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暗 影
凌晨的夜雾逐渐凝聚沉积起来，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而三个人的心中也不由为那可怖的可能性而隐隐发寒。
“不会吧，”韵纹鹂摘下背上的金脊弓，一面无意识地抚摩着上面粗犷简单的线条，一面喃喃自语，“那阴纹不过是个黑蔚人的巫师罢了，怎么可能有这么强大的法术？”
索伦苦笑了一下，“开始的时候，我们还是把情况看得太简单了一些。”轻轻地抽出腰间的宝剑，上面间或流转的电芒，在深沉的夜色中闪出一丝青绿。“其实从阴纹的那支死灵军团我们就该想到的——虽然这可以说是暗黑系的法术，但在封魔大战之前，擅长这一系魔法的正是邪咒师一系！天晓得他们什么时候在那穷荒蛮族那里留下了这么一系传人？”
双手紧握剑柄，缓缓将剑举去，额头轻轻地贴在剑身上，感受剑身的冰凉，体味着丝丝酥麻的感觉，“但愿一切不如所料，否则——”
“否则可就麻烦了！”韵追鹰苦笑一下，“这个巨人几乎不怕一切物理性的魔法，而且天生一身铜皮石骨，真不知道怎么对付呢。”伸手从腰间袍下解下一条长鞭。
“你用鞭？”从眼角余光中看到韵追鹰的动作，索伦不由很是惊讶，从来没有见过韵追鹰使用魔法以外的攻击方式，怎么居然是使鞭的吗？
韵纹鹂低声一笑，“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的呢！”看了眼哥哥，“他可是我们族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你以为就只有你这三脚猫的功夫？”
“没搞错？！”韵追鹰忍不住想笑，却也不由得压低了声音，“帮老哥吹牛也不用把索伦踩成这个样子吗？”
索伦正被两人的话语揶揄得不是滋味，低声一哼，正想开口，心中不由得一动——为什么大家都忽然特意地压低了声音说话？
同一瞬间，韵追鹰也是猛然一怔，两人同时侧头向小黑泽中望去。
无声无息间，一个硕大的身影出现在黑泽中间。
月已西沉，天光收敛，那硕大的身影宛若一张剪纸一般。若非挡住了几颗稀疏的晨星，真要融入那漆黑暗夜中去。
看到哥哥和索伦的奇怪动作和突然怔住的表情，韵纹鹂也不由顺着两人的视线抬头望去。
“——”一声惊呼被自己捂在了嗓子里，韵纹鹂的第二个反应就是伸手从箭囊中抽出箭来。
韵纹鹂一抬头，索伦就已经察觉，觉得不好，已经来不及制止她的惊呼，幸而韵纹鹂自己及时醒悟过来。等到韵纹鹂抽出箭来，索伦已经侧移半步，退到了韵纹鹂身边，一手轻轻地却坚定地按住了她的胳膊。
韵追鹰也退了半步，“先别动，看他要做什么！”话语中的意思很镇定，然而语气中有抑制不住的紧张和震惊。
四周很静。
想来昨天下午跑光了的山禽野兽，并没有回迁，周围方圆几里没有一声虫鸣鸟叫，惟一的声音也就是晓风穿过丛林的沙沙声了吧。
不远处的山美，似乎在睡梦中又感觉到了什么异样，发出了轻微的哼声。
然而此际的三个人，似乎谁也不敢轻易移动，生怕惊扰了那阴影一样。
韵纹鹂忽然想到：周围这么安静，连山美轻微的呻吟都听得那么清楚，怎么可能这巨大的阴影从泥泽中冒出来，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更怪异的是，不论自己、哥哥，或者是索伦，都在魔法或武学上有相当的造诣，本来应该有相当的灵觉——就算一点声音也没有，只要有什么生物或者力量接近，都应该会有本能的反应——但对这巨大的暗影居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若非视觉上能够看见——黎明前的天是越来越黑了，但对于妖精族那种非凡的视力来说却如同正午一样清晰。便是索伦在长期的锻炼下，也是只要有一点儿光线就能看得很清楚。
若非能够看见，真无法从任何其他感官知道这个巨大暗影的存在。
真的是那巨人吗？
若是，他是真的复活了？抑或依然是个死灵？
应该是那个巨人的吧。
这样的夜色下，巨人的肤色看不清楚，但那光头巨目，宽鼻阔嘴不正是那曾经与之恶战的巨人形象？不同的是，是巨人肩膀上不再有那阴纹端坐，巨人的皮肤也不再光滑如新，反而仿佛蒙上了一层泥垢一样，有些灰暗的样子。而巨人的身体也不向前次一半没在水中，反而如同没有什么重量一样，立在黑泽中间，闭目仰面，沉默不语。
不知道等一下究竟会出什么事，但以防万一，还是预先准备的好。索伦回过头来看了看不远处的山美，然后转向韵纹鹂。“等一下，万一打起来的时候，恐怕魔法的用处不大，大概只能靠我的剑，你的弓箭和你哥哥的鞭子了。”索伦从来没有见过韵追鹰用鞭，所以似乎信心不足，把它排到了第三位，“我们两个都要近战，山美就交给你照顾了。”
韵纹鹂没有说话。
明显的又是怕我有危险，或者是什么武士天生应该保护女士之类的——可你们不知道我就算在后方，那种提心吊胆的滋味也一样不好受吗？
但又没有什么话可说，因为索伦表面上的理由完全成立，自己的弓箭也确实是三个人中惟一远程攻击的武器；另外以妖精族在丛林中隐踪匿迹的本领，将山美妥善地藏起来，应该不费什么力气吧？
白了索伦一眼，又仿佛求援一样看着哥哥，却招来哥哥的连连摆手，韵纹鹂噘了下嘴，却也没说什么，径自转身，轻轻将山美连人带毯抱起，然后仿佛水滴溶入山泉一样消失在背后的丛林中。
韵纹鹂足下几乎一点声音都没有——起码索伦没有听出来，但几乎在半里之外泥泽中间立着的巨人却仿佛听见了什么一样，头颅微微侧了一下，却又停住了在那里。
不知是那落山的月光残辉，亦或者是什么不明的光源，就是这么稍稍地一侧头，巨人的面孔竟然仿佛比方才清楚了一些。
面容的轮廓并没有变化，但神情却似乎有些不同。
巨人那没有毛发也没有表情，相当光滑的一张大脸上，鼻翼嘴角间的纹路仿佛深了一些，眼角也似乎多了两道斜斜向外挑起的皱纹，凭空增添了几分残忍邪恶的味道。
而韵追鹰的视线却落在了巨人垂在身侧的双手上——巨人右手食指和中指上似乎有几道凸痕。莫非……莫非昨夜最后那招“十血缚”纵然未能阻住巨人，却还是多少让他受了点轻伤？
正想着，却见那巨人的手指忽然曲了一下。
悄没声息的，韵纹鹂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近了前来，“看他的眼皮，动得很厉害呢！”
索伦只看了一眼，就放弃了，这个距离对他来说还是远了点，没有可能看得清楚。另外也是关心山美，侧过头来，正要问话，韵纹鹂早轻声说道：“放心好了，我将他藏得很好，还让那依鲁守着他呢。——反正，就算打了起来，那依鲁的风系法术也帮不上什么忙。”
听妹妹这么一说，韵追鹰抬眼看去。
巨人的头似乎没有刚才昂得那么高了，虽然没有眉毛，却在本该是眉心的地方出现了几道深深的纹路。
紧闭的眼皮下面，两个眼珠仿佛在疯狂地滚动，眼皮也因而起伏不已。
“好像是在做梦的样子——”韵追鹰自言自语。视线又向下挪去，却见巨人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握成了拳头，拳背隐约有青筋绽出，而且在轻微地颤动着。
“——还是他在想着什么？”接续着方才的自言自语，韵追鹰下意识地握紧手上的长鞭。
突然，一种奇特的压力笼罩了四周。
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动作，但一种无名的压力，一种难言的压抑，仿佛随着那晨雾突然从地面升腾起来，笼罩在整个黑泽四周。
仿佛一种默契一般，韵纹鹂无声地向后跃出丈许，碧油油的三支碧梦箭已经搭在了拉成满月的金脊弓上。
上次弓箭无效，临阵冲动，虽然是为了救助哥哥，却也无形中为别人添加了不少麻烦。这次，这次要专心于自己的任务。韵纹鹂嘴角泛出一丝微微的冷笑：不要以为我的箭术只有那么简单，这次，要你好看！
索伦和韵追鹰同时向两侧踏出半步。
并没有特别的动作，激电剑上隐现的电弧随着索伦的呼吸突然间强盛起来，发出了轻微的噼啪声。
电魔法力、雷魔法力和真龙内力在雷龙派心法的调和下融合得天衣无缝且各自的脉络分明。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和信心，便是视力、听力和灵觉也感觉灵敏了许多。
并没有特意准备什么招式，连番的激斗中，索伦自觉剑术也有增长，自信随时能根据情况和需要挥出相应的剑招。
鼻中闻到仿佛雨后丛林中的那种清新气息，韵追鹰瞟了眼索伦手上的长剑，心中微微一笑，听说这激电剑是颇有名的一把魔法剑，能够自行聚集周围的电魔法力化为己用，现在一看，果然有些名堂！不过，自己手上这条鱼龙鞭也不是平凡物事——可能还要更胜一筹呢！
右手一紧，牢牢握住鱼龙鞭的象牙柄，感觉到那上面精致的花纹压印在自己手上的质感。
据说这是神魔大战时代遗留下来的武器，经过无数代妖精族长的魔法加持，曾经为无数妖精勇士所使用。这根细长黝黑的长鞭也似乎知道即将有一场大战在等待着自己一样，微微地颤抖着，仿佛是兴奋，仿佛是期待。或者，韵追鹰苦笑一下，只是自己在紧张？
巨人还是一样，身体略有些僵直，微微仰头向天，似乎很平静的样子。然而仔细看去，却可以看到那紧握的拳头在微微地颤抖，臂膊上的肌肉仿佛在肌肤下滚动。可以看到紧皱的眉头在急速地抽动，眼珠的滚动越发地急促起来。而原本光滑的额头上渐渐渗出了无数的汗水，以至于远远望去，竟仿佛有些变形。
而那种无以名状的压迫感越来越沉重，也逐渐地开始有了动的感觉。不知道是魔法力量的共鸣，还是无形杀气的蔓延，要不就是巨人天生的体质气势？总之和昨天晚上的感觉截然不同。
然而，这种气势并不是逐渐发散出去，就此渐渐消失，反而好像到了一定范围就逐渐收拢起来，变得更加凝重。
幸而这凝重黏稠的压迫感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仿佛什么人一声令下一样，贴地蔓延的那层薄雾忽然翻腾起来，而那种沉重的压力刹那间有如退潮一样，随着那翻滚的薄雾源源不断地退向黑泽中间——那种感觉，仿佛是突然拔开了浴盆下的塞子一样，水也好，泡沫也好，刹那间都向着中间漏了下去——而那巨人就是中间的出口，翻滚的雾气就像是泡沫渐渐遮蔽了洞口一样，逐渐翻腾着、聚集着，浓缩起来，厚重起来。
不过片刻时间，那种压力感已消失一净，周遭一种奇异的空寂。
黑泽中间，几十丈的方圆，雾气升腾，翻滚不休，聚集成厚重的一团，渐渐地将七八丈高的巨人整个笼罩起来。
这一阵奇异的压力突然而来，又瞬间消退，真是令索伦摸不着头脑。看看另外两人，似乎都因为那压力的消退而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索伦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是该将剑收起来。
韵追鹰也摇了下头，原先略微挺起的长鞭轻轻一松，盘在了脚边。
韵纹鹂的箭尖也微微地垂下，“咦？莫非那阴纹的咒语突然失败？或者是过期咒语？要不就是对巨人族无效？”
韵纹鹂一贯是想到什么就很直接地说出来的，或者说是有以语言来代替（或者参与）思考的作风，索伦和韵追鹰真有什么要商量的正事的时候，也几乎从来没有参考过她的意见。
但这次，或许是“女性的直觉”，或许是纯粹的几率因素，韵纹鹂的猜测与幕后的真实确实是相差不远。
——问题果然是出在阴纹的咒语上，虽然是以另一种形式表现出来。
没有任何征兆的，凝聚成厚重一团的雾气突然狂飙般飞散，然后就此消散在夜色中。
现出中间巨人的身影。
巨大，恐怖，而隐现的邪恶！
身体的形状并没有什么变化，然而肌肤上不知何时出现了无数粗大、扭曲的绛蓝色纹路，略有些像盘结纠缠的植物根茎，却又仿佛裸露在体表的血管——或许，那真是暴涨凸起的血管？
而那本来光滑的头颅上，五官大致依旧，那种绛蓝色纹路也相当稀疏，只在太阳穴附近突出出来，更仿佛在轻微地蠕动。而两侧额头上，明显出现两个深色的突起，隐约还附有圈圈的环纹。
脸部的肌肉似乎也突然发达了起来一样，双眉紧皱、颧骨处略微耸起；嘴角翘起，嘴唇却抿得很紧，显得比平时薄了一些。嘴角、眼角、眉心的纹路更因着这种种姿态更加深刻滞重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本来紧闭的双眼，渐渐地松弛了下来。
巨人缓慢地睁开眼来。
雾气骤然喷薄而出，众人刚才放松了的心神又提紧了起来。
斗志和士气因刚才的一松一弛消减了不少。
然而敌忾之心却为巨人那渐显狰狞的样子逐渐激发起来。
在巨人慢慢睁开的双眼中，弥散着一泓暗淡的红光，仿佛早晨的炉膛中将熄未熄的两块煤球，在一片黑暗浑浊的眼眶中闪动着两团鬼火。
“惟一能够区分这种复活者的就是他们的瞳仁，无一不是赤红如血！”韵追鹰不久前的话语突然浮现在大家的脑海。
随着巨人眼睛的逐渐睁开，那两团红光也越来越盛，在暗夜中映得巨人眼眶周围一片森冷的暗红。
待眼睛完全睁开，巨人的头也缓缓低了下去。
然后，抬腿向前走。
似乎确实是无意的，也确实没有注意到索伦一行三人的戒备，巨人缓缓迈开大步，走着。
巨人面向索伦等人的左侧，他这一起步，并没有张望四周，仍然是向着左侧的方向前行。
黑泽大概方圆有一里的样子，而巨人现身的地方几乎是黑泽正中，距离四面都有个七八十丈的距离。但是巨人的身高几乎有七八丈高，一步下去也有三丈不止，这七八十丈的距离，其实也不过二三十步就到了。
巨人的行动似乎还有些僵硬迟缓，但二三十步的距离，再慢也慢不过哪去。
巨人并没有以我们为目标，要不要拦住他呢？——索伦不由得泛起了这么个念头——还是先在后面跟着，看他究竟要干什么？
正想回头和韵家兄妹商量，却觉微风一敛，两道身影已斜斜掠了过去，追向巨人前进的方向。
没什么说的，跟上去吧。索伦略一提气，施展出轻功来，速度一点儿也不逊于韵家兄妹。
三个人的速度虽然不慢，但却是绕了半个弧形，又要不断闪开挡路的杂树灌木，从距离上就比巨人的直行要远上一些。巨人身长步大，开始的时候有些僵直，但三五步之后，动作也渐渐地灵活了起来。感觉上还是巨人会先冲出黑泽，三人不由脚下又加了把力气，怎样也要争取在巨人进入丛林之前拦住他。
索伦紧跟在韵家兄妹身后，走了没有一半，心中忽然感觉有些怪异，脑海中略微一转，再侧头一看巨人的步姿，心中不由一愣。
身高七丈有余的巨人，体重该是多少呢？并没有谁想过这个问题，但仔细去算的话，估计有常人的几百倍甚至上千倍——那样的话，岂不是要在十万斤以上的？就算不是这样，也绝对轻不了！
以这样的体重向前走，就算是“蹑手蹑脚”的，也会地动山摇般一番，决不可能尘土不惊，悄无声息。然而这巨人现在根本就是健步如飞，而且是在满是污秽、泥沙淤积的黑泽上奔走。没有声音，更没有溅起一点泥星水花。更有甚者，双脚踏落，那泥泽根本就没有一点变形，甚至连一点水纹涟漪也没有！
好奇怪的景象！索伦一想到这里，连忙略紧一口气，追上前面两人，轻声问道：“这巨人难道是个影子不成？这么大块，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韵追鹰还来不及回答，巨人已经冲到了黑泽边上。
脚步未停，巨人眼看要踏上岸边遍地落叶的枯草上。
然而——
仿佛一头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墙，巨人的额头猛然一挫就向后仰去。然后就是巨大的身子一顿，刹那间止住了向前的冲力，也向后仰倒！
砰……
并没有声音发出，索伦、韵纹鹂等人却觉得仿佛感觉到了这么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似乎整个大地都由着这一撞而倾斜了一下似的！在那一震的刹那，巨人浑身的肌肤、肌肉都似乎随之跳跃、抖动！
也就是那么一震，巨人的左腿一拧一错，忽然向地下一蹬，整个人拧转了九十度，掉头向右奔去！
本来就没来得及赶上巨人，看巨人这么一折向，岂不是要越来越远？韵纹鹂想也没想，举步就向前冲去，似乎是想在那泥泽中与巨人一较脚程的样子。
“慢着！”韵追鹰眼疾手快一把拉住。
“怎么了？”韵纹鹂皱了下眉，却还是听话地站住了。
索伦打量了一下黑泽，和那正沿着黑泽边缘狂奔的巨人，“看来，这边还是有些禁制没有被破掉，那个巨人是出不来的！”
带着另外两人，悄悄在一棵矮树后藏下了身，韵追鹰脸上的神色有些古怪，“这——好像是几种生命系和神圣系的禁制！一方面禁制特定的人进出，另一方面禁制非人类生物——”
“那——”
韵追鹰继续解释，“看来这里所谓特定的人指的应该是那巨人葛尔沁了。而人类生物，应该是包括了人族、巨人族、矮人族、妖精族等等……”
索伦点点头，“就是说我们还是可以进出的。而‘它’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巨人了，所以……”
看着巨人的身形已经沿着黑泽边缘兜了大半个圈子，又转将过来，韵追鹰看一眼索伦，“你刚才奇怪巨人怎么可能跑得那么悄无声息，我想了半天，在这里只有一种可能。”神色间有些踌躇。
“什么？”索伦似乎也想到了点什么，却不动声色，惟韵纹鹂好奇心起，连声追问。
“传说中巨人族在五行中属性为土，他们在地系魔法中的造诣以平均值来说可以算是燕原第一。现在这种情况，要么是巨人已经被施了魔法……”
韵追鹰突然闭嘴。嗡地一声，一阵猛烈的风声掠过，藏身的矮树大半枝叶被这阵莫明的狂风生生扯开，四下飞散。
却是那巨人在数丈之外狂奔而过，带起的如同龙卷一样的旋风！
韵纹鹂面色有些发白，“这巨人的威势似乎比昨天晚上大多了！”
索伦看了一眼韵追鹰，似乎带着点苦笑，“你刚才还没说完。”
“要么是巨人已经被施了魔法，要么就是苏醒后的巨人本身地系的属性使他们在地面上的活动灵活无比。”
“难道巨人能比我们妖精族还灵活？”韵纹鹂怎么也不相信。
韵追鹰也苦笑一下，“若不是在丛林中——是的！”眼看着巨人又一个圈子转下来，怒吼连连，风声四溢，韵追鹰忙把妹妹又往树影背后拉了拉。“在平原或者是丘陵，巨人族的速度和敏捷都几乎是燕原第一的！不然，他们怎么能在神魔大战期间起到那么大的作用？”
看到那呼啸而来，狂奔而去的巨人，索伦的眉毛也不由得紧紧锁起，看着韵追鹰，“所以——”
“所以，万一和巨人斗上，”韵追鹰似乎有些不好出口，却不能不说，“巨人身边丈许之内，除了地系魔法，其他魔法力几乎全部被排空。我们，”看了眼韵纹鹂，“我们行动所依赖的是风系魔法，一旦进入巨人身边，根本无法保持灵活。所以，”吸了口气起，“恐怕就只有你一人能跟巨人近身缠斗了！”
“那怎么可以？！”索伦没有说话，韵纹鹂却先有意见了，“我们一起来，当然应该一起对付敌人！”
“你哥哥也没说不啊！只是我们雷龙派不光修行魔法，还兼习武学。我们的轻功是以内息吐纳为主的，应该不受魔法影响，适合近身缠斗。然后你哥哥在丈外接应，你则以弓箭远程威胁巨人，这样层次更加分明，也更容易相互合作照应。”
似乎也有道理，韵纹鹂不再说什么。
韵追鹰看着巨人再次折返的身影，叹口气，“看来巨人似乎已经发现我们了。这次，大家要多小心了！”
索伦也看出来巨人这次折返的时候，并没有沿着沼泽边缘，反而是直直地奔向自己的方向。深吸一口气，“我先出去。鹂鹂，小心自己——能被人看见的弓箭手不是好射手！”
“你也小心！”不知怎的，韵纹鹂鼻子一酸，声音也有些嗡哑，一扭头，没进了丛林之中。
看着巨人奔走如风的身形，听得巨人口中如雷怒吼，再看到巨人身上那恐怖恶心的花纹，额头隐约的深色突起，索伦突然感到这将是他一生中难以逃避的劫难，天生的对头，宿命的安排！
一种苍凉激昂的豪情涌上心头，索伦大步踏向泥泽边缘，然后仗剑——
向天——
长啸——
巨人的如雷怒吼声中，索伦的长啸却如同龙吟凤啼，清越激昂，盘旋九天！
巨人的身形带起风压阵阵，远远的，已将索伦的一头浅褐色头发吹得向后扬起，宛若狮鬃。沉沉暗夜中，索伦高举的激电剑上光华如炬，昂扬卓立，更是显得豪气万千！
看着索伦那豪情万丈的身影，韵追鹰也一反常态，发出了一阵朗声大笑，长鞭一扬，如同游龙经空，打出一个响亮的鞭花，立在了索伦侧后一丈。
巨人身长腿长，平常一步便有两三丈远，若是使开了性子奔跑起来，怕不有六七丈远？
索伦走出蔽身的树丛，仗剑长啸的时候，巨人还在泥泽中央不到的地方，相隔三四十丈远；然而索伦啸声未歇，韵追鹰鞭花一展，那巨人已经几个大步到了沼泽边缘三四丈的地方。
然后也不见他有什么使力急停的动作，整个就突然定住，若非周遭风舞雾涌，真仿佛那巨人从来就是立在那里，根本就没有动过一样。
“哼！无知小辈！”陌生的声音，如同低沉的雷鸣一般从半空中滚滚传来，硬是震得大家耳朵都嗡嗡作响。
除了昨天晚上的短兵相接，众人一直没有和巨人接近过。而就算是昨晚的战斗，巨人也一直有半个身子是隐没在泥泽之下，并不觉得有多么特殊的高大威严。
然而此时，巨人正傲立在自己面前，非要仰望而不能看见巨人面目。大部分的视线都在巨人五六尺宽的一双粗腿上，那一条条蓝紫色的隆起轻微起伏着，显得格外狰狞。而巨人的头面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反而看不清楚，惟有两点红光如火一般闪烁——想来那就是巨人的双目了。
“哇——这么高啊？！到底叫人攻哪里呢？”索伦不由叹了口气，看着自己掌中的长剑，“幸亏这巨人浑身光溜溜的，要是有腿毛的话，是不是该和我这激电剑有的一比？”
在隐身丛林中的韵纹鹂眼中，哥哥和索伦与巨人相比，根本就像两根无足轻重的小草一样，仿佛随时一阵风吹来或者巨人腿脚轻轻一蹭，就能将他们轻易抹去一般！心中不由一阵紧张，掌中的弓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