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羽流星·０１ 雏鹰展翅
～第一章 天外来客～
今天在爷爷那里练完了字，我又一如既往地走到大院后小湖边的假山上散步，在这里总能遇到一些和我差不多岁数的孩子，不过他们都不愿意和我一起玩。因为男孩子们说我腼腆得像个大姑娘，动不动就爱哭鼻子，而女孩子们又嫌弃我是个男生，所以我大多数时间只能闷在家里跟着爷爷读书写字。虽然大院里的长辈们时常把我作为正面教材夸奖，可其实他们并不知道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是多么希望能和院里的小朋友们一起玩耍。
我无聊地沿着已经走过了千百遍的石子小路走了一圈、一圈、又一圈，终于还是没有人愿意跟我搭讪，于是我又习惯性地绕回了家里。无精打采地推开了门，我第一眼就看到了客厅里的奶奶，于是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她老人家正忙不迭地拿着电话说个不停，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归来，所以我就故意当着她的面慢慢地挪着步子，朝着三楼那片属于我的那间三十几平米的小天地缓缓走去了。
只是当我刚抬起了腿，正要将左脚轻轻放在楼梯上时，奶奶终于打完了电话，立刻放下了话筒，笑嘻嘻地冲着我走了过来，边走还边说道，「别走啊，小飞羽，奶奶可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每次听到「好消息」这三个字，总能令我这个伸出手能数清楚自己年龄的小子莫名地兴奋一把。于是我马上转过了身，抬起了头，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慈祥的奶奶。而奶奶这时全不顾我离她如此接近，突然提高了分贝，「老头子，你快出来呀，有好事告诉你。」
说音刚落，爷爷就从一楼他的书房里探出了头，问道，「啥事啊，老太婆？」
奶奶的脸上依然洋溢着笑容，高兴地对着爷爷唱到，「刚才我们家阿豪来过电话了，说明天的那件大事组织上已经批下来了，飞羽可以参加了。」
说话间，爷爷竟拿着毛笔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微笑着说道，「是嘛，那可太好了。」
眼看两位老人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全然把这个当事人弄了个稀里糊涂，完全摸不着方向了，于是我轻轻地插嘴问了句，「爷爷，奶奶，明天有什么大事呀？」
爷爷走了过来，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头，说道，「到了明天，你就知道了。」
听着爷爷没有回答的回答，我也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了，倒是奶奶一把拽住了我，拖着我进了房间，边走还边嘀咕着，「可得给我们家小飞羽找件体面些的衣服，不然让隔壁的街坊笑话了可就不好了。」
这时，爷爷却只在一旁哼哼了几句，「老太婆，也不要搞得太隆重了，自然些就可以了。」
不过每次爷爷说完了类似这样的话，奶奶都会立刻接口道，「这种事，你们男人不懂！」，这次自然也没有例外了。于是我又开始做起了衣服架子，奶奶恨不得把衣橱里四季的衣服都拿出来，轮番给我穿上试试。可是正如大院里长辈评价的那样，「飞羽是个乖孩子」，我耐心地站在镜子前全然任由奶奶摆布。
终于挑选完了明天要穿的衣服，不想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面对一桌的美味佳肴，我也只草草地吃了几口，本想再看了一会儿动画，不想就被奶奶赶上了床，虽然她满口道理，说什么要养足了精神才能应付明天的大场面，但我知道其实她是对我今天没有对她的手艺表现出足够的热情而故意假公济私，这完全就是报复。
无奈的是我躺在了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只好悄悄地爬了起来，蹑手蹑脚地走下了楼，静静地坐在了一层楼梯上，偷偷地陪着爷爷奶奶看起了电视。这个时候，爷爷总会转到了中央电视一台看新闻，电视上又是那位熟悉的阿姨，她在那里嘀嘀咕咕地一个人说了老半天，似乎都在谈明天将在北京召开的重大会议，又好像提到了某些十分重要人物明天要来，只是好不容易到了插播影像的时候，只穿着睡衣的我忍不住打了喷嚏。
不想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我知道这次可是惹了麻烦了，果然奶奶立刻转过了身，严厉的目光立刻铺天盖地而来，将我完全罩在了里面。只是趁着老人家还来不及动作，而我也还有行动的能力，马上连滚带爬地冲回了房间，跳上了床，蒙上了被子。只是那天晚上，奶奶并没有上来批评我，我也再没敢下去，只蒙在被子里就稀里糊涂地就睡着了。
到了第二天清晨，一阵地动山摇打碎了我的南柯一梦，我勉勉强强撑开了眼皮，发现久未谋面的母亲竟然出现在了眼前，爷爷奶奶则站在了她身后，只是可惜的是，又没有看到我那个总是号称忙到着不了家的父亲。只是还不等我完全清醒过来，三个大人已经连拉带拽地帮我收拾了完毕，连奶奶昨天帮我挑的衣服也穿在了身上。只等我三两口吃完了早饭的时候，神智总算清醒了，于是认真地和爷爷奶奶告了别，又被母亲塞进了红旗车里。
等到了车子缓缓启动，我这才发现大院里到处站满了人，都是邻家的叔叔阿姨，只是看不到一个与我相若的小孩子。而且其他人好像只等我们这辆车出发了，才陆续发动了引擎，一辆辆黑色的红旗车紧紧地尾随在了我们后面，排成了一条长龙。而在出大院门时，我又看到了熟悉的解放军叔叔，他正表情严肃地向着车队行军礼。
一路上畅通无阻，不想号称全世界最为拥挤的北京马路，今天竟会如此清静，根本看不到其他车辆。不过经我仔细回想，好像每次坐父亲这辆车出来的时候，马路上却总是这样。不过，我们的车队一进入机场高速就明显慢了下来。今天这里到处都是解放军叔叔，还有不少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路上还设置了不少栅栏。
只在经过哨口的时候，我坐的这辆车也被拦了下来，司机取出了通行证，而值勤的解放军叔叔熟练地接过通行证，仔细地看了几遍，又让我们的车通过了一个两米宽三米高的检测装置后，才打开了栏杆，将我们的车放行了。而我好奇地转身看了看后面，从大院同来的车子都依次接受了盘查，显然没有一辆车能够幸免了。
很快我们就到了北京首都机场入口，由于我跟着父母来过这里几次，所以倒还认得。红旗车缓缓地停了下来，母亲牵着我的手下了车，而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熟人，正热情地冲着我挥手，原来是拥有和母亲不相上下美貌的钱阿姨，也就是我父亲的秘书。钱阿姨笑着和我母亲打了个招呼，又熟练地拧了拧我的鼻子，捏了捏我的脸。只是我还来不及反抗，就被两个漂亮的女人拉着走进了机场。
今天，我在机场里可算开了眼界，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长相肤色都不一样的地球人，真是令人兴奋到瑟瑟发抖了。不过很快，我就从母亲和钱阿姨两人间的缝隙中看到了一张久违了的清秀面孔，而它正属于我这一生中除了爷爷外最为敬重的男人——我的父亲赵天豪。
说起来很奇怪，父亲和母亲见面的机会尽管也不多，不过每次两人相遇的时候既没有太多的话语，也没有激情的拥抱，父亲只是默默地注视了母亲一小会儿，只是那包含了无数深情的眼神就会让人感到温暖。虽然母亲也经常对我，我幸运地继承了父亲这对迷人的眼睛，只是每次我对着镜子发呆的时候，并没有觉得自己的眼睛和其他小朋友的有什么不同。
父亲接着又看了看我，用手象征性地帮我理了理已经十分整齐的衣领，漫不经心地说道，「一定又是我妈帮飞羽选的衣服，其实只要自然一点就可以了。」
只是还不等我接口，母亲就笑着说了，「你们男人不懂这个！」
我咕哝着嘴，发泄着被剥夺发言权的不满，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父亲母亲说的却和爷爷奶奶说的几乎完全一样。母亲跟在了父亲身边，而父亲只和钱阿姨嘱咐了几句，便让她带着我离开了。而我却不明白，为什么才见面，就要分手，无奈钱阿姨拉着我渐渐远去，我也只好时不时回头张望，可是眼中只看到母亲笑着冲着我摆手，而父亲却没有一点表示。
我跟着钱阿姨来到了跑道上，这里的人竟丝毫不比大厅里的少，四周插满了各式各样的国旗，而我却只认得最中间那面高高飘扬的五星红旗，只是顺着钱阿姨的手指，我还看到铺在跑道上的红地毯边还站着一些和我年龄相仿的外国小朋友。不知道钱阿姨从哪里变出了一把鲜花，塞到了我手里，还说道，「一会儿飞羽拿着花，要和那些小朋友站在一起哦。」
一听到说钱阿姨要把我丢到陌生人群里，我立刻警觉了起来，再一看此行的目的地竟然是一群和自己明显存在严重文化障碍的「八国联军」，不由死命地拽住了钱阿姨的裙子，就好像握住了救命稻草，说什么我也不会轻易松手了的。钱阿姨见状，笑着说道，「飞羽不要怕，你看人家对面的那些小朋友都和你差不多年纪，还不是自己站在了那里。而且过一会儿等客人来了，你还要和其他小朋友一起上去献花。到时候，我们的小飞羽可要拿出点男孩子的勇气来，千万不要让父母和钱阿姨失望 哦。」
只是任凭钱阿姨好说歹说，我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因为所谓大人的那点伎俩，我可比那些小朋友明白得多，也决不会傻到一个人孤零零站到了那里。终于坚持到了最后，还是钱阿姨做出了让步，谁让我使劲地拽着人家大姑娘的裙子了呢？她无可奈何地陪着我走了过去，又和一旁的另一位阿姨打了个招呼，便陪着我一起站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只趁着空闲的当口，我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离我最近的那几个外国小朋友，发现他们长得和我的确不太一样，不过那些女孩子倒是长得比我们大院里的还要俊俏些，红彤彤的脸就像熟透了的红富士苹果。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就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一下子沸腾了起来，大人们一个个抬起了头望向天空，于是我也不由好奇地抬头看了看。
只见晴朗的蓝色天幕中出现了一个银色的亮点，而且这个亮点还在不断地扩大中，先是只有火柴盒那般大小，很快就超过了铅笔盒，然后又扩大到了床的尺寸，不过接着没过多少工夫，随着它慢慢接近，我发现眼前的景象已经不是一个像我这样只有五岁的小孩子可以说得清楚的了，而在场的所有人都被罩在了这个从天而降的巨大物体的阴影里了。
我以为，或许是自己在大院里呆得太久了，又或许是小孩子没有见过什么市面，我的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张得那么大过，不过很快我就发现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和我差不多表情，一个个瞠目结舌。而随着这个庞然大物缓缓地降落到了地上，几乎占据了两条飞机跑道，人们这才看清了它的样子。
不容置疑，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看到过的最美的东西，从尖尖扁扁的头部开始往后渐渐地扩展开来，不过斜度并不是很大，自然形成了完美的银色流线型躯壳，而且一眼看去浑然如同一体，根本瞧不出一丝人工雕琢的痕迹。
紧接着，有很多人围了过去，饶有默契地排出了一条宽敞的通道，径直引向了这边的红地毯。不一会儿，只见那银色的物体上突然裂开了一个小口子，一根两三米宽的悬梯缓缓地放了下来，接着有朦胧的身影从里面慢慢地走了出来。这个时候，大家几乎同时摒住了呼吸，我也瞪大了双眼伸，长了脖子，一个劲地探头张望。
只等看清之后，我再一次惊呆了，真不知如何来形容眼前看到的这一切，就好像突然闯进了化妆舞会，那些只有出现在动画片里八爪鱼此刻赫然就在眼前，还有些长得古灵精怪，竟有些扑腾着翅膀漂浮在了空中，而即便是其中那些长得和我们比较相像的，在很多身体特征上表现出来的差异也很明显，以至于我和身边那个外国小朋友之间所谓的不同已显得根本微不足道了。我这时才终于有点明白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UFO」和「外星生物」？
眼看近百人的外星人队伍渐渐接近，我身后突然传来了锣鼓喧天，回头一看竟然有人舞龙舞狮，还有人拉起了横幅标语，喊起了口号，实在是好不热闹。而就在我走神的短暂工夫，钱阿姨突然推了我一把，我转过头看了看她，她却噘了噘嘴，用手指向前指了指，于是我顺势看去，只见队伍前的小朋友们正拿着鲜花依次向那些奇怪的外星人走去了。
我这才终于明白了此行的真正目的，心里难免十万个不愿意，不由哭丧着脸冲着钱阿姨使劲地摇了摇头，可她却温柔地拧了拧我的鼻子，捏了捏我的脸，充满善意地对我笑了笑，可双手却拼命把我往外送。虽然直到最后我也没有弄明白自己究竟是如何松开了手，被钱阿姨送上了「前线」，只是我觉得从她关注我的眼神中读出了一种我难以拒绝的东西，这种感觉十分熟悉，以前似乎曾经在母亲的眼神中看到过类似的东西。
我脸色苍白，背上还冒着冷汗，双手颤抖地捧着鲜花，紧跟着前面的外国小朋友，心中不停地祈祷着神仙不要给我出太大的难题。只是等我暗自庆幸地经过「八爪鱼」的时候，却发现前面那个金发的小女孩竟然热情地亲吻了「八爪鱼」的触须，立刻引发了人们的一阵惊呼，连「八爪鱼」也似乎微微脸红。而此时我却几乎替她晕倒，不想和我几乎同龄的她竟然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轻松做出如此高难度的动作，使我不禁对外国异性刮目相看。
终于坚持走到了最后，我抬头一看，总算老天爷对我还算照顾，眼前的这位阿姨长得倒还算正常，也几乎是我在这次来的外星人中看到最接近我们的了。至于为什么我会认为她是阿姨，并不是因为我天生对性别拥有超常的直觉，而是由于她拥有一张十分动人的面孔，再加上那华丽的头饰往后披散和身上彩袍自然地组合在了一起，实在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阿姨，就连母亲和钱阿姨这两个公认的大美人也远不及她，至少我是这么以为的。
或许是面对如此可爱的阿姨使我原本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亦或是我那紧张的神经终于绷过了头，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我竟然大胆地捧起了鲜花递了上去，又用幼稚颤抖的声音说出了，「阿姨，欢迎你来中国」，然后还莫名其妙的补上了一句，「welcome to China」。只是我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有点后悔，实在弄不明白怎么会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话来。
眼前的阿姨或许被我这个两眼噙着泪花的小男孩打动了，她亲切地抚了我的头发，弯下了腰，笑着吻了我的脸颊，害得年幼懵懂的我顿时满脸通红。或许长期家庭教育的熏陶，从小知书达理，如今又代表着所有中国的小朋友，我只好出于礼貌也轻轻地吻了一下阿姨。
只这个平时我绝对不敢做的莫名大胆举动立刻引来了现场的震动，不过阿姨却显得十分高兴，竟然将我抱在了怀中。这时，我才知道阿姨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气力也非比寻常，只用一只手臂就揽住了我。只是此时的我早已吓得瘫倒在了她身上，不过在旁人看来，或许会以为我是故意做出和她亲热的动作。又或许是我一次次惊人之举引发了人们的热情，记者们疯狂地按着快门。换作是别人，难免会为自己明天有机会登上各家媒体的头版头条而激动不已，不过我现在只恨不得马上能找到条地缝钻下去。
前来迎接外星人的各国领导队伍真的排得很长，不过阿姨抱着我和他们一一握手却依然显然非常轻松。而差不多走到了队伍的中央，我终于又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迷人的眼神，只见父亲微笑着和阿姨握了握手，「欢迎你的到来，也感谢你对犬子的关爱。」
阿姨显然听懂了父亲的话，她笑着将我递给了父亲，同时用十分标准的普通话说道，「恭喜你能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孩子。」
说话间，她又轻轻抚摸了我的头，接着便继续往前走了，而父亲则将我放了下来，把我交给了站在他身后的母亲，然后继续着他的工作了。虽然已经回到了父母身边，但是我显然还没有从刚才极度的刺激中恢复过来，只好紧紧地拽住了母亲的裙角，眼巴巴地望着她，而母亲也慈祥地看着我，轻轻地为我拭去了眼角的泪花。
这时，钱阿姨也靠了过来凑起了热闹，一边毫不吝啬赞美之词，一边拼命地蹂躏着我的小鼻子和肉肉的脸蛋。不过我却睁大了眼睛狠狠地瞪了她几眼，然后躲到了母亲身后不理睬她，谁让她刚才把我推进了火坑。只是这个时候，母亲和钱阿姨都莫名其妙地笑了。
接下来的仪式就显得十分无趣了，于是母亲就嘱咐司机将我先送回大院里了。一推开家门，我才踏进了客厅，爷爷和奶奶就激动地站了起来，朝着我走了过来。爷爷一把抱住我，使劲地用胡子蹭着我的脑袋，还说，「我们家的飞羽今天太了不起，真勇敢，可算是为我们曹家争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