王暗自想道:“黑旋风的本领如何,我心中有数。不过,我若然坚持说是黑旋风伤不了公主,我岂不是就要担负误伤公主的罪名?”要知他虽然隐隐起了疑心,想到云中燕很可能是自己伤害自己,但此话说出来难以令人入信,只好暂且把怀疑藏在心里。
  且说黑旋风逃出了娄家庄,心中懊恼不已,想道:“想不到这蒙古国师的武功竟然如此厉害,这次可真是打草惊蛇了。好在云中燕机警,但愿不要连累了她。他料想经过这晚的事,再人娄家必然难上十倍。想来想去,只好先去向轰天雷的师父报讯。他却不知轰天雷的师父此时已在途中。正在他怅惆前行、将要走出林子之际,忽听到松林深处,有两个人说话:一个说道:“那雌儿是吕东岩的女儿?你是认识她的吗?没有看错?”另一个道:“吕东岩的六十大寿那天,我也是在场的客人之一,见过她的女儿的,怎会看错?”
  他那伙伴笑道:“这么说,吕东岩的女儿大概是真的和轰天雷有上一手了。否则也不会跑到羊角峒来啦。”
  另一个人道:“是呀,所以我才赶回报讯的。麻三哥。庄主叫你如何对付这个雌儿?”
  那被唤作“麻三哥”的人说道:“庄主说,吕东岩和咱们是近邻,犯不着大过为难她。叫咱们不必抖出娄家庄的字号,将她吓走就是啦。但和她同行的那个小子却不知是什么人,叫你查清楚他的身份来历再下手。”
  那汉子道:“那小子长得很俊,说话是外路口音。吕东岩的女儿叫他作秦大哥,却不知是吕家的那门亲戚?”
  “麻三哥”道:“吕东岩的亲戚我多半知道:“可没有一个性秦的。奇怪,这妞儿是应该和她表哥丘大成一同来的,怎的却换了一个姓秦的呢?”
  那汉子道:“是呀。听说吕东岩的婆娘早已把女儿许配给丘大成,怎的却放心女儿跟另一个男人?”
  “麻三哥”道:“姐儿爱俏,或许是那姐儿瞒着她的母亲也说不定。不过,咱们也用不着管这许多了。”
  那汉子笑道:“话可不能这样说,倘若是丘大成来的活,咱们就不能和他动粗了。”
  “麻三哥”道:“为什么。丘大成这小子又有什么了不起?”
  那汉子道:“这秘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丘大成这小子固然不是什么奢拦人物,但他与我们可是道上同源。”
  “麻三哥”好奇心起,说道:“他几时成了咱们的自己人啦?”
  那汉子道:“严格的说,还不能算是自己人。不过这小子的新靠山和咱们的娄庄主却是颇有关系,因此也就算得是道上同源了。”
  麻三见他言辞闪烁,料想他是有所避忌,也就不便再下问去,说道:“来的既然不是丘大成这小子,咱们也用不着多作脑筋了。姓秦这小子摸不着来历,先别杀池,捉他回去让庄主处置,总不会错。”
  那汉子道:“对,就这么办。咱们到前面路口等那小子自投罗网吧。”
  黑旋风轻功超卓,悄悄地跟在他们后面,听了这番说话,已是知道一个梗概,心里想道:“原来这两个家伙是娄人俊派出来的,那位吕姑娘为了轰天雷而来,此事我可不能不管。但吕东岩是武学名家,他的女儿本领想也不错。我且在旁偷看,他们奢是对付不了,我再出手不迟。”
  秦龙飞和吕王瑶一路同行,不知不觉到了羊角峒。秦龙飞道:“吕姑娘,羊角闭有没有人认识你?”吕王瑶道:“我没来过,不过羊角峒的人认识我的爹爹的可不少,或者也有见过我的人。”
  秦龙飞道:“这么说,咱们一露面,只怕就有人向娄人俊通风报信了。咱们不如不要踏进市镇,在这树林里去躲起来,到了晚上再去探听好不好?”吕玉瑶笑道:“你害怕是不是?”秦龙飞道:“不是胆小,这是小心。”
  话犹未了,忽听得有人喝道:“哼!你门要躲也躲不了啦!”
  秦龙飞吃了一惊,喝道:“什么人?”
  麻三哥哈哈笑道:“你这小子是刚出道的雏儿吗?我们在这里‘剪径’(江湖术语,抢劫之意),难道你以为我是要和你攀亲道故么?”
  吕玉瑶毫没江湖阅历,听了这话,半信半疑,心里想道:“若然当真是两个剪径的小贼,倒不值得伤了他们性命。”于是说道:“贼大哥,我们可是没有什么钱的。”
  另一个汉子侧目斜睨,笑道:“没油水也不打紧,小姑娘,你长得这么标致,正好送给我们的大哥做山寨夫人。这小子一身光鲜,绑了他的票,大概总也可以捞到几文。”
  秦龙飞大怒道:“放你的屁!”他听说是剪径的小贼,心想两个小贼能有多大本领,因此有意在吕玉瑶面前逞逞威风,呼的一掌便向那汉子打去。
  不料这汉子身手竟然大是不凡,侧身一闪,秦龙飞未打着他,他已是唉地取出一对判官笔来,笔尖指到了秦龙飞的穴道。
  吕玉瑶亦是心头怒起,喝道:“你门口出污言,这是你们自己找死!”唰的一剑,荡开那汉子的双笔。
  麻三笑道:“这小姑娘倒有两下子。一个猿猴探爪,五指如钩,向吕玉瑶抓下。吕玉瑶识得是极为厉害的分筋错骨法,大吃一惊,喝道:“你们是娄家庄的人不是?”麻三笑道:“姑娘,你猜措了,不过娄家名扬四方,他们家的事我倒知道一些,姑娘,你这样问,大概是要到娄家庄去的吧?那我劝你还是不去的好,与其送给蒙古人受用,不如跟了我去做山寨夫人。”口中说话,手底丝毫不缓,把吕玉瑶迫得连连后退,气得她七窍生烟。
  吕玉瑶自顾不暇,自是不能照顾秦龙飞了。那汉子的判官笔俨如两条银蛇,在他的身前身后身左身右穿来插去,这情景比吕玉瑶更险得多。
  黑旋风旷暗地想道:“吕姑娘还可以应付一会,这姓秦的只怕是过不了十招,奇怪。他的掌法倒象是霹雳掌,怎的如此不济?”
  正要出手,忽听得那汉子大吼一声,突然就象一根木头似的“卡通”倒了下地。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大出黑旋风意料之外。
  原来秦龙飞起初用家传的武功应敌,频频退险,不知不觉就用上了青袍客所授的内功心法,真气散于四肢,轻飘飘的一掌打出,那汉子只知道他己是力竭筋疲,不以为意,这就给他一掌打着,登时气绝。
  秦龙飞一击成功,大喜如狂,叫道:“吕姑娘,别慌,我来帮你打发这厮!”
  麻三大吃一惊,心里想道:“这个子分明不是老葛的对手,怎的者葛却突然给他打死了?”说时迟,那时快,秦龙飞已是如飞来到,麻三喝道:“好小子,我非要你偿命不可!”秦龙飞一掌打了个空,麻三使出分筋错骨手法,一下子就抓着了他肩上的琵琶骨。
  吕玉瑶大惊之下,连忙一剑刺去,麻三大袖一挥,裹住剑锋,喝道:“撤剑!”吕玉瑶只觉虎口发热,一股大力震憾她的虎口,眼看青钢剑就要给他夺去,忽听得麻三大叫一声,那股力道突然消失,吕玉瑶一剑削去,把他的五只手指都给削了下来。麻三血淋淋的“卜通”倒地!
  原来在他抓着秦龙飞的肩头的时候,秦龙飞的手掌也打他了,他的劲力刚要吐出,内功已是给秦龙飞的毒掌击破!
  秦龙飞的琵琶骨幸而没有给他捏碎,但亦是疼痛难当,冷笑道:“好呀,你现在知道少爷的厉害了吧?”正要给他再补一掌、吕玉瑶道:“秦大哥,别杀了他,留个活口吧。”
  吕玉瑶只道他只是给秦龙飞打了一掌,料想还不至于送命的,自己削了他的五只手指,心中亦是觉得不忍,当下敢出金创药,一面给他止血,一面问道:“你如说实话,我就饶你性命,你是娄家庄的吧,有个叫凌铁威的,是不是在你们那里?”
  麻三试一运气,只觉眼冒金星,浑身剧痛,就象千百条小蛇在体中乱咬一般,他是个武学行家,已知性命决难保全,当下恶狠狠的骂道:“臭丫头,老子还要你献什么假殷勤,凌铁威早已和云中燕双宿双飞去啦,不要你这小贱人了!”
  说罢,猛地把脑袋向石头上一碰,登时丧命。他是为了避免多受痛苦才自杀的,但在自尽之前,却特地要气一气吕玉瑶。
  吕玉瑶吓得掩住了面,不敢再看。秦龙飞道:“这贼汉子口出污言,死是活该,不过他说云中燕与凌铁威已经走了,此事却不知是真是假?”
  吕玉瑶道:“这种人说的话,怎能相信?”
  秦龙飞道:“这却不然,古语有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为何要骗你呢?”
  吕玉瑶道:“秦大哥,你不是信得过凌铁威不至于顺从鞑子的吗,怎得又这样容易相信这人的话,总之,无论如何,我是非得见着他,当面问个明白不可!就是他的确已经走了,我也要到一到娄家庄。秦大哥,你的武功如此厉害,难道还用得着害怕?”
  秦龙飞想起刚才险些捏碎琵琶骨的事情,思之犹有余悸。
海上升明月,霞光万物声;青山依旧在,跃试照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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