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吉姆量产型机甲～
阿瑞斯那高大的背影突然抖动了一下，只见一名体形娇小的女兵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匆忙跑了出去。不想竟撞上了这等令人尴尬的事，我来的还真不是时候。阿瑞斯此时也回过了头来，他那充满血腥的愤怒眼神看来有些恐怖，我只好礼貌地向他说道，“前辈，真抱歉，我还以为你只是一个人，没想到……”
其实我也不知说什么，只怕说多了反而越描越黑，令场面更为狼狈，索性阿瑞斯也立刻打断了我，没有给我机会继续说下去，“臭小子，有什么事啊？！”
而当我将来意告知阿瑞斯的时候，立刻引到了一阵爆栗，脑袋被他敲开了花，显然他对我以这样的理由破坏了他的好事很不满意。在对我使劲地蹂躏了一番之后，阿瑞斯这才火气略减，也终于答应找个地方聊聊，以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这里不得不提一下，前辈是个对于下属很随意的人，他对那些别人认为机密的事情却颇不以为然，虽然还不至于到处宣扬的地步，但对我说时却并无顾及。
给阿瑞斯点上了两杯他最喜欢的“火山喷发”，这是种近似鸡尾酒的饮料，不过喝起来很冲，火辣的感觉一直能从胃部烧到口鼻，上校对这种极度刺激的口味十分中意。上校先慢慢地品了一小口，然后笑着说道，“这次的发现非同小可哦，你可不要说给别人听哦。”
我连连点头，赌咒发誓决不泄露机密，“即便是卡特和艾尔莎来问，我也一定不会说。”
上校仰头将“火山喷发”一口吞了下去，然后张开了嘴巴，大口喘气，脸上也略微有些红晕，一副颇为享受的样子，只等过足了瘾，他才缓缓说道，“这次的确是欧波共和国搞得鬼，他们不但在这里设置了基地，还建立了大量兵工厂和其他辅助设施。按照这几天调查组初步踏勘的结果，光是这里仓库中摆放的舰艇和物质就足以装备一个舰队了。”
我不由惊讶地张大了嘴，不过却没敢大声地呼出来，只是小声地问道，“不会吧，完全没有道理啊！？”
上校说道，“为什么这样做，也只有欧波共和国自己才能解释了。不过联盟的最后通牒已经下达了，相信不用多久，如果他们还不能给出合理的答复，就会下达讨伐的命令了。”
“讨伐？！”，我惊呆了，这样的命令已经很久没有下达了，团结的联盟内部不知为何竟产生了轻微的裂痕，实在不是个好兆头。不过按历史上的惯例，所有背叛联盟的国家结局都十分悲惨，不但彻底败落，而且所有幸存者都将遭到驱逐。只按国力而言，欧波共和国虽然也拥有高度发达的科技，但在联盟里也只是高等偏下，尚不足以只身挑战整个联盟的权威，这样做实属不智之举，简直就是自取灭亡。
前辈显然对我的看法也颇为认同，点点头说道，“包括我们舰队在内，已经有三个整编的舰队接到命令前往米拉达星系外围待命了。如果真打起来的话，讨伐大军总人数至少七百万人了吧，舰只也超过了五万艘，而欧波共和国的正规军只怕连这个数字的一半都不到吧，又是场没有悬念的战斗，没劲！”
我说道，“这样不是更好吗？战斗也可以早点结束。”
“你和我属于截然不同的两种人，所以你一定不会明白我的感受”，阿瑞斯笑了起来，“像我这样天生就为了战争而生的人，无时无刻都幻想着在战场上建立功勋，可是不想竟出生在了一个相对和平的年代，那还不闷死人了。这都要怪那个可恶的塞拉瓦条约，若不是按条约规定，几乎所有的武装都必须集中在联盟委员会的手中，而所有成员国和地方只被允许保存维持治安和抵抗掠夺者必需的微薄武力，这次可有大仗打了。”
我故作不满地说道，“前辈又在肆意蹂躏前人的功绩了，若不是制定了这样的条约，老百姓又哪能过上这么多年太平的日子。可你却整天只想着有仗大，还真是个暴戾的长官。”
“竟然敢数落你的上司，你小子不给你点颜色看看，还不让你把老虎当小猫了”，阿瑞斯说完立刻张牙舞爪地向我扑了过来。
前辈一出手竟然就是海仑希尔格斗操里的招式，我也毫不示弱立刻见招破招。由于平时和前辈打闹惯了，拳脚轻重彼此都很清楚，而且由于使用的是全银河里最精妙的招数，所以我们只需要很小的空间就完全可以施展开来。不过即便这样，小店的老板也不乐意了，只听他扯着嗓子说道，“可恶的阿瑞斯，又带人来我店里闹。要耍的话，回你的训练场去。”
老板的面子，阿瑞斯总还是要给的，谁让他老人家有一手绝活，调出的饮料样样都是精品，在舰队里也算得上小有名气。况且谁也不想因为得罪了他，而成为了舰上所有酒鬼的公敌，到时候还不惹上了一身麻烦。阿瑞斯和我只得规规矩矩地停下手来，重新坐回了座位上，匆匆清完了各自面前的酒杯，便买单走人了。
在以后的几天里，我们的舰队却依然留在了原地待命，无趣的生活使很多人几乎抓狂，其中就包括阿瑞斯和卡特。我这个人习惯一旦养成了，就很不容易改变，就像每天我都坚持晨练一样。不过今天才将格斗操练了两遍，便有“不速之客”来“搞破坏”了。阿瑞斯前辈没精打采地找到了我，“小鬼头，你还真是勤快，一大清早就做运动。”
我笑了笑，却依然自顾自地做着动作，全然不为所动，只听前辈又接着说道，“我今天来可有好事哦。”
一想到阿瑞斯这几天经常忍不住拉我们出去玩耍解闷，心中不禁一阵好笑，不过我脸上却仍然表现得平静似水。阿瑞斯突然大声说道，“你想不想驾驶一下机甲？”
此时，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身体也随之僵滞住了，“是真的吗？”
“难道我会骗你吗？”，阿瑞斯摆出一幅严肃的样子说道，“我上次给你有关机甲的教材，你应该已经看过了吧，驾驶普通的机甲应该没有问题咯。”
天上突然掉下了金元宝，我自然立刻伸手接住，“想，想了很久了。不过按规定，只有校级以上军官才能驾驶战斗机甲吧。”
阿瑞斯得意地仰头说道，“那也得看是谁出面咯，有我这个王牌保驾自然不同了。你第一次试驾，就选迪姆三三二型量产机甲吧，这种大陆货操作简单些。再说了，反正每天总是有例行的巡逻，只是出动最差的机甲，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若真有人来问，我自然会有办法搪塞他们的。”
在这里顺便还要再提一下，所谓迪姆三三二型量产机甲，由于当初有限的预算和筹备金，所以在设计时特意只采用了经过特殊处理的重合金外壳，而不是高级的反应装甲，随机也只配备了一门微型粒子炮、格斗战斧和合金盾牌。在动力方面，搭载的也是便宜的老式能量炉，自然比新型机甲差上了不少。自然在外形的设计上，也根本无须更多的考虑，所以它也是联盟里看上去最为笨重丑陋的机型，驾驶员们都爱将之戏称为“绿色的大笨熊”。但因为相对低廉的造价和简易的操作，却在和平的年代里赢得了某些高官的青睐，使之一举成为了现役宇宙舰队中配备最多的机甲。
于是，我便跟着阿瑞斯去了摆放机甲的库房，此时正有几十个工程兵在里面对机甲进行例行的维修和保养。而负责管理这里的马丁少校只一眼就瞅到了我们，立刻迎了上来，笑着对我俩说道，“上校今天怎么有空来啦？”
阿瑞斯笑着说道，“有没有空闲的迪姆三三二型量产机甲？我要一台，今天我想亲自去执行一下巡逻任务。”
“这样的任务只要让部下去就可以了，又何必长官你亲自出马呢”，马丁笑了笑，“长官平时驾驶的不都是火虎吗，今天怎么会突然想到驾驶这么普通的机型了？”
“再不动动，身体可就真要生锈咯”，阿瑞斯象征性地伸了伸懒腰，又接着说道，“也不能顿顿都吃大餐，难得也要换换口味，顺便也好温习一下那些老式的机甲。”
马丁查看了一下手中的记录板，然后便领着我们走到了一台绿色的编号为四四九五的迪姆三三二型量产机甲前。阿瑞斯熟练地在出勤记录卡上签下了大名，然后连推带搡地招呼我先登上了机甲。眼看马丁似乎想说什么，他却抢先说道，“我只是带这个小子去长长见识，你尽管放心好啦。”
舰上所有人都熟悉上校的脾气，所以马丁也只是笑了笑，其他什么都没有说，任由我和阿瑞斯登上了机甲。别看这大笨熊样子长得颇为可笑，但内部的空间在所有的机甲里绝对是属于很宽敞的那种，要知道很多高级的机甲上一般都不配置副驾驶的座位。上校动作利索地坐到了副驾驶位上，而我这个新兵此时则颤颤悠悠地坐到了正驾驶座上。
随着动力装置启动，机甲上各个系统被陆续激活，而驾驶员所要做得则是完成必要的检查和设定，我这时的动作虽然还谈不上老练，但自以为基本还算流畅，可是前辈对此却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小子，你可要给我好好表现哦，现在所有人可都以为驾驶员是我，千万不要丢我的脸啊。”
原先的兴奋已全为紧张所替代，阿瑞斯的话使我冷汗连连，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头来，只是偏偏事与愿违，令我不曾想到的是过分的小心谨慎竟也会造成失误，生硬的操作难免使动作纷纷走形，机甲迈出的第一步竟然摇摇晃晃，而且对于步伐尺度把握有欠妥当还造成了平衡系统的轻度失控。
立刻冷汗一身，大脑却马上恢复了应有的状态，终于平复了混乱的状态，我这才好不容易稳住了手脚。一想到上校此刻恐怕已经火冒三丈了，若不是系好了安全带，坐在了座位上，他一定已经扑上来狠狠地痛扁我一顿了，我吓得一直不敢回头，如履薄冰似地驾驶着机甲，一步步向着发射通道走去了。此时通信频道突然自动接驳，里面传来了调度员的声音，“编号四四九五的机甲驾驶员请确认身份，并汇报任务情况。”
“让我来”，阿瑞斯将通信回路接到了副驾驶的操作面板上，一面登入他的识别代码，一面说道，“我是阿瑞斯，现在出去执行侦查任务。”
对方一听到阿瑞斯的声音，态度立刻温和了不少，“原来是上校您啊，请驾驶机甲到六号弹射口，祝您一路顺利。”
我一面听着上校与调度员调侃，一面小心地驾驶着机甲就位。只等机甲踩上了红色标志的平台，液压系统自动将弹射装置固定在了机身上，然后机甲又被推入了发射通道。这时，前辈又半带着威胁的口气说道，“小子，悠着点，弹射的时候要记得抓紧操作杆，一出舱口就迅速拉杆。稍有闪失，我们可就都玩完了，我可不想这么年轻就上天堂。”
若在听清了这话，自然不会感到舒服，如果根本就没听进去，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此时我已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前方的指示灯上，全然没有在意上校说了什么。只见面前的红灯突然翻成了绿色，弹射装置里喷出的巨大气流将机甲瞬间甩了出去。巨大的压力将我的身体牢牢地挤在了座位上，根本动弹不得，而虽然驾驶格斗机时也有类似的感觉，不过现在这种却来得更为强烈一些。我双手紧紧地握住了操作杆，一点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百米长的通道四周都安装着信道灯，一直延伸到了尽头，只几秒钟的时间，眼前突然一暗，机甲已驶出了通道，我立刻拉起了操作杆，同时加大了引擎的功率输出，“大笨熊”终于在星空里翱翔起来了。这时我才长长地舒出了口气，壮足了胆，回头看阿瑞斯一眼，只见他微微点了点头，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还行”。
虽然前辈的评语简短到几乎有点吝啬，不过我却因为真实地驾驶到了机甲，而心里像乐开了花一样，若不是还要操作装置，不敢轻举妄动，此时只怕已经激动到手舞足蹈了。阿瑞斯一面指点着我飞行操作的要领，一面寻找较为开阔的空地。在发现了一块较大的战舰残骸后，上校叫我将机甲降落了上去。
与驾驶一般战机相比较，机甲操作的难度不仅在于复杂性的增加，更重要的是对于多个独立单元的平衡掌握。简单说来，如果将整个机甲划分为手、足、头部、动力和武器系统等小单元，每个单独的个体在操作上或许并不复杂，但如果要将这些元素完全整合起来，那就颇有难度了，而所谓的王牌也不过是给那些能将之发挥到极致的飞行员添加的美丽头衔。
前辈这人，虽然本身拥有着无可挑剔的驾驶水平，但决不是一个称职的老师，所以他自认为细心的教导，也只是看起来热闹，对我的技术而言却根本得不到实质性的进展，以至于我只能在自身与机甲磨合的过程中独自摸索，同时不断地将听到的东西与理论知识进行比较，从中搜刮出有用的东西来。
只是到了最后要结束的时候，上校又突然来了灵感，提议让我操作着机甲演练海伦希尔格斗操。由于钢铁铸成的机体毕竟与人体不同，很多关节活动的局限性和欠柔韧性，使有些动作完成得颇为可笑，只把上校斗得仰天狂笑，连先前的不快也全部忘记了。只是受到时间上的限制，那天只好如此草草收场了。
而在之后的几天里，通过不断实践检验，我们发现这个主意其实倒也不坏，随着机甲动作逐渐流畅，我对机甲的操作也果然越发熟练了。而调度中心对于这些日子以来，连续收到机甲出航执行侦查任务的汇报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对于出动机甲小队的记录也不闻不问，不过这自然也得益于上校的人望和他不错的人缘。
那次出动的其他机甲小队，自然是阿瑞斯叫出来陪练的老兵，我们找了个巡逻队不太涉足的地方，分别将对方作为假想敌进行实战训练。这样的训练使我得到了长足的长进，也清醒地认识了初出茅庐的新手和战场上的老兵间存在的差距。不过那些前辈对我都颇为关照，都在结束时都给予我热心的鼓励，只有阿瑞斯经常说些不冷不热的话来，“小子，就你这样的进度，即便手脚并用，只怕在这三五年里也别想赶得上我咯。”
而这些日子以来，卡特和艾尔莎他们对于我经常失踪的事实也都产生了善意的怀疑，不过即使在他们面前，我依然守口如瓶，不曾泄漏过一丝一毫。只是就在我以为自己还有更多的时间来熟练机甲的时候，舰队首脑终于转发了联盟下达了出兵征讨欧波共和国的命令。终于可以向懒散无聊的日子说再见了，很多人都兴奋不已。
由于此时对先前战事的整理工作也已告一断落，双方详细的损失和伤亡也第一次以书面的形式公布了出来，大量的善后工作也完成了。原本指挥我们的温杜中尉由于这次的发现，而被军部连升两级，破格提拔到了少校，不过这份荣耀对死者而言实在毫无意义，而他的遗孤只怕更希望看到他笑着退役回家，却不是带着抚恤金和噩耗的政府官员。而我、卡特和艾尔莎也都得到了提升，拥有了上尉的头衔，不过这一切都不足以抚回想起温杜前辈时的悲伤。
当我们即将离开这片星域的时候，舰队按惯例举行了一个告别此次阵亡者的简短仪式。由于很多官兵根本连尸骨都不曾留下，所以现在的这个仪式与一般的送葬相比，又显得很不相同。由工程部负责将所有为联盟捐躯者的姓名纷纷镌刻在了数块抗腐蚀性很强的合金板上，然后将之投入了这片历史悠久的“太空墓场”，以核心舰队为首的舰群依次平静地从一旁驶过，所有人都默默地注视着这些书写着昔日战友名字的墓碑。
我、卡特和艾尔莎站在了航母的观察窗前，静静地遥望着这些金属板，只是无法从中辨识出温杜少校的名字，也不知道这次离去后，何时才能再次回来，而那时是否还能在这许多残骸碎片中，找到这些其实并不起眼的纪念碑来。不过细细想来，自从银河文明开始至今，多少大事名人也禁不住时光的消磨，渐渐地在历史长河中沉没，陷入了深厚的淤泥之中，而后来的人们则更多地将目光投诸在美好的将来。
随着舰队渐渐远去，悲伤和怀念又被重新放回心底，眼前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向莫名惹起事端的欧波共和国讨一个说法。经过了数次空间跳跃之后，我们的舰队终于达到了米拉达星系的外围，并在预定的集结地点与接受到相同命令的其他舰队取得了联系，成功完成了第一步的战略部署。
三大整编舰队拥有五万余艘舰艇，算上相关的配合人员这次几乎动员了上千万人，如此的规模即便在近百年来的联盟史上也是屈指可数。不过从情报机关获得的消息，却也令我们吃了一惊，作为科技强国的欧波共和国此时也透出了相当的底力，竟然也组织起了近两万艘战舰，再算上遍布在星系内的要塞和基地，也构建起了实力不弱的防御体系。
若是谈判最终破裂，和平的手段无法取得预期的效果，一切就不得不付诸武力，那么双方只怕都难免巨大的伤亡了。此时战争就象是一把锋利的双刃剑，在将敌人碾碎的同时，也使己方付出了无数生命的代价，所以贤明的统治者只在万不得已时候才将之取出，不过有些时候，它却又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视之为成就个人功名的良机，那时一切就变得荒唐可笑却又毫无意义了。不过对于我们军人而言，发动战争的动机却不属于应该思考的范围，忠实而又不偏不倚地履行才是我们的天职所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