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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玄幻小说《我本小人》作者:易刀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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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76楼 发表于: 2007-12-08
第一百三十一章 笨笨大师

 

  寒山碧和若蝶作势欲打,李无忧当即足走奇步,轻轻巧巧避了开去,同时移形换影,人已然迅快地在站立一旁偷笑的朱盼盼和唐思以及正在打闹的慕容幽兰和叶秋儿脸上亲了一下,众女齐声娇嗔,伸手去抓他,却均是一一落空。李无忧哈哈大笑,旋身一转,复又落回寒山碧和若蝶之间,大笑道:“再补你们一人一个,大家就都不吃亏了!”

  “讨打!”寒山碧和若蝶同时娇呼一声,各出左掌右掌朝李无忧脸上打去,其速之快,只若电闪,掌心更是隐然有蓝绿两道光华闪动,显然是其中蕴涵了法术灵气,二女都是下定决心要给这登徒浪子一个狠狠地教训。但这看来巧妙绝伦的两掌,却全走了空——在二女掌心的收缩类法力尚未张开之际,脸颊之上已是一热,显然又被李无忧吻了一下。眼见两掌要撞到一处,二女慌忙收掌,再看时,李无忧却已落到丈外正笑嘻嘻地看着二女。

  “呀!老公你功力恢复了!不对,不对,似乎比以前更厉害了!”慕容幽兰忽然大叫起来。

  众女这才回过神来,都是一齐大喜,目光一起望向了李无忧。

  李无忧微笑道:“不错!”

  “太好了!”诸女振臂齐身高呼,即便是连一贯文静的朱盼盼和淡漠的唐思、若蝶也不例外。

  “恭喜元帅!”无忧军众人均是大喜过望,纷纷落马拜倒,欢声雷动。三千人一起呐喊,只如山呼海啸,外围的珊州军士兵听见呼声更是双足发软,亦是纷纷拜倒在地,莫敢直视李无忧。

  李无忧呛啷一声拔出背上无忧剑,举剑过顶,朗声道:“诸位无忧军兄弟,我军此次进京,可谓险阻重重。但我李无忧再此发誓,无论有任何危险,我都将与大家不离不弃,凡与我无忧军任何一人为敌者,便是与我李无忧为敌,与我四十万无忧军为敌,当者必诛!但朝中有奸妄当道,蒙蔽圣听,此行实是凶险重重,凡不愿随我进京者,现在请领了路费立刻离开,本帅以性命担保绝不为难,也不会看不起你,之后江湖相见,大家依然是好兄弟。好,谁要离开,请站出来?”

  军中一片死寂,谁也没有说话,谁都纹丝不动。

  “很好!”李无忧还剑入鞘,“今日大家修整一日,明晨兵发京城!”

  众人轰然应诺,各自造饭不提。谷风听李无忧言下竟是隐有血溅京城之意,却不知他所说的朝中奸妄是谁,但他圆滑惯了,却也不问,只是大赞特赞了一番李无忧神威盖世下属威猛,掉头却让手下带领珊州军回城,并让人赶忙派出使节将李无忧动向上报朝廷。李无忧也很是热情地敷衍了他一阵,自将他交给王定等人,自己却带着诸女回到帅帐。

  久别重逢,众女和李无忧自是有说不完的亲热话。此时十一月中旬,正是隆冬时节,自有手下送上火盆暖壶等属,一时帐中春意融融,众女个个娇颜透红,说不出的妩媚动人,李无忧看在眼里,耳畔软语浓浓,鼻中幽香淡淡,与先前石中景象相比不啻仙境。

  李无忧细细将进入三生石前后说了,但失节给公孙三娘一事自然大笔掠过,只说是这淫妇轻薄自己想吸取自己功力和精血,自己巧妙周旋,终于用计在糊糊真人帮助下将这娘们正法。至于最后脱困一事,更是不能说出前世以及天外散人之事,只说是三生石乃是上古奇石,不想居然有恢复功力的奇效,自己非但功力尽复,居然还更上层楼。

  诸女闻之都是唏嘘不已,听到紧张处,慕容幽兰和叶秋儿更是紧紧搂着李无忧不放,生怕他忽然消失一般,其余诸女或害羞矜持或感情内敛,却也不离他三尺,关切溢于言表。李无忧于众美环拥之下,只觉恍如隔世,也是柔声安慰,一时极尽缠绵,说不出的温柔缱绻。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当夜诸女在寒山碧带头起哄下,依旧睡到了他隔壁帐篷,谁也不肯和他大被同眠。对此李无忧是恨得牙痒痒。眼见一群活色活香的绝世美女在眼前,却是亲得抱得偏偏睡不得,这种感觉比之不能触摸更加让人郁闷。

  但自当日寒山碧这妮子到来之后,因其火辣的作风和出色的外交手段,众女竟自然地为这妖女马首是瞻,当她提出婚前不可越雷池半步之议,诸女虽对李无忧情深一往,竟也都是一致赞同,连早和李无忧有过肌肤之亲的叶秋儿也因怕将来被众女孤立,不敢陪他荒唐。唯有唐思说要保护他,与他隔床而睡,却也是朵带刺玫瑰,万万采不得的。李无忧对此怒火是上了九重天了,却因之前功力受限不能用强,只能无可奈何。

  此时他虽然功力已然远超任何一女,却也心知自己若当真用强留住诸女,诸女表面不说,心头难免会看他不起,是以他也只当一切如旧,只是暗自发狠,甚至连唐思也遣去和诸女一起了。军中人人以为元帅大人六妻在旁却不犯秋毫,当真是君子人物将士楷模,对其敬服更增,却不知李元帅是哑巴吃黄练有苦难言,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夜至三更,李无忧孤枕难眠,披衣坐起,出帐绕营散心,有守夜士兵见了便要呼叫敬礼,李无忧挥手制止,示意他们继续巡逻,不要声张。

  李无忧独自一人出了营帐。此时已是冬日,草原上马草已然枯败,早被收割一空,寒星冷月下,极目望去,整个苍澜平原不见尽头,空旷而寂寞。李无忧想起诸女和众士兵就是在这里对着一块石头坚守了两月之久,全是为了等自己,心头顿时不禁一阵感动。曾几何时,李无忧早已不是一个人了,自己的肩上平白压了那么多的责任。在恢复前世的记忆之后,庄梦蝶的记忆占据了他的心灵,前世和今生纠缠在一起,固然让他得到了更多的宝贵记忆,但也多出了很多感情和沉重,大大地改变了他的气质,短时间内这个影响还会继续升级,他要是不觉得心情烦躁才是怪事。

  “出来吧!”他忽然轻轻叫了一声。身后现出无数条淡淡倩影,随即渐渐变浓,最后在他身前汇聚成一条。月光下,黄衫人影淡雅如仙。

  却是若蝶。

  “公子,你的功力真是大进了,连我的千妖解体藏地术也瞒不了你,奴婢以后要想再秘密跟着你怕是再也不能了!”若蝶虽是在笑,眸中却满是惊愕。

  “傻丫头!”李无忧笑了笑,招手示意她过来,后者看了看四周,才乖巧地走了过来,被他搂在怀里。

  “原来以前你经常暗地里跟着保护我,枉我自诩神功盖世,居然一点也不知道,可真是够笨的了!”李无忧轻轻摸着她的脸,又是感动又是感慨。

  “公子不必这么说。”若蝶忙安慰道,“若蝶不过是因为痴长了公子几岁,其实任何人要是在公子这个年纪有这样的功力,做梦都该笑醒了。再说如今公子的功力已是远远胜过奴婢,以后再也用不到若蝶保护了!”

  “呵,那以后就由我保护你吧!”李无忧淡淡地笑,神情中却有着说不出的认真。

  “啊!”若蝶轻轻叫了一声,也不知是欢喜还是惊讶。

  “对了,以后不要自称奴婢,也不要叫我公子,和小兰她们一样,叫我相公或者老公都行!好不?”

  “公子,奴婢不敢!”若蝶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敢?是不愿吧!”李无忧淡淡一笑,“在你内心深处,依旧只是把我当作庄梦蝶的替身。怕是连你自己也不是真的相信我就是庄梦蝶转世,或者你也根本不相信有转世这回事吧。”

  “公子,你……终于还是看出来了!”若蝶轻轻挣开了李无忧的怀抱,星眸灿烂,“不错。当日白石说你是庄梦蝶转世,我便信了。其实过了这千年之久,即便轮回真的有道,我又能去哪里找他?我只知道他前世是倚天剑的传人,而你是千年之后倚天剑的传人,是以我一厢情愿地以为你是他转世。公子,对不起了!”她轻轻朝眼前男子行了一礼。

  李无忧幽幽道:“我肯真心待你,你就不肯跟我?”

  “公子恕罪!千年以来,若蝶心里只有他一人而已!这些日子若蝶虽然是履行对白衣前辈的承诺,但自己也是从公子这里找到了安慰,奴婢这里谢谢公子了!”若蝶再行一礼。

  “你要走?”

  “公子既已揭穿,若蝶怎好再呆下去?

  “你要去哪里?”

  “天涯海角……去找他。”

  “我们还会见面吗?”

  “公子若是有难,若蝶远在万里之外,亦当为公子赴难。但以公子今时今日的功力,今时今日的势力,天下能令公子陷入危难的人怕已不多了!也许这一生……”若蝶没有再说下去,但李无忧已经明白这丫头是坚持不会再见自己了,不禁哈哈大笑。

  若蝶愕然地望着他,茫然不解。

  李无忧轻轻吟道:“朱颜渺渺,白云苍苍,俏人儿,已改昔时模样。谁还记,当时为谁痛哭,为谁欢笑,看光阴凋尽旧诗行!谁人玉台高阁,谁人极乐天堂,凝眸处,烟波斜阳……”语声至此顿住。

  若蝶不由自主续道:“莫问卿卿去处,挽一蓬青丝,且去那世外垂钓,哪管那角徵宫商?”语罢却是满脸泪光,“公子,你……你……”

  李无忧看着她的眼睛,柔声道:“蝶儿,纵千万人,我们生死同归!”

  “啊!”若蝶惊呼出声。

  李无忧又道:“蝶儿,直到此刻,我才知能日日看着落霞秋水也是人生一大乐事,自今日开始,我再不理那狗屁的江湖,就这样陪你一辈子好不?”

  “好啊!”若蝶轻轻说罢,却已是泪流满面,一头扑进李无忧怀里。

  李无忧说前一句,却正是千年前庄梦蝶与若蝶于天柱峰大战三千高手时所说,而后一句则是繁花过尽,二人前往北溟前所说。若蝶乍闻之下,如何能不惊不喜不悲不泣?

  千年的相思得偿,泪水是不是可以淹没整个苍澜?

  谁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女子忽然一把推开眼前人,嗔道:“你这坏蛋!你既已恢复记忆,为何偏来作弄人家?”

  李无忧叹了口气,道:“倒也不是捉弄你。只不过,前世太过沉重,能不记得,我还是不想记得的好。如果你肯随李无忧,那我这一辈子也不会泄漏我前世的秘密的。只是没有料到,千年的岁月,原来依旧不能磨灭往昔的记忆。”

  “嘻嘻,其实你刚才若再有诚意地恳求两声,说不定我已经答应李无忧了呢!”若蝶笑了起来。

  “好啊,臭丫头,居然敢耍我,看我怎么收拾你!”李无忧佯怒,作势去抓若蝶胸部,后者夸张怪叫,躲闪不迭。但李无忧此时既已恢复前世颠峰时的功力,若蝶自是不及,再加上她是假意躲闪,不几下李无忧便将她复又抓到怀里。

  二人隔了千年再次相逢,自是有说不完的话。只不过若蝶一直在天地烘炉中坐井观天,日子单调,也没什么可说的,而李无忧虽然到今生也只转世了一次,但他这短短不足二十年时光却是风起云涌,说不出的波澜诡谲,李无忧此时也不再瞒她,将自己一切细细说了,若蝶虽然淡泊惯了,此时却也听得津津有味,因李无忧所喜而喜因李无忧所悲而悲,一直说到自己被公孙三娘所抓,之后丑事也并不隐瞒,细细说了,二人虽在千年前已是夫妻,若蝶闻之依然是脸上多了两抹娇羞。李无忧看在眼里,暗觉好笑,却也不说破,只是继续向下说,直说到天外散人现身,自己借助三生石力量回到前世,看到当日在舍利海所发生的一切,最后借助逍遥珠的力量恢复前世功力和记忆。

  若蝶听罢叹息不已,道:“当日我只道我死后大鹏神必然会将须弥丹给你,却料不到你也是这样……好在转世之说原来并非虚妄,否则,相公,你怎么对得起我?”

  “傻丫头,你若死了,我一个人独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可是……”

  “没什么可是了。答应我,以后别再做这样的傻事,知道了吗?”

  若蝶正要说话,李无忧忽地脸色一变,道:“有高手来了!”

  若蝶先是一愣,随即眼中却露出又是佩服又是骄傲神色,笑道:“相公,过了一千年,你的本事居然还在我之上!我这一千年可算是白修炼了!”

  李无忧笑道:“傻丫头,难道你忘了我们夫妻同体么,你我功力消长息息相关,你功力增长了,我自然也就增长了!”

  若蝶恍然:“我就说我修炼了这么久怎么连糊糊那个老头都打不过,原来是你将功力给我窃走了啊,快还给我!”

  “不是这样的!”李无忧几乎没有晕倒。

  “逗你玩的,干嘛那么紧张啊?”若蝶轻轻摸摸他脸,咯咯笑了起来。

  李无忧愣了一愣,随即也笑了起来,过了千年的淡漠之后,见到庄梦蝶复生,若蝶终于开始打开她的心结,慢慢恢复她往日的性子。但他随即想到另一个问题,不禁大叫头疼:小兰和秋儿这两个淘气少女已够人头疼了,寒山碧更是行事妖气十足,如果若蝶再恢复当日纵横天下的幻蝶妖姬的性子,老子以后岂非永无宁日?

  正自头疼,两道人影已如鬼魅般由远而今,掠到二人身前。其中一人才一落地,立时朝李无忧扑了过来,一边还大笑道:“哈哈,臭小子,老哥哥没有骗你吧?你果然恢复功力从三生石内出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少靠近我!”李无忧身体如游鱼般一转,手掌一扬,内劲透出,指不沾衣地将来人推开,“你奶奶个熊,过了两个多月还是没洗澡吧?口水鼻涕地搞得满身都是!老糊糊,你真他妈的无药可救了!”

  来者正是糊糊真人。与他同来的还有一背负一条巨大布袋的胖大老和尚。这和尚本就生得极高,偏又胖大异常,看起来简直如同一座小山,更让人郁闷的是这和尚一身僧袍竟也是几十年没换过一般,破破烂烂,发白的底色上到处都布满脏兮兮的黄绿色,一看就是积攒多年的油腻。

  当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若蝶和李无忧都是看得皱眉,不自觉地朝后退了一步。

  糊糊真人闻了闻衣袖,愤愤道:“也不是很臭啊!也就三十年没洗澡,二十年没换内裤而已,能有多臭?李小子,你他妈不能人格歧视啊!”

  “错!我这是种族歧视!”李无忧不为他怒气所动,“老子生平最讨厌你们这些假装洒脱不羁不拘小节其实是为懒惰邋遢找借口还偏偏自诩高人的恶心人士!”

  “靠!敢这么说我三哥,臭小子你讨打啊!”与糊糊真人同来那胖大和尚蓦然大喝,声如洪钟,向前一步跨出,地动山摇。

  “错!我不仅仅是说他,还说你呢老和尚!妈的,你嗓门大到天桥说书或者到捉月楼当陪床叫春的去啊,力气大没地方使,上山开矿下海抓龟帮人抬轿子强奸母猪什么不可以做,非要在这又吼又跺地的?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要我说三道四,真是不知所谓!”李无忧摆摆手,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你……”老和尚本是气势汹汹,李无忧话一说完,他却立时愣住,转头问糊糊真人道:“三哥,他是再夸我吗?”

  “扑通!”李无忧三人同时跌倒。

  “笨笨!”糊糊真人郁闷之极,狠狠跳起来敲了敲和尚的大光头,“说你笨,你还真是笨呢,他刚才的话,翻译成你们佛门用语就是:如来是狗屎!”

  “啊!”和尚大吼,提起海碗大小的拳头,猛地朝李无忧冲了过来,人未至,扑面的劲风已至,直刮得李无忧和若蝶脸颊生疼,心道这厮好深厚的内力。身后,糊糊真人朝二人挤眉弄眼,一脸得意。

  “相公……”若蝶叫,李无忧摆摆手,后者点头退开。

  一丈,老和尚气势汹汹,李无忧气定神闲,不为所动。

  七尺,老和尚杀气腾腾,李无忧依旧气定神闲,但却已气走全身,全身每一寸肌肤都随时可以出击。

  五尺,两人虽然尽力收敛自己的功力,但气场还是有了轻微的相撞,空气中已然有微小的火花,李无忧的两只手都已然用无形元气结了个隐印。

  “大师佛门高人,请受小僧一拜!”老和尚猛地匍匐在地,李无忧手印射出的烈火顿时落空,猛地射向丈外的糊糊真人,后者猝不及防,长长的白胡子立时被点燃,空气中顿时弥漫出猪头被烧焦的味道和猪叫,但没人甩他……

  李无忧几乎没被老和尚庞大的身躯压倒,还好闪得快,当即一面暗自凝气护身思索江湖中到底有什么法术是五体投地才能施展的,一面尽量缓和语气道:“和尚何事行此五体投地大礼?”

  老和尚抬起头,脸上每一寸皱纹都写着虔诚:“如来是狗屎,多么精辟地论断!施主这句话真是太有禅意了。须知众生皆平等,万物皆是佛,如来佛祖和狗屎完全没有区别!呜呜呜,大师你简直是贫僧的偶像,恳请大师点化!”

  众人彻底傻了。这老和尚怒气冲冲地跑过来,居然是因为那句话……

  李无忧暗自戒备不敢放松,表面却合什作高僧状,微笑道:“须知青青翠竹,皆是般若;郁郁黄花,无非菩提。岂止如来是狗屎?你只要也将老糊糊也当作狗屎,将自己也当作一堆狗屎,时刻想着你和他都是狗屎,那么你自然就……”

  “大师一语惊醒梦中人!”老和尚大喜,“难怪三哥死缠烂打也要贫僧来救你!不,是让贫僧来接受您的点化!”

  李无忧彻底无语,扫了一眼他身后的糊糊真人,眼见后者已然控制住了三昧真火的蔓延,不禁大是佩服,却也无暇理会这两个家伙,当即淡淡道:“好了,大师我还有要事要办,你去帮你三哥将火扑灭再来找我吧!”说时身形一闪,已到了若蝶身边,再一闪,已跨出五丈之外,身后兀自传来老和尚洪钟一般的回应:“多谢大师点化,多谢大师点化!请记得贫僧法号是笨笨大师,您千万别忘……”

  ***

  次日凌晨,天蒙蒙亮时候,李无忧还在与周公下棋,便被慕容幽兰和叶秋儿从床上架了起来,说是大军已整装待发。李无忧暗暗后悔昨晚在帐篷周围施放的结界等级太低让这两个精力过剩的丫头闯了进来,却也不说,只得强撑着眼皮起了床。

  二女刚刚伺候他洗漱完毕,两人条人影便闯了进来,却是满身都是焦痕的糊糊真人和笨笨大师。

  二人尚未说话,李无忧摆手皱眉道:“想跟着我没问题,不过麻烦两位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先,否则一切免谈!”见二人面露难色,李无忧冷冷道:“去不去随便你,不过错过这次机会我可再不等了!”

  二人连声应是,屁颠屁颠去了。

  慕容幽兰不解道:“老公,我听若蝶姐姐说,糊糊前辈的本事只怕还在她之上,昨晚来的这笨笨和尚估计也差不多,为何先前一路行来糊糊前辈好像很拽对你的要求总是爱理不理的样子,怎么这次回来后这两人这么听你的话了?”

  李无忧道:“这些所谓世外高人,都有怪脾气,你越对他好越是毕恭毕敬,他越是嚣张,你要骂他不给他好脸色,他反而当你是爷爷,求你还来不及。唉,人啊,就是这么贱,越是有本事的人就越贱!”

  慕容幽兰若有所思,叶秋儿却是恍然大悟:“难怪你对我和小兰总是爱理不理,对碧姐姐则是有求必应,原来是我们对你太好了啊!”

  李无忧无语。二女大笑。

  三人正闹成一团,忽有秦凤雏领着谷风来到。李无忧点点头,示意二女和秦凤雏一起出去了,这才笑道:“这一大早地,总督大人不搂着小妾翻云覆雨,反来找我,莫不是年纪大了那方面需要小王效劳吗?”

  “嘿!王爷真会说笑!”谷风尴尬一笑,但他素知李无忧玩笑惯了,也不以为意,沉吟片刻,又道:“王爷,有句话下官憋在心里很久了,是不吐不快!”

  李无忧见他神色凝重,微微诧异,沉声道:“请讲。”

  “如此请恕下官放肆!”谷风行了个礼,又道,“王爷,下官交浅言深地说一句,这京城,王爷还是不要去的好。因为这极有可能是一条不归路!”

  “哦?何以见得呢?”李无忧微笑。

  “耿太师一直想置您于死地这您是知道的,而你杀了靖王殿下,当然这只是传言,但殿下的亲娘皇后娘娘可不这么认为,那张通缉令其实是她逼着皇上下地!”

  “这点我已知道!”李无忧点点头。唐思和秦凤雏昨天晚上都分别向他细细汇报过这两月来所得的重要情报,金风玉露楼能名震天下自非幸至,而凤舞军得到淫贼公会的势力后,经过这两个月的磨合,如今也算是羽翼渐丰了,若这两者连这些情报都探测不到,那可算是废物之极了。

  谷风自然不知道李无忧如今的情报能力,当即惊了一惊,但随即却露出一副本该如此的表情,又道:“王爷既然知道这点,那更应该知道如今京城内已是聚兵十万,除了王维将军的三千回京述职的柳州军外,其余便都是新扩充的城守军和禁军,统领百里莫仁和舟落霞一个是靖王旧部一人是皇后侄女。这一年来您百战百胜,风头无两,早遭朝中百官妒忌,而今司马相爷立场不明,皇上又是情绪无常,朝令夕改,一日三变。你就带这么点人进京,不是想死是什么?”

  “十万人?十万人还能一起上来杀我不成?”李无忧淡淡一笑。

  “王爷已是天下有数的高手,这点下官清楚。但大楚皇宫内可是高手如云。不说别人,王爷对宋子瞻有把握吗?另外国师的立场也是奇怪得很,如今兰小姐虽然在你身边,但他此前可是反复无常,而此次更云游了这么久没回京,元帅不觉得奇怪吗?若是这两人一起对付您,您能有几成生还把握?众位夫人又有几成?如果所有的反对势力加在一起,无忧军三千精锐又还能剩下几人?”

  李无忧像是第一次认识谷风一般打量了他良久,才笑道:“谷总督原来是深藏不露,李某差点走眼了。但不知总督大人认为我该怎么做?”

  “不如反了!”谷风淡淡道。

  李无忧脸色顿时铁青,拍案而起,一指罩定谷风,冷喝道:“谷总督,你好大的胆子!信不信本王立刻将你毙于掌下?”

  谷风不为所动,大笑道:“王爷要杀在下,却不是现在!”

  李无忧看了他一眼,忽然坐了下来,道:“好!谷总督,你果然有胆有识,李无忧先前多多得罪了。不过呢,皇上待我恩重如山,本王当粉身以报,这谋反一事,以后提也休提。朝中虽有奸妄当道,本王此次回京便是要铲除他们。虽然此行风险极大,但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倾之?任他龙潭虎穴,我也是要闯一闯地。若是小王能侥幸成功,他日还望总督大人能与我齐心协力,共同报效国家。”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且是滴水不漏,没有任何把柄留下。但谷风却已知道李无忧的心意,当即淡淡笑了一笑,话锋一转抹了过去。

  两人又闲话了一阵,谷风起身要告辞。李无忧笑道:“这么着急?要不一起用过早餐再走?”谷风大有深意地一笑:“下官再不知趣,也不敢打扰王爷和诸位夫人而自遭雷打吧?这样欢愉时光,不知还有多少啊!唉!”语罢再不看李无忧脸色,甩袖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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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77楼 发表于: 2007-12-08
第一百三十二章 重返京城

 

  用过早饭,李无忧当即令全军拔营,绕过珊州,日夜兼程赶往航州。但此处离航州还有十余日路程,并非朝夕可至,李无忧每日无事便和诸女逗乐,一面替他们打通经脉,传授她们一些适宜他们练习的武术。他前世已是一代宗师,天下第一高手,再加上今世所学,去芜存精之后,任何一招一式都是千锤百炼的精华,诸女都是受益无穷。

  其中以慕容幽兰、叶秋儿和唐思三女进步最快,慕容幽兰本就是小仙级的法师,因其天真无邪,心无杂质,法力修为反而比刻意修持的人更快,而李无忧对她又是偏爱最多,几乎已将她全身灵脉打通,当真是一日千里,已然距离大仙不远。叶秋儿本就精通玄宗法术,最擅长的是阵法医卜之道,李无忧将庄梦蝶记忆中的上古阵法大伏羲八卦阵传给她后,她也迅快掌握了其中大致诀窍。至于唐思,本就是刺客出身,武术双修,李无忧也独辟蹊径,除将心有千千结心法传她之外,尚传了一门前世所创的至阴内功淡香疏影。

  若蝶、朱盼盼和寒山碧三人的修为本已极高,得李无忧指点之后,更是百尺竿头更进了一步。若蝶千年修持,又是李无忧前世恋人,所得指点最多,此时封印解除,功力为诸女之冠,吸星大法配合不属五行之内的三千情丝,堪称妖术之尊。

  朱盼盼本身武功只是江湖一流高手,但在北溟死而复生,却是得到了上古神器苍引之助,虽然还没完全学会其使用之法,但实力却也已强得变态,以文九渊之能当日也败在她手上,并持之牵制住了吹羽所化的魔龙救了李无忧一命。李无忧心中对她一直歉疚甚多,便不遗余力地指点她内力修为,渐渐将苍引神力化为本身内力,臻至奇与正合的境界,与苍引完全融合已是指日可待。

  至于寒山碧,本身就是武术双修,武学修为上更已达到圣人级,法术修为在李无忧的指点下,已接近大仙级,只差一点突破了。李无忧将得自公孙三娘的真灵兵刃风华刀给她,并将厉笑天的杀天九刀改良后传给了她,其实力也是突飞猛进。

  但要真地分出三女谁更高明些,却也较难。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三人都已是江湖中的绝顶高手,遇上宋子瞻和古长天也有一拼之力。

  至于融合了前世功力和记忆的李无忧自己究竟是达到了什么境界,这一点就比较难说了。因为光一看到他认真时候所发出来的凛然气势,众女都已不敢真地和他动手了,而敢与李无忧交手的糊糊真人和笨笨大师两位虽然三天两头地找他打架,但从三人联手所布的结界中走出来的两人却是对比武的结果绝口不提,被众女逼得急了,糊糊真人怒道:“一帮小丫头,问什么问?要知道比武切磋旨在研究提高,增强友谊,你们这样总是在意胜负这种细末枝叶,如何能够成为绝世高手?”见众女掩嘴窃笑,笨笨大师语重心长道:“各位女施主啊,胜负乃魔障,你们不要如此执着啊。你看三哥,次次被李施主打得满地找牙,还是视胜负如浮云,满带微笑地面对生活……”对此,众女自然以为李无忧大胜,竟已达到可打倒这两位奇人的境界,但向李无忧求证时,后者却淡淡一笑:“别听那两个老家伙的,他们都没尽全力!”是以除开若蝶,众女依然不知李无忧究竟是何等实力,只是如慕容幽兰一般知道“我老公很厉害,很厉害!”

  一路之上,除开分析秦凤雏和唐思汇报的情报外,李无忧每日除开与诸女快活之外,便是去找玉蝴蝶、朱富和唐鬼三人赌钱喝酒,将军中如练兵等一切事宜都托付给王定处理。

  王定受到重用之余,心头却总觉得隐隐有种不安,这日终于找到了李无忧的帅帐。李无忧笑了笑,道:“王将军,你终于发现了。怎么说呢,你的军事才华我非常欣赏,但我知道你是军神门下故旧,为人用兵都方方正正,一脑子的忠君爱国,对皇上是忠心异常。唉!你这一点,是我最欣赏,但也最怕!”

  王定了然道:“属下明白。此次进京,元帅其实凶险重重,而最坏的结局是可能会与陛下兵戎相见,到时属下的立场很可能会影响到这三千人能否保护你全身而退。但属下不安的正是这点,元帅为何不选别人统兵,偏要选末将,还将一切兵事都托付给我?”

  李无忧看了王定一眼,后者顿时有种被彻底看穿的感觉,他才又慢慢道:“王将军,你肯说出这番话来,不枉本帅对你一番器重。那好,如果我真地与皇上兵戎相见,造反了,将军将何以自处?”

  王定沉吟良久,最后终于道:“末将会支持元帅到底!”

  李无忧点点头:“别人如此说本帅会以为他是摇摆不定或者为求活命而口是心非,但王将军这样说,本帅信了。决定已下,你可心安了?”

  王定摇摇头,道:“末将正因为有了如此决定,才觉得难以心安,请元帅指教!”

  李无忧大笑:“军神有没有教过你,忠君和爱国,哪个为重?爱国与爱民,又是哪个更重?”

  “古圣人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自然是爱国终于忠君,爱民终于爱国。”

  “这就对了!其实你内心深处非常明白,比起春秋已老的皇上和他剩下的几个不成器的皇子,手握四十多万雄兵占据三州的李无忧更有保卫楚国的力量,也更有可能结束大荒乱世。只不过你一直不愿意直面这个现实,我此次选你出征,就是希望你能真地看清这件事……我不想让一代名将因我而折。”

  “元帅……”王定感动得泣不成声。

  李无忧悠悠道:“无忧军之所以能战无不胜,不是因为李无忧一个人如何厉害,靠的是大家上下一心。此次京城之行,军师和寒先生都劝我不要去,干脆竖起义旗好了,但我却知时机还不成熟啊。陛下待我可谓宽厚,真要直接叛他,我于心不忍,这固然是一个原因,但最重要的是此次进京其实是危机与机遇并存,我总觉得航州城里有人在等我……”

  “哪家的姑娘啊?”王定问。

  “滚!”李无忧一脚将这厮踹了出去,“看来得将朱富调回我身边来了,才几天连王定都被搞得油嘴滑舌了!”

  此后一路再无事,只是慕容幽兰越近航州话越少,渐渐失去往日活跃,李无忧只道她旅途疲累,除爱怜更甚,也不以为意。

  到十二月初一下午的时候,一行人终于离航州已近在咫尺。此时已值隆冬,早先就寒风瑟瑟,到此时更是开始天空飘起了雪花。那雪越下越大,到得黄昏时候,众人离航州城十里的时候,更是纷纷扬扬,如碎诛玉屑一般,将整个天地包了个银装素裹,遮住了其余的颜色。

  出乎众人预料的是,秦凤雏的探马很快带回消息,说楚问率领文武百官及若干百姓在航州城外五里处列队相迎。

  如此萧瑟寒风,漫天飞雪里,堂堂一国之主亲率百官五里相迎,可说是极大的荣宠了,众人很是振奋,欢呼雀跃,但李无忧却对此很有些不满:“才五里?怎么不是十里、百里?难道是这厮老寒腿又加重了走不动路?”

  众将士闻言顿时都是冷汗淋漓,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也亏了元帅才敢说,要是这里的人稍有一人对他忠心不够上告上去,可绝对是条抄家灭族的死罪。

  但当秦凤雏轻轻咳嗽一声提醒他的时候,李无忧元帅却似乎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而是问了个完全不相关的问题:“哎呀,各位兄弟,大家赶了这么久的路,是不是都有些累了?”

  众人茫然不解,但还是实话实说,赶了这么多天的路,昨晚到今天更是昼夜兼程,不累才怪了。

  李无忧脸上露出理解神情,笑眯眯道:“那好,全军听令,就地休息两个时辰!”

  “什么?”众人大惊。

  “看大家的样子,两个时辰似乎不够啊?那就三个时辰吧!”李无忧再笑。

  皇上就在航州城外等候,元帅却要我们就地休息三个时辰……众人头皮发麻,但军令如山,没有人敢说什么,生怕三个时辰会变成三十个时辰,当即就地停下,煮上酒,烤上肉,专心休息。

  对此秦凤雏是淡淡一皱眉,却没有说什么,按李无忧说的派出了通信兵。但王定却是忧心忡忡,一颗心都悬到嗓子眼了,见李无忧一面自与众活宝(玉蝴蝶、朱富、唐鬼、糊糊和笨笨)开心地赌钱喝酒,一面却和众女赏雪吟梅,左右逢源好不快活,当即劝道:“元帅,这个,让皇上他们在那边干等着,我们在这边却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怎么会不太好?”李无忧勃然大怒,“如今大雪封路,泥泞难通,正是展示吾皇爱惜士卒,为后世留一段千古佳话的时候,我们身为臣子,怎么可以不将这个机会发扬光大?你们说是不是?”

  “是!”众人轰然大笑。

  “是个屁啊!”李无忧看了看天色,忽然骂了一句。

  众人茫然之际,却见刚刚还满脸怒色的元帅脸上却露出了说不尽的杀气,大声道:“无忧军将士听令!”

  “到!”场中除开六女之外,无论是正在做什么事的人都立刻放下手中东西,唰地一声齐齐站起,身体挺得笔直。

  “有件事,要你们去办一办……”李无忧望着前方的山头,不紧不慢地说道。

  ****

  大雪纷纷扬扬,全无半点要停的意思。楚问坐在大雪之中,有御辇上的大伞遮住了雪,身上又披着雪雕毛皮大衣,还不觉得如何,但满朝文武却没有这个福气了。身后百姓无数,他们可不敢像楚问一样要求手下加衣服架火炭什么的,除了一些武将有真灵气护体外,文官们人人冻得脸色发青,狂抖不已,心头几乎没将慢得像乌龟爬地李无忧骂得狗血淋头,面上却还得挂上微笑保持风度。

  正自不耐,忽见远方一个黑点晃动,却是李无忧派出的通信兵到了,但没有骑马,是施展轻功跑过来的。

  “启禀皇上,我军行至落月山下,忽遭遇山崩,道路堵塞,李元帅请陛下多等一下!”

  “什么?李无忧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叫陛下等他?”司马青衫抢在耿云天之前大叫了起来,怒气几乎没将一张老脸给涨成猪肝色,“此为大不敬之罪!此人居功自傲,大大地不将陛下放在眼里,臣请陛下立刻下旨将李无忧斩杀,诛他九族!”说完他低声对身旁耿云天道:“太师还有什么要补充地吗?”耿云天淡淡看了他一眼,笑道:“话都被丞相大人说完了,我还有什么好说地?”

  “诛九族我看就不必了吧!最好将他六位夫人都留下,给你当小妾好不好?”楚问一本正经道。

  “皇恩浩荡!臣粉身碎骨难报!”司马青衫大喜。

  “去你妈妈的吧!”楚问笑了起来,“这大雪封路,山崩再正常不过了。无忧想念朕,希望早点见到朕才让朕在此等候,乃是大大地忠君爱国,怎么能说是大不敬呢?谁要再乱说话,当斩不饶!”

  楚问当即吩咐通信兵回去,说让李无忧好生清理道路,朕在此慢慢等他,众百姓欢声雷动,可以想见李无忧在民间声望果然是极高。司马青衫诚惶诚恐退下,一边的耿云天不痛不痒地笑道:“京中早有流言说丞相大人和李元帅互相勾结,有朋比之嫌,如今观之,方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司马青衫笑嘻嘻道:“早听说耿太师有断袖之癖,追求李元帅不成,因爱生恨,恨屋及乌之下,看不惯一切与李无忧相善之人,如今观之,方知爱情让人盲目,果是名言!”

  “你……”耿云天大怒,却发现楚问目光射来,忙自住了口。

  但过了半个时辰,夜色已晚,护驾的御林军已然燃起了灯火,大雪未停,在灯火映照下,美丽而朦胧。李无忧的人影也依然见不到,倒是无忧军信使再次到来回报:“启禀陛下,山崩发生太过突然砸伤了三百多名士兵,元帅说要可能还要多料理一下,请陛下……”说到这里,那信使已满脸冷汗。

  “哼!区区几名士兵受伤,就该让陛下再此久等?李元帅真是太不知所谓!臣请陛下治他死罪!”这次是耿云天抢了先。

  “请治李无忧死罪!”百官跪下一大片。其余的人都拿目光瞥司马青衫,后者视如不见,不动声色。

  楚问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但他还是笑道:“李元帅爱兵如子,也是替朕宣扬朝廷的仁德,好,朕再等他!”司仪将话传了出去,百姓们更是兴奋,李元帅如此爱兵,陛下如此仁慈,大楚中兴不远,而这些人大多是平民,水里来火里去,辛劳惯了,这点小雪小寒什么的还真没放在眼里。

  半个时辰之后,信使再回来时头发上已经满是冰条,也不知是不是汗太冷的缘故:“启禀陛下,元帅因救治伤员,大腿抽筋,要……要……要再休息一下……”

  楚问喝了口已经快结冰的浓茶,冷哼道:“李爱卿一心为国,真是难得!准奏!”

  “陛下,呜呜呜,您身体要紧啊!李无忧大逆不道,快快斩了!呜呜,咱们回城吧!”耿云天跪下,重重磕头,纱帽掉地,起身时已哭得满脸鼻涕,头发胡子粘到了一块。

  “斩了李无忧!”司马青衫夸张地振臂高呼。

  于是满朝文武高呼,哭声震天。众百姓面面相觑。

  “谁也不许多言!”楚问怒喝。众臣立即噤若寒蝉。楚问挥挥手,信使如梦大赦,快步去了。楚问又喝了口茶,蓦然大叫:“来人,添炭!”

  “没炭了!”一旁的朱太监小声回道。

  “没了?”楚问愣了一愣,忽然觉得身体一阵发抖,摆摆手示意太监下去,嘴里小声嘟囔:“靠!不早说……”

  再过半个时辰,信使再次回来:“启禀陛下,元帅说,说……说他牙疼,要吃了火锅才回来,请皇上和诸位大人先回城,明明明日他再再来请请罪……”

  全场哗然。这次连百姓们都忍不下去了,纷纷要求杀了李无忧,以儆效尤,满朝文武哭得个个跟泪人一般,呼天抢地,只差没有拔刀自刎以谏了,但鼻涕横甩,披头散发,掷冠在地是再也免不了的了。

  楚问脸色铁青,却还是摆摆手:“好,准奏!”

  信使逃命一般去了。

  但当信使再次回来的时候,带来的消息却让人更加郁闷。

  “陛下,李元帅说他大拇指受伤,需要接受美女按摩一个时辰……”“元帅说他腿毛开茬,需要治病三个时辰……”“元帅说他那匹坐骑忽然发情,需要找母马解决,大概要……要三十个时辰后才能赶到……”

  楚问脸上终于挂不住了,当即拍椅而起,怒道:“李无忧欺朕太甚,来人啊……”“陛下且慢!”一人猛地大叫,却是李无忧派来的信使。

  “大胆!你竟敢阻拦朕?”楚问大怒,拔出佩剑。

  那人不动声色,不卑不亢道:“小将不敢!不过若是陛下不肯再多等片刻,怕陛下会枉杀忠臣,悔恨一生!”

  “哦?”楚问皱了皱眉头,却收起了怒气,冷冷道,“李无忧究竟去了哪里?为何现在还不来见朕?”

  “元帅非是不想来,而是不能来!”那信使不慌不忙道,“若是陛下有兴趣,不妨再等一下,有好戏看。”

  “有好戏看?好!那朕就先等等!”楚问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朕倒要看看,李无忧能给朕什么交代!”

  那信使淡淡一笑,退到了一旁。

  司马青衫轻轻抓了下耿云天的衣襟,低声道:“喂!老耿,我有个不好的预感!”

  “什么预感?”耿云天眉也没抬。

  “李无忧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宁愿得罪这么多人也迟迟不肯前来见驾,你别告诉我不是你在他回来的路上做了手脚!”

  “老司马,我警告你别血口喷人!”耿云天猛然抬头,扬了扬眉。

  “嘿嘿,我不过随便说说,你那么激动干吗?”司马青衫忙摆手,“不过话说回来,老耿啊,你对李无忧那几个美人有没有想法?要不大家一起合作将这家伙干掉,六个美女咱哥俩二一添作五,一人三个,你看怎样?”

  耿云天冷冷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却在这时,一名御林军急急跑到了御辇前,奏道:“启奏陛下,李元帅到了!不过,他随行之人却不是先前所报的三千,而是多出了三万。黑夜里看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舟统领请示陛下是否放他们过来?”

  “什么?!”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须知此刻御林军护驾者不过一万人,是因为楚问出宫前得到的密报也是李无忧只带了三千人来,即便他要谋反也是足以抵挡,但此刻忽然增了十倍,一旦真的出现变数,可就麻烦了。

  众人的眼光一起望向了楚问。大楚帝国的当代帝君扫了众人一眼,最后淡淡一笑:“你们那么紧张做什么?难道无忧还会有异心不成?真是的!”朝那御林军士兵摆摆手,道:“去吧!让舟统领将凯旋归来的将士们给朕接过来。”

  “陛下三思!”耿云天出列阻道。

  “太师,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起来吧!”楚问抬抬手,淡淡说道。耿云天还想说什么,但触到楚问冷若刀锋的眼光,刹那间全身竟是说不出的寒冷,依稀看见这位曾被称作“龙帝”的楚国帝君年轻时候的影子,再不敢吭一声,退了下去。那御林军士兵当即去了。

  过了一阵,隐隐看见前方灯火骤亮,马蹄声如雷传来。众人终于松了口气,等了三个时辰,终于来了。

  “哈哈!劳大家久等,无忧真是过意不去!”远远地便听见一人扯着嗓子大叫,却正是平北大元帅无忧王李无忧。

  “快快传无忧来见朕!”楚问大喜,忙叫身边的朱太监去叫人。

  “停!”远远地听见李无忧大叫,马蹄声顿时停了下来。

  过了一阵,御林军闪开一条路,朱太监领着御林军新统领性感的长腿美女舟落霞和金盔铁甲一身戎装的李无忧慢慢走了进来,怪异的是李无忧右臂之下夹了一条彪形大汉。

  “哈哈!皇帝陛下,司马丞相、耿太师,陆兄、张兄……各位兄弟,大家别来无恙啊!”李无忧哈哈大笑,将手中大汉朝地上一扔,拱手和诸文武打招呼。众人忙各自微笑着回应他,唯有耿云天大声道:“大胆李无忧,眼见陛下在座,居然不上前参见,却先和朝臣结党,如此轻君慢上,你该当何罪?”

  李无忧一脸奇怪地表情问道:“老耿,我派人送给你那十箱金子,十名美女难道没有收到吗?”

  “什么金子?什么美女?”耿云天怒道。

  “大家明白人,你装什么装嘛?”李无忧一脸这厮不爽快的表情,但见耿云天怒火冲天,才又露出愕然神色道:“真的没收到?”

  “收到个屁!”耿云天没好气道。

  “哦!难怪,难怪你一来就和我过不去!这事好办,我一会派人给你补送过来。”李无忧恍然大悟的样子。

  耿云天掉头对楚问躬身道:“皇上您看到了,李无忧身为带兵元帅,当众贿赂朝臣,实是罪大恶极,国法难容,请皇上将其凌迟处死,以正朝纲!”

  楚问笑笑,摆摆手,轻描淡写道:“无忧和你开玩笑呢,太师你太没幽默感了!退下吧!”

  耿云天再不敢多言,退到一旁。

  楚问忽然脸色一寒,冷喝道:“李元帅,你让朕和朝廷百官在此空等了三个时辰也就罢了,但你竟让这许多百姓冒着风雪在此等候,实是弥天大罪!你若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即便朕想包庇你,怕也是天理难容!你有何话要说?”

  “陛下圣明!臣之所以来迟,全是因为此人了!”李无忧指着地上那彪形大汉道。

  “切!原来是这么个臭男人!”楚问很失望,“朕还以为你是去为朕搜罗美女去了呢……”

  众人倒下一片。

  “呵呵!这个美女呢,到处都是,以后多的是!但此人可是大大的不同!”李无忧笑了起来,“皇上可知小人这身上为何会沾这么多血?”

  “咦!你不说朕还没发现你呢,那你这衣上为何沾了如此多的血?”楚问大是疑惑。

  “靠!这还用说?一定是处女血啊!李无忧,你这小子太……太没有人性了,居然让我们在这空等,你却跑到城外去采花风流快活……你……你……为什么不叫我一起去?”一人忽然大叫,却是司马青衫。

  “就是!无忧你这就太不够意思了!”楚问也是一脸愤然。

  众百姓都是几乎没有昏厥,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皇帝就有什么样的臣子。众文武想笑,但碍于司马青衫和李无忧权倾朝野,除开耿云天哼了两声外,竟是谁也没敢出声。

  李无忧无奈地摇摇头,心道:“都一帮什么鸟人嘛!”口中却道:“陛下和丞相是误会了!臣其实是去杀人了!”

  “杀人?”楚问愣了一愣。所有的人都一时反应不过来,唯有司马青衫脸色变了变,而耿云天望着地上那汉子眼神很是复杂。

  “是!”李无忧点点头,指着地上那人道,“陛下,此人乃是航州城东五十里的落霞山上的土匪头子刀疤王五,臣未至京城,就听说他的大名了!”

  “朕怎么没听过?落霞山天子脚下,竟还有匪患?”楚问睁大了眼,一脸不可思议,但见众百姓听到李无忧的话后却是欢声如雷,顿时露出深思神色。

  “臣有罪!”文臣中忽有一人出列奏道,却是李无忧亲手提拔的航州副总督黄瞻。李无忧这个航州总督离开京城之后,航州一切事务都是由他主持。

  楚问肃然道:“何罪之有?”

  “回陛下的话。落霞山匪患始于半月之前,匪首王五啸聚三百人于山中,很是恶劣,臣收到消息后,立即带了上千衙役前往剿灭,但不想群匪太过厉害,下官多次都无功而返。此臣之罪也!”

  “竟有此事?朕为何不知?就算朕近日因身体染病未能早朝,你们也该上折子汇报才是啊?”楚问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回陛下的话!臣曾多次上折子请求陛下派城守军或者禁军派兵,但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回复。”黄瞻道。

  “怎么回事?”楚问望向了司马青衫和耿云天,他染病这一段时间,朝中大小事务都是由此二人负责,朝臣上的折子也是先经过二人过目,寻常的事二人就做了主,但一些大事却还是要上报给楚问的。

  司马青衫出列道:“臣没有看到折子!也许是太师大人勤于国事,以致上厕所忘带草纸,顺手给擦了屁股也未可知。”

  众人闻言大笑,楚问紧绷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丞相请不要血口喷人!那折子我也没有看到!”耿云天淡淡道,“说不定是丞相大人比在下勤于国事,上飘香楼也不忘披阅奏折,忘在某位姑娘的香臀之下,也未可知!”

  司马青衫风流之名传遍楚国,众文武和百姓闻言都是笑了起来,连楚问也不禁宛尔,而司马青衫自己则是摸摸鼻子,摇头苦笑。李无忧却是暗暗点头,几日不见,耿云天的心机可是深了好多,以前遇到这样的情形他必然是大怒,现在却可以同样以一个笑话反驳,算是大大有长进,怕也难对付得多了。

  笑了一阵,楚问微微皱眉,道:“此事待会回宫再查!但无忧,你为了那随时都可扑灭的区区三百人的匪患,却将朕和这许多百姓扔在这冰天雪地里三个时辰之久,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吧?”

  “三百人?”李无忧似乎吃了一惊,“皇上,您难道没听见舟统领的人回报说微臣随行多了三万人吗?”

  “什么!?”楚问大惊,“你……你不是要告诉朕那三万人都是你抓的俘虏吧?”

  “回陛下,事实正是如此!臣已验过正身!”回话的冷冰冰声音却是属于与李无忧同来的性感美女舟落霞。

  霎时间场中只如滚开的水,刹时沸腾起来。那区区一座落霞山上,竟然隐藏了三万以上的恶匪,并且被李无忧的三千人在三个时辰内全数给剿灭了,还抓了三万的俘虏!

  楚问也是惊得目瞪口呆。京师五十里外竟然藏了一支最少有三万多人的来历不明的军队(傻子才会相信这里突然会冒出这么多土匪),无论其目的如何,这件事情,都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皇上!”李无忧忽然跪倒,“臣来航州之前意外得知此事,深知这支六万多人的军队实是京师的心腹大患,若一日不除,京师便一日不能安宁,是以得知皇上和诸位臣工、航州百姓居然出航州十里迎接微臣一行人,顿时大惊,担心陛下和诸位的安全,当即派人四处搜索这支不明来历土匪的动向,果不其然被我在十里之外找到了这群胆敢前来行刺陛下的歹徒,事急从权,又怕此事惊扰了圣驾,是以未敢明言。请皇上恕罪!”

  场中所有人都露出了震惊神色。

  “哈哈,你救驾有功,又以三千精兵力敌六万匪军,生擒匪首,活捉三万之众的匪军,实在是大大地扬了朝廷军威,大功一件,朕还不知该怎么赏你呢,又怎么会治你的罪?”楚问很快恢复了冷静,开怀大笑。

  “为国分忧,臣子本分。只要陛下和太师不追求臣的怠慢之罪便好!”李无忧淡淡地笑。

  “不会,不会!没人会怪责你地!呵呵,是吧,太师?”楚问掉头问耿云天笑。

  “是,是!没有!”耿云天尴尬地笑。

  但听一人大哭道:“乱臣误国,乱臣误国啊!”

  众人皆是大惊,循声望去,却见文臣中有一人出列跪倒在地,对楚问叩头不止,不过数次,已然弄得满头是雪,额头青仲,却是御史胡潜。

  楚问顿时眉头大皱:“胡爱卿,你这是做什么?”

  胡潜哭道:“启奏陛下!臣现在参无忧王平北大元帅李无忧!此人看似大忠,实是国贼!明知乱匪就在眼前,居然弃天子而不顾,竟以区区三千之人去迎战六万匪众。侥幸成功也就罢了,若是失败,岂非陷陛下于水深火热?如此也就罢了,明知陛下在此等候,居然屡谴信使戏弄吾皇,辱慢君上!如今竟又以三千之人押解三万匪众至此,一旦生乱,岂非要害得陛下身入巨险?如此种种,陛下当知他此举看是为陛下作想,实是要欺世盗名,目无君上。臣请陛下即刻将此人烹杀,以正国法!”

  众人闻之皆是失色,不是窃喜,就是担忧。只因这番罪名罗织,看似牵强,但句句都是大帽子扣下,再加上胡潜声泪俱下披头散发的表演,可说是极有杀伤力。

  李无忧却似若无其事地看着眉关越加紧锁的楚问,但不回头,竟是对胡潜却连一个冷眼都欠奉。

  楚问深吸了一口气,摆摆手,道:“胡爱卿错怪无忧了!事急从权嘛!再说了带兵将领离京五里便可不听王命,此本我大楚开国皇帝的遗诏,御史竟是不知?还不起来,徒惹众百姓笑话吗?”

  “忠言逆耳!乱臣误国啊!”胡潜依旧大哭不止,却不起来。

  “来人,将他给朕拉下去!”楚问已然动怒。

  “臣一死不足惜,只要陛下能识别奸妄!”胡潜重重磕了个头,猛地起身朝来抓他的侍卫扑去,脖子正撞到侍卫出鞘的刀上,当场毙命。

  “啊!”众臣大惊,百姓也是一片哗然,纷纷后退,刹时人挤人,人人争先,乱成一团。

  “陛下!您怎么了?”猪太监忽然叫了起来,众臣忙自朝楚问看去,却见老家伙居然在这个时候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百姓见状更是大惊,争先恐后地朝城内逃窜,但负责防卫的御林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放他们离开?一时间军民冲突不绝。

  眼见大乱就在眼前,忽听一人冷冷喝道:“都给我站住,谁也不准乱动!”声音不大,但诸人听在耳里却有种说不出的威严,所有的人同时呆住,不敢妄动分毫,场中刹时鸦雀无声,唯见大雪纷纷扬扬地落在每个人的头上,化为水,落在地。

  那人自是李无忧。这一声断喝已在佛门狮子吼里用上了玄心大法的天心地心之境,顿时让人生出莫可与抗之感。眼见众人已然安静下来,他迅疾自怀里掏出金牌和玉剑,厉声道:“陛下不过旧疾复发,晕了过去,你们吵什么吵?御林军统领舟落霞听令!”

  舟落霞看了看耿云天和司马青衫,又看了看那金牌玉剑,终于跪下道:“末将在!”

  “让百姓有秩序地离去!”

  “是!”舟落霞应了,掉头执行。

  李无忧点点头,掉头对司马青衫和耿云天道:“丞相、太师,咱们送皇上还宫吧!”

  二人对望一眼,齐声道:“得令!”

  当下,李无忧令王定率领无忧军和兵部的人押解那三万俘虏去监狱,让朱富带着众女自回他的伯爵府等他,而自己则随着文武群臣送楚问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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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78楼 发表于: 2007-12-08
第一百三十三章 深宫闻秘

 

  大雪依旧,天地一片苍茫,却遮掩不住被誉为航州大荒六京之首的这座古城的长夜风华。虽然早在楚问出城迎接李无忧之后,城守军统领航州提督百里莫仁就宣布全城戒严,而在诸人过了三个时辰没有回来的情形下,气氛更加紧张,但这依旧无法掩盖住航州城在夜色下的美态。大街上虽然戒严,但各高楼里的灯火依旧通明,欢歌笑语不绝,谁也没有紧张。两百多年的京华月色,造就了航州人独有的雍容和优雅。

  李无忧站在养心殿外,天眼透过层层宫墙,俯瞰着这座城市,不禁轻轻地摇头。温柔乡从来是英雄冢,谁又知道这些纸醉金迷下面是多少无名尸骨,也许某日自己也会葬身于此也未可知,只不过手握倚天剑的自己如今已是深陷天下气运之中,不平息这个乱世,怕是难以脱身逍遥了。

  “元帅、丞相、太师,皇上醒了,召三位过去。”正自沉思间,朱太监从殿里走了出来。

  李无忧应了,和司马青衫、耿云天一起走了进去。

  楚问果然已经坐了起来,在两个老太监的搀扶下,正自用药,见三人进来,摆摆手,朱太监和那两个太监一起出去,并顺势带上了门。整个大殿里,只剩下了四个人,显得说不出的空空荡荡,但却不知为何跪地磕头的李无忧只觉得空气中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之感,灵觉散开,却发现刚才还病歪歪的楚问此刻已然正襟危坐在龙椅之上,虎目中精光崭然,脸上不怒自威,哪里还是刚才那个需要人搀扶的有气无力的老者?

  “三位爱卿起来吧!”楚问挥挥手。三人应声站了起来,司马青衫和耿云天见到楚问的模样终于也觉察出了不对,眼中都闪过一丝异色,随即却和李无忧一起大拍了楚问一通马屁,无外乎是皇上果然是真龙天子洪福齐天这么快就恢复了龙威之类的无营养的废话。

  楚问摆摆手,示意三人安静下来,轻轻说道:“别再乱拍马屁了,朕有正事和你们说!”

  “皇上请吩咐,我等三人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惜!”耿云天忙道。

  “别!赴汤蹈火还可以了,粉身碎骨你老人家自己就行了,别拉上我,我还得留着一条小命给皇上办事呢!皇上您说是吗?”李无忧赶忙撇清。

  “皇上,李元帅口出妄言,目无君上,请皇上治罪!”耿云天立刻扣大帽子。

  “皇上,耿太师侮蔑朝臣,罪大恶极,请皇上将他凌迟处死!”李无忧自然当仁不让。

  “唉!丑就一个字,你们完美地诠释!”司马青衫心情大好,唱起了歌。

  “找死啊你!”李无忧和耿云天两个恶棍顿时大怒,老拳相向。

  楚问冷喝道:“国家危难之际,你三人身为重臣,居然如此不识大体,在这里吵吵闹闹地成何体统?”

  “臣知罪!”三人忙拜伏在地。

  “起来吧!别演戏了,朕老了,你们早就不将朕放在眼里了!”楚问叹气。

  “臣死罪!”三人莫名的背脊一寒。

  楚问摆摆手,道:“朕叫你们起来,你们就起来吧!少他妈婆婆妈妈的!”三人这才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

  “朕的身体是越来越不行了。你们也看见了,刚才竟然当众昏了过去,无忧虽然处置得当,但在民间还是会掀起极大的风浪。唉!”说到这里,楚问重重地叹了口气。三人望着他比外面飞雪尚要白几分的鬓发,苍老的皱纹,一时也都暗自叹了口气,想安慰两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英雄暮年,原本是自然之律,但真的看到这样的情形,还是让人不自觉的伤感。

  楚问见此道:“你们个个都是朕的心腹重臣,别垂头丧气的,都给朕挺起胸膛来!你们这个样子朕怎么放心将朝政交给你们?”

  三人都是愣了一愣,司马青衫道:“陛下,将朝政交给我们三人,这是什么意思?”

  楚问道:“朕的病是越来越重了,已渐渐不能再处理国事。朕想立十三皇子皓王为太子,令你三人组成辅国内阁辅佐他,以后这朝中大事你三人商量着办吧!”

  “陛下三思!”司马青衫皱起了眉,“十三皇子英明睿智,立储之事臣没意见。但让无忧王入主朝政一事臣不敢苟同。臣不是对无忧王本人有什么看法,他少年英雄,见识能力无不胜老臣十倍,只不过近日来这朝中大事由臣和太师处理都已是乱七八糟,这个,陛下也知道无忧王和太师之间素有龌龊,若是让无忧王入主朝政,微臣恐怕局面会更加混乱!”

  这倒是实话。让李无忧和耿云天这两个家伙一起主政,这局面不乱才怪了。耿云天忙附和道:“丞相所言有理,此事还请陛下三思!”

  李无忧知道这事自己不能表态,不然立刻落下话柄,当即微微踱步,附嘴到司马青衫耳边低声道:“老家伙,算你狠!下次去飘香楼别指望老子让亦雯给你!”

  “嘿嘿!老子昨天已经将她娶回家去了!”司马青衫低声得意地笑。

  “……”李无忧无语,狠狠瞪了这厮一眼,头又偏了回来。

  楚问道:“青衫,你说的这事朕已想到!朕正是有鉴于你们二人将朝中事情搞得乱七八糟,这才让无忧加入进来!以后朝中大事就由你三人决定吧,如果有争议不下之事,由你三人举手表决,少数服从多数,只有当你们三人的意见都不统一时再来找朕!好了,此事明日早朝朕会亲自宣布!丞相、太师,没事你们先退下吧,朕还有些事要和无忧说!”

  司马青衫和耿云天互望一眼,都没再说什么,各自告退离去。

  偌大个养心殿里终于只剩下了楚问和李无忧两人。楚问也不说话,只是两眼一动不动地看着李无忧,冰冷的目光,无形却似有质,只将后者看得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

  最后李无忧硬着头皮道:“陛下,你这么赤裸裸地看着人家,人家会害羞地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老人家有那方面的爱好呢!”

  “去你妈的!你爷爷才有那方面的爱好!”楚问笑骂道。

  “是,是,臣说错了,是俺爷爷才有!陛下嫔妃三千,自然没有!”李无忧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被他这么一插科打诨,空气中那压抑得让人窒息的气氛却也因此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问叹了口气,道:“无忧,你对落霞山一事有何看法?”

  李无忧道:“陛下,此事究竟如何,你心中怕早已有数,又何必让臣再说一次?”

  楚问怔了怔,道:“你这是怀疑朕了?”见李无忧不语,楚问又叹了口气,道:“无忧,这次你做得不错,非但退了三国联军,还搞得他们自相残杀,最后居然打到云州去了!唉,这本是两百年来前所未有的胜利,可惜朕听信谗言,让靖王来代你,导致功败垂成,此朕之过也!这也难怪你会怀疑朕。”

  “臣惶恐!”李无忧忙躬身行礼,“陛下千万莫要如此说,都是微臣居功自大,不懂从权,这才导致秦州事件和太子的死!请陛下降罪!”

  “降罪?降罪有个屁用?”楚问忽然大怒,重重一拍御案,站了起来,“降罪能换回朕的皇儿吗?朕恨不得将你凌迟万刀,但那样能让吾儿复活吗?”

  李无忧陡然直觉到自己已被自楚问身上发出的一种阴寒之极的强横真气锁定,如若楚问出招,以自己今时的修为居然也是只能接招而不能逃避,一时真是又惊又恐——楚问居然深藏不露,功力竟是达到了宋子瞻和古长天那一级别!

  问题是,他凭什么?

  但这个问题李无忧已经没有时间去想,他深深吸了口气,直视楚问道:“陛下不必恐吓微臣。臣自问问心无愧!其实当日秦州事件之前,臣其实早就想过要在攻下云州城后,便学苏慕白前辈一般挂冠远去。靖王来接收臣的兵马,臣虽然觉得遗憾,但也并无半丝抗拒之意。只不过陛下,若非你气度不够,坚持要微臣的性命,靖王殿下又怎么会丧命?”

  楚问愣了愣,显然是想不到李无忧在他压力下居然还能有条不紊地说话,态度还如此的强硬,但他终究是绝代枭雄,当即冷冷哼了一声,自御案后走了出来,指着李无忧怒声道:“你这个蠢材!朕要想要你的命,你能活到现在?”

  李无忧轻轻偏过一旁,仿佛怀疑楚问这随手一点也是暗含无形劲气,不见喜怒道:“陛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之前你对我一直很好,这点无忧心中有数。但靖王的才具你我都清楚得很,若无你背后撑腰,你认为光凭牧先生的支持,他敢向我出手?鸟尽弓藏,自古已然,陛下做得出,难道还怕承认?”

  “岂有此理!”楚问怒极,“你以为朕要杀你比碾死一只蚂蚁会难多少?朕要杀你,会暗自派宋子瞻来救你?朕要杀你,朕会下旨强硬地要国师改变主意将爱女许配给你?朕要杀你,你杀了朕的爱子朕会赦免你的罪会让你风风光光地回到航州来?”

  “派宋子瞻保护我?”李无忧冷笑起来,“陛下真以为李无忧是三岁孩童吗?”

  “那你以为是什么?”楚问愣了愣。

  “其实我们所有的人都中了你的计!你怕杀了我落下个鸟尽弓藏的恶名,所以将一切交给了靖王去做。你算定我不会轻易放弃到手的功劳,必然会和靖王产生冲突,到时候必然是我胜出,并且必然不会杀死靖王,于是你又派来了宋子瞻,并让他帮助我让我在众目睽睽下杀了靖王,让我背上弑主的黑锅!虽然其中因为牧先生的横插一杠差点导致你的计划失败,但却因为宋子瞻先生杰出的应变能力,使得计划完美的得到了实现!”

  “你是说朕为了对付你,不惜杀死了自己的儿子?”楚问怒极反笑。

  “事实如此,我想不承认都难!”李无忧冷笑。

  “好!”楚问深吸一口气,“那你怎么解释子瞻最后又放了你,并且在你再次落难的时候却又来救你?”

  “陛下这又是何必?”李无忧似笑非笑,“你为了正大光明的杀了臣,牺牲了自己的儿子,虽然是迫不得已,而且你也是属意最小的十三皇子继位,但那种亲手葬送爱子的痛苦,依旧会让你寝食难安,因此你需要亲手杀死我,因此宋子瞻必须两次救我。这个解释你可满意了?”

  “好,好,你真是好聪明!我这么阴暗的心理都被你看穿了!”楚问冷笑,“你不去写小说实在是太可惜了!”

  “我也这么觉得!”李无忧摸摸头,“不过我想那样的话,易刀会砍我的!”

  “易刀?”

  “不是很熟啊?那就算了!咱们继续!刚才说哪了?哦,对了,是说你为了亲手杀死我,先让宋子瞻放我在月河村,并再做个缉拿我的样子后就宣布我无罪,最后再趁事情冷了之后将我抓回来让你亲手杀死我!嘿嘿,可惜宋子瞻也没有料到寒山碧会找到月河村,并且搞出了一大堆事。于是你只好召我回宫,你算准以我的冒险性格,必然会回来,然后你巧妙安排出一大堆事情,最后故意昏了过去,让我不得不直接送你进宫来,如今你这殿里只剩你我,你只要亲手杀了我,便可对外宣布我心怀不轨,怕你追究靖王之事,对你行刺,不想反被宋子瞻所擒杀,对不对?”

  “你……”楚问深深吸了口气,才又道,“那你认为落霞山上那六万军队是朕所布下,专门为对付你的吗?”

  “靠!不是为了对付我,难道是让他们在哪里观光去了?”李无忧冷笑,“你以为我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带会航州的人绝对不止三千而是三万,所以才伏了这一支重兵在城外,到时和航州城里的军队里应外合,必然能让我全军覆没,到时你要对付我一个人,那还不是碾死只蚂蚁?只是可惜你没有想到我还没到航州就已留意到这支流匪,也没有料到我的实力比当初离开航州时候更有大进,当即乘势晕了过去,你算准我碍于身份必然会亲自将你送回宫来,然后你和宋子瞻联手,我还不束手就擒,任你鱼肉?是不是啊,躲在柱子里的宋前辈?”语声至此,李无忧猛地一张左手,一掌朝殿上一根大理石柱虚按了过去。

  “好心思,好眼力!”随着一声轻赞,一个人影自石柱里溢了出来,落到楚问身边。长衫折扇,儒雅风流,却正是着男装的宋子瞻——谢惊鸿果然将宋子瞻放了,不知道古长天又如何了呢?

  楚问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宋子瞻,轻叹道:“看来这次我是无法解释了?”

  “对死人,还需要解释什么?”宋子瞻冷笑,张开了手。李无忧立刻察觉出整个大殿四周已经全被布下了一个威力奇大的结界,若不破除结界,殿里的人就是打得天翻地覆,外面的人也不会有任何反应并且即便发现了如不具备同等级的实力也是闯不进来的。宋子瞻,你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呛啷”一声,李无忧拔出了无忧剑。

  “你我君臣,原来还是免不了刀剑相见啊!”楚问长长叹了口气,神情看似有无穷的落寞,落寞中又似有无穷的悲伤,悲伤却又似隐然有几分欣喜。叹气声落时,他右手指尖已多了一根细细长长的针。

  “小子,刀剑过处,莫问是非!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参不透吗?”宋子瞻微微扬眉,不知何时手中已多了一柄闪着绿光的长刀。

  “不是小子参不透!只是参透了又能怎样啊?”楚问叹息。

  李无忧看了二人一眼,不耐道:“少在那唧唧歪歪发什么感慨了,两位一起上吧!”

  “好大的口气!你能自认能接我几招?又能接楚小子几招?”宋子瞻脸上露出不屑神色。

  “接你们几招?”李无忧淡淡一笑,“你们还是考虑联手能接我几招吧!”

  宋子瞻和楚问闻言同时放声大笑,仿似听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但笑声中二人对望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惊诧。上次在秦州宋子瞻是见过李无忧出手的,当时他觉得这人虽然武功法术的招式虽然无穷无尽,创意狡计也都是没有止境,已然是江湖中的顶尖高手,但却缺少一种气度,一种绝世高手的气度。绝世高手,并非是学会了天下最高深的武术就能称之为绝世高手的,而是必须有一种气度,一种经过血与火的洗礼,千锤百炼之后自然而然形成的气质。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处乱不惊,敢为天下先等等,都是这种气质的体现。但才几月不见,李无忧非但功力复旧,并且身上却已经有了那种气度,一种让高山仰止的宗师气度!宋子瞻和楚问明明知道眼前站立的人乃是当时绝顶高手,但两人却都谁也看不清李无忧实力深浅,难道他的实力竟然已在自己二人之上?只是这怎么可能!

  “试试不就知道了么?”楚问淡淡地笑,笑容未敛,那枚长长的细针已然刺到了李无忧额前,而诡异的是,此时他与李无忧依然隔了三丈之遥。

  这枚针,真是诡异!

  李无忧屈指一弹,那枚针顿时窒了一窒,但也仅仅是窒了一窒,下一刻陡然加速,仿佛是突破轻纱的激箭,刹那间已紧贴到了他的皮肤。

  “去!”李无忧轻喝,无忧剑的剑身已经隔在了额头和细针的间不容发的空隙里。细针反弹,出三尺,陡然折向,迂回在空中划了个圈,再次激射向李无忧双眼。李无忧冷冷一笑,长剑挽出一朵剑花猛地击出,但不是眼前,而是脑后。

  剑花绽开成六瓣,激射开来,嗤嗤着声,花瓣上显出六枚针影。

  “好!”楚问和宋子瞻同时喝了声彩。

  “普普通通了!”李无忧嘻嘻一笑,身形一晃,陡然化出了三个一模一样的身体,呈三角之形站立,同时出剑,剑光咄咄,分别击向身周,每一剑角度不同,招式也自不同。正是李无忧的成名绝技心有千千结的立体表现。

  同一时间,那枚细针也化作了千万枚细针,围着李无忧的四周如密雨一般射了下来,但诡异的是只见针射出来,却看不到针出来的方向,所有的针仿佛都是凭空冒出来的,完全没有轨迹,没有来路,在李无忧的身周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针球。

  三柄无忧剑一时也变得神出鬼没,完全的没有章法,来去都没有痕迹,但总能在那些细针接近他衣服前一剑将其荡开。

  楚问的额角已经微微沁汗。他多年苦修的这根针乃是上古仙器光阴箭,具有穿梭空间之能,精神力控制之下,可以任意穿越他身周三丈空间,端的是当世一等一的利器,如非对手是与他功力相当的高手,断然不能在针贯体前将其发现,而即便是功力与他相若的对手,如无相应的绝招,也最终难逃被针贯脑的命运。但糟糕的是李无忧却很明显具备能挡住这针的强横实力。

  最要命的是,此刻空中那千万的针都不是幻影,而是由最原始的那根针里提取元素,经过他精神力的催化所得,是以空中每一根针都具备了原来一针使动时候的威力,这一针化千万固然是天下一等一的杀招,但却也最是耗费灵力和体力,但最糟糕的还是李无忧的反应,他仿佛能看穿楚问每一针的来路,预先出招抵制,如此一来,楚问便要花费更多的心力去思考这千万枚针,每一针的去势回势。

  宋子瞻也越看越是心惊,楚问一针化万不过是因为光阴箭的奇能罢了,其实这万针依旧是归为一针,楚问只需控制一针便可,但李无忧却是一身化三,三剑所走的路线完全不同,每一个身体的行动和神情变化也都完全不同,而这一万针其实每一针速度角度以及所蕴涵的力道都是完全不同的,但李无忧所化的每一个人都能料到近体的攻击,并且毫无例外地将针拨飞,这就是说这三个人都是李无忧,并非真灵气所化,并且每个人都有独立并且完全的思想,这已经超出了分身术的范畴,难道……

  却听楚问一声惨叫,却是他胸口终于被一枚细针射中,身体顿时被针力带得倒飞而去,重重撞到石柱之上,跌了下来,漫天的飞针消失无踪。原来李无忧一直在用剑拨针,但这些针非但来无影,去也无踪——每一针被拨出后,飞出三寸立时却又消失在空中,似水无痕。但这一次,李无忧终于用心神锁住了一枚细针,一剑拨出之后,这枚针在他精神力牵引下挡住了后继的一枚针,而后面那枚针却又挡住了后面的针路,如此递进,终于有一枚针在楚问尚未出手时便已被李无忧撞了回去,正中楚问胸口。

  宋子瞻忙飞掠过去,一刀化三,猛地震开三个李无忧,冷喝道:“再不住手,我保管你后悔终身!”

  三个李无忧身形同时一晃,影子重叠,三人迅疾合之为一,却不收剑,冷笑道:“你以为李无忧还是昔日吴下阿蒙,任君蹂躏?”

  “你自认要打败我有几成把握?你又有几成把握杀得了我?”

  李无忧沉吟片刻,道:“打败你有八成把握,但要杀死你不超过两成!”

  宋子瞻点点头,淡淡道:“那不知道你那六位娘子有几成把握避得开我的刺杀,你又能不能经常呆在她们身边?”

  “你威胁我!”李无忧猛地扬眉,眼中神光大炽。

  “不敢!”宋子瞻淡淡一笑,“只不过你若你当真要赶尽杀绝,那宋某一日不死,一日便阴魂不散地缠着你的娘子们,我想总有一次能杀死一个吧?”

  “你……”李无忧满脸怒色,随即想了想,却笑了起来,“呵呵,宋前辈,你不觉得这事情太不公平了吗?凭什么楚问可以杀我,我此刻就不能杀他?”

  宋子瞻已然替楚问疗伤完毕,见后者已经醒来,才松了口气,道:“他如真要杀你,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

  这句话和楚问刚才所问几乎一样,这让李无忧愣了一愣,他自然知道自己的推测有些牵强,但问题是楚问刚才明明是杀气满满,那是断然不会错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子瞻却没立刻回答他的疑问,只是看了楚问的伤势一眼,道:“他已然练成传说中的分神术,我想你该放心了吧?”

  楚问点点头:“分神术,分神术……是了,无忧,你有此神功,确然是天下无敌了。”

  李无忧却摇摇头:“那不是分神术,是我自创的一门,一门,恩,可以说是心法吧!”能将心意分散的分神术比之只能将身体分成几部分的分身术高明得不能以道理计,前世庄梦蝶的记忆里也有关于分神术的简略资料,但却没有修炼之法,他刚才所使的却是以心有千千结为根基演化天界星罗布置所创的星罗天机剑,与分神术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比分神术却是要更加厉害百倍,现在只是牛刀小试而已。

  “自……创?”宋子瞻摇摇头,只觉得匪夷所思,“唉!天意如此!李无忧,我一直希望你能打败我,并多方激励你,但你此刻的实力,已然与我不相伯仲或者更加胜我一筹……唉,你要再使出这分神术,我怎么可能还是你的对手……当今之世,实已无人是你对手了!”

  “那倒也未必!”李无忧摇摇头,其实自己虽然得到前世庄梦蝶的两百多年功力和记忆,但因为转移损折的缘故,光以功力而论,糊糊真人和笨笨上人就与自己相差无几,对他们自己还可凭借武术境界上的差别将他们击败,但要说击败大哥他们,即便出倚天剑,胜负怕也只在五五之间,更何况倚天剑虽与自己融合为一,但却依旧不能长时间使用。他心头感慨,却发现宋子瞻看自己的神情又是哀伤又是落寞,但却又隐隐有些自豪,心头猛地一动,忽道:“原来杀靖王是你自己的主意!”

  “你终于明白了!”宋子瞻和楚问同时一叹。

  “但……”

  “但这太不合情理了是吧?”

  “是!”李无忧皱皱眉。虎毒不食子,帝王家或者例外,但也断断没有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而牺牲自己儿子的道理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问叹了口气,道:“这个故事,还得从十八年前说起……”

  “别,别,皇上,您别一言难尽,咱们长话短说就好!”李无忧吓了一跳。

  “好吧!”楚问又叹了口气,看向他的眼神很是复杂,“无忧,你可知道你父亲是谁?”

  “李三德啊,我上报朝廷的户籍表上有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你可曾见过他?”

  “没见过啊!老头子很早就挂了!你忽然问这个做什么?”李无忧搞不明白老家伙怎么忽然要问这个。

  “你父亲就在眼前,你却咒他死了,可说是大大的不孝了!”宋子瞻淡淡道。

  “就在眼前……不……你别告诉我是……是他吧?”李无忧先本想指宋子瞻却忽然想起这厮是女扮男装的,随即指向了楚问的老脸。

  “这也怪不得他!”楚问摇摇头,对宋子瞻道,“三德死的时候,他还在襁褓之中呢!若非他阴差阳错地跑到京城来,我这一辈子怕都没有机会见到自己的亲生骨肉了!无忧,说起来,还是为父害了你啊!”

  李无忧怔了怔,随即冷笑道:“老家伙,为了保命也不用编这么荒诞的故事吧?你千万别告诉我,这件事和狸猫换太子一模一样?”

  “呵呵,孩子你可真说聪明,连这也猜到了!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呢!”楚问拈须微笑。宋子瞻在一旁冷冷看着,脸上也没半点开玩笑的神色。

  “靠!”李无忧觉得很郁闷,但望着楚问的脸他只觉得心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滋长,他忽然手虚虚一抓,三丈外那把龙椅立时离案飞了过来,直接落到了他身后,他一屁股坐了上去,再一把自御案上抓过一盘糕点,边吃边摆摆手,道:“好吧,反正也都翻脸了,以后见面的机会估计也没有了,老子就洗耳恭听,听你将这个故事瞎扯完!”

  楚问笑了笑,终于说出了一番让李无忧目瞪口呆的话来:“朕三十二岁登基,为修炼一门高深武功,虽可与女子交合,却无法生下子女,继位八年,依旧无子无女,为堵天下悠悠众口,暗自让宫中一侍卫替我与德妃过夜,终于得一子,便是你灵王。此后十年,我用同一法子生下了其余子女,当然那些侍卫事后都被朕灭口,而朕的妃子们因为事先被我下了药物,对此事也是一无所知!”

  李无忧见这老家伙一脸得意,不禁讥刺道:“你老人家自己给自己戴了那么多顶绿帽子,还一副很过瘾的样子,真有你的!”

  楚问却只道他不信,忙道:“子瞻这百年来都隐居在我宫中,此事她再清楚不过,不信你可以问她啊!”

  “不用了!我信你就是,您老继续讲吧。”李无忧见这厮一脸惶恐的样子,心头不知为何竟是一酸,忙摆了摆手。

  楚问似乎松了口气,又道:“那好!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了十九年前,朕终于神功大成,终于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就是你了!”

  “恩!好,难得你这口水大王转眼就说到正题了!”李无忧拍拍手以示鼓励。

  楚问道:“之后的事件就只能用峰回路转来形容了。你可知我为何一直苦练武功甚至连生儿子的权利都可暂时牺牲?那是因为朕此前有一个极其厉害的死敌,出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境!我此事虽然神功大成,已然不惧他,却身怕他对你和你娘下手,于是安排了一个忠心耿耿的大内高手李三德让他带你们娘俩出宫躲藏,谁知在出宫的时候,那仇家刚好赶来行刺朕,一场激战,最后在我的掩护下,三德和你们娘俩成功逃走,只是可惜三德却因此受了重伤,离开之后不到一年便死掉了,你娘带着你搬到别处去做,此后便与我失去了联系,这一断就是十八年……唉,可惜当时我不知道子瞻这样的大高手就在朕的身边,不然也不会出此下策了。”

  “哼哼,当时即便认识你,我也不会帮你!”宋子瞻不屑。

  楚问笑了笑,又道:“这十几年来,朕一直在寻找你们母子,但一直没有结果!上次你面圣的时候,朕就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就很喜欢你,当时还不觉得什么,事后才发现原来是因为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于是朕一面派人去昆仑李家村调查,一面多次深夜潜入你的伯爵府,终于被朕取得了一点你的血,通过滴血验亲和调查结果相佐证,终于确定了你就是朕的儿子!”

  李无忧想了想,道:“凭良心讲,你这个故事编得基本上还是能自圆其说的,但问题的关键是隔了这么多年,你凭什么认定老子就是你的便宜儿子?”

  “这个再简单不过了!”楚问淡淡一笑,“我楚家子弟,人人皆是反关脉,除开真灵气能在经脉中逆行之外,血液也能逆行,你试试就知道了!”

  “真的假的?”李无忧半信半疑,当即展开内视之术,暗自用意念控制血液流动,果然全身一阵气血翻腾,血液当真逆流。

  楚问问道:“怎样?楚家逆龙血,断断假冒不了的!”

  “这个……基本上是没有错的了,但关键是……我怎么能知道别人的血不能逆行?”李无忧依旧很怀疑。

  楚问似乎早料到他由此一招,微微笑道:“但有一件事是绝对改变不了的!”

  “什么?”

  “滴血认亲!”

  “不是吧?都什么时代了,还有这么土的办法?”

  “有时候越是土的办法越是可靠,是不是?”楚问自信满满,一把自御案上抓过一只玉碗,右手指甲轻轻在左手指上一划,一蓬鲜血喷出,刹时将那玉碗装满了一大半。

  “停,停,停!”李无忧吓了一跳,“不用这么夸张吧?你喷了这么多血,想要老子的命啊?”

  “嘿!差不多了!”楚问笑了笑,将杯子掷了过来。

  李无忧看了看那杯子,终于将左手手指朝口里一咬,鲜血滴了出来,落进杯子,在杯中血上方转了一转,最后终于和杯中血融为一体,再不分彼此。

  李无忧顿时呆住,而楚问和宋子瞻相对一笑,似是同时松了口气。

  望着那杯中血,三个人都是各怀心事,一时竟是谁也没有说话,唯有殿中水晶灯光透彻通明,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秘密。

  谁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无忧终于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地看着楚问和宋子瞻,终于一步一顿地朝二人走了过来,宋子瞻不自觉地护在了楚问身边,只待李无忧稍有异动,他便发动雷霆一击,却见李无忧走到二人身前,翻身跪倒在地,猛地磕头,道:“孩儿叩见父皇!”

  楚问大喜,上前搀扶,宋子瞻忽觉不对,忙大叫不要。

  却已经迟了!

  楚问已然走进李无忧七尺之内!这七尺,不过是一步之距,李无忧猛地立起,脚下一动,瞬间跨过这七尺,双掌齐发,刚猛无匹的掌力猛地发了出来,猛击向楚问的前胸,后者只觉胸前一窒,大骇下忙出掌相对。

  四掌相抵,楚问忽觉入手之处空空荡荡全不着力,才觉诧异,李无忧却已经倒飞了出去,而这个时候宋子瞻为救楚问攻出的刀也立时走空了。

  但李无忧再未出手,而是呆呆站在原地,楚问和宋子瞻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时也忘了出手。

  过了片刻,李无忧脸上露出了苦笑:“果然是葵花真气!楚老儿,还真是有你的,什么武功不好练,你偏去修炼葵花宝典!”

  “你怎么知道?”楚问和宋子瞻同时惊了一惊。

  李无忧轻轻哼了一声,道:“葵花宝典又不是什么江湖密宝,我怎么就不能知道?我还知道葵花宝典的扉页上所写八个大字乃是‘欲练神功,挥刀自宫’,次页上则是‘即便自宫,未必成功’,再向后却是‘若不自宫,一定成功’,是与不是?”

  楚问呆了一呆,随即大叫:“啊!乖儿子,怎么你也练了葵花宝典?这不是说我三十年内见不到朕的孙子了吗?你……你……你这不孝子啊!!”

  “滚你奶奶个蛋吧!老子不过是正巧知道这门邪门功夫的一些秘诀而已,才没心情去练呢!”李无忧笑骂一声,脸上却露出佩服神色来,“这葵花宝典非至情至性不能练,非意志坚定不能练,稍一不慎就会走火入魔,嘿嘿,倒真是难为你居然练成了而且没有失去男人的能力!”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失去……那个?”宋子瞻奇道。虽然是魔门第一高手,但她终究是女儿家,百多岁的人了,居然还有些害羞,真是匪夷所思。

  “笨!刚才那一掌难道是白对的啊?对掌的时候我当然是乘机吸取了一点他的功力过来了,发现这老家伙阴寒得足以让草木枯萎的真气中却隐藏有一种勃勃生气,正是葵花宝典一路顺畅练成的征兆!”

  楚问大喜:“无忧,你既然知道得如此清楚,那现在总该认你老爹了吧?”

  李无忧抓抓头皮,皱眉道:“这个,那个,皇上啊,你看,今晚天气这么好,万里无云,十里有雪,月白风轻,和风送暖……总之那个好得不能再好了,我本来是打算送你回来就去赏雪的,你看你忽然给我说这么一件大事,人家一点准备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准备?什么准备?”楚问呆了一呆。

  “这个……以后再说哈,微臣还有要事要办,改天聊!走了,别送啊!”李无忧说罢,身形一闪,已然跳出结界,出了大殿,迅疾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楚问愁眉苦脸道:“子瞻,你……你看这如何是好?”

  “哼哼,我们不是还有必杀技吗?不愁他不就范!”宋子瞻一笑,笑容却比外面的冰雪还要冰冷三分。

  雪越发大了。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79楼 发表于: 2007-12-08
第一百三十四章雪梅煮酒

 

  大雪纷飞,如琼池碎玉,洒落玉屑满天地。雪色里的航州城灯火辉煌,看来美丽而温馨。李无忧着一袭单衣漫步在街头,心头宁静而平和。

  得闻大楚帝国的当今天子居然是自己的亲生老爹,他虽然惊讶,却无论是真是假,都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强烈的震撼——经历了天界的脱胎换骨和三生石里的梦回前世,世上已确实没有太多的东西能让他震惊了,而长久以来一直缠绕着他的一个疑团终于解开,心中一直以来的某种没来由的担忧也随之消失,整个人自然是说不出的轻松,至于将来的路么,咱们走着瞧吧!

  大街上不时有巡逻的城守军士兵经过,见到他都先是喝问,待见到来者竟是李无忧后,少不得要仓惶失措,一通大礼。如是几次,李无忧不厌其烦,终于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隐去身形,展开御风之术,朝自己的无忧王府飞去。此时他功力已臻至万物归原之境,除开能直接从天地吸取大量的元气外,身周万物更都能转化为功力,是以再不用忧虑功力耗费的问题。只要他愿意,从航州飞到古兰,甚至横渡东海却也不再需要任何停留,也是直到此时他才相信古人说列子飞翔三日不落的传言竟是真的。

  天眼展开,方圆两里内的人物行动,建筑布局,乃至每一片雪花的飘落都尽上心头,李无忧心头同时闪过了淡淡喜悦和一丝苦恼:原来天眼果然是体内另一种隐藏力量的产物,根本不以自己元气的衰减增长而改变,只是,这种既不同于元气又显然和神气无关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正自苦思,蓦然惊觉一道高速飞掠的淡淡人影闯入天眼范围内来。那人影是如此之快,才一眨眼的功夫,竟已飞掠了百丈之距,到李无忧动念将他锁定时,又已进了百丈。

  惊觉于这人竟不逊于自己的高速,李无忧心头巨震:京城中竟然还有如此高手?

  但下一刻,他的震惊更甚,可以洞彻天地万物的天眼虽然锁定了那人,却根本看不清那人的真面目,这还可以解释为天眼的威力随着距离的增长而减小而同时这人定然是在身周散发了真气以混淆旁人的视线,并无甚稀奇之处,而让李无忧震惊的却是而那人竟在自己锁定他的刹那竟然有了觉察,猛地转换方向,朝他这边飞了过来。

  此刻李无忧已经飞到了航州最有名西湖边上,正值隆冬,四岸寒梅怒放,与瑞雪争白,他心念一动,身形一晃,钻入梅林,显出身形来。

  那人果然跟着飞了进来,落到离李无忧三丈开外。李无忧立时觉得周遭空气一紧,身边三丈内飘扬的雪花忽然化作了千万柄利剑,自四面八方刺了过来,他冷笑一声,默一动念,整个人立时化作了一团火焰,那千万把利剑如流星一般逼近,却一碰到那火焰立时便又被还原成雪,迅即地又化作了水。

  李无忧不待那些水落地,猛地向前跨了一步,那漫天的水滴立时滞了一滞,随即却猛地化作了千万点细小的金光,朝那人射去,其速之快,只如电闪。

  「尘归尘,土归土!」那人忽然高呼一声,双手缓缓合什。那万千金光在贴近他衣服的刹那陷入了静止,随即由直射的剑光化作了弯曲的游光,游入地面,消失无踪。

  背对着的两个人心头都是巨震,却都没有再出手。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同时转过了身来,然后两个人同时惊呼了一声,紧接着却又同时大笑了起来,而蓄积在两人身上的杀气也在刹那间被收敛起来。

  那人却是大楚当今丞相司马青衫!

  笑了一阵,两个人慢慢住了声,在身旁不远处一张石桌边坐了下来。

  司马青衫自怀里摸出一个酒壶,笑道:「李贤侄,我估摸着这会你该已回府,这正打算去贵府找你喝两杯呢,可巧居然在这里遇到,真是心有灵犀呢!」

  李无忧心道:「找我喝两杯?是去杀老子吧!老子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怎么会和你这乌龟王八才心有灵犀?」却微微一嗅那酒气,一脸享受地笑道:「这可是最少珍藏了三百年的古兰名酒雪腴香,前辈如此舍得,那晚辈可就却之不恭了!」说时便要伸手去抓酒壶,却瞥见司马青衫眉间隐有喜色,伸出去的手上立时便多了一团纯红的火焰,轻轻在壶上一抹,手收回时,那团火焰则已将整个壶包裹起来。

  这团火焰是那么的明亮,刹时间竟然照彻了整个梅林,一时间只见朦胧的火光里,白雪漫天,梅花吐艳,林外湖水微波,嫩冰犹薄,端的是人间仙境,让人心旷神怡。

  「好见识,好手法!」司马青衫竖起了拇指,「用三昧真火来煮雪腴香,虽说是大材小用,但却也只有如此方能煮出一壶好酒啊!」

  三昧真火可说是天下一等一的神火,无坚不融,李无忧居然能拿它来煮酒,可说是对火的控制已达绝境,旁人见了少不得要惊叹连连,惊为天人,而司马青衫却一眼看出,并无惊讶之态,除开定力非凡之外,功力怕也已臻至绝境。李无忧却也不以为意,只是听他言中似乎另有所指,顿时心中一动,说什么大材小用,难道这家伙竟然不是说笑,刚才当真是想去我家里杀我?当下淡淡试探道:「丞相这算是自况,还是劝慰本王?」

  「唉!」司马青衫难得地叹了口气,「你绝顶聪明,又怎么会不明白?无忧,朝中斗争比起战场来其实有过之而无不及,你百战功成,取得如今的地位并非容易,何苦进京搅局,将赌注一把都输在这里?」

  李无忧想了想,起身施了一礼,道:「丞相,我一直知道朝中大事,你一直维持得很辛苦。我军在前线能百战百胜,其实也是你一直鼎力支持,这点无忧极承你的情也对你很是佩服。只不过丞相可曾想过,这二十多年来,你、耿太师和皇上三人,极力的维持着朝中势力的三足鼎立,看来似是一个绝妙的平衡,但其中其实有绝大的隐患,一旦你们三角中的一角有事,便立刻是两强相争,朝中必定大乱。是以一直以来,皇上不遗余力的栽培我,便是希望我能够助他打破这个平衡,建立一个新的秩序。」

  司马青衫没有说话,反是伸出右掌,随即用左手食指在其中心虚划起了圆,李无忧顿时觉察出空气中有了风的流动,待他这个圆一划完,那风便更加大了,并迅即在他掌心形成了一个漩涡,这道旋风仆一形成,四周的梅树便跟着微微地颤抖起来,随即便见落英缤纷,梅如雪落,纷纷射向他右掌,在掌心上方缓慢而轻盈地飞舞。

  梅花在司马青衫的掌心越聚越多,每一朵梅花都如一个美丽的白衣仙子,欢快地舞蹈,在风里,在他掌心外,但漫天的飞雪却没有一片被这阵旋风给吸引过来的,而是依旧自在的按着他们既定的轨迹慢慢的飘下。即便高手如李无忧者,见此也是叹为观止。江湖中果然是卧虎藏龙,未来航州之前,谁又能料到楚问居然也是不逊色于宋子瞻的绝代高手,而看似武功平庸的司马青衫居然还在宋子瞻之上。如非有三生石的奇遇,怕自己早该收拾包裹回家种地去了。

  这个时候,司马青衫掌心上方飞旋的梅花已聚集了三丈余高,他忽然轻轻笑了一声,道:「李贤侄,世人都道冰火不能同炉,其实谁又知煮雪腴香除了要好的火外,其实还需要上好的雪呢?」说时他右手掌心猛地一震,上方梅花刹时四散飞落,而他左手却同时猛然于空虚虚一抓,漫天的飞雪顿时如流星雨一般射到他左掌心,随即他微微一扬手,那一掌的雪花全数覆盖到了那个酒壶之上。

  那个被三昧真火包围的酒壶顿时在红红的火焰外被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但奇怪的却是冰雪相触并未见雪融和火灭,而是那三昧真火依旧燃烧,火光却自雪的缝隙里透了出来,使得那层雪仿佛是美人的娇颜,白里透红,说不出的动人。

  李无忧震了一震,喃喃道:「雪火同炉呵!丞相,我明白你的意思,只不过,你和皇上同炉了这么多年,却依旧不了解他的心意啊!」

  「愿闻其详!」司马青衫拱拱手。

  李无忧却不答,双手忽然虚虚抱至胸前,那漫天正自飞落的千万瓣梅花仿佛受到千万根无形丝线的牵引,复又飞了上来,落到他环抱中央,他轻轻道声去,梅花如白瀑一般射到了石几的酒壶之上。

  妙的却是梅花并未粘在雪的外围,而是透过雪和火,径直射入了壶中,一点痕迹也未留下。司马青衫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如此多的梅花居然能射过自己的千雪结界和李无忧的三昧真火,之后居然径直入了壶中,这是何等样的神功!先前李无忧能在那么远的地方发现自己,无非是和自已一般仗着灵觉超人,但见面之后次第展现的实力,却也已在自己之上,自己隐忍二十多年,看来竟是白费了功夫。

  李无忧却无暇看他震惊神色,只是笑道:「丞相可知前人有句妙评,叫着「梅需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实是高见。小子先前观丞相有意以寒梅煮酒,正感欣慰,却不料竟是为了替雪清路,如此弃梅用雪,不啻买椟还珠,贻笑大方了!」

  司马青衫闻言又是一呆。须知二人自见面开始,便一直明争暗斗,希望对方能接受自己的政治主张。李无忧要接受楚问的意见三人同政,而司马青衫却要他放弃这一计划,依旧去领兵,朝中之事由他为李无忧作支持。而司马青衫刚才先取梅后取雪,不过是为了造成李无忧心理上的错觉,好使得接下来的冰火同炉之技能造成其心灵的震撼,却不想李无忧非但完全不受影响,反而迅快地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实是巧夺天工的一手。

  竟然连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都斗不过,司马青衫忽然觉得自己老了好几十岁。他却不知自己面前的早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不说经历江湖诡计和战火洗礼的李无忧早已今非昔比,便是融合了千年前天下第一高手庄梦蝶的记忆、经验和功力的李无忧又岂能再以先前的眼光看待?更别说这两个人的优点同时集中到一个人身上了!

  李无忧洒然一笑,忽然双手朝酒壶上又是一下虚抓,酒壶上的雪顿时如星河倒泄一般,全数落到了他两手中。司马青衫大惑不解之际,李无忧双手忽然紧握,到下一刻他双手摊开时候,手心早已没了雪,而是两个晶莹剔透的玉杯。

  「啊!」司马青衫立时惊了一惊。将雪凝成冰杯还可以理解,但却怎么变做了玉杯?

  李无忧笑了笑,将两个杯子分别放到两人面前,右手掌轻轻按在了酒壶之上,那三昧真火立时便也跟着熄灭。他提起酒壶,替司马青衫面前的杯子里斟上了一杯酒。

  司马青衫看那杯酒,淡淡的雪白上面浮着数片颜色稍重的白梅瓣,看来清雅之极,但他却知道自己已经彻底的输了,李无忧果然是透过了冰火,将梅花打入了酒壶。他举起杯子,手指微微地颤抖了一下,却终于咬咬牙,将玉杯凑到了嘴角,淡淡的幽香顿时扑鼻而来,直沁心脾,他的心里却涌上了淡淡的苦涩,因为他明白,自喝下这杯酒后,这个朝廷、这个天下,已然偷偷换了主角。

  「且慢!」已经替自己斟完酒的李无忧忽然道。

  司马青衫不解的眼神里,李无忧干了自己面前的酒,淡淡笑道:「丞相,这杯酒,其实你可以不喝的。」

  说完这句话,李无忧长身而起,飘然远去。司马青衫望着桌子上一空一满的两个酒杯,正自发呆,忽然发现那两个玉杯竟已在瞬间变做了两个冰杯,自己面前那杯酒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沸腾,他惊了一惊,刚朝后退了一步,却见杯里忽有一道红得像血一样的火焰一腾而灭,再看时,杯子里已经空空如也!

  「三昧真火!」司马青衫倒吸了一口凉气,颓然坐倒——如果一个人饮下一团三昧真火,还有命吗?

  ****

  李无忧回到自己的府邸的时候,几乎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

  原来的伯爵府就有上百亩,现在倒好,整条街都被盘了下来,使得新建成的无忧王府占地大概有四五千亩之多。之前的建筑也给拆了,进行了重建,每一处建筑都是巧夺天工,美轮美奂,说不出的精致,但偏偏组合到一起,整个府邸看来气势恢弘,说不出的壮观。看来楚老儿果然是下足了本钱,不愁老子不认他这个便宜老子。

  他正自站在门口发楞,门口侍卫中却有一人走了过来,细看却是朱富。

  朱富急道:「元帅,您才回来啊!诸位姑娘已经等了您好久了,厅里已经来了一大堆官员,等着给您送礼呢!」

  「一大堆?」李无忧吃了一惊。送礼这种事,即便是街知巷闻,也断断不能明目张胆,怎么会出现一大堆人挤在自己家里等自己的情况?

  「是地!一大堆!」朱富诡异地笑了起来,放轻了声音,「本来诸位大人见元帅你不在家,便都要告辞离开,慕容姑娘却说大家既然如此有诚意就都留下等元帅回来吧,这一等就等了满满一屋子……」

  李无忧哑然失笑。这小丫头还真是……

  跟着朱富进了客厅,果然看到慕容幽兰正和一大堆金盔带甲的家伙纠缠不清,而旁边一些蟒袍玉带的人虽然一本正经地坐着,面上不动神色,互相还有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但李无忧却看清这些家伙其实早一个个如热锅上的蚂蚁,早已坐不下去了。

  见李无忧进来,众人几乎是轰地一声跑了过来,一个个热泪满脸,那架势就只差叫一声爹,便可上演一幕父子久别重逢了。

  反正脸皮已经撕破,也不在乎别人知道自己来给无忧王送过礼了,众文武大臣个个争先恐后地送上自己的礼物,谀辞如潮。李无忧不理慕容幽兰朝他猛递眼色,笑眯眯地命朱富来者不拒地一一收了,直气得慕容幽兰狠狠跺了跺脚,掉头朝内堂去了。

  寒暄一阵,李无忧当即在府里大排筵席。众人本来个个海量,但不知为何竟然没喝几杯酒,便个个烂醉如泥,唯一一个没有醉的是航州副总督黄瞻,见李无忧命朱富将喝醉的众人一一安排客房住了下来,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却露出佩服神情,道:「数月不见,王爷的手段可是越来越高明了!」

  李无忧笑道:「老黄,你的见识倒也越来越高明了!听圣上说你将航州管理得紧紧有条,很是不错,很好,很好!」

  「不敢!不敢!只不过上次得王爷的提拔做了京城的副总督后,生怕辜负王爷的知遇之恩,因此一直以王爷为楷模,努力体悟王爷在航州时教我的种种法门,这些日子来处理政事也是如履薄冰,托王爷的福,总算是一切平平安安。但比起王爷在前线守土开疆,那便是萤虫与日月争辉,比不得,比不得的!」

  李无忧愣了愣,苦笑道:「他妈的,刚刚皇上还给我夸你风骨不凡呢,怎么才几天不见,没想到你这小子拍马屁的本事竟然也有了长足的进步啊!官场果然他妈的是个大染缸啊!」

  「王爷恕罪!」黄瞻诚惶诚恐地跪了下去,「其实小人刚才所说皆是肺腑之言,并无半句拍那个什么之意!」

  李无忧笑了笑,道:「起来吧,我和你开玩笑的。李无忧看人,向来错不了的。当日我就是看上你的铮铮铁骨,才破格提拔你当航州的副总督,这些日子我虽然不在航州,但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我还都是了如指掌的!你外表虽然变圆滑了些,但内心却一直没有改变过。外圆内方,本就是处世之道,你果然是进步多了。」

  「谢王爷!」黄瞻语声中已略带哽咽。

  李无忧问道:「今日来拜访我的,除开你,虽然有些是不得志的官员,但却也有像礼部尚书陆子瞻这样身份显赫之辈,怎么大伙儿这么不约而同?」

  黄瞻愕然道:「王爷难道还不知道自己今时今日的身份么?不说你在黑白两道都左右缝源的显赫江湖地位,也不说你手握前线五十多万精锐兵马、三州重地,还手持金牌玉剑,光是你之前在城外那一声巨喝竟然震得百官无色的威势,也足以让人三更半夜跑来给你送礼巴结了,更别他们还刚刚得到从宫里来的消息呢!」

  「宫里来的消息?」李无忧吃了一惊。

  「是啊!王爷莫非还不知道么?宫里刚刚有人传出你明日起将和他二人共同执掌朝政之事,几乎来这里的官员都知道了。」

  李无忧呆了一呆,这件事知道的人仅限几人,而能够让这些官员如此快就得到消息,怕是出自司马青衫和耿云天二人之一或者是两人联手的手笔了。但无论是谁出的手,明日这个京城怕就要暗自改换局面了。

  送走黄瞻,李无忧并未立即去找诸女,而是召来了秦凤雏。被问起京城的兵力控制情况,秦凤雏皱眉道:「元帅,先前我们得到的情报有误,目前京中总兵力其实已达十五万之众!城守军四万,由百里莫仁统率,而舟落霞统领的禁军却有十万之中,除开我们的三千人,还有七千人是王维带来的嫡系部队。」

  「靠!有没有搞错?」李无忧重重一拍茶几,后者应声碎成粉末,「怎么会和先前得到的情报差这么多?」

  「属下无能!」秦凤雏脸上露出惭愧神色。

  「罢了!凤舞军组建不久,这也怪不得你!」李无忧迅即恢复了冷静,当即又问道,「你有没有搞清楚,百里莫仁和舟落霞都是哪个方面的人?他们是什么时候掌管这两路兵马的?王维进京又投靠了谁?」

  秦凤雏道:「百里莫仁三十九岁,是农夫出身,靖王旧部,原来是禁军的一个四品游骑将军。城防军的参将本来是朱富,自他跟你一起到前线后,一直是黄提督负责统领航州防务,但自你杀了靖王的消息传到京城之后,皇上就让他和府尹骆志一起只负责处理政事,防务就交给了百里莫仁。至于舟落霞,是皇后舟雪的第二个哥哥的女儿,今年十八,自幼聪慧,熟读兵书,向来得皇上和皇后的宠爱,靖王死讯传来,禁军无首,皇后便向皇上推荐了舟落霞,皇上念及皇后的丧子之痛,便应允了。两个人掌握兵马都应该不到四个月。至于他们背后的势力,舟落霞不言自明,百里莫仁却是倒向太师的……」

  「倒向太师?」李无忧摇摇头,「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不足为虑了,我看他是脚踏两只船,既在皇后这边卖乖,又和耿云天关系密切才对!」

  「元帅所言有理!」秦凤雏点头附和,又道,「王维就很复杂了,情报显示,他几乎和所有的势力都保持着亲密的接触,但看不出他究竟和谁更亲密一些,只知道他进京的时候曾和耿太师发生过摩擦,不过之后因他的登门谢罪,二人非但冰释前嫌而且还好得如蜜里调油!」

  李无忧点点头,笑道:「这小子上次被我挫了锐气,这次终于学乖了。只不过么,他再怎么学,也是比不上他爷爷王天的一半了!」

  秦凤雏也笑了笑,最后却皱眉道:「元帅,有句话属下不知当不当说?」

  李无忧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你是想说王定和王维的关系吧?」

  感觉到那两道淡淡的眼光的威力,秦凤雏忙点了点头,心头暗自却是颤了一颤。自那块怪石头出来之后,他只觉李无忧的眼神再没有以前那么犀利如剑,反而柔和得一如清水,但就是那淡淡的眼神,却让人生出一种万事他都了然于心的无力感,让你不敢对他有任何的隐瞒。却不知这是因为李无忧得到前世功力之后,玄心大法已然突破第一层的天心地心,而第二重的圣心佛心境界也已大成,眼神不经意的流露便如圣人仙佛一般,虽然有悲天悯人的大慈悲,却也同时有着大威力,不可抗拒,让你根本不愿意说谎去欺瞒他。

  李无忧见秦凤雏诚惶诚恐,知道再运功的话会对他的修为产生不利的影响,忙收回圣心境,轻轻叹了口气,道:「凤雏,你要知道,这个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和你一样崇拜力量,还有更多的人相信情义,所以,成大事者就该知道何为恩威并施,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然将王定从潼关带到这里来,自然是没有再怀疑他。所以,你要暗自查他,我不反对,但千万不要再没任何证据的时候就质疑他,那就是枉作小人,知道吗?」

  秦凤雏被训得冷汗淋漓,点头不迭。

  李无忧自怀里掏出一册书,递过去道:「你是凤舞军的头领,但轻功未免有些太不尽人意,这是我针对你轻功的弱点所创的一种新的轻功身法,好好给老子练,希望早日能够真的像凤凰一样飞起来,别他妈丢了我的人。」

  秦凤雏满怀感激地接了过来,揣入怀里,忽道:「元帅,你刚才骂我,现在又送书给我提高武功,这算不算是恩威并施?」话音才一落,身体便不由自主地飞了起来,以酷肖饿狗抢屎式落地时,身后传来李无忧的笑骂声:「妈的,知道就行了,还非要说出来,不是讨打是什么?」

  秦凤雏心有所悟,也不以为意,拍拍屁股,哈哈大笑着,扬长出门而去,搞得与他擦肩进来的朱富一脸诧异,问李无忧道:「元帅,小秦今天难道又在您这讨到了阴阳合欢散?要不怎被你踹了一脚还满脸的春意盎然?」

  李无忧笑骂道:「滚你奶奶的蛋!不该你关心的事少问!客人都安排得如何了?」

  朱富闻言立时皱起了眉头,道:「属下正是为这事而来的,几乎所有的人都安排好了,家里也都派人去通知今夜留宿了,只是还有一个七品的武官,似乎没人知道他的来历,只是老在那吵着还要喝酒,借酒发疯,在院子里乱闯,百十个近卫都不是他的对手,夜将军闻讯赶来,虽然和那人打得不分胜负,却拿他不下,我这正为这事来禀报您呢。」

  「哦?有这种事?」李无忧大感有趣,站起了身来。百名近卫的实力已经非同小可,夜梦书的武功他更是知道的,这家伙本身武功似乎是传自天鹰唐门,这些日子里被秦清儿一阵猛补,已臻至一流高手的境界,京城的废物武将里居然还有人能和他打成平手的?

  用以待客的云来轩其实是一处有四面各有上百间厢房的巨大四合院。紧邻四边房子的边上都是四季常开的花树和一些珍稀异草,而花草外围是大理石铺就的三丈长的平地,而平地过去,是一个约莫百丈方圆的巨大的人工湖。

  李无忧远远地就听见一阵兵器交击声和阵阵欢笑声传来,倒好似不在打架反似有人在唱戏一般的热闹,刚跨过入轩的月形门,便见前方灯火通明,那百丈湖面上方竟然挂了不下百盏巨大灯笼,而七女正围在湖边的雕栏上嬉笑不绝,其中慕容幽兰、叶秋儿和秦清儿三人更是振臂撩袖,手舞足蹈,嘴里还念念有词地呐喊助威,其余四女虽然不是一般疯狂,却叶各自嘴角含笑,眉目飞舞。离七女不远处,糊糊真人、笨笨上人、唐鬼和玉蝴蝶四个活宝也是振臂高呼不绝,四人附近地上血迹斑斑,显然是朱富说的刚才那些负伤的士兵所留。

  在正对七女的湖对面栏杆后面,王定正带着数百人举着弓箭虎视眈眈。李无忧看得暗自点头,如此多的高手在侧,依然没有让王定放松警惕,这个人,实在是可以托付很多事。

  李无忧带着朱富悄悄走到栏杆边上。却见湖中两个人影正落足在相距三丈的两片不败荷的荷叶上,各自持剑对峙。其中一人正襟肃立,面上汗大如豆,显然斗得异常辛苦的,却正是夜梦书。而另一人金盔带甲,站在荷叶上面喝醉了酒似的摇摇晃晃,只踏得荷叶四周水波荡漾,仿似一阵风来随时都会倒下,却偏偏倒了良久却怎么也倒不下去。李无忧看得明白,这家伙表面双足踏荷,其实两只脚都是虚踏在荷叶上,全凭着一口真气悬在空中的,不禁暗叫了声高手。

  但下一刻,李无忧天眼透过,看清楚这人真面目,当即大喝道:「梦书退下,且让我来收拾这潜入我国的奸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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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80楼 发表于: 2007-12-08
第一百三十五章家国大事

 

  夜梦书听得李无忧的声音,顿时松了口气,足尖在荷叶上用力一点,顿时如一缕轻烟般飞回岸上,才一落到秦清儿身边,却见李无忧早已落到方才自己立足之地,双手背负,衣袂无风自飘,一如神仙中人。

  众人眼见李无忧出场,都是齐齐一阵嘘声。本以为可以听到更多喝彩声的李无忧对此大大的不解,不禁叫道:「怎么夜小子在下面你们叫得人声鼎沸,老子下场你们一点掌声没有就算了,怎么还给老子喝倒彩?」

  夜梦书对此也是不解,露出询问神色。

  却听慕容幽兰撇嘴道:「小夜子武功低微,对上这一般差劲的醉汉最是半斤八两,那才叫好看嘛,你那么大的本事,下去还不是两三下就解决了,那还有什么趣味?要是纯粹为了抓住这家伙,我们这么多人随便下去一个还不手到擒来,偏要你在这逞英雄吗?」

  实话最伤人,李无忧忙点头认错,夜梦书羞愧得却只差没找个洞钻进去,方才自己打得那么卖力,在这些家伙眼里原来比耍猴并不强多少……

  倒是湖心那金甲将军闻言却是一洗醉态,不怒反笑道:「慕容姑娘言之有理!倒不知姑娘是否敢下来在下切磋切磋?」

  慕容幽兰尚未接口,却听李无忧朗声道:「任独行,枉你也是魔门的成名人物,不敢和我动手,偏去激一个小姑娘,你羞也不羞?」

  任独行?知道这个名字的人都是惊了一惊。眼前这人居然是天魔任冷的徒弟剑魔任独行假扮的?夜梦书想起自己方才居然和任独行斗了百余招而未落败,顿时一扫颓势,隐隐有些得意了。

  任独行叹了口气,一把撕去脸上的人皮面具,愤愤丢到河里,怒道:「老乌龟又骗老子!什么魔法面具谁也认不出,全他妈是狗屁!」

  众人愕然。

  李无忧叫了起来:「喂喂,大家都看见了,这家伙居然朝我的私人湖泊里乱丢垃圾,以大楚律法,该罚款百倍等于此垃圾之金!你们都帮我记下了,一个魔法面具价值万金,从今天起,任独行欠我百万金!哈哈!发财了!」

  众人更加愕然,面面相觑。

  任独行也是满脸愕然,不解道:「李兄,既然这个魔法面具是真的,为何你还能看穿我的真面目?」

  李无忧当然不会告诉他天眼之秘,而是嘻嘻笑道:「这个还用说嘛?魔法面具将你这小子什么都改了,但你的独门标志,那一双眼睛里色眯眯贼兮兮的眼光是永远也改不了的了,刚才你虽然在和梦书打斗,眼光却总是瞟我几位老婆,这我就猜了八九成是你,然后再留意到你举手投足间的那股孤傲之气,还猜不到是你那老子就该回家抱孩子去了!」

  湖上众人多是知道李无忧又在胡扯,闻言都是一阵大笑,偏是任独行却是佩服道:「李兄慧眼如炬,难怪大魔王要推你为我圣门当世第一对手了!」

  「大魔王?谁?我好像和他不是很熟吧?」李无忧愣了一愣。

  任独行一振长剑,朗声道:「只要李兄能击败我手中长剑,我便将一切见告!」

  李无忧想了想,道:「任兄,不怕得罪你,说句大实话吧,要我和你一对一的单挑,那实在太没挑战性了,不如这样吧,我站在这里不还手,让你攻我百招,只要你能碰到我衣衫,便算你赢了,刚才那百万两黄金就一笔勾销,但如果你碰不到,就请将这个大魔王详细到三围尺寸,牙口好坏都一一告诉我,你看如何?」

  任独行深吸了口气,压住内心的愤怒,淡淡说声那再好不过,长剑猛地脱手而出,化作一道三尺长的电光直射李无忧眉心,后者吓了一跳,慌忙展开龙鹤步轻轻闪开,但那电光落空之后,其势未衰,便极不合常理的迅即折向,以一个诡异的斜角反刺回来,李无忧只得再次转换身形,险险避过。

  一时间,只见那三尺电光紧贴李无忧的衣衫飞舞,后者闪转腾挪,时而矫若神龙,时而翔如羽鹤,总是在间不容发之间躲过白刃加身之祸。湖上众人看到任独行年纪轻轻的居然使出了江湖剑法至高的御剑术,都是先惊呼了一声,随即却为李无忧担心起来,但见他避得虽然凶险,但却总是游白刃而无伤,都是叹为观止。

  糊糊真人和笨笨上人这两个武痴更是诞着脸,笑嘻嘻地拉着诸女问起这套身法的来历。诸女虽然多受过李无忧指点武术,却只有慕容幽兰在初逢李无忧的时候依稀见过这套身法,却也不知道来历,自然都是无从相告。二人自然不信,当即死缠烂打,一副不打破沙锅问到底绝不罢休的架势,诸女不胜其烦,秦清儿实在看不过去正要出声警告,一旁的玉蝴蝶忽然折扇一拍手心,恍然大悟道:「我知道这套身法的来历了!」

  众人半信半疑间,却听朱富和唐鬼同时欢声道:「我也知道了!」

  众人更奇怪,当即便有叶秋儿道:「到底是什么什么身法,快说!」

  玉蝴蝶三人互望一眼,都是脸色尴尬,忙各自转头,假装没听见。但下一刻,三人头上都被狠狠敲了一下,蓦然回头却见慕容大小姐双手叉腰,怒目圆睁。

  三人当即吓得一哆嗦,忙异口同声道:「采花身法!」见众女大怒,玉蝴蝶忙解释道:「诸位姑娘且看,元帅这套身法闪转腾挪之间姿势优雅自不必说,难得的是每一次出招,不是双手如彩蝶张翼(鹤翔),便是十指怒张(龙爪),抱于胸前,不正是元帅将传说中淫贼的最高轻功身法蝶舞双飞和抓奶龙爪手集合到一起所创……哎哟,哪个混蛋打……打老子?」他吐出两颗带血的门牙,却并不见暗器,张头四望,却见诸人都是哈哈大笑,齐齐指向了湖心正在躲避御剑术的李无忧。一旁的糊糊真人还不胜惋惜道:「李小子用一滴湖水打掉你两颗门牙算是便宜你了,要是老子,该用尿!」笨笨上人点头道:「对对,是该用尿。不过二哥,您居然可以在御剑术的逼迫之下,在闪转腾挪之际,躲过众目睽睽,神不知鬼不觉的撒尿,功力看来又精进了啊!」「切!我有说过要躲着大家吗?」「……」

  玉蝴蝶越听越是胆战心惊,想到隔了这么远,激斗中的李无忧依然能分神听自己说话并且用一滴湖水打掉自己的门牙,真是鬼神之功,莫要元帅一时糊涂真的用他贵尿来对付自己那就惨了,忙捡起门牙,闭了嘴,再不敢发出一个声息。

  湖心的争斗却已越来越精彩。

  御剑术本分无法御剑和有法御剑两种,前者是初窥御剑门径,每一次出剑虽然都是御剑脱手直击要害,但转折之间却并无章法配合,后者却是御剑术登堂入室,每一招每一式之间都和寻常剑法一样有配合,一旦展开,便可如滔滔江水一般连绵不绝。任独行号称剑魔,在剑上的修为自然是出类拔萃,此时御剑之术已经是初窥有法御剑的门楣,虽然依旧难脱之前以手使剑时剑法的窠臼,但转折之间却已颇为连贯,李无忧初时还躲得从容不迫,但任独行每一道剑光刺过,便在他身周留下了一道淡淡的无形剑气,那剑气渐渐累积,只让他如遭千钧重压,若是换了旁人早已被这剑气重压避得坠入水中了。但即便是李无忧,却也不好受,他一直坚持不肯出手抵挡,只是一昧躲闪,此刻便如背着千钧重的山,来躲闪电,那种滋味非局中人实是无法理解。

  但让所有人奇怪的却是,李无忧虽然躲得辛苦,却时而微笑时而皱眉,嘴里更是念念有词,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蓦然,却听任独行大声道:「第九十八招了,李兄你还不还手吗?我出杀招了!」

  李无忧大笑:「尽管放马过来吧!」

  任独行也不废话,手指一指空中剑光,那道剑光忽然暴涨百倍,光华耀眼,直透霄汉,直让天上的星辰也同时没了颜色。湖上功力稍差者不自觉地齐齐闭上了眼睛,寒山碧、糊糊真人和笨笨上人却同时叫了起来:「当心!是流星剑光!」二人话音才一落,那道剑光陡然分作了千万道细小的剑光,仿佛一场华丽的流星雨,齐齐射向了李无忧。

  万道剑光才一射出,这个院子上空的星辰忽然间光华大盛,万道微小的星光自天际落了下来,和剑光汇到一起,刹时再分不出剑光和星光,整个四合院仿佛在一刹那被激烈的强光所包围,在这强光里能睁开眼睛的人寥寥可数。

  「停!」光华包裹里,李无忧忽然大喝了一声。

  于是满天的光华忽然消失得一干二尽。众人睁开眼时,漫天的星光已经明亮如昔,李无忧依旧傲立在原来的地方,面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而任独行却嘴角挂着血丝,双足也再未悬空而是实踩到了荷叶之上,并且身体微微有些摇晃,最醒目的却是那一脸的不信。

  众人虽然已经看出胜败,却茫然不解。却听糊糊真人喃喃道:「这小子简直是个魔鬼,他竟然一招未出,便破了流星剑光!」笨笨上人亦道:「便是那人出手,怕也不能够办到,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管他怎么做到的!反正我老公赢了,耶,老公万岁!」慕容幽兰抢过话头,叫了起来。众女虽然兴奋,却没人和这没大脑的丫头一般乱闹,都是苦苦思索,却不明就里。唯有秦清儿叹道:「李无忧啊李无忧,莫非你当真就是那个人吗?」

  却听任独行苦笑道:「李无忧,你真是个天才!我自以为得计,每一剑刺过都在你身边布下了一道无形剑气,却没有想到你每一步跨出其实都是在牵引我剑气的轨迹,到最后一招我用流星剑光引来天上星光,却反被我自己的剑气所挡住,反而伤了我自己,由始至终你非但没有出招反击我,甚至连出手抵挡都没有,佩服,佩服!」

  众人闻言都露出恍然神色。

  李无忧淡淡笑道:「任兄客气了,在下侥幸得胜而已!」事实上这并非谦逊之辞,他确实胜得侥幸,若非在烈火情天时他学得了星罗天机阵,也不会一眼就看出任独行的剑飞舞时隐隐和天上的星斗相合,才将计就计地按星斗的逆阵牵引他的剑气,最后让他自己引星光伤了他自己。

  任独行摇摇头,伸手入怀,摸出一张帖子,飞掷向李无忧,同时道:「大魔王古讳长天陛下已于月前统一了我魔道,并定于除夕之夜在天柱峰举办魔盟成立大会,希望李大侠能够大驾光临,共襄盛举!」

  李无忧一把抓了过来,瞟了一眼,苦笑道:「谢惊鸿这老儿也真是迂腐得紧,我让他将古老儿熬汤喝了,他倒好,非要将人放了,妈的,这下子玩大了吧?」沉吟片刻,末了正色道:「替我告诉那老小子,就说,老王八你这么快就统一了魔门,算你狠,不过老子除夕夜要大婚,没空来捧场,你自己悠着点,别高兴过头了搞个什么脑溢血心脏病什么的挂了就不好玩了,老子还等着他讨几笔债呢!」

  任独行愣了愣,失笑道:「好吧!我会转达的!顺便提早恭贺李兄大婚之喜,祝阁下早生贵子,百子千孙!」说罢冲霄而起,迅即消失在夜色里。寒山碧似乎想问什么,发出半个音节,后面的话却终于没有出口。

  李无忧飞上湖来,众人正要问长问短,忽然发现眼前一暗,却是悬在湖上空的百盏灯笼竟在瞬间熄灭,显是方才已被任独行剑气所破却是被李无忧一直支撑至此,一时皆是惊叹连连。

  当下众人围了上来看那张古长天的请帖,糊糊真人和笨笨上人二人和大荒四奇本是同一辈人,只是最近才出江湖,自不知古长天是何方神圣,听朱富等人一解释,先是露出不屑神色,但随即听到这人非但是破穹刀的真正持有者,而且还学会了九魔灭天大法的时候,却立时变了颜色,同时惊呼道:「难道那人竟然也还活在世上吗?」

  众人大奇。李无忧问道:「九魔灭天大法很了不起吗?那人又究竟是谁?」

  糊糊和笨笨二人各自对望一眼,都是摇头苦笑,任诸人怎么追问,也不再出声。李无忧无奈,却也不以为意,当下自留下王定的人收拾残局,其余诸人各自散去,自己却被诸女到了主卧室。

  ****

  星光婆娑,几缕风透过轩窗吹了进来,直吹得烛影摇红,泛起一室温柔。

  见六女一个个不是脸颊绯红就是神情淡然中隐隐透着喜悦,偏个个又都故作矜持不肯先开口,李无忧当即起身,促狭道:「诸位姑娘,若是没什么事,小生可就先告辞了!」

  「喂喂,话还没说怎么就要走了呢?」慕容幽兰果然最先站了起来,一把将李无忧抱住,不让他走。

  叶秋儿当即也扑了上来,嘻嘻道:「刚才拿我们姐妹做挡箭牌,现在雨过天晴了,莫非就想赖帐了吗?」

  其余诸女各自笑着附和起来。

  李无忧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笑道:「原来是各位妹妹耐不住春心寂寞,死皮赖脸想要哥哥我娶你们啊!」这话自然引来慕容幽兰和叶秋儿的粉拳无数,以及其余诸女连声大骂坏蛋之类的呸声。

  忽听寒山碧冷笑道:「李大侠,你的意思是说姑娘我没人要,还求着你娶我不成?」

  李无忧最怕这丫头,当即吓了一跳,忙好言相慰道:「哎呀,阿碧,我的姑奶奶,我这不是开个玩笑嘛!别当真,别当真,我明儿就奏明皇上,咱们后天就完婚,成不?」

  「哼!后天怎么行!最晚也得明天晚上!姑娘我可等不急了!」慕容幽兰一本正经地模仿着寒山碧的声音道。

  「小妮子,你找死哦!」寒山碧登时冰颜破水,笑着去抓慕容幽兰,后者哈哈大笑,满屋里躲了起来,叶秋儿、朱盼盼和唐思也被殃及池鱼,一时诸女闹成一片,满室皆春色。李无忧置身其中,说不出的喜乐,看着唯一没有加入战团的若蝶对自己微笑点头,也朝她点了点头,心头不禁感慨万千。除开若蝶和自己有千年之约,其余诸女也几乎人人与自己共过生死患难,其中朱盼盼更有死别之痛,慕容幽兰曾为自己甘愿受大鹏神的惩罚,叶秋儿和自己在悬崖上不离不弃,每次失去自己的消息,唐思是找得最辛苦的,而寒山碧,虽然多次骗自己,但最后还是为自己叛了师父,离开了她苦心救出的古长天,凡此种种,最难消受美人恩,投桃报李,自己唯一能做的怕也是娶她们,给她们毕生的幸福了。

  ****

  次日凌晨,李无忧还在睡梦之中,便被慕容幽兰和叶秋儿两人齐发的两个闪电劈醒过来。自慕容幽兰发现李无忧不惧闪电这个秘密后,似乎对找到了个没有后患的练功靶子很满意,三天两头都要从李无忧痛得呲牙咧嘴的程度来检验自己电系法术的精进情况。天晓得,李无忧并不是不怕闪电,而是每次被闪电攻入体内后,因为五彩龙鲤的缘故将闪电储存了起来,依旧要辛苦地运功将其化解的。曾经有一次,他受不了小丫头的折磨,当即在睡觉周围布下了一个防御结界,结界反击后几乎没要掉全力出手的慕容幽兰半条命,从此之后他再也不敢乱布结界了。事情真的变得糟糕透顶,是在来京城的路上,叶秋儿被李无忧改造成武术双修者之后,发现这个秘密的秋儿姑娘很快加入了慕容幽兰的行列。这也算自作孽不可活吧。

  但今天李无忧却惊奇的发现自己虽然被二人的闪电击中,却并没有任何痛楚感,而体内也并未有任何的不适之处,反是觉得说不出的舒坦。他一时不明所以,内视下才发现那些电流居然全部被吸收到了骨骼之中,而骨骼本身在吸收了电流之后却仿佛受到了按摩,说不出的舒畅。奶奶的,原来天神之骨还有这样的功效!难怪会名列上古九器了!

  当下,他自是说不出的开心,抓住两个正茫然不解的小丫头,狠狠在二人香臀上拍了两记,扬长而去。

  来到餐堂,昨夜留宿的诸位文武大臣都是残酒方醒,正一个个哭丧着脸在用餐,见到李无忧到来,都如久旱逢甘雨,一个个哭着请李无忧收留,说以后愿效犬马之劳。李无忧自然知道这些人未必全都是甘心归附自己,很多以前还是司马青衫和耿云天的人,只不过现在满城的人都知道他们昨夜在自己这里留宿,司马青衫和耿云天对诸人的忠心少不得要打个大大的折扣,现在自己又在外面放风离间,又恩威并施下,他们想不靠近自己都难啊!

  当下他也不废话,只笑道:「小子年轻识浅,忝居高位,还请诸位以后多多指教,当然小子也投桃报李,不会辜负各位的。」

  众人弄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唯唯应是。用过早餐,天刚放亮,便和李无忧一起去上早朝。众人眼见如此浩浩荡荡一支队伍招摇过市,暗想若是被御史看见少不得要参个营私结党,正自暗暗叫苦,万不料李无忧却唯恐旁人不知,居然带了一支百人的军队在左右敲锣打鼓,引得满街的百姓都探头来看这位打退敌寇并一直攻到萧国国都的大楚英雄,和他身后的一帮国之栋梁们。

  众人好容易冲破百姓们的包围,慌慌张张来到通往正大光明殿的玄武门时,却惊得不知何时栖到门上方的两只黑鸟振翅而去。

  当即有人苦笑道:「乌鸦!乌鸦!遇乌不祥,完了!看来我们这么都人早朝迟到,陛下一定会发雷霆之怒!」

  李无忧瞟了一眼那两只栖上了正大光明殿的乌鸦,淡淡道:「是谁在哪里胡言乱语?分明是两只喜鹊嘛!」

  众人愣了一愣,随即便有礼部尚书陆子瞻赔笑道:「王爷慧眼如电,那确实是两只喜鹊,来恭贺王爷得胜归来的喜鹊!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是,是喜鹊!」众人一齐反应过来。

  李无忧看了看陆子瞻,又看了看众臣,不禁哈哈大笑,暗想所谓指鹿为马原来就是这么回事,难怪古往今来那么多人喜欢权力这东西。

  众人到达正大光明殿外时,众大臣却已是恭候多时,在扮成黄公公的宋子瞻和朱太监的簇拥下,楚问满脸寒霜地高坐龙椅之上,刚刚还附和李无忧的众大臣见此都是叫苦不迭,心想这次算是识人不明,被这小王八蛋给害死了,正想冒死一搏地解释什么,不想楚问却哈哈大笑了起来:「各位臣工真是消息灵通啊,你们这么快就知道朕要立无忧为太子,这么快就去和未来的皇上搞好了关系,真是了不起,哈哈,了不起啊!」

  什么?!所有人同时呆住!这次连李无忧也惊得目瞪口呆,这老家伙行事未免太夸张了吧!他就那么肯定自己是他亲生儿子?他呆了一呆,却和诸人浑浑噩噩地一起进了殿。

  在众人茫然不解之际,却有一人朗声道:「启奏陛下,无忧王功高盖世,人所共知,但此人毕竟年纪太轻,难孚众望,陛下若将皇位禅让于他,怕是天下臣民难服,到时引来社稷倾塌,实非大楚之福,请陛下三思!」

  说话的正是李无忧的死对头耿云天,难得他居然如此快就自震惊中反应过来并迅即砌词反对。李无忧之前见这厮一次就恨不得揍他一次,这次却忍不住想上去亲他一口,心道:「你他妈这次总算是说了句人话!」

  「请陛下三思!」所有的人在反应过来之后都忍不住跟着奏了一句,心中均想皇上虽然年内连丧三子,但其他几位皇子虽然年幼,却无病无痛的活着,怎么也轮不到李无忧一个外人当太子吧?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猫腻,莫非李无忧暗自以武力或者诡异妖术挟持皇上?唯有司马青衫站在那里无动于衷,似乎眼前一切已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却见楚问摆摆手,笑道:「各位都误会了!无忧王其实是朕的亲生骨肉!」

  啊!众臣大惊,下巴几乎没有掉下来,连司马青衫也不禁动容。

  于是楚问当即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倾诉这个惊天的大秘密,故事和先前讲给李无忧的大致相同,只是将自己某些年不能人道删除,而是将李无忧说成了是靖王的弟弟,也就是他的第十个皇子,其间又自添油加醋地大肆渲染自己这些年是如何苦心寻找十皇子,幸好天可怜见,让吾儿载誉归来云云。

  众人听罢都是面面相觑,再也没有想到李无忧居然是楚问的亲生儿子,细细观看二人,果然眉目间依稀有些相似。有人顿时又想起在李无忧上次离开航州的时候便被赐了一只皇族才能佩戴的碧玉小剑,立时恍然,原来皇上早有预谋啊!如此想来,就不难理解为何皇上对李无忧杀了靖王居然还如此宽容了。

  当下楚问又叫太医来验血,李无忧见事已至此,也是无法,只得让宋子瞻扮的黄公公帮忙采了血样,做了试验。

  结果出来,果然是亲生父子!

  众臣都是大跌眼镜,但这里人人都是久经风浪的圆滑之辈,虽然心中疑惑,却哪里还不懂得见风使舵恭贺陛下父子重逢?下一刻,耿云天人逢喜事,替楚问放声大笑,说皇上与失散多年的儿子相认真是苍天眷顾,大家还不为皇上和太子高兴么?随即却见司马青衫带头放声大哭,说是自己今天太高兴了高兴得乱七八糟因此喜极而泣,诸位臣工若不放声大哭一场,怎么对得起这件大美事?一时两人都是应者如云,大殿之上哭笑声直冲云霄,只震得大殿上方两只乌鸦以为这里有人刚死了爹娘即将有一场大战,忙自振翅飞去。

  李无忧看得哭笑不得,大叹人心不古之余,暗想等老子做了皇帝,少不得要将这些垃圾一一剔除。这个念头才一闪过,却将他自己吓了一跳,他妈的,难道老子内心居然是渴望做皇帝这苦差事的吗?

  闹了一阵,楚问摆摆手,微笑道:「众位臣工,现在,朕决定加封无忧王为太子,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反对啊?」

  「没有,没有!」众人忙不迭的摇头,深怕摇得慢了让未来的皇帝陛下误会自己对他登基有那么小小的一点意见。

  陆子瞻大人更是老泪纵横,坐到地上,将四肢举了起来,大声道:「臣举双手双足赞成无忧王继任太子!」

  众人暗自大骂无耻,心道:「老子的创意居然被这厮抢了个先!」

  「既然大家都没有……」「臣有意见!」却是楚问话声未落,便被一个声音打断。众臣大怒,但回头一看,却是呆住——说话那人正是李无忧。

  「臣有意见!」李无忧重新说了一次,大步走到白玉台阶上,一把抓住楚问的胳膊。楚问吓了一跳,众臣也吓了一跳,一个个满脸怒色,指着李无忧想说什么,一时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李无忧回头看了众人一眼,怒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呆着!」众臣或者各怀鬼胎,或者慑于他的淫威,竟是作声不得。李无忧收回目光,低头对楚问却谄媚笑道:「老爹,有点私事,咱们到后面商量商量如何?」说时竟不管老头同不同意,一把拽下龙椅,拖到后堂去了。众大臣面面相觑,各自摊手问旁边的人:这样也行?

  内堂。见四围再也无人,李无忧忽然跪下,哭道:「皇上,不管您真是我爹还假是我爹,你饶了我吧,别要我继承皇位,我天天给你烧高香,成不?」

  楚问大讶:「无忧,你竟然不想做皇帝?要知道,为了这个位置,多少人打得头破血流,骨肉相残,你……你竟然不想做?」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楚问为难道:「可我负你母子这么多年,这是唯一可以补偿你的方式了。你看你要不愿意,这可如何是好?」

  李无忧叹了口气,道:「你要真想补偿我,就别让我再陷入这征战天下的泥潭之中,唉,那玩意累人啊,我最想过的其实还是悠游天下的自由自在的生活。你也别拿什么天下苍生什么的来压我,那些和我无关。」李无忧想起的却是前世的庄梦蝶一直为天下着想,最后却搞得与天下为敌,这一辈子他是再也不想重蹈覆辙了。

  楚问笑了笑,道:「无忧啊,其实你一直不了解你自己。你一直想撇清自己和百姓的关系,你也一直想逃避自己注定要走的路,其实这正是因为你自己怕走上争霸的路,你怕你会喜欢这样的生活,你怕你会变得和我一样冷酷无情,你怕你会妻离子散,你怕的太多了……只是你可曾想过,历史的河流并不是以人的意志而流动的,你我都只是河里一滴水,终将要顺流而动。上天既然选择了你,你就该承担你的责任。有时候,敢于承担责任才是真英雄!」

  「切!我又没说自己是英雄,那都是你和那些什么都不懂的百姓强加给我的!」李无忧耸耸肩,不屑一顾。

  楚问想了想,又道:「其实你也不是真的不想当皇帝,只不过你是希望凭你的双手打下一个江山,而不是希望这样天下掉下来个馅饼,这让你很没有成就感,也很让所不耻,觉得自己和那些贵族子弟没什么两样,对不对?」

  这次李无忧是真的呆了一呆,他扪心自问,自己确实不是没有野心,但为何一直拒绝楚问的好意呢?

  不得不承认,楚问这次可能说对了。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81楼 发表于: 2007-12-08
第一百三十六章为君画龙

 

  大雪初霁,冬天的阳光透过轩窗,射到正大光明殿的后堂,一屋的明亮。

  「我还是不能答应。」李无忧皱着眉,踱着步,一脸的歉意,「我有太多的事要做,比统一大荒、统一缥缈都更重要的事。」

  「切!不就是泡妞吗?」楚问大大的鄙视,「你做了整个缥缈大陆的皇帝,难道还嫌没机会泡妞吗?」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要多说了!」楚问双眉一轩,龙颜含怒,「你是朕的儿子!天命所归的大楚皇帝!上天降下来一统大荒的天子!朕命你,楚无忧,从今日开始,你就是大楚国的太子!三日之后便继承皇位,此后这个国家就是你的了,你愿意怎么玩都随你的便!」

  「你、这、是、逼、我、了?」李无忧一字一顿,手已然按到了剑柄之上,无忧剑在鞘里龙吟不绝,仿佛随时都会跳出来。

  「就是逼你!你又能怎么着?」楚问却出人意料的大耍无赖,一副「老子不信你还敢杀了我」的模样。

  「锵」地一声,长剑出鞘,雪亮的剑光已经逼在了咽喉——李无忧的咽喉上。李无忧哭丧着脸骂道:「老王八蛋,我就自刎!」

  「别逗了!你坐拥如花美眷,背负天下无敌、救国英雄的声名,又学得盖世神功,爱情得意,事业丰收,我靠,猪都不会相信你会自杀!再说了,即便你真的没气了,老子也会找人将你尸体封在五行不透的血玉棺里——天晓得你是不是诈死!最近江湖上不是很流行玩死而复活吗?」

  「老乌龟,你……你不是要玩得这么绝吧?」李无忧怒发冲冠,满脸悲壮,最后终于将长剑还鞘,恨声道,「大不了老子不干了!老子这就回家收拾细软,躲到山里隐居去!等你们打完了,天下太平了再出来!」

  楚问一脸无所谓道:「好啊!你要这么做,我是没什么意见了!不过不知道慕容轩会不会愿意让他女儿和你一个大荒通缉犯躲躲藏藏见不得光,而宋子瞻女士和谢惊鸿先生又会不会愿意自己的宝贝外孙女和一个懦夫窝窝囊囊一辈子?」

  「慕容岳父哪里还好说,但这又关宋美女和谢老儿什么事了?」李无忧觉得不可思议,并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嘿嘿!」楚问老狐狸似地笑了起来,「你以为天下当真有免费的午餐吗?你想想,当日你初入航州,居然坐上了九门提督之职,如果没有人在朕面前吹风,你觉得自己能够吗?那个时候,朕可还不知道你是朕的儿子呢!」

  「对啊!」经楚问一提,李无忧立时想起这件心头一直未解的疑团来,「你别告诉我说这句话的是宋子瞻吧?」

  「是我!」忽有一个怯怯的声音接道。话音落时,内堂的后门外走进一个淡雅若仙的少女来,却正是风华绝代的朱盼盼。

  「我似乎有些明白了!」见到朱盼盼,李无忧觉得自己的思绪一下子明朗起来,很多事情仿佛被一根线一下子窜了起来,「事情应该是这样的。盼盼,如果没有猜错,我们在丞相府上相见的那次,你就对我暗生情愫!对不对?」

  朱盼盼脸颊微红,却轻轻颔首。

  李无忧大受鼓舞,继续道:「而你呢,身份异常尊崇,我要娶到你,必须有个显赫的地位,于是你就要宋子瞻让皇上提议封我个大官,碰巧呢,而你娘如姨她正是谢惊鸿和宋子瞻的女儿,皇上这些年来一直和宋子瞻似乎有着某个密切的合作,既然是宋子瞻提的要求,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是吧?」

  楚问和朱盼盼齐齐点头。

  「这就对了!」李无忧一拍大腿,「难怪当日如姨去北溟前,曾经欲言又止地说「来日到航州,能不能……」,这话说了一半,又说「算了,这么多年了,或者他早就将我忘了」,当时我还以为这里有她的情人呢,原来是她的老妈啊!不用说了,这母女间一定有什么难以扯清的误会或者恩怨。是吧?」

  朱盼盼叹了口气,道:「事实却是如此。当日外祖母生下我娘还不足月,便躲到深山练功以求打败我外公。唉!她们本是不打不相识结成的夫妻,最后居然为了武学上的分歧,各自东西,此后数十年也是见面而不相认,母女反目,实是让人叹惋!」

  李无忧点了点头,道:「果然是这些无聊的意气之争!不过想来如姨表面不肯认宋子瞻,心里其实还是很惦记她的。而宋子瞻却一直觉得亏欠了如姨,自你出世之后,这份慈爱就转嫁到了你身上是吧?」

  朱盼盼叹气,点头。

  很多事,终于在刹那间豁然贯通。难怪金风玉露楼在江湖上所向披靡,几乎是接了任务从来没有失手过,原来暗地里还有宋子瞻撑腰,而以朱盼盼先前的二流武功游历诸国居然平安无事,少不得是楚问暗地里给各国透了气,再加上她金风玉露楼的少楼主身份,谢宋二人的孙女的超然身份,自然是通行无阻,鬼神辟易。

  由此联想开来,谢惊鸿将牧先生和叶十一这两个得意弟子放到靖王身边,倒并非如自己所想的那么阴险是为萧如故来颠覆大楚朝廷,而是用以制衡宋子瞻的势力扩张,只不过叶十一太过理想主义,自以为是的曲解了谢惊鸿的意思,死得可算是冤枉。想到叶十一,李无忧忽然惊了一惊:「他妈的!叶十一岂不是朱如同父异母的同胞兄弟、老子的便宜舅舅?这个关系可是复杂了!而且谢惊鸿既然找到了惊鸿剑,很明显的知道是我杀了他儿子,非但不杀我,反是先跑到京城来为我和小兰向慕容岳父说媒,接着又风尘仆仆的跑来月河村为我疗伤?要不是这老家伙的胸怀真他妈宽广的可怕,就是有什么大阴谋!」

  朱盼盼见他神思恍惚,凄然道:「无忧,你是怪我之前不告诉你真相吗?」

  李无忧回过神来,一把将她抱住,笑道:「怪你?我哪里舍得啊?」朱盼盼被他忽然抱住,先是一甜,随即看见楚问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二人,当即大羞,便要挣脱,忽听一个要死不活的声音道:「抱吧,抱吧,多抱一会是一会,以后也许就没什么机会了!」随着那声音响起,一个人自后门走了进来。

  那人果然就是宋子瞻。

  李无忧轻轻放开朱盼盼的腰,无奈道:「好吧!老子认输!他妈的,说出来都没人信,别人都是不爱江山爱美人,老子却是因为美人才爱的江山,我靠!这都算怎么回事嘛!」

  楚问三人想了想,也不禁宛尔。

  当下宋子瞻和朱盼盼退下,李无忧装出满脸笑容和楚问回到前殿,楚问当即宣布立李无忧为太子,并定于三日之后便将皇位相传,到时会举行一个盛大的继位大典。众臣先是呆若木鸡,随即却都反应过来,三呼万岁,各自领旨操办相关事宜。李无忧也是呆了一呆,暗道:「老家伙果然是老而弥辣,行事雷厉风行,这么急将皇位这烫手山芋扔给老子,让老子连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可怜这些白痴猪头,被这老小子扔进了火坑而不自知啊!」一念至此,忍不住放声大笑,只惹得满朝文武侧目而视!

  ***

  「初,先帝以社稷相传,帝坚拒不敢从。后幸得朱妃以大义相说,云百姓深陷水火,汝岂当独善其身乎?帝汗颜,于是大悟,终愿继大统,万民至此终得曙光一线矣!」——《大荒书。无忧本纪》

  ***

  当下,楚问吩咐众臣散去,独独留下司马青衫、耿云天和李无忧三人。

  三人各自揣测之际,楚问笑眯眯道:「丞相、太师,无忧即将继任大统,朕知道这事很有些突然,你们一时怕也有些接受不了,这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不过呢,朕希望两位今后能一如继往的,像以前辅佐朕一样的辅佐无忧王,让我大楚真正地立于大荒之巅!」

  「臣定当肝脑涂地,万死不辞!」司马青衫和耿云天二人豪气干云地应道。

  楚问满意地点点头,道:「无忧,你以后也要多多向两位老臣多多请教才是啊!」

  李无忧说是,以后还得两位贤臣多多指教才,两人连道客气,心中均想:「论及耍阴谋诡计该你指点我们还差不多吧!」

  楚问露出欣慰神色,笑道:「见你们如此投契,朕就放心多了!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昨天晚上王五已经服毒自杀,剩下的人都是一问三不知,朕想了想,便将那三万人连夜遣散了。落霞山那件事,究竟是谁主使的已经不重要了,就此一笔抹过,你们以后有什么分歧大家不妨开诚布公的谈,不要搞这种没有意义的背后动刀子的事,知道吗?」

  三人都是怔了一怔,随即却各怀心事地点了点头,一件本来可能牵连极广的谋逆大案就此化为乌有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在这个当口,实在没必要再节外生枝。而既然楚问都说抹过了,李无忧将来也不会旧事重提,无论事情是不是牵连到司马青衫和耿云天,二人也都可以大大地松口气了。

  司马青衫和耿云天告退之后,朱盼盼和宋子瞻才从后堂转了出来,见再无外人,李无忧便问起了舟落霞和百里莫仁的事。楚问道:「这点你可以放心,他二人都是以前朕安排到禁军里的心腹,不过是表面上听命皇后罢了。而且皇后的事你也不用担心,她目前正被软禁着,不会对你造成什么阻力,而一旦你得登大宝,朕就将带着她和几个心爱的妃子去昆仑隐居,再也不会管朝廷的事了!」

  「去昆仑隐居?你还真会选地方!」李无忧微微有些黯然,却是想到了大哥和四姐他们。

  谁想楚问却会错了意:「呵呵,看你的样子还真是舍不得我呢,好吧,朕决定这两日什么都不做,就到你那狗窝里呆个几天。对了,你那几位个准夫人是否真的个个都如盼盼这么漂亮?婢女们温不温柔?有没有大大的软床?园丁的儿子会不会猜谜?花园里的鱼是不是雌雄各半……」

  隔了近一年之后重温老楚的口水大法,李无忧只觉得脑袋里装了一堆蜜蜂,心想原来这老家伙才是老子命里的克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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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问和宋子瞻果然和李无忧回到了王府,二人每日里轮流缠着他下棋喝茶和比武。

  楚问还好,也就是狡猾一些再加上唠叨过甚,除此之外也就只有喜欢为老不尊地拿色眯眯的眼光瞟七女还算是一个让李无忧恶心的缺点,因为众女居然说楚问的眼光和他很像。天晓得这些丫头是怎么牵强联想到一起的!不过宋子瞻就让人很郁闷了,这家伙基本上任何时候都依旧保持冷酷,并且喜怒无常,李无忧甚至怀疑别的女人是「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而他是「每个月只有那么几天」。

  不过李无忧心知肚明二人如此做是在监视自己,深怕自己忽然又改变主意,带着众美女跑了,到时候楚问就要继续担任皇帝这件苦差事了。对此,李无忧更是郁闷得暗自叫屈:「天地良心,不得不承认,我是诡诈了些,但诡者真的无信吗?难道我李无忧居然会是一个毫无信用并且未经许可私自拐带少女的人吗?」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也无需再描述,因为楚宋二人是用行动做了解答。

  这两日里,唐思和秦凤雏调动金风玉露楼和凤舞军的人马留意京城内外的动向。得到的回报却是各路反应一切如常,民间百姓听说无忧王居然是皇帝遗失在民间的皇子惊讶之后都是表示出近乎于疯狂的欢迎。在他们看来,此时的李无忧本来就是近乎于神的存在,几可说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之所以杀到云州却没有擒住萧如故那不过是因为朝中有奸臣阻挠陷害的缘故。至于杀害靖王,那实在是太搞笑了,你见过一条龙会有闲情去杀一条小蛇吗?这不,英明的龙帝陛下不是已经搬下圣旨说那是魔道第一高手宋子瞻的阴谋陷害吗?而李无忧班师回航州的当夜便以三百兵马横扫了相当于他们数量二百倍的马贼(民间传说总是越传越离谱),这样的战绩更让李无忧的声名如日中天,人人都说,有了李无忧这样英明神武的大帝领导,我们楚国统一大荒实在是指日可待。更出乎李无忧意料的是,居然有人在航州最有名的灵隐寺前倡议,要请航州城里有名的画师集中起来,大家每人献一笔,要给未来的帝君画一条巨龙以贺他登基大典,一时应者如云,闻讯赶来的画师居然不下千位,另外还有过十万的百姓也争着要求添上自己的一笔。如果要评选大荒史上最有人气的皇帝,本年度的李无忧实在是当之无愧。

  李无忧对于百姓的这种淳朴的期望觉得有些好笑,人不自救而望人救之,偶像本来就是用来呕吐的对象啊,他甚至恶毒地想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所寄希望的那个人居然是被别人硬赶鸭子上架的货色,不知会作何感想?

  在十二月初四黄昏的时候,李无忧的苦难日子终于结束了。因为要准备明天的登基大典,楚问终于赶回了皇宫,而宋子瞻女士也本着人道主义精神,终于决定今晚放过李无忧,不再缠着他比武,让他好好休息。

  但李无忧却碾转难眠。在今天之前,从来没有一刻,他会想到自己居然会当上皇帝,而且还来得如此的轻易。最后,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决定要出去园子里走一走。

  无忧王府的格局真是比以前大气了太多,灯火辉煌,夜色靡丽。他信步而行,最后却不由自主地来到那个巨大的人工湖前,而横穿过湖对面的厢房,却是诸女卧室所在的听雨轩了。他自嘲地笑了笑,心想原来李无忧果然是条色狼啊!

  正要踱步离开,忽然灵觉感应,有人自听雨轩出来,并缓缓朝湖这边走了过来。他大为惊讶,天眼透过房屋看去,却见到那人竟是面带轻愁的叶秋儿。

  叶秋儿似乎漫无目的,走了好久,最后才走到这片湖前。她似乎满怀心事,望着那湖水清波痴痴呆呆,半天也不动一下她那美丽的睫毛。

  「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一个声音忽然在她耳畔轻轻响起。

  「女亦无所思……」她呆呆地想接下去,但下面一句那人却又已接了:「女心念情郎!」

  「你个大坏蛋!」她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揪住了身后李无忧的耳朵。

  「姑奶奶,饶命啊!耳朵被揪软了,人家会笑话你老公的!」李无忧本是故意让她抓住,此时吃痛下却慌忙讨饶。

  叶秋儿轻轻放开,又趴着栏杆望湖水,悠悠道:「相公,你真的明天登基后就会宣布娶我们吗?」

  「自然是真的!我干吗要骗你?」李无忧从后面揽住了她的腰,温柔说道。

  「能不能只娶我一个啊?」

  「啊!」李无忧登时呆住。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呵呵!逗你玩的,那么多好姐妹,我可怕她们嫁不了你来向我哭鼻子呢!」叶秋儿倒先笑了起来,但就在李无忧刚松了口气的时候,这丫头却又转过了身来,认真道:「不过你得答应我从今往后,除了我们六个,你再也不能有别的女人了!」

  「我老妈行不行?」

  「找死啊!」叶秋儿立时被逗得咯咯笑了起来,伸手去挠李无忧的痒,后者慌忙反击,两人一时全不用武功的闹成一团,最后的结果却是两个人越抱越紧。

  这样的温存,却已经好久没有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秋儿忽正色道:「刚才的条件你到底答不答应?」

  「有了你们六个国色天香的大美女,别的女人我又怎么还看得上眼?」

  「天晓得!反正我是当你答应了,那,口说无凭,来签个字画个押!」叶秋儿忽然从身上拿出一块白布和一盒水墨颜料来,打开颜料盒,取出画笔蘸上红墨,便要李无忧写字。

  李无忧虽然知道这丫头平时喜欢画画,却万万料不到竟然是随身带着画布画具的,当下抵赖不得,只得按叶秋儿所说在那白布上写下了一行红字。

  叶秋儿接过画布,仔细观看,甚是满意,李无忧乘机道:「秋儿,今天晚上你就别回去了吧?」哪知小丫头忽然一挠他双腋,乘他一缩臂,溜了出去,边跑还边叫道:「小兰,小兰,快来看,相公写卖身契给我了哦!」

  「真的假的?快拿来我看看!」院子的彼端慕容幽兰相和大叫。

  有人慌忙溜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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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所有的人是如何想的,一切却依旧还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历史的黄历眨眼之间便翻到了大荒3865年十二月初五,这个黄道吉日。

  天公作美,这是个大晴天,前几日的雪早化了个一干二净,整个航州城看上去焕然一新。

  一大早李无忧便在众女花团锦簇的围拥下,未来的便宜外婆宋子瞻的监视下,糊糊真人和笨笨上人以及王定众将带兵的保护下,骑着高头大马,从王府出发,直赴皇宫。

  一路上都有百里莫仁的城守军守护两旁,百姓如潮水般围在军队后面,见到李无忧的队伍过来,都是大声呐喊,欢声震天,爱戴之情溢于言表。李无忧也是识趣之人,深知作戏作足的道理,也是微笑拱手和百姓打招呼,既不失威严又摆出了一副亲民的姿态。他本来就高大英俊,穿上金盔金甲更是英气勃勃,神威凛凛,可说是赚足了八岁少女到八十岁老太太的人气,而他身边那七位各具风华的如花美女却更是老少通吃,赢得了满街男子的垂涎欲滴,要不是碍于城守军和无忧军的杀气腾腾,早有人冲上来借亲近之名大肆擦油了。

  饶是如此,当日京城所有花店的鲜花都好了百倍,并且供不应求,而这些鲜花除了有一大半洒在了街道上之外,另一小半被当即送到了无忧王府,糟糕的是这些鲜花里边多半还夹有对李无忧和他身边诸女的爱慕情书,此时已经升任王府总管的小翠姑娘在没有得到李无忧的命令之前,只得命下人们将其分类收好,可怜王府上上下下数百人,人人搞得手抽筋也不过分出了十分之一,小翠无奈,这才命人悉数投入护城河。这些花随波逐流,被航州下游的一些村民拾得,居然世代供奉,据说几百年后,还有人能拿出一些夹在花里的信笺来,上面的情书不乏传世佳作,有专家考证说其实这些都是李无忧的手笔,它们从一个侧面见证了当日无忧大帝的风流多情云云。

  当然,无忧军中的诸位将军其实也是出尽风头,王定、夜梦书和玉蝴蝶都是万中挑一的美男子,受百姓欢迎自不待言,笨笨和糊糊二人造型滑稽逗人开怀,受到民众追追捧也不足奇,偏是那奇丑无比的唐鬼在俊男美女之中显得特别的有个性,让人不禁眼前一亮,沿途又作些搞怪表情逗百姓笑,除开李无忧,男人中居然数他人气最高。让兄弟们好不郁闷。

  因为百姓的热情,十里长街,李无忧足足走了两个时辰,到达皇宫外时,已是日上三竿,暖暖的冬阳照在众人身上,说不出的暖意袭人,舒服之极。

  大典被安排在玄武门和白玉桥之间的那个可容纳万人的大广场上,因为人数上的限制,能进入广场的五千百姓都是昨夜事先拿到了御林军派发的盖有玉玺的大红金帖的(几乎没有累死盖帖的猪太监),只不过这种随机派发的入场券才一派到民间立即便被大肆炒卖,价格直线飙升,最后黑市价格甚至达到了千金一帖,相较贫穷的百姓都将帖子卖了以换取那天价酬金,是以能进入皇宫的不是士绅就是名流,衣着光鲜,这让一位深居简出的世家子弟吃惊之余大为振奋,果断地认为在龙帝陛下的励精图治下,京城航州乃是人间天堂,再贫穷的百姓都能穿上绸缎了,于是洋洋洒洒地写了一篇万余字的《天堂赋》,被时人引为笑谈,但后世却也因此有了「上有天堂,下有楚航」之谚。

  到达玄武门时,防卫已经全数转交给了舟落霞的御林军,王定和夜梦书等将自将无忧军整齐列在门外,李无忧自带了六女、糊糊真人和笨笨上人等八人,在扮成太监黄公公的宋子瞻的指引下,朝广场中央进发,秦清儿本也要前往观礼,最后想了想,居然放弃了这一诱人想法,和夜梦书呆在了门外。李无忧问起缘由,秦清儿皱眉道:「广场的气氛很古怪,我不想进去了!」李无忧当即大笑,道:「我看你是半刻也离不开你的情郎吧!」小丫头噘噘嘴,欲言又止。

  见李无忧到达,早已到达的众大臣忙迎了过来。当先一人正是满脸笑容的大楚丞相司马青衫。但下一刻,他目光落到糊糊真人和笨笨上人二人脸上,却是陡然凝滞了步伐,而糊糊二人看见司马青衫也是在刹那间神色失常,几乎要失声叫出来,但迅疾的,在目光一阵激烈的碰撞后,三人都又恢复了正常,各自嬉笑如常,仿似无事人一般。当然这一切都被李无忧尽收眼底。

  众大臣迎上未来的天子,一时间自是说不尽的谀词如潮,道不尽的强颜欢笑,李无忧见惯大场面,对此已经是驾轻就熟,游刃有余,难得的是身边六位美女却是个个大家风范,谈吐得体,举止适宜,对大臣们或真或假的赞美居然也是应付得滴水不漏,让李无忧大增面子。

  众臣之中,李无忧终于又一次看到了王维。年轻的少年将军经历秦州一事后果然是成熟了很多,看到李无忧居然也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必恭必敬地向未来的帝君行礼。李无忧微笑着点了点头,却不说话,故意给后者造成一副莫测高深的感触。

  最后,众人一起走到广场尽头,金水河白玉桥前,静等楚问的召唤。

  楚国继任皇位的仪式与大荒自古相传的接位大典一脉相承。准皇帝带着文武大臣和观礼的百姓在金水桥下等待,等待正大光明殿里即将卸任的皇帝和皇后的召唤,然后准皇帝单人进入大殿接受皇帝和皇后的加冕,然后新皇帝出来接受众大臣的祝贺,最后带领众大臣进去朝拜旧皇帝,这一切做完之后,才算是权力交接大功告成。当然,这之后还有让人生厌的譬如祭天地拜祖宗、为旧帝立碑颂德等等一系列等等琐碎,金朝的时候曾有一次,因为这样的一通大典忙下来,体力极差的病秧子皇帝因此而累得虚脱而死不得不另立新帝,传为笑谈。

  见楚问一时半会是不会传召出来,李无忧以最近才刚刚学会的心灵传音术问身侧的糊糊真人道:「五哥,你们认识司马青衫?」

  糊糊真人的神色立时变了,却好容易平静下来,道:「太认识了!无忧,可还记得上次我和你说过,两百年前的时候,我和公孙三娘、笨笨其实是隶属一个组织的?」

  李无忧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糊糊真人又心灵传音道:「这个组织最初叫乱世同盟,其核心的成员包括我、笨笨、三娘等五人。组织成立最初的目的其实是想整顿乱世,做一番救国救民的大事业,只是可惜,当时恰值你大哥青虚子和三哥文载道开派,四大宗门鼎盛,人心难以归附我们,组织的首领,也就是我们五人的大哥,渐渐的偏离了自己最初的信仰,倒行逆施,被人称作乱魔盟,我和笨笨不忿其作为,先后退出了这个组织,后来传说大哥被古兰魔族第一高手燕狂人击毙,组织也随即烟消云散。只是没有想到,我此次出山不久居然先后遇到了三娘、笨笨,今天……今天……」

  「今天又遇到了你们老大,而他居然化身成为了司马青衫是吧?」

  「正是如此!」

  李无忧点了点头,心想这才合理吧,之前司马青衫在梅林里表现出来的功力虽然不及自己,但比糊糊真人却要高上一筹,没有两百多年的修为这是无论如何不可能的。他正自沉思,忽听玄武门外一阵喧哗之声,紧接着夜梦书跑了进来,报道:「禀告太子殿下,宫门外来了一三十多个画师,说要献上京中画师合画的万龙图以贺殿下登基之喜!请殿下定夺。」

  众大臣一时都是极其亢奋,不管这件事是否是有人幕后策划,民间百姓私下里给新帝送一副合画的龙,实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必将传为美谈,纷纷请李无忧准许。李无忧之前已听说过这件事,此时自然也不好逆了众人的意思,命夜梦书连图带人放了进来。

  不时画师们进来,呈上一副长十三丈宽两丈的巨大画卷,画上朔风呼啸,流云舒卷,正中一条横贯首尾的青绿色巨龙栩栩如生,只差便要破画而出,整副画笔法统一,风气浑然,若非众画师先前声名此为众人合作,少不得会有很多人会认为这是一人之作。但奇的却是此龙眼珠处却留了一片空白。

  众人正自奇怪,为首一名画师双手捧上一只蘸墨画笔,笑着解释道:「殿下乃真龙天子,由殿下亲自来点睛,这条龙才算是真的活了!草民恳请殿下点睛。」

  众臣恍然,齐声称善。李无忧不扔扫众人的兴头,接过画笔,便要动笔,忽觉乾坤袋内小白一阵乱颤,他心头一动,笑道:「不急,不急,你们先护着此画待在一旁,待本王得登大宝之后再点一条真龙不迟!」

  众人听他如此说,大多也是叫好,只是众画师却露出遗憾神色。

  正自热闹,忽见朱太监自殿内跑出,以太监独有的尖声尖气大声道:「皇上有旨,宣太子殿下觐见!」

  一时场中的气氛沸腾至顶点。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82楼 发表于: 2007-12-08
第一百三十七章永不相背

 

  清风微拂,艳阳高照。

  李无忧看了看身边诸女,各人都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示意无需顾念。他也点了点头,传音给糊糊、笨笨和宋子瞻三人,示意他们留意司马青衫后,当即纵身掠起。

  此时他有意卖弄,使前世所创的梦蝶心法将自己幻成一条金龙的形状,飞过金水河时也并不直过白玉桥,而是先飞到桥下,然后贴波穿过桥底,再飞上桥头,接着在落入桥下,如是九次,才越过白玉桥,之后便如经天长虹,直落到九十九重白玉阶梯后的正大光明殿门前才现出真身。众大臣和百姓多不知道世上居然有幻龙之术,都是惊呼连连,只道真龙天子继位之时终于现出真身,都是顶礼膜拜不止,而少数几个有见识的人则是暗自佩服他善用舆论,心中各增信心或戒心。

  大殿之上,楚问和皇后舟雪已经正襟而坐。

  李无忧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国母。舟雪是一等一的美女自不待言,近五十的人看起来居然不足三十的样子,琼鼻凤眼予人高贵典雅之感,配上一袭凤袍,又说不出的雍容,而她最大的特色却是身形高挑——李无忧终于明白楚问非到万不得已不带她参加活动了,试想带个女人来,坐在那里居然比你还高上半个头,不是自己找刺激吗?

  按说自己是第一次看到舟雪,但不知为何李无忧却奇怪的觉得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她。另一点让李无忧觉得奇怪的是,楚问这老家伙今天似乎精神有些委靡,莫非因为就要离开皇宫了,昨夜居然是连夜加班?

  朱太监将李无忧领进大殿,便按照惯例出去了,并顺手带上了门。偌大一个大殿里,只剩下了三个人,一时竟说不出的空空荡荡。

  「大胆!」谁也没有想到开场白居然是舟雪说的,而且还是如此的匪夷所思,「太子,你居然带剑闯入殿来,莫非是想立帝后便要弑父弑母吗?」

  李无忧暗自骂了声娘,原来新帝见旧帝果然是不能带剑入宫的,只不过之前楚问为彰其功,一直是准许他带剑上殿,此刻一时疏忽被对他不爽多时的舟雪抓住,这件事立时便可被夸大其辞,平生变数。

  见李无忧一滞,楚问和舟雪却都笑了起来,楚问道:「傻孩子,皇后逗你玩的!之前皇后就给朕说了,早听说你屡立战功,已超越军神,多次要朕向你借剑一观,说是要看看究竟是何等样的神剑能创造出如此的丰功伟绩来!还不把剑呈上来吗?」

  李无忧这才松了口气,暗里恶毒的想:「臭娘们要借剑怕更多的是想看清楚究竟是那一把剑杀了自己的儿子,牢记此仇罢了!只不过这仇怕你一辈子也是没机会报了……」心中念转,口头却连声称谢,解下腰间无忧剑,缓步上前,双手呈了上去。

  舟雪接过剑,「锵」地一声拔出,剑身正好落在了轩窗阳光的入口上,一时间只见满殿霞光璀璨,剑气纵横。

  剑光正好扫过双眼,李无忧微微眯缝了一下眼睛,但在这一刹那之后,他立觉不好,想要做点什么,却已然迟了——剑光一闪间,无忧剑已然划过了楚问的脖子,而后者竟然连闪避的意识都没有便已倒了下去,只留下了眸子里的惊讶和满脸的不信——他惊讶和自己同床几十年的枕边人居然是个绝顶高手而自己居然一无所觉,他不信登峰造极的葵花真气居然在这一剑近体前毫无反应,他不信这一剑自己竟然避不开!

  李无忧大惊,在楚问倒下那一刻,一种比当初朱盼盼自杀更巨大的悲痛刹那间充塞了他整个心灵,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个还不知真假的老爹居然已经在他内心占据了如此的地位,莫非这就是父子天性,血肉相连?这个念头还未闪过,他人却已扑了上去,前世锤炼了千万次的扑蝶手不假思索使出,一把躲过了无忧剑,同时另一只手一招蕴涵十层劲道的融合了红袖绝技阳关三叠和心有千千结的掌力已然递出,在他和舟雪的咫尺之间,刹时竟仿佛是多了千万只手,后者虽然拼命想闪躲,却哪里能够?被一掌正中小腹,狂喷一口鲜血,飞落下龙椅,撞开了正大光明殿的大门。

  「李无忧弑君了!快救驾!」被这一掌击中的舟雪居然没有死,而且站了起来,斜倚着门框,大声地叫了起来,鲜血顺着她凄惨的大叫声不止的流了出来。

  「保护皇上皇后!」舟落霞大惊,一面指挥附近的上万御林军包围整个正大光明殿,一面飞身掠了上去。同一时间,场中所有会武术的人,或施展轻功,或施展御风术,全数冲到了大殿之内,而百姓们却惊惶失措,朝玄武门奔逃。

  「经过哀家昨夜的劝导,皇上终于改变主意不将皇位传与李无忧这逆贼,谁……谁晓得这逆贼居然当即翻脸,弑君杀母,若非哀家见机得早……已……已经遭了他的毒手!」被舟落霞搀扶着的舟雪虽然看上去脸色惨白,气若游丝,但却依然撑着将话说完才晕了过去。

  她说这话的同时,所有的人都看见,大殿之上,龙椅之旁,李无忧手持一把染血的长剑,双目赤红,而楚问的尸体正倒在他的足下,满脸的不信之色,这一切,正为她的话作了完美的诠释。

  「皇上!」「皇后!」「无忧!」「老(相)公!」无数人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其中有众大臣看见楚问的惨状惊呼,有六女惊叫着什么也不顾,和宋子瞻、糊糊真人和笨笨上人一起闯到了李无忧身边,还有就是舟落霞摇着舟雪的脖子,大声地哭,她身边的文武大臣却都看见舟雪腹部有一块衣服忽然碎成粉末落了下来,而原来的地方露出一个连透三层衣服的手印,与之对应的雪白的肌肤竟已变做了火红色。

  那个手印的大小,正和李无忧未持剑的手掌大小一般无二。

  「居然真的是无忧剑!」宋子瞻已经检查过楚问的伤口,蓦然叫了起来。虽然她打死也不信李无忧会杀楚问,但事实就在眼前,却让她一时呆住。

  「黄公公已经验明伤口!来人啊!李无忧弑君夺位,给我拿下!」这一声却是司马青衫和耿云天一起说的,似乎宋子瞻的话就是圣旨,两个人居然不约而同的下了一样的命令。

  在楚问颁布和取消对李无忧的通缉令之后,大楚国几乎人人皆知黄公公是楚问最宠信的一个太监,并且武功高强,当日秦州事件,全靠他和李无忧联手才打退了击杀靖王并想嫁祸给李无忧的恶徒宋子瞻,此时听到他认定是无忧剑杀了皇上,而丞相和太师又同时下令,所有便要蜂拥而上。

  「各位且慢!」一个清脆的女声忽然响起,仿佛是一道清泉在各人的心头流过,刹时浇灭了众人心头的怒火,「无论怎么说,太子杀害皇上都只是皇后一面之辞,大家也仅仅是从所见的各种痕迹来推断,凭什么就认定皇上是太子杀的?而不是皇后自己作恶嫁祸?毕竟皇上乃是一国之主,大统传承,何等大事?岂会因为妇人怂恿便朝令夕改?而众所周知的是,皇后一直误会太子杀了她儿子!若是你们没有看见眼前这些假相,皇后和太子一起出来,你们更会相信是谁杀了皇上?」

  说话的却正是寒山碧。她平时看来总是温柔带笑,风情万种,一旦认真起来,却是话锋咄咄,锐气逼人。众人闻言都是一滞,暗想此事果然是疑点重重。

  「大家不要听她的!各位想必还不知道,这妖女就是江湖上有名的寒山碧!」耿云天忽然叫了起来,「她和李无忧一直狼狈为奸,此刻当然要为他辩护了!」

  「寒山碧!」所有人都叫了起来!虽然江湖上早有传闻说妖女寒山碧和李无忧有染,并且和古长天的脱困出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大家都不怎么信,因为这两个人一个是深通正道四大宗门的正道大英雄,另一个却是声名狼藉的魔道妖女,身份悬殊,谁也不信他们会走到一起,众人听了都只当是笑话,却万万料不到原来她早已是李无忧身边六个美人之一了。

  「你们……你们怎么不讲道理啊?」叶秋儿忽然哭道,「碧姐姐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坏?」她话才一出口,李无忧和寒山碧都是暗自叫糟。本来这个时候,李无忧无论怎么自我辩护,都远远不及旁人的话,而寒山碧是诸女之中最有头脑的,见到她进来,李无忧便放弃了辩护,将一切都交到了她手上,此时即便耿云天说她是妖女,只要后者不承认,那就不会影响她的话的力量,而只要她能将众人镇住,以李无忧的智慧,再加以解释,相信不难水落石出。现在被叶秋儿这么一搞,顿时便是之前的努力都付诸东流。这丫头平时精灵透顶,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老摆乌龙!

  果然,场中众人立时嘘声四起。妖女说的话,即便再有理,那都是妖言惑众!场中的人都认定她的真实身份,庆幸自己又都恢复了「理智」,当即喊杀着就要扑上来。

  「谁敢动我家元帅?」御林军正要硬着头皮上前,殿外忽有阵阵排山倒海的大喝,声威之壮,直如千军万马疯狂咆哮,殿中所有的人气势顿时为之一夺,再不敢上前。却是驻守在玄武门那三千无忧军。

  之前舟雪喊出楚问遇刺,百姓们和一些没有风骨的文臣受惊逃出广场,王定和夜梦书等人立知不对劲,但那五千百姓从那小小的玄武门口奔出端的是如鱼跃龙门,大大拖延了无忧军的救援速度,以至直到此刻才赶到。

  但他们才一近到殿前,却立时落入了另一个圈套,紧邻正大光明殿的清华宫和紫霄宫便有大批着金甲的御林军冲了出来,持弓带剑,将他们围在当中——策划这次阴谋的人并非不知兵贵神速,而是想一网打尽。

  李无忧见外面金灿灿的一片,那些御林军少说有三万人之多,当即吸了口凉气,终于开口喝道:「所有无忧军原地待命,不可轻动!」

  「御林军不要轻动!」舟落霞也摆了摆手,难得的是这个时候她居然还能保持冷静。

  「大家都看见了,李无忧的兵马未经许可就擅自冲了进来,显然是事先预谋好了的,原来他早料到皇上可能会改变主意,事先防了这么一手!其心可诛啊!要不是舟将军事先做了安排,今日大家都要葬生于此,各位还犹豫什么?快杀了李无忧为皇上报仇,替自己雪恨啊!」这次说话的却是王维。由他这个统兵元帅来说这番话,再牵强的附会都立时变得有理有据,众人胸口一热,便扑了上来。

  但才一上前,便见眼前绿光乱闪,听得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惨叫不绝,好几名有名的武将包括王维自己竟然都摔得鼻青脸肿,余者再不敢前。

  「寒山碧的话不可信,难道我朱盼盼的话也不能信么?」人群里,朱盼盼手持玉笛苍引,缓缓走了出来。她本来就风华绝代,此时美目流转,其中暗含煞气,却又多了一种与众不同的风貌,场中男女,一为之风华倾倒,二则慑于她刚才那一击之威,都是不敢喘息。

  却听司马青衫冷笑道:「人以类聚,你明知寒山碧是妖女,却依旧和她在一起,却不是妖女是什么?早传闻你艳名播于四海,谁晓得你是不是想向她请益几招伺候男人的招数呢?」

  「竟然侮辱我孙女!找死!」这话说得极端下流,当即便惹怒了宋子瞻。却也不见她如何作势,便已然偷过了五丈之距,一刀砍到了司马青衫胸前。

  众人都是失声惊呼!一面惊的是宋子瞻在这一叫里居然露出了字正腔圆的女声,原来黄公公竟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另一方面,却是谁都知道司马青衫只学了禅林的二流功夫,实在难登大雅之堂,黄公公却是几可和宋子瞻抗衡的人物,这一剑如何能够抵挡?

  但除开糊糊、笨笨和李无忧三人外,所有的人都惊呆了,那剑快刺到司马青衫衣服时,却被他右手两指夹住,同时喝道:「青梨刀!原来你就是宋子瞻!」

  下一刻,众人只觉得二人间似有光华一闪,只听得咔查一声,宋子瞻已经倒飞而回,手中刀已只剩下半截,而另一截断刀却已经插在了她心脏所在。

  那两截刀都是青光夺目,其上更有阴纹古篆,果然便是传说中威震江湖近百年的魔道第一人宋子瞻的成名兵器青梨魔刀。

  难道黄公公竟然真的就是宋子瞻?

  「外婆!」朱盼盼大惊失色,忙上前抱住了宋子瞻,李无忧和诸女也围了上来。

  司马青衫得势不饶人,眼见宋子瞻已是身负重伤,依旧一步一步走了上来,同时喝问道:「你可是那魔头宋子瞻?」

  宋子瞻眼前一片漆黑,觉得自己全身陡然间再找不到一丝力气,但听到司马青衫问自己的名字,毕生的骄傲容许不得半点亵渎,当即哈哈大笑道:「不错!我就是让你们这些可怜的人恐惧了一辈子的宋子瞻!哈哈,哈……」笑声未绝,却已是磕然长逝。

  糊糊真人和笨笨上人对望一眼,都是脸色惨白,心道:「过了百年,老大的洞金指竟然到达了如此境界!」

  围攻的众人也皆是呆住,随即却是欢呼如雷。魔道第一高手宋子瞻居然被司马丞相一招解决,那丞相的功力怕已通神!今日要除掉李无忧这逆贼实是易如反掌了。众人却不知司马青衫的实力固然是要高出宋子瞻一筹,但真的交手,怕也要到千招开外,只是宋子瞻一时轻敌不查,才被司马青衫有机可乘,而洞金指乃是世上几种上乘武功之一,讲究的就是一招便置敌于绝境,胜负之间其实玄妙得很。

  司马青衫一击得手,心头大定,当即朗声道:「各位都听见了!黄公公原来真的就是宋子瞻!不用说,当日秦州之事,本来就是宋子瞻和李无忧二人合谋杀了靖王殿下,居然还来蒙骗皇上,安知当日验血的时候,他们没有作假欺瞒圣上?李无忧极有可能不是陛下的亲子!」此言一出,立时风云变幻。众人想起当日大殿验血的时候,采李无忧和楚问血样的果然都是宋子瞻,以她高深莫测的武功,随便玩个偷梁换柱,实在是易如反掌之事,一时间人人都对李无忧的太子身份产生了质疑。

  「老匹夫,姑奶奶和你拼了!」平生不骂人的朱盼盼忽然吐出一句脏话,一动身形便要朝司马青衫扑上去,却被眼疾手快的李无忧一把从后制住,交给糊糊和笨笨二人看好,只是他陡然经历如此大的变故,心中也是乱成一团麻絮,他知道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司马青衫和舟雪等人一起设置的圈套,但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司马青衫能得知宋子瞻的身份的。

  却听司马青衫又道:「妖女寒山碧、魔头宋子瞻的孙女,如我法眼无差的话,这位着绿衫的姑娘应该是千年蝶妖吧?而这位穿白绸的姑娘就是金凤玉露楼的当家杀手唐思姑娘吧!李无忧!你看看,你身边的女人不是妖女魔女,就是杀人不眨眼满手血腥的!乾坤朗朗,人心昭昭,试问,你叫我等如何能信如何敢信你不是欺世盗名之徒、万恶奸邪之辈?」

  「司马青衫!诸位姐姐冰心玉骨,你什么都不知道,在哪里胡说什么?」慕容幽兰一直被李无忧示意不要说话,此时终于再也忍不住,出口反驳。

  「你又在哪里胡说什么?还不到爹这里来!」忽听殿外一个声音怒喝道,人群自后面分开,一名中年儒生走了进来。

  李无忧看到这人正是失踪多日的当今大楚国师慕容轩,头立时又大了不少。自回京之后,他便多次派人去国师府,而慕容幽兰也亲自回去过几次,却每次都没有见到慕容轩,问起下人说是云游未归。李无忧当时心里就存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今日却忽然现身,断然不会是雪中送炭,而是落井下石来了。

  果然,见慕容幽兰脸露喜色似要求他帮忙,慕容轩又喝道:「小兰,你看看你所钟意的人都和些什么人为伍?如今大是大非面前,你若再迷途知返,我慕容轩今后就再没有你这个女儿!」

  慕容幽兰顿时怔住,她显然料不到自己离京之前还极力支持自己嫁给李无忧的爹,再次见到的时候却又变了脸。

  而这一次是众目睽睽之下。

  她自幼丧母,慕容轩对她溺爱甚深,父女感情与别人又自不同。只是她对李无忧用情之深,却也已非朝夕,磐石之坚,也不外如此。

  一边是爱人,一边是亲人,叫那纤纤弱女如何选择?

  泪水夺眶而出。

  所有的人都在这一刹那屏住了呼吸。

  但那一犹豫却只有千万分之一刹那。一抹泪水,慕容幽兰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满脸是坚定,斩钉截铁道:「好!咱们一刀两断吧!」

  一片叹息,却夹杂着一阵低低的欢呼。

  慕容轩脸色铁青,却没有再说什么。司马青衫也是一阵失望,他没有想到慕容幽兰居然如此的有决断,如此的坚定不移。但下一刻,却有人站了出来,也是这样的决断,这样的坚定不移,却惊住了几乎所有的人。

  「小兰,你实在太不孝了!」叶秋儿缓缓地说。

  意真情切的模样。却吓傻了所有的人。

  她却没有理会,人海之中,却仿佛只有自己一人在舞蹈:「小兰。到了今时今日,难道你还看不清楚李无忧的真面目吗?他一心想做皇帝,不择手段,最后甚至连一手提拔自己的皇上都忍心杀害!可昨天晚上……」这个时候,她眉锋都粘上了寒冷,语速陡然快了起来,「他明明答应我即便今日有任何意外,也绝不会以武力解决问题,可现在,那把剑上流的又是谁的血?李无忧,你回答我,你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

  「这是不是你写的?永不相背,永不相背的啊?」叶秋儿掏出一张白布,大声地叫,软倒在地,泪下如雨。

  李无忧看得分明,这正是昨晚他亲手所书那八个血红大字:丈夫一诺,永不相背。

  假作真时,远比真更让人信服。所有的人蠢蠢欲动。

  望着那张声嘶力竭的模样,那人义愤填膺的模样,那人决绝冷漠的模样,李无忧忽然想笑,但他笑不出来。他想解释,但他能告诉天下人,自己的女人说的都是假话?他能告诉天下人那八个大字的意思其实是说自己永远不会再娶第七个女人?他能告诉天下人,自己其实不认识这个女人?

  不能!所以他只是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声。他身边的女人们都或茫然或愤然地望着那个自己熟悉的姐妹,那个曾经娇俏可人如今面目狰狞的姐妹。

  原来最大的痛不是源自敌人的剑刺在身上的感觉,而是有冷刀从你内心捅出来。

  「是我写的!」李无忧终于地答。原来所谓的永不相背只在梦里,而现实是你要永不相背的人却先背你而去。

  叶秋儿蓦地站了起来。从来没有一刻,她如此的意气风发,她指点着慕容幽兰,她指点着李无忧,指点着整个大殿上所有的人,义正词严地说:「从今天起!我,玄宗门下弟子叶秋儿,和这个叫李无忧的男人再没有任何关系!」

  所有人都惊住!只有糊糊真人不禁冷笑,含糊不清地念道:「玄宗,呵,玄宗门下啊……」

  「……而这一刻,我将指正他是谋杀大楚皇帝楚问陛下的真凶!其实昨天晚上他就已经知道皇上可能会改变主意的消息,于是预谋杀死皇上和皇后,造成她们二人自相残杀的结局,他好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在我规劝下,他终于答应顺其自然,他写下了这张凭据,但是……但是你们都看到了!什么丈夫一诺,全他们是狗屁,李无忧,凭你也配叫大丈夫吗?」叶秋儿激烈地叫着,将那张白布撕成了两半,接着叠到一起再从中撕破,四片,八片……临空抛向李无忧,一如千万白蝶飞舞。

  有时候,言语其实比刀剑更能让你创伤更重,因为刀剑可以躲避,但言语让你百口莫辩。因此白蝶飞舞里,李无忧悲痛地望着叶秋儿,却无法「狡辩」。

  「大家都清楚了事实的真相,还犹豫什么?杀了李无忧和他的附逆,为皇上报仇!」司马青衫大叫着,一马当先朝李无忧和他身边的五个女人冲了过去。

  他身后,人潮涌动。

  殿外御林军和无忧军也开始了交戈,箭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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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83楼 发表于: 2007-12-08
第一百三十八章僵尸蝶舞

 

  困兽犹斗,所以世上没有人会坐以待毙。

  李无忧虽然心痛如绞,几要神销魂融,但眼见司马青衫攻近,他依然知道闪避,同时出剑抵挡,反击。

  糊糊真人和笨笨上人乃是和司马青衫、李无忧同一级别的高手,眼见李无忧抵住了司马青衫,且并无败相,都是同时松了口气,二人身法闪动,一动念间便将上百名攻进来的大内高手和武将制服,一时心情很是愉快,想要上前帮慕容幽兰诸女,但却随即发现这些丫头居然人人厉害非常,不是远远便用法术将想近身的人搞定,就是剑气纵横,将所有的围攻者都控制在了丈许之外,一时并无能近身之人。二人皆是啧啧称奇。

  却不知朱盼盼的苍引是神器,寒山碧手持的风华刀是仙器,若蝶的情丝不惧五行之物,而慕容幽兰手里拿的也是李无忧得自府内密穴的上古神兵之一的盘子剑,即便身无重宝的唐思也本是名列正气谱前十几名的高手,这些日子众女经李无忧指点,个个突飞猛进,而此刻更因李无忧的受冤,各含怨愤,出手间哪里还会留情?一时间只见场内各种颜色的法术光华乱飞,各种有形无形的剑气四处飞散,本来包围着殿口的上万御林军和大内高手虽然在箭雨的掩护下,悍不畏死地冲了上来,但却也只是造就了一堆堆尸山而已。

  舟落霞眼见如此,当即令御林军牢牢堵住门口,不要再冲进,在外面放冷箭即可,她自己却迎上了寒山碧。另一方,慕容幽兰却对上了她极端痛恨的叶秋儿。王维对上唐思,慕容轩却对上了朱盼盼,至于若蝶却谁也没有料到她的对手居然是一直名不见经传的礼部尚书陆子瞻。所有的人居然都是棋逢对手!原来所有的人先前都隐藏了自己的实力。江湖中果然是卧虎藏龙,不真正的交过手,谁强谁弱,其实并无定数。

  每一人都有了对手,糊糊真人和笨笨上人自重身份,不愿和晚辈动手,更不屑围攻,居然跑到龙椅上坐了下来,挑着果品糕点细细品尝起来,整个大殿,别人都打得死去活来,这两位顶级高手反而却最闲得无聊。

  这个时候,名震天下的无忧军也终于向世人展示了他们的风采,他们先是在外围那三万御林军包围他们时候摆出了一个古怪的阵形,凭借各人之间的策应掩护硬是在没有一人丧生的情形下躲过了箭雨,随即阵形再变,也开始放箭,但这三千人的箭却是例无虚发,几乎每一支箭都正中一名御林军弓箭手的咽喉,只震得外围的御林军心魄为夺,谁也不敢再上前。便在外围御林军一迟疑之际,王定指挥着这三千人纵马越过了金水河,朝内围的御林军扑了上来,人未至,箭已发,后者促不及防,纷纷中箭倒地,到他们射第二波箭时,其余御林军终于反应过来,进行了抵抗,但这三千无忧军乃是无忧军精锐中的精锐,人人武功高强,所带的皆是八百步的硬弓,每次皆是运功开弓,其速之快匪夷所思,而每一支箭上皆带有发箭人的真气,御林军虽然也多是高手,但比之无忧军却是差得太远,即便是正面冲锋情形下,能挡住这些劲箭的也不足一半,而无忧军拈弓搭箭之间也几乎任何停顿,前箭才落,后箭又至,几乎是无可抵挡。

  眨眼间,那封住正大光明殿门的一万御林就已经死伤过半,而无忧军却已经冲到了殿门口,剩余的御林军立时溃败,舟落霞想阻止这种情况,但军心已散,纵是军神在世也是回天无力,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舟落霞才看清了御林军同血与火中锻炼出来的无忧军的差别。

  但就在无忧军要杀进殿内之时,殿门口忽地无端的飞出了一群蝴蝶,那些蝴蝶少说有上万只,每一只都颜色绚烂,合到一起,五彩缤纷,本已是一处奇观,但下一刻,那些扑闪着翅膀的蝴蝶陡然只只变得快如疾箭朝无忧军士兵飞去。万只蝴蝶一起出动,便如下了一场华丽的彩色流星雨。

  群蝶扑出,毫无征兆,其速又快,如箭离弦,无忧军士兵首当其冲,躲避不及,刹时便有上百人被蝴蝶扑中,而诡异的是这些蝴蝶都是无一例外地扑到了无忧军士兵的额头。被扑中的无忧军士兵脑门流出黑血,一命呜呼。

  后面的无忧军士兵见了大恐,却虽慌不乱,纷纷持弓射击,只是那些蝴蝶来势实在太快,众人刚搭上箭,群蝶便已到了眼前,无忧军士兵无奈只得弃箭拔刀去砍,但被钢刀砍中之后,那些蝴蝶却并不丧命,而是化为两半,绕过刀锋依旧直扑后者脑门,片刻间便又有数百无忧军士兵丧命,只得各自拿刀去封蝴蝶的进路,而不敢将其杀死,但蝴蝶上万,速度又快,无忧军士兵武功虽强,却终非绝顶高手,死伤连续不断,只能且战且退。

  「王定!太极如水,无所不在,快结太极八卦阵!」李无忧虽然在和司马青衫缠斗,但他心有千千结,同时便又分出了上百道心意关注旁边各人的战斗,眼见无忧军受挫,忙大喝着出声指点。

  太极如水!王定如梦初醒,当即命剩余军士组成了任何一名无忧军士兵都已演练过上千次的太极八卦阵。八卦阵其实并非只能在平地时能布,其实只要懂得天时地利,便是山坡陡壁依旧可以布阵,而百万人可成阵,十万人可成,三五人依旧可成阵,王定虽然聪明,以前却只领悟了后面半段道理,却没想过前面半段,此时听李无忧一喝,陡然醒悟,当即便令士兵们不要管地形,只要各自踏足,按原来的位置站好。

  这些无忧军精锐中的精锐,都是悟性其高之人,虽然以前并未有在大门口、台阶和桥三片相连的建筑物上结阵的经历,但经李无忧一喝,却都是明白过来,再不管足下地形束缚,只当如履平地,摆下了一个圆形的太极八卦阵。

  从李无忧大喝到众人结阵,说来虽长,其实也就是刹那之间发生的事,但群蝶此时却已咬死了上千名无忧军士兵。大阵结成,群蝶飞到近前的无忧军士兵三尺时,如同撞到了一面无形的铁壁,再也不能上前半寸。蝴蝶如有灵性一般,陡然减速,开始迂回从侧面和上方进攻,只是很可惜,太极圆融,任何一处都是一样,任这些蝴蝶速度再快,从任何的角度进攻,每一处都是不能通过那三尺之距。

  两千无忧军,明明白白地站在那里,却仿佛忽然间被罩了巨大而坚硬的玻璃罩幕,将任何的东西都自动地隔在了他们三尺之外,无孔可入。交战的诸人余光瞥见这一幕,都是啧啧称奇,暗想无忧军纵横天下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群蝶久攻不进,亦是有灵性一般围在了大阵之外,并不着急进攻。无忧军众人正松了口气,却觉得眼前一花,那群蝴蝶却每一只都化成两只,而新生成的蝴蝶却又再化为两只,片刻间,那万只蝴蝶居然化出了百万只之多,覆盖在那三尺之外,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将正大光明殿方圆百丈,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时只见彩光潋滟,说不出的壮观。外围的御林军何曾见过如此古怪奇景?只吓得人人落荒而逃。还有一些颇有风骨的文臣和一些胆大包天躲在某些隐蔽角落里看热闹的百姓一时也恨不得父母少生了八双腿,偷偷逃命去也。

  但那些蝴蝶的速度实在是快如闪电,几乎是在发现他们的同时,便席卷过来,到彩光过时,地上已经多了两万尸体,但与先前的无忧军士兵头流黑水不同,彩蝶群飞走后,地上剩下的只是一片白森森的骷髅。

  大殿之上,诸人几乎都用余光瞥见了这一幕,除开少数几人外,都是忍不住满身都是寒意,几名美女更都是忍不住吐了出来。李无忧却是心头一动,猛然想起自己曾听前世的师父说过,这种蝶叫做僵尸蝶,被他们咬中的人不是变僵尸就是变骷髅,而且似乎还会……他正想着,殿外的彩蝶再吃掉御林军后,速度陡然提高了十倍不止,再次向无忧军的阵形发出了冲击,这一次倒是冲了进去两寸,但接近最后那一寸时,却立时有一股十倍于先前的速度反击出来。被反弹的蝴蝶和后至的蝴蝶撞到一处,闪出一道彩光,同时消失不见。

  无忧军眼见御林军的结局本已是又惊又恐,几乎要不战自溃,此时见此却终于士气大振,心知自己能否活命全看这个大阵是否会被攻破,各自默运念力加强稳固阵形。但可怕的是那些蝴蝶却再次进行了分化,迅速补充了损失,依旧一波接一波不间断地冲击着太极阵。

  人蝶进入了相持。

  「小心被蝴蝶咬死的尸体……」忽有一个颤抖的声音叫了起来。李无忧惊了一惊,分出心意「看」去,却见糊糊真人和笨笨上人两人不知何时已瘫坐在龙椅之上,脸色惨白,满眼恐惧,双手颤抖着,糕点落地而不自知,而发声的却正是原来身高九尺气若洪钟的笨笨上人。

  「王定!小心被蝴蝶咬死的尸体!不要乱!」李无忧躲开司马青衫一指,朝殿外大吼了一声,因为这个时候他看到了地上那上千的无忧军士兵额头上黑光一闪后,居然如僵尸一般跳了出来,正呼啸着朝门外飞去。

  僵尸的实力实在是非同小可,居然突破了那三寸之壁,直直地冲入了太极阵中,而那百万蝴蝶也跟着飞了进来,无忧军士兵立时被淹没在彩色的海洋里。

  下一刻,那个海洋却分成了两条首尾互接的鱼的形状。李无忧暗自松了口气,因为他看出这正是太极阵的鱼龙变,那就表示无忧军虽然被彩蝶包围却并未溃败。这个时候,他身上的乾坤袋里忽然又动了一动,他猛然惊醒,自己怎么这么糊涂?白虎不正是天下妖魔的克星吗?当即默一念咒,乘着自己和司马青衫劲力碰撞后退的刹那将小白放了出来。

  小白才一出来,便化作了白虎之形,也不用李无忧指挥,长啸一声,化作一道白色的闪电,朝殿外扑去,但它刚扑到殿门口,却见一道彩色的闪电对撞过来,「乓」地一声,小白的身体重重砸在了大殿的中央,只震得所有的人都是一惊,随即分别退到司马青衫和李无忧身边,一时都是茫然不解,齐刷刷朝门口望去。

  不知何时,舟雪竟然已经醒来站在了门口,整个人的气质和刚才昏倒前顿时有了大大的不同,而她的右手里正拿着一个非金非玉的古怪梭形物体,阵阵五颜六色的电流在梭的外围激速流动。

  「僵尸蝶,日月梭!四娘,果然是你!」众人茫然里,糊糊真人和笨笨上人两人却同时叫了起来。

  「可不就是我了?」舟雪风情万种地笑了笑,忽然一梭朝自己的脖子砍去,顿时鲜血飞溅,人头落地。众人惊呼声里,她脖子断裂处,却又慢慢冒出一颗人头来。鲜血敛去时,再看那张脸,却比先前的舟雪美了十倍不止。

  除开有限几人,众人都露出不可思议神色来。

  「你……你是谁?我阿姨呢?」舟落霞大惊,惶恐地后退,软在大殿的一根大理石柱上。

  「公孙三娘,你竟然还没有死?」舟雪尚未回答,李无忧却先叫了起来。

  「这不是三娘,这是三娘的双胞胎妹妹,普天之下唯一拥有换头绝技的公孙四娘!也就是我们的好四妹,原来那个皇后舟雪早已被她害死了。」糊糊真人叹了口气道。

  换头法!众人闻言都是惊呼连连!传说中这种法术能将别人的头移到自己脖子上,同时让自己的头缩小,缩进脖子里,这样非但借来了死者的容貌、声音,甚至还有其记忆,可说是天下最天衣无缝的伪装大法。众人听这女人居然会这门法术,无论敌我,都觉毛骨悚然,再看这女人美丽的脸时便多了几分怪异。

  李无忧也是恍然大悟,难怪刚才这女人那一剑竟连楚问也躲闪不及,而中了自己一掌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原来这女人竟然是当年乱魔盟的老四所伪装啊!

  「呵呵,难得二哥还记得小妹,快两百年不见了,你可是越来越英俊了啊!哟,这不是五弟吗?好好的,怎么也和你二哥一样发疯,去出什么家,当什么和尚?你难道不知道红尘多美妙么?」公孙四娘烟视媚行地走向糊糊真人和笨笨上人,后者二人却似乎对这绝代美女畏如蛇蝎,敷衍着,却各自躲闪不迭,最后见躲无可躲,竟遛到了李无忧身后。

  李无忧刚借空看过小白的伤势,暗暗心惊不已,倒不是那一道闪电所造成的物理伤害有多大,而是那随电而来的似乎还有一种奇怪的阴阳比例不断变化的毒,他一时竟是无法破解,只得将其冰封,掷回乾坤袋里,眼见糊糊二人对这女人如此惧怕,一时也提高了警惕,横剑挡住其去路,冷声道:「原来你就是公孙三娘的妹妹,难怪一般讨人厌恶!识趣的赶快滚吧!」

  「哟!太子殿下怎么忽然这么大的火气?要不要奴家帮你降降温啊,保证比我姐姐的功夫好哦,呵呵,对了,你这小子才十几岁,怎么居然认得我姐姐……风华刀!」公孙四娘本是美目流盼,风情万种,但一看到寒山碧手上的风华刀,不禁变了颜色,「风华刀居然落到你手上,我姐姐呢?」

  「令姐受菩萨点化,已经去西天参大欢喜禅去了!」李无忧不动声色答道。

  「是你杀了她?」公孙四娘大怒,手中日月梭上的光华顿时也随之颤抖不绝。李无忧微微皱眉,暗自上前半步,挡在了众女之前。

  「四娘,别急动手,到大哥这里来!」司马青衫忽然淡淡道。

  公孙四娘滞了滞,司马青衫那淡淡的声音却有着无穷的威力,她强忍着恼怒,转身回到了本方阵营。

  司马青衫笑道:「何必那么着急动手报仇?咱们先和他们耗着,等一会你那群僵尸蝶吞了他的士兵,然后再将他自己和他的女人全都变成僵尸,哈哈,你不觉得这样比直接杀了他更过瘾吗?」

  李无忧的脸色立时变了,刚才和司马青衫交手的时候,发现他的功力竟在几天之内似乎又提升了好几成,已和自己相仿佛,而他那套洞金指更是无坚不摧,无所畏惧,居然能直接和无忧剑相撞而无事,另外他身法之快也是不容小觑,自己多次使用小虚空挪移,依然无法占得优势,真后悔那日没有将他杀死,以至留下今日之祸。而他刚才暗自留意其余各方交战情形,慕容轩竟也已是今非昔比,竟然战拥有神器的朱盼盼而不落下风,那个耿云天更是深藏不露,居然和若蝶斗得旗鼓相当,糊糊和笨笨两头猪却对公孙四娘畏若蛇蝎,看来今日之事,少不得要……

  他正自转念,却听叶秋儿冷声道:「如此背信弃义之人,变做僵尸,岂非便宜了他?不如直接挫骨扬灰算了!」

  眼见公孙四娘现身,真相已是呼之欲出,背信之人却口口指责别人背信,众女闻言无不大怒,纷纷呵斥,便是舟落霞也皱了皱眉,但李无忧此时却已想通了好多事,只淡淡道:「叶姑娘,风寒露重,小心伤了舌头令师会心疼不已!」

  这淡淡一句话,却让叶秋儿脸如死灰,她蓦然大怒,手指了指李无忧,似疯了一般大笑道:「你还是不明白!不明白啊!哈哈哈哈!」说时冲出大殿。

  「叶姑娘!」司马青衫叫了一声,但外面光影一闪,叶秋儿却已消失不见。

  李无忧呆了一呆,但他随即发现,就这么一耽误的功夫,外面那些僵尸和彩蝶竟已彻底将太极八卦阵瓦解,大批大批的士兵相继倒下。他知道再也不能拖了,无忧剑猛地还鞘,右手虚虚一抓,便要取出神剑倚天。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天眼却见一道柔和的白光从玄武门外缓缓移动了过来,细看时,蓝光包裹里一名少女白衣裸足,长发披肩,手持画笔,行步之间,足不粘尘,一如仙子——却是秦清儿!他呆了一呆,抽取倚天剑的姿势终于缓了一缓。

  「清儿,危险!快回去!」太极阵里,夜梦书大声地叫了出来。刚才秦清儿一直随他在玄武门外等候李无忧出来,只是这丫头好动之极,呆了一会就闷不住,自跑到皇宫里四处游玩去了,众人血战良久不见她显身,怎么此刻忽然跑了出来?

  慕容幽兰等人也跟着叫了起来。

  「晚了些吧?」公孙三娘笑,「僵尸蝶其实最喜欢细皮嫩肉的小丫头了!」

  仿佛是为她的话做诠释,上万只彩蝶陡然舍下了无忧军士兵,朝秦清儿飞了过来,而后者竟是置若罔闻,几乎所有的人,无论敌我,都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样一个如花少女,立刻便要变做一堆白骨了。

  但奇景发生了!那上万只僵尸蝶飞到秦清儿身边,碰到那层淡淡的白光,顿时为之止住,无论怎么飞,都再难有寸进。

  众人目瞪口呆。但秦清儿却对一切都视而不见,似乎全然不知道自己身边有上万只随时会要将自己咬成千万块碎肉吞噬的凶物,只是依旧赤着足,缓缓地朝太极阵行去,越来越多的僵尸蝶见此扑了过来,但却依旧难进方寸。

  李无忧眼见越来越多的僵尸蝶被秦清儿吸引了过去,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但同时却也同殿中其余人一样更加好奇,这秦清儿究竟是如何来历,竟然可以在万蝶从中闲庭信步,回头望向糊糊真人,后者却朝他苦笑着摇摇头,示意自己不能说。

  一时所有的人都忘记了动作,只看着那白衣仙女在万千凶物里闲庭信步。

  慢慢地,秦清儿走到离太极阵尚有五丈处,却出人意料地停了下来。她俯下身去,慢慢地从地上拾起一件东西,脸上露出了笑容。

  群蝶的缝隙里,李无忧看得清楚,那正是京中画师一起送来贺他登基的万龙图,这丫头不畏艰险跑到僵尸群里,居然是为了找这个吗?

  众人茫然神色里,秦清儿忽然回眸朝大殿里嫣然一笑,再转过头去,猛地手一扬,将图抛起展开,迅疾伸出画笔,在那巨龙的眼睛出轻轻一笔划了上去。

  猛然之间,一声巨大的吼声从那画卷上传了出来,整个皇宫都仿似颤了一颤,秦清儿的身后,竟有千万道青光射了出来,直冲霄宇,而场中所有的彩蝶却仿佛遇到克星一般,闻声四散飞逃,却似乎被某种力量所吸引,挣扎着,却怎么也飞不出皇宫。

  千余僵尸依旧徒劳无功地攻击着那个太极屏障。

  所有的人都呆住。公孙三娘念动咒语重新召唤那些僵尸蝶,但后者却根本不理他,而是四散溃逃。

  下一刻,那张画卷猛然飞上高空,青光夺目里,画上那条青色巨龙忽然破纸飞了出来!

  「啊!」众人目瞪口呆,不可置信。

  青龙飞到离地约莫二十丈距离,忽然张口一喷,一朵巨大的乌云立时出现在整个正大光明殿的上空,下一刻,青龙又是张嘴一吐气,那朵乌云立时裂开,整个皇宫的上空顿时下起了瓢泼大雨。

  大雨降下时,原本覆盖了整个正大光明殿的彩光顿时为之一敛,随即消失不见,细看时,却是那些彩蝶被雨点一打,纷纷坠落到地,最后化为黑水,融入地底。同一时间,无忧军士兵觉得所有的压力都消失了,而自身也几乎没有力气,颓然坐到了地上,汗如雨下。

  那千余僵尸也被这大雨一冲,顿时全数软倒在地,而他们额头上也分别有黑光消失不见。同一时间,公孙四娘身体猛然一阵摇晃,几乎不能支撑,司马青衫眼疾手快,知是她法术被破身体虚弱,忙一把将她抱住。

  雨过天清,空气似乎也为之一新。

  秦清儿伸出画笔,朝空中招了招手,那条青龙便飞下,落到她身前,秦清儿轻轻抚抚它的头,然后飞身坐了上去。

  青龙飞到殿门口,秦清儿翻身落下,张开了画卷,青龙再次飞入画里。她持卷带笔,优雅前行,人群自动地让开了一条道路,她径直走到了司马青衫和李无忧的侧面。

  「多谢秦姑娘救我兄弟,李无忧感激不尽!」李无忧曲膝半跪,拱手说道。

  秦清儿摆摆手,淡淡道:「不必谢我!我救他们不是因为你,而且我救了他们,却要杀你,你更不必谢我!」

  「啊!」众人皆是大吃一惊。慕容幽兰叫道:「清儿,你疯了吗?」

  秦清儿看了她一眼,忽然躬身朝她拜了几拜,歉声道:「对不起了,小兰!我知道这样做你会恨我一辈子,但是,这件事,我还是不得不做,因为……这是我此次来到大荒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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