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斗酒（二）
--------------------------------------------------------------------------------
他这一笑，终于把许剑惊醒。许剑视线从青儿身上移开，看着这个突然狂笑不已的老和尚，笑道：“大师有什么事这么好笑呢？”
东方老魔大笑着道：“呵呵……我笑我这徒儿……刚才就一直要死跟着你不放……现在见上面了罢……呵呵……却又害羞……反而是你小子肆无忌惮地盯着人家大姑娘看……呵呵呵……笑死我了……”
青儿一听脸更红了，推了东方老魔一把，嗔道：“师父……您又来乱说！”
东方老魔又呵呵笑了几声，连声道：“好、好，我不笑就是。小兄弟，我们也不要这么文绉绉的你一句公子、我一句大师那么麻烦了！老和尚平生最恨的就是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礼教。只是还有一件事要问问你，我们随便找家酒楼边吃边谈！”
许剑见这黑衣老僧言语豪爽，虽然浑身透出一股邪气，但不知为何，觉得与这人性情十分相投。他素来跳荡不羁、言语放诞，要不然也不会惹得眼前的这个青儿当初一路紧追不舍地要杀他，难得遇见这么一个坦诚豪迈的老和尚，于是点点头，笑道：“好，去就去！这就走吧！”
三人信步而行，随意走过了几条街。蓦地看见前面有一间诺大的酒楼客栈，阵阵酒香肉香从酒楼里飘到大街上，引得过往路人馋涎欲滴。但见一匾金子招牌上书着“长庆楼”三个大字。
东方老魔道：“就是这家，看起来还不错。走，进去！”
酒楼大堂里正有十几个店伙计上上下下招呼客人，三人一走进酒楼，立刻有一个伙计迎了上来。那伙计看见三个人一个是黑衣老僧，另外两个看起来像是一对年轻情侣，对这样的三人组合微觉诧异，但脸上的惊讶立刻一扫而光，连声道：“三位客官里面请，里面请！小店‘长庆楼’是京城第一家大酒楼，酒菜驰名京城，连御膳房也经常要小店往皇宫里面送酒菜。”
东方老魔连连点头，道：“好！那我们来对地方了！给我们找一间干净宽敞的包厢！”
店小二躬身应是，把三人引到二楼左手边第五间包厢。许剑游目四顾，随意打量这酒楼，但见花木森茂、亭台潇洒，果然是好一座齐楚阁儿。三人坐下，小二上前问道：“这位大师，要点些什么素斋，尽管吩咐……”
还没等他说完，东方老魔白眼一翻，喝道：“谁说要上斋了？和尚我不吃素，有什么好酒好菜，尽管给我上！到时候一发结算，还有，给开三间干净上房，晚上我们要在这里住店！”说着从怀里掏出两锭五两重的金子，抛在桌上。
那小二见他出手阔绰，早就笑得像个狗头一般，答应了就要下去。
东方老魔又说了声：“慢！”
小二转身笑问道：“客官还要些什么？”
“你们这有什么好酒？”
“哎——，大曲、高粱、花雕……基本上什么酒都有，而且都是至少十五年的陈酒，包您满意！”
“嗯，那先给我打二十斤大曲来！”东方老魔挥了挥手。
小二立刻整个人吓傻了，眼睛瞪得比茶杯还要大，嗫嚅道：“二十斤大曲？这、这等烈酒，足够二三十个大汉喝了！”
东方老魔不耐烦道：“叫你打你就打来，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啊！快去！”
小二心想，今日只怕遇到酒肉和尚的祖宗了，反正这人给了十两金子，再打四五十斤酒，也尽够了。有心要看瞧瞧热闹，点头答应了，转身下楼。
东方老魔一笑，对许剑道：“小兄弟，今日你我一见如故。正应该好好痛饮一场，你不会扫了我的兴致吧？”
许剑佯怒道：“前辈说哪里的话，就算你不叫二十斤酒，我还要叫四十斤呢！”
东方老魔闻言大喜，大声道：“好！难得小兄弟如此豪爽，那就再加二十斤！小二——！给我打四十斤酒来！”
青儿从刚才起就一直笑吟吟地看着许剑，这时听说两个人要喝掉四十斤烈酒，不禁有些替许剑担忧，至于东方老魔是巴不得他喝醉，最好是喝得一塌糊涂，自己正好趁机逃走。
许剑看见青儿投来关怀的眼神，淡淡一笑，大声道：“正应该如此，今日我们喝个不醉不归！”
转眼间桌上已经摆满热菜，十个大酒坛整整齐齐地放在两人脚边。这时酒楼里的伙计食客听说二人要拼酒，早就围过来看热闹。
东方老魔叫小二拿来二十个大碗，放在桌上，都斟满烈酒，然后对许剑道：“来，老夫先和你喝了这二十大碗！”
许剑也不推辞，拿起酒碗就喝。两个人你一碗，我一碗，转眼间桌上的烈酒已经喝了个底朝天。
小二也不待东方老魔再吩咐，立刻又把酒倒满。
两人你来我往，每碗酒都是一口气喝完，才一顿饭工夫，十斤酒已经进了两人的肚子。旁观的众人看他们喝酒像牛喝水一般，连尽数十碗烈酒也面不改色，都惊得呆了。包厢外挤满了无数人头，外面的人看不到两人斗酒，都拼命往里推挤。一时间酒楼内外喧声盈耳。
东方老魔哈哈大笑，脸上无限欣喜，大声道：“小兄弟，这数百……数十年以来，老夫还是第一次和人一起喝酒喝得这么痛快，往日都是我一个人独饮，不想今日能够遇到你这样一个对手。真是痛快！痛快！”
许剑其实从来没有喝过酒，这是第一次喝酒，仗着内功深湛，这数十碗酒才喝得不动声色。那大曲本就是烈酒，还已经藏了有二十余年，一碗酒喝下去，肚子里立刻像是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
这时候数十碗酒下肚，觉得腹中像是翻江倒海一般，要不是许剑强运内力压住，那酒水早就冲口喷出了。但许剑向来好强，刚才听那黑衣老僧言语中分明有隐隐瞧不起自己之意，仗着年轻人的一股血气，就是不肯低头服输。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青儿在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古最难辜负美人恩，又怎能丢这个人呢？
东方老魔又笑道：“小兄弟，我一生遭际无数悲苦磨难，从来就没有遇上几个知心朋友。在我三十岁那年，更遇上一件惨绝人寰的惨事，最心爱的妻子孩儿无缘无故惨死于人手。而我自己，要不是得我师父相救，也要死在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手下。经过了那一次，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所谓的正道邪道，其实都是由人来说的！事实上到底是怎么样，哼哼！只有那些颠倒是非、混淆黑白，为了达到自己目的残害众生的仁人志士们最是清楚！道理，什么是道理？手握生杀予夺大权的人说出来的话，就是道理！什么是公道？为了一己私欲，牺牲无数人的生命，达到目的，那就是公道！”
许剑这时已经微微有些头晕脑胀，但一听到东方老魔这几句离经叛道的讲论，整个人一激灵，骤然清醒过来。看看地上的酒坛，两人堪堪已经喝完了二十斤酒，突然灵机一动，大笑着道：“好！好！好酒啊！好酒啊！”一面说，一面暗自运起天玄宝录中记载的法诀，那法诀果然灵验无比，只一会儿工夫，许剑已经神智清明。
东方老魔看他刚才已经有些醉眼迷离，暗暗好笑，心想再喝这么几碗这小子必然要醉倒。不料过了一会，他双眼目光炯炯，居然似乎又清醒过来，不禁暗暗称奇。
两人又喝了十斤酒，东方老魔指着青儿，道：“我这徒儿，虽然是女孩，但性格却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样，大合我的脾气胃口，老夫很是喜欢，所以把她收入门下。她既为我的徒弟，那她的事，我这个做师父的就一定得操心！年轻人，想必你也看出来，青儿她很喜欢你，我和你喝了这一次酒，也觉得你小子确实是不错，青儿她没有看走眼……”
东方老魔说到这里，又斜眼看了看青儿。青儿这时候已经羞得耳根都红了，娇靥含春，低着头不说话。许剑看见她这含羞答答的少女美态，心神也是一荡。
东方老魔接着道：“所以老夫想，如果你愿意的话，咱们今天就把你们俩的亲事给定下来。然后你和她随我回去成婚，也省得我徒儿练功的时候三心二意，老是对你牵肠挂肚。你怎么说啊？”
两人料不到他会这么直截了当地说话，都是大吃一惊。青儿虽然恼恨这东方老魔心狠手辣，杀害正道中人，但这少女的娇羞是与生俱来的，此时只觉心中栗六、芳心无主，一颗心像是小鹿乱撞，突突突地乱跳。
许剑却是一惊之后，立刻恢复镇定，笑道：“前辈一番美意，晚辈心领。可是前辈连青儿她都没有问过，这样未免有些仓促了吧？”
东方老魔脸色一变，笑骂道：“这还用问吗？你看看她这副表情反应还不明白啊？真是个愣小子！我们学武之人也不用学人家婆婆妈妈的那么多繁文缛节，你答应还是不答应，一句话就结了！”
许剑朝青儿望去，正好这时青儿也向他望过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微微一触，青儿淡淡一笑，微微侧头，把目光移向别处。许剑在她这一瞥中实是看到了款款柔情，一时百感交集，怔在当地，说不出话来。
突然“砰！”地一声大响，把两人吓了一大跳。旁观众人拍手大笑，原来东方老魔毕竟已经不胜酒力，脑袋重重地撞在桌面上，醉倒在地，不省人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