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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龙游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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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84楼 发表于: 2007-10-16
第七十一章 藏宝洞
 
  贾五吃了一惊,怎么在这里被认出来了呢?自己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站在那里发呆。再看黛玉,她的头低得几乎碰到桌子上了。
  那婆子往前凑了凑,说:“宝二爷,您认不得我了吧?我到府上去过好几次呢,您还送给我一个茶盅,我孩儿她爹姓刘,您们府里都管我叫刘老老。”
  贾五这才想起来,贾府有一门穷亲戚,那老婆子人称刘老老,常到府里来陪贾母聊天说话,外表傻乎乎的,其实是蛮有心机的一个人。怪不得刚才看着眼熟呢,想不到在这里碰上了,于是也笑着说:“嗨,原来是老老啊,您看我这记性儿,我们还在一起吃过饭呢!”
  “对啦!”那婆子高兴地说,”府上怜贫惜老,那次我回家还给了一百两银子。
  多亏了那一百两银子啊,我们娘俩才能开了这个小店。要不去年大旱,全家非都得喝西北风去不可。老太太和琏二奶奶都好吧?”
  “唉,”贾五叹了口气说,”老太太病着呢。凤姐姐娘家叔叔在西疆阵亡了,公公又死了,眼下也不大好过。”
  “啊?有这等事?”那婆子着急地说,”那我可得去府上看看了。佛爷保佑,佛爷保佑,保佑老太太和二奶奶平安。”
  这时候,那妇人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说:“二位请先洗洗手擦把脸吧,后面的房子已经预备好了。”
  刘老老一把把那妇人拉住,说道:“丫头,这就是我常和你说起的荣国府的宝二爷,咱们的大恩人呢!”
  那妇人忙把盆放在另一张桌子上,向着贾五深深地施了个万福,还说道:“谢谢宝二爷对我们一家的照应。”
  贾五忙还礼说:“不客气,算不得什么的,再说啦,都是老太太和凤姐姐张罗的。”
  刘老老在一边笑着说:“丫头,我跟你说什么来着,人家大户家的公子就是读书知礼,人也长得俊啊。他们府里的小姐们更是不得了,一个个都跟画上画的似的。特别是那个林姑娘,啧啧,简直就像天仙一样,白生生的手,红扑扑的脸蛋儿,黑漆漆的眼睛,就像,就像那个小公子一样。”
  黛玉听刘老老说起自己,不由得微微一抬头,正和刘老老的目光碰在一起。刘老老的眼睛本是最刁不过的,此时不由得一愣:“你,怎么会这么像呢?莫非,莫非……”
  黛玉的脸”刷”一下子红了。看看再也混不过去了,只好站了起来,大大方方地笑着说:“老老好。”
  “好啊,好啊,你怎么穿了这身衣服?这么说,你,他,这个,”刘老老挠挠头,忽然笑了,接着小声说:“没有关系啦。你们知道,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风流人儿。我老家本在云南呢,丫头他爹那时当兵,去云南打吴三桂,军功是一点儿没立,可是把我给拐到北京来了。那年我才十五呢,人家说那就叫私奔,可把我爹娘给气坏了。唉,一转眼,我那死鬼也走了十年了。”说着撩起衣襟擦擦眼角。
  贾五忽然觉得刘老老好亲切的,忙把话题岔开说:“老老,我还记得您讲得那个抽柴火的故事呢,还有您吃鸽子蛋的事儿。”
  刘老老破涕为笑地说:“还说呢,那天我可露怯了,你们给我双沉重得不得了的筷子,那鸽子蛋怎么也夹不上来。”
  黛玉也笑着说:“老老,您那天还说了个顺口溜呢。”
  “什么顺口溜?嗯,对了,是这样,”刘老老想起来了,她又鼓起腮帮子,大声说道,”老刘,老刘,食量大如牛。吃个老母猪,不抬头!”
  三人想起那天的情景,一起鼓掌大笑起来。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刘老老问:“宝二爷,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呢?”
  贾五犹豫了一下,还是不能说实话,就笑着说:“我们想去广州。”
  “这大冬天的,赶路可不是好玩的事儿,您还是弄辆车吧。不如今天晚上就住在我们这儿,明天叫我女婿给您们去叫车。”
  “好吧,明天请大哥给我们雇辆车,剩下的就算我们住店的钱。”贾五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来。
  “嗨,看您这话说的,”刘老老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您是贵客,请都请不到的,怎么能收您的钱呢?再说啦,也用不了这么多么!”
  “老老,实话告诉您,”贾五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说,”我家娘娘已经被打入冷宫了,贾府也马上就要垮了。您就先收下吧,说不定以后还有要您帮忙的地方呢!”
  刘老老想了一下,把银票接了过来,说道:“好吧,那就算您先存在我这里的。
  以后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好了。不过府上也不会有什么大事的,积善之家有余庆啊。”
  贾五笑着说:“谢您的吉言,要是贾府能躲过这阵儿,我们就再请你到府里去做客,再带上大哥大嫂一起去。”
  外面跑进来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喊着说:“妈,老老,你们要去哪里呀,带我一起去!”
  黛玉笑着说:“这是板儿吧,长这么高了。”
  刘老老也笑着说:“可不是他,一点儿规矩也不懂。板儿,快给两位贵客磕头!”
  板儿也不理她,一个劲儿地往那妇人身上蹭。
  那妇人一直在一边赔着笑,忽然想起点什么,小声在刘老老耳边说:“娘,咱们只有一间客房了,你看怎么安置他们呢?”
  刘老老看看贾五,又看看黛玉,笑着说:“林姑娘啊,你要是不嫌我老婆子肮脏,今天晚上就和我一起住如何?”
  黛玉本是最爱干净的人,当初在大观园里见到刘老老的时候就觉得她身上有味道,吃饭也没有个样子,因此才和探春等人在背后取笑刘老老是”母蝗虫”。可是自己怎么也不能和宝玉一起过夜啊,特别是被人家认出来了是个姑娘。而且刘老老的话已经垫在那里了,如果拒绝岂不意味着自己确实嫌她不干净?想到这里,她笑了笑说:“不过,那太打扰您老人家了。”
  “哪儿的话,哪儿的话,”刘老老高兴地搓着手说,”你们先坐着,板儿,你今天晚上跟你爹妈睡吧。林姑娘,我去收拾收拾屋子。”说罢拉着那妇人和板儿噔噔地走了进去。
  贾五对着黛玉一笑,说:“这老太太也蛮有意思的。”
  黛玉向他一噘嘴嗔怪道:“还笑呢,都被人家看出来了,多不好意思。”
  贾五向前凑了凑说:“怕什么,反正我俩是要成亲的。”
  黛玉转过头去不理他。
  贾五突然问道:“林妹妹,那红绫你带出来了么?”
  黛玉一皱眉头说:“哎呀,坏了,我忘了,你怎么不早提醒我?”
  “这,”贾五心里”咯噔”一下,急得汗都要下来了,”这可糟糕了!唉,不过你也别着急,也说不定紫鹃会给我们收好的。”
  黛玉”扑哧”一声笑了,说:“看你急的,我怎么会那么糊涂,你看看这是什么?”说着从包袱里拿出一条红腰带来,”你试试,合适不合适?”
  贾五一见黛玉已经把那红绫缝成了腰带,心里才一块石头落了地,笑着说:“我就知道交给妹妹是万无一失的。”说着把腰带系上,还说:“嗯,再合适不过了。”
  二人正在说笑,那店小二推门走了进来,说:“哎呀,好冷的天啊,我跑到城门底下那家茶叶店才买到了点儿毛尖儿,又顺便给二位买了点儿好酒。”
  “好啊,谢谢你!”贾五从桌子上的酒壶里倒了一碗酒递给他,说道:“喝两口吧,暖暖身子。”
  那汉子咕咚咕咚一饮而尽,然后说:“谢谢少爷。这城关可热闹了,关外来的三十八牛录要进城,这兵马司的官员硬是不让进,说非得有皇上圣旨不行,两边都快打起来了。后来雍亲王赶来,带了皇上的金令箭,才把三十八牛录的官兵放进城。那令箭好威风啊,金光闪闪,如朕亲临,今天我可算是开了眼了。不过也奇怪,这城门离皇上没多远,派人颁旨也要不了多一会儿,怎么偏偏把金令箭请出来了呢?”
  贾五心里一惊,坏了,八成是自己丢落的那个金令箭,被老四用去瞒着皇上往城里调兵。他调兵干什么呢?是不是马上就要政变?
  那汉子把一个酒坛子往桌子上一放,大声说:“少爷,这是上等的花雕,您来一碗?”
  贾五叹了一口气,点点头说:“好,你再给我们弄一点儿小菜来吧,花生米什么的就行。”那汉子答应着走了进去。
  贾五抓过坛子,就要往自己碗里倒,黛玉伸手拦住了他说:“宝玉,别喝。”
  “为什么呢?”贾五不解地看着黛玉。
  黛玉长叹了一口气道:“你不知道,按我们江南的风俗,女儿出生以后,就要酿一坛子酒,埋在地下,等女儿出嫁的时候拿出来喝,就叫女儿红。如果女儿没成年就死了,那酒就叫花雕,意思是说花儿凋谢了。当年,我还不知道自己是吕老师的女儿,可是吕老师说他把我当亲女儿一样看待,在他家的梅花树下埋了三坛子酒,我一坛,四娘一坛,五儿一坛,可是,可是,五儿那一坛,现在只能叫花雕了。”说着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提起五儿,贾五的眼圈也红了,他拍拍黛玉的手说:“好妹妹,我再也不喝花雕了。”
  刘老老刚好走进来,见二人眼泪汪汪的,就笑着说:“怎么,才出来一天就想家啦?天不早了,你们也歇息了吧。林姑娘,你跟我来。”说着拉了黛玉的手就往里面走。
  刘老老的屋子在最后面。墙上挂着几串子玉米、大蒜和辣椒,还歪七歪八地贴着几张泛黄了的年画。土炕占了屋子的一半,炕上铺着厚厚的一层麦秸,麦秸上铺着一张新苇席。苇席上是一床红得耀眼的缎被子,红得和这屋子很不相称。
  黛玉从来没有住过这么简陋的屋子,可是却又觉得屋子里充满了温暖的气息,她笑着说:“老老,真谢谢您啦!”
  “好说,好说,”刘老老笑着把被子摊开,”这缎子被本是我那老头子给板儿过周岁时买的,说留给他娶媳妇时用的,今天你就凑合盖吧。”
  “这个,怎么好意思,”黛玉想了一下,把自己手腕上的玉镯退了下来,说:“老老,那我把这个留给板儿弟弟以后娶亲吧。”
  “不行,不行,俗话说,穷家富路,你们现在没安顿下来,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板儿又小,且顾不上娶媳妇呢。”刘老老又把玉镯给黛玉戴上,说着服侍黛玉脱了外衣睡下。
  黛玉把头发挽了个卷,说:“老老,您也睡吧。”
  “好好,我等会儿就睡,挺好的衣服,这里怎么脱线了呢?姑娘,你先睡,我把这里给你缝缝。”刘老老给黛玉叠着衣服。
  土炕烧得好热,黛玉又有择床的毛病,翻来覆去睡不着。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人给她拽被子,是刘老老,只听得她自言自语地说:“肩膀露在外面,一着凉风,就要落枕了。好可怜的孩子,长得这么漂亮,偏偏也是个苦命。”
  黛玉从小受人伺候,紫鹃雪雁虽然也挺尽心,但是毕竟都是十几岁的孩子,白天忙了一天,晚上自然贪睡,叫都叫不醒的,更不用说半夜爬起来给拽被子了。刘老老和自己非亲非故,自己又正是在逃亡中,还对自己照顾得如此周到,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感激。
  刘老老看看黛玉的鞋,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这样的鞋是经看不经穿的,走长路,脚上非打水泡不可。”北方农村做鞋都是用的碎布,用糨糊一层层地粘在木板上,晒干了以后揭下来,叫做”夹织”。要做鞋的时候,把脚的尺寸量好,把夹织铰成鞋样子,然后用麻绳把厚厚的一叠鞋样子纳成鞋底子,叫做千层底。最后再上鞋帮子。刘老老从墙上摘下一块夹织来,用黛玉的鞋比了比,绞好鞋样子,自己戴上顶针,就一针针地纳起鞋底来了。
  黛玉偷眼看去,在昏黄的油灯下,刘老老的脸上满是皱纹,凌乱的白发微微抖动着。针好像是不尖了,刘老老纳一针,就把针在头皮上蹭一下,口里还轻轻地喘着气。
  黛玉心里一酸,泪水夺眶而出。刘老老听到动静,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走了过来,问道:“林姑娘,怎么了?要喝点儿水么?”
  黛玉抓住刘老老的手,越哭越伤心。刘老老轻轻拍着她的背,还说:“好姑娘,别哭,别哭,什么事儿也没有,这儿有我呢,慢慢地都会好起来的。”
  黛玉哭着说:“不是这个,老老,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我?”刘老老感到奇怪地问,”可怎么会呢?”
  “是那天,那天,您在大观园里和我们一起吃过饭。您走了以后,我给您起了个外号叫……叫……叫母蝗虫。您不会生我的气吧?”黛玉羞愧地小声说。
  “呵呵,是为这个呀,”刘老老笑着说,”没关系,没关系,老老这一辈子经过的事儿可多了,要是这么点儿事就生气,那早就气死了。再说啦,那蝗虫还是神呢,得罪了蝗神,他就派蝗虫来报复。十年前我就见过一次,黑压压的,铺天盖地一大片。草啊,树叶子啊,什么都吃个精光,真是厉害。”刘老老轻轻抚摸着黛玉的头发,接着说道:“再说啦,你这么个漂亮人儿,又是侯门小姐,金枝玉叶,我怎么舍得生你的气呢?”
  “什么金枝玉叶,我只是个草木人儿罢了。”黛玉泪光莹莹。
  “唉,好可怜的孩子, 大冬天儿的, 看你们这么忙着赶路, 怕是家里老人反对吧。倒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样。不过, 也没有啥,过上十年八年的再回去, 有了孩子, 生米煮成熟饭了, 家里人自然也就答应了。” 刘老老心疼地把黛玉靠在自己身上。
  黛玉听到”有了孩子,生米煮成熟饭”,不由得羞得满脸飞红。
  刘老老一边想一边接着往下说:“眼下是要给你们找个隐蔽的地方,谁都找不到的,如果你们不怕受苦的话么,我倒知道有个好地方。”
  “我们不怕苦!”黛玉小声说。
  “唉,那是好几十年以前了,”刘老老的眼睛变得明亮起来,”丫头他爹的军队要调走,他舍不得我,就偷偷开了小差,想带我跑回他们老家去。我爹娘发现了,就带了人来追。我家就在怒江边上,背后就是碧罗雪山,当地人叫雪峨嵋。我俩荒不择路,跑啊,跑啊,居然跑到了一个断崖边,当地人叫小金顶的。据说有缘人到了那里,金顶的白云中就会出现佛光,跳到佛光中就可以成佛呢。”
  “后来你们怎么样了?”黛玉关心地问。
  “我们跑到金顶上,什么佛光也没有,只有一座古庙,庙后面有一棵大松树。眼看后面的人就要追到山顶上来了,我俩急得直跺脚。谁知道一脚踩在什么机关上了,地面上的一块石板翻开了,露出了一个大洞,我俩急忙跳了进去,石板就又合拢了。”
  “哦,好像是个藏宝洞呢。”黛玉说。
  “可不,我们当时也是这么想。”刘老老笑着说,”可惜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是一条砖砌的通道。我们走了约摸一顿饭的功夫,才见到光亮,原来是到了悬崖下面了。当时正是深秋,可是那下面可暖和了,遍地的野花,满山的果子,真是块宝地呢。”
  “那追来的人没有发现你们吧?”黛玉问。
  “当然没有,”刘老老回忆地说,”后来我俩搭了个茅屋,就在那里住了下来,一住就是十年呢。每天他出去打猎,我在家里做饭。后来有了我们丫头,我就带她玩,去小溪里洗衣服,洗头,那小溪里有一头好大的石牛,我总疑心,谁会跑到这里来刻个牛呢?”
  “要不是后来丫头大了,真舍不得离开那个地方,”刘老老叹了口气,说道,”可是丫头大了,总得回到有人的地方,才好给她找个婆家呀。现在丫头她爹也死了,女婿又不争气,日子越过越没劲了,我只想赶快把板儿、青儿带大了,去阴间找我那个死鬼去。”
  黛玉一怔,想不到这个老婆婆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呢。不过,一生得到一个人的倾心相爱,这一辈子也不枉了。而且在那么一个神仙洞府似的地方,峨嵋,金顶,松树,石牛……
  刘老老拉拉黛玉的手,说:“孩子,你想什么呢?”她忽然一惊,问道:“哎呀,你的手怎么这么烫啊?”
  黛玉这才觉得面颊火热,周身软绵绵的,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原来她本来就身子弱,这几天来心里有事,又总睡不好,被弘历误接,在雍王府认母,和宝玉一起出逃,感情上大起大落,路上又吹了冷风,骤然一睡火炕,身子经受不起,居然又病倒了。
 
 
 
 
只看该作者 185楼 发表于: 2007-10-16
第七十二章 沙丘之战
 
  青海湖畔。四更时分。
  十四阿哥的中军大帐里,臂粗的红蜡烛,火光摇曳不定。
  十四阿哥坐在虎皮椅上,手里拿着信,沉思着。
  晴雯一身劲装,风尘仆仆,头上冒着白气,坐在十四阿哥的对面。
  过了好一会儿,晴雯一按桌子站了起来,说:“大将军王,您赶快拿主意吧。贾娘娘已经被打入冷宫了,四阿哥肯定又不知道说了你们多少坏话呢。皇上这几年老了,也有点儿糊涂了,您要是不赶快回去辩解,怕是以后后悔都来不及!”
  十四阿哥叹了一口气说:“虽然是这么说,可是我身为四十万大军的统帅,阿布坦的叛军就在几十里外随时都可能来犯,我怎么能一走了之呢?”
  “哎呀,您真是婆婆妈妈,”晴雯着急地说,”指定别人替您先带着兵不就完了?您要是不回去,娘娘就没有出头之日了,贾府也眼看就要完了,宝玉的生命怕也保不住了!”
  十四阿哥苦笑一下,说道:“别人,别人有谁能代得了呢?张广泗有勇无谋,岳钟琪资历难以服众。也就年羹尧是个帅才,偏偏又是一肚子的阴谋。”
  “好了,好了,您快想办法吧,”晴雯不耐烦地说,”我得走了,师傅还等着我的药呢。”说罢向着十四阿哥一拱手,走到帐外,飞身上马,清脆的马铃声渐渐消失在夜幕中。
  望着晴雯的背影,十四阿哥露出一丝微笑:如果她能嫁给宝玉,两个人会是国家的两个栋梁之才呢。
  天渐渐亮了,一轮红日照耀在万里黄沙之上。
  十四阿哥掀开门帘,一阵寒风扑面而来。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父皇老批评自己办事毛躁,不能深思熟虑,现在一定要好好想想。他纵身跳上自己的汗血宝马,对守营的偏将喊了一声:“我出去看看!”就信马出了辕门。
  塞外的冬天,滴水成冰。莽莽大漠,布满了半月形的沙丘。天际隐隐有几棵树木,大概是个绿洲吧。随风传来牧人悲怆的歌声:“一出嘉峪关,两眼泪不干,前面是大漠,后面是沙滩。”
  十四阿哥叹了一口气,自己到底回不回京城呢?现在父皇病重,又为春儿的事误解了自己。四哥心毒手辣,诡计多端,朝内瞬息万变,很难说会发生什么事情。
  自己身在西疆,虽有四十万大军,也是鞭长莫及。可是,如果自己只身赶回去,且不说擅离军营本身就是大罪,那阿布坦在俄国支持下虎视眈眈,要是伺机来犯,这玉门关之外,可能就会全部落入俄国老毛子之手,自己就成了中国千古的罪人了。左思右想,心里越来越烦闷。
  已是中午时分了。远远跑来一队人马,是清军的旗号。十四阿哥定睛一看,是岳钟琪带了一队人马过来了,就迎了上去,笑着问:“你们来做什么?”
  岳钟琪滚鞍下马,立即回答道:“卑职怕敌人来袭,特带来一千人马接应大将军王。”
  十四阿哥笑道:“你太过虑了。不过,你既然来了,我就考考你。”然后就行军,布阵,后勤,攻击,防守,撤退,一个接一个地问岳钟琪。岳钟琪面色恭瑾,对答如流。十四阿哥心里一动,这小将倒也是个人才呢,不如叫他暂且替自己领兵,自己回北京一趟。
  太阳慢慢斜了下去,天空布满了火一样的晚霞。二人正聊得高兴,只听得对面一声梆子响,忽然出现了黑压压的一片马队。岳钟琪倒吸了一口冷气,说:“不好,我们被阿布坦的骑兵截住了。”
  十四阿哥看看对面的马队,怕有数万人之多。再看看自己这里,一千人,大部分是步兵,只有一百来匹马,这个仗可怎么打呢?
  岳钟琪想了想说:“大将军王,等天黑下来,我带步兵向左攻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您就带马队从右边突围出去。”
  十四阿哥苦笑着摇摇头,按自己的武功,乘夜色冲出去,问题不大。可是身为三军统帅,怎么能抛下将士自己逃命呢?他向身后的士兵们看了看,严厉地喊道:
  “退到沙丘上去,准备好弓箭。”
  一千兵丁退到了大沙丘顶上,箭上弦,刀出鞘,静等着敌人来攻击。
  谁知那马队冲到离沙丘一箭之地以外停了下来,生篝火,搭帐篷。十四阿哥暗暗点头,这阿布坦也不简单呢,夜战怕骑兵攻击占不了便宜,中了绊马索什么的。
  只怕明天一早,他们就要大举进攻了。
  岳钟琪留下五十人放哨,其余的也生起了篝火,烤干粮吃。
  十四阿哥眉头紧锁,这岳钟琪的人马,说是帮忙,还不够添乱的呢。自己要是只身一人,肯定能全身而退。可是眼下怎么办呢?再看看篝火边上的兵士们,只见他们嘻嘻哈哈又说又笑的,是对自己有充分的信任。自己当然也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一个百夫长拿着一个皮水壶走了过来笑着说:“大将军王,您喝点儿水吧,下面那个洼子里有个温泉,不但不冻,而且水可甜了。”
  十四阿哥接过水壶,喝了一口,站起身来,仔细打量着四周的地形。这沙丘方圆约有三四百丈,高约有六七十丈,比得上个小山了。沙丘的阳面是寸草不生的斜坡,面对着驿道,已经被叛军截断了。叛军营中灯火通明,还升起了月牙五星旗,看来是阿布坦亲自来了。沙丘的阴面要缓一些,半沙半土,稀稀拉拉地生长着灌木乱草,坡下是戈壁,裸露的乱石在月光的照耀下恍若鬼影。左边有几十棵树,一弘清光,应该就是那温泉和绿洲了。如此星辰如此夜,可是天一亮,大战就要开始了。自己带的步兵怎么才能击退十倍于自己的骑兵呢?沙土地,连陷马坑都挖不成,随挖随塌么。难道只有放死一拼了?
  岳钟琪走了过来说:“大将军王,您也休息吧。”
  十四阿哥笑了一下,问道:“你带来的人,每人有多少支箭?”
  “回大将军王,每人有一百支箭,除了通常的木弓之外,还有五百人配备了连珠弩。”岳钟琪恭敬地说。
  十四阿哥点点头,骑兵跑动迅速,很难射中,有了连珠弩,就多了一分希望。虽然胜算还是不大。
  远处传来一阵呜呜的笳声,“几处笳吹明月夜,何人倚剑白云天”。十四阿哥只觉得胸中热血沸腾,他高高举起水壶,向自己嘴里倒去。
  谁知道一滴水也没有流出来,全冻成冰坨子了。“好冷的天啊!”十四阿哥叹了一口气,忽然灵机一动,叫道:“钟琪,把所有的兵士都叫起来,到下面的温泉里去舀水,泼在半山腰。”
  岳钟琪一愣,恍然大悟,连连说道:“好计,好计!”
  十四阿哥和岳钟琪指挥着,一千兵丁用水壶、头盔、箭囊,穿梭地从温泉里舀水,泼在山腰。随泼随冻,一个多时辰,就在半山形成了一条两百多丈长,二三十丈宽的冰带。十四阿哥指挥着在冰带中间留出一条之字形的没有冰的通道。最后,再在冰带上撒上一层薄薄的沙土,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有冰。
  十四阿哥让步兵分散开,埋伏在山下的树后和乱石丛中,自己和岳钟琪带领近一百骑兵顺着之字形的通道回到沙丘顶上。
  东方已经蒙蒙亮了。十四阿哥看了看山下,叛军的营中升起缕缕炊烟,开始做早饭了。他冷笑一声,对岳钟琪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踹他们的营。”说罢提锤上马,一声长啸,向敌营而去。
  叛军见单人独骑冲下山来,以为是要突围去求救兵的,也不大在意,只过来十几个骑兵来拦截。十四阿哥有意立威,两臂用足了气力,手起锤落,只听得噗噗一阵声响,一个照面一人落马,转眼间十来人横尸在地。
  阿布坦见了心中大怒,自己亲自举着狼牙棒冲了过来。那狼牙棒头子有西瓜大小。十四阿哥暗暗点头,此人怕力气不小。看看狼牙棒砸了过来,十四阿哥用双锤往外一磕,阿布坦连人带马后退了四五步。
  十四阿哥好生奇怪,他的狼牙棒似乎没有多重,莫非是诱敌之计?想着举起右手锤向阿布坦头上砸去。阿布坦用狼牙棒一扛,只觉得两臂发麻,虎口震开,噔噔噔地又倒退了好几步。后面那么多兵士看着呢,阿布坦已是羞刀难入鞘,举起狼牙棒,又狠狠地向十四阿哥砸来。
  十四阿哥忽然觉得这狼牙棒里有蹊跷,以自己的力气,舞这么大的狼牙棒都费劲,他怎么能玩得转呢?寒碜他一下好了,想着就用左手锤迎上去。黏住狼牙棒,右手锤像打铁一样,狠狠地砸在狼牙棒上。
  只听得”嘭”的一声,狼牙棒被砸成了个扁柿饼。周围不少叛军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阿布坦为了夸耀自己的力气,用的是空心的狼牙棒。
  十四阿哥看看打击敌人的气焰、激怒敌人的头领的目的已经达到,拨马回头就往山上跑。
  阿布坦一愣,把扁了的狼牙棒往地上一丢,拔出弯刀,命令道:“追,给我追!”
  叛军冲上山顶,空荡荡的一人也没有。阿布坦正在奇怪,只听得弓弦响,急躲时,帽子已经被射掉了。阿布坦大怒,转头看去,只见一百来骑人马,正在山下指指点点。他又向四周看看,只有那几十棵树后能设埋伏,但是最多也只能藏几百人。他冷笑一声大叫道:“兄弟们,给我追!杀死清兵一人,赏银子一百两!”
  一听说有赏,叛军争先恐后地冲下山去。万余人马,铺天盖地而来,空中的弯刀泛起水波似的寒光。
  冲过了半山腰,前面的马队正踏在冰带上。只听的”吱溜、骨碌碌、嘭!”先滑,再滚,再摔,在乱石滩上碰得脑浆崩裂。后面的骑兵急忙勒马,那飞跑的马在下坡上哪里勒得住,连滚带滑,接前接后地向乱石滩上摔去。最前面的摔得血肉模糊,中间的断胳膊断腿,最后面的有前面的人马垫底,受伤轻些,但也都摔得七荤八素,昏头昏脑。
  十四阿哥高声吼道:“放箭!”
  大树后,乱石中,羽箭向飞蝗一样射来。剽悍的叛军骑兵,从马上摔下来就像没有了腿一样,再说侥幸活着的人此时没有不带伤的了。面对雨点般的连珠弩箭,叛军已然没有还手之力了。旷野中只听得一片哀嚎。
  哀嚎声渐渐微弱了。站在沙丘上的阿布坦看到自己万名精兵在片刻之间化为乌有,直吓得肝胆俱裂,带着剩下的几百名骑兵狼狈逃窜而去。
  十四阿哥做了个手势让清军停止放箭,向着叛军高声喊道:“投降的免死!”
  沙丘一战,清军以一千人迎击阿布坦的万余骑兵,大获全胜,杀死敌军近万,生俘一千余人,只有阿布坦带领数百人得以逃走。回营盘点,清军自己只有几十人受了轻伤,全军士气大振。参加此仗的兵丁们回来以后,都得意得不得了。一个黑胡子眉飞色舞地给同伴们讲:“咱们大将军王大喝一声,就像晴天打了个霹雳一样,那敌军谁也不敢出战。那阿布坦没奈何了,只好硬着头皮出来,用他那狼牙棒就砸呀。咱们大将军王轻轻吹了一口气,那棒子上的狼牙就全掉了,成了个糖瓜儿。”
  周围的人哄堂大笑,有人尖着嗓子叫:“不可能!吹牛!”
  那黑胡子也笑了,说:“怎么不可能,咱们大将军王是茫茫大士的徒弟,你以为是闹着玩的?真气所至,无坚不摧,飞花伤人,摘叶夺命,一吐气就是一道白虹……”
  “老哥,您别理他,还是讲你们打仗的事儿吧。”一个年轻的兵士着急地说。
  “好,”那黑胡子喝了一口水,继续讲:“那阿布坦见势不好,刚要跑,咱们大将军王轻舒猿臂,款扭狼腰,用两个手指头捏住那狼牙棒。只听到噼啪噼啪一阵响,那狼牙棒就生生被捏碎了。那敌兵哪里还有命呢,刚要跑,咱们大将军王伸出左手对着他们一晃,他手心上有个'迷'字,那万名敌兵就乖乖地跟在后面进了咱们的埋伏了。”
  十四阿哥远远地听这士兵们吹牛,又好气又好笑。此仗胜得如此侥幸,倒被他们说成不费吹灰之力了。不过,有了这一仗,阿布坦伤了元气,恐怕短期内不能组织什么有效的进攻了。岳钟琪是个人才,自己何不把这里暂时托付给他,回京去和父皇解释一下春儿的事儿?春儿,已经被打入冷宫了,不知道受的是什么罪呢!想到这里,他心急如焚,高声喝道:“升帐!”
  中军帐中,明烛高悬,照如白昼。
  几十名文武将官侍立两边。
  十四阿哥先简单介绍了沙丘一战的经过,表彰了有关将士,然后说:“岳钟琪沉着大胆,有勇有谋,本帅决定奏请皇上提升他为平西将军。”
  岳钟琪跨前一步施礼道:“谢大将军王!”
  十四阿哥摆摆手,刚想要说自己准备暂时回京,由岳钟琪代理军营总指挥之事,忽然听得门外喊道:“圣旨到--”
  十四阿哥急忙站起来率领将官们恭迎圣旨。
  外面走进来一个风尘仆仆的武官,正是查英。十四阿哥觉得有几分奇怪,查英是雍王府的侍卫总管,怎么会叫他来传旨?
  查英走到大帐正中,高声喝道:“大将军王胤禵接旨!”
  十四阿哥掸掸袖子跪下:“臣在。”
  查英打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诏大将军王胤禵火速回京述职,所遗征西元帅一职,交由四川总督年羹尧代理。”
  十四阿哥听到诏自己回京,心中大喜,自己正找不到回京的理由呢,怕贸然回京,军营里和皇上面前两边都不好交代。现在可好了,可以名正言顺地回京了。皇上为什么突然要自己回京呢?肯定是春儿的事情觉得疑点重重,要盘问自己。自己正好可以给春儿辩个清白。可是又听到说要把军权交给年羹尧,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莫非父皇没有接到自己的折子,报告说年羹尧勾结四哥,伪装叛军,杀死王子腾和两万官兵之事么?
  查英看十四阿哥沉思不语,就小声说:“大将军王,请您接旨。”
  十四阿哥皱着眉头说:“你把圣旨拿给我看一下。”
  查英把圣旨递到十四阿哥面前,上面清清楚楚地盖着康熙的御印,还写着:“所遗征西元帅一职,交由四川总督年羹尧代理。”虽然字体不太像,可是皇上也经常让臣下代笔。而这个御印是一点儿也不假。
  查英看看左右的将官,又说道:“大将军王,请您接旨。”
  十四阿哥一凛,军营中最讲究令行禁止,自己岂能抗旨不遵呢。再说年羹尧也有了悔罪的表示,让他戴罪立功,自己以后也好向年小妹交代。而且年小妹那么玉洁冰清,年羹尧和她同父同母,也不应该坏得不可救药。想到这里,他把圣旨接了过来说:“微臣接旨,谢主隆恩。”
  十四阿哥派人把年羹尧从大狱里提了出来,指着他的鼻子说道:“年羹尧,你本来是罪不可赦。现在皇上念你是个人才,格外开恩,让你戴罪立功,在我回京时由你代理元帅之职。如果你再胆敢有什么不轨,等我回来就先取了你的项上人头!”
  年羹尧本来心惊胆战,怕圣旨来了就是要把他就地正法的。现在一听,不但不杀,反而得以掌管军事大权,大喜过望。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说:“大将军王大人大量,对卑职恩同再造。卑职一定尽心尽力,戴罪立功!”
  十四阿哥哼了一声,叫他起来。又想到此人毕竟不大可信,于是又下令,把四十万军队分成左中右三个大营,岳钟琪掌管左军大营,张广泗掌管右军大营,只留下中军给年羹尧掌管。如果年羹尧胆敢有什么异动,自己回来以后带领左右两大营军队也可以平了他。
  青海湖畔,朝霞满天。十四阿哥带领十几名亲兵,纵马出了辕门,迎着旭日飞驰而去。
  沙丘上,查英冷笑一声,做个手势。随从们打开马背上的鸟笼子,两只白鸽先后飞上了蓝天。
 
 
 
 
只看该作者 186楼 发表于: 2007-10-16
第七十三章 世之奸雄
 
  几天工夫,荣国府大不一样了。贾母本来已经病了好久,一听说宝玉和黛玉双双不见了,急火攻心,一口气就背了过去。鸳鸯急得火急火燎地去找大夫,几服药下去,好不容易把贾母救醒过来,又传来了贾妃被逐出宫的消息,贾母又气又怕,一口痰卡了上来,两眼一翻,就真死了过去。王夫人和凤姐哭得死去活来,忙着张罗贾母的后事,更想乘机多分一点儿老太太的私房钱。赵姨娘在钱财上一向是不肯落人后的,也跟着一起掺和,趁大家不注意时,看什么东西值钱就往自己怀里揣。贾政听说母亲死了,又愧又恨,自己的病也越来越重了。这下子更便宜了贾环,没有人管着他了,越发胡作非为起来。当弘历提出要借大观园几间房子关押十四阿哥的人,他马上答应了。
  大观园里已是一派荒凉。宝玉和黛玉走了。迎春嫁出去了。宝钗一家搬到西山八大处贾雨村送的宅子里去了。惜春把自己锁在小院子里成天焚香诵经打座,干脆不出门。看看姐妹们走的走,散的散,探春心中无限感慨,几个月以前大家还热热闹闹开诗社呢,自己还和宝姐姐一起商量在园子里搞承包。转眼间,人去园空,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个了。宝哥哥和林姐姐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了,不过能和自己相爱的人在一起,他们也算命好了。二姐姐就惨了,在孙家受苦,唉。
  探春顺着竹林边想边走,前面是梨香院了。又是人去楼空,宝姐姐那么聪明,可惜命也不好,还要给贾雨村去做续弦。自古红颜薄命,自己的将来又会如何呢?
  这园子里有几株梅花,也不知道开了没有。她推开梨香院的门,信步走了进去。
  隐隐听得外面传来一阵乐声,谁会在墙外弹琴呢?探春很奇怪,轻轻走上小楼,从窗户向外望去。她不知道,几个月以前,就是在这个窗户,宝钗的红绫飘落到了十四阿哥手里。
  院墙外,一个年轻人站在大树下,用右手调了几下怀里的吉他,高声唱道:
  桂桌兮兰桨,击明空兮斥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探春定睛一看,高大的身材,金黄的发,嘴里叼着一枝梅花,正是自己时时牵挂的麦克。她又惊又喜,不由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急忙掩住自己的嘴。
  麦克自从上次见了探春以后,成天价坐在家里发呆,一闭眼睛就是探春的笑容在面前晃动。珍妮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就取笑他说(他们兄妹之间讲话当然是用的英文,翻译过来就是这样):“你这个大情圣,在我们英国泡过不知道多少妞了,怎么现在倒变成了个菜鸟了呢?把你当年的老办法拿出来啊,背上你的吉他,去三姐姐窗外唱情歌啊。”
  麦克想来想去,也只好这么办了。他背上自己的吉他,把一首苏格兰小调填上中国歌词,大冬天的,找不到玫瑰,就折了一枝梅花,硬着头皮来到荣国府墙外。
  看着一座小楼依稀有点儿面熟,他就调调弦子,唱起歌来。谁知道一弹起吉他,就仿佛自己又回到了英伦三岛,顿时胆气十足,充满了骑士精神。只可惜荣国府的巷子是个死胡同,没有人来围观。猛然听得头上有动静,麦克抬头一看,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探春,大喜过望,不由得把自己当年在英国用惯了的一套又拿了出来,他单膝跪下,把梅花向上一抛,双臂展开,感叹道:“啊,吾亲爱的三小姐,吾心中永远之最爱!”
  探春不由得伸手接住了梅花,心里又喜又羞又怕,泪水不禁模糊了双眼。
  麦克跪在地上唱起了自己编的小调:
  那是你在哭,那是你泪眼模糊,那是明亮的金星,在紫罗兰上洒下露珠。
  那是你在笑,那是璀璨的宝石在闪耀,那是你流盼回眸,清风吹拂着彩虹在我心间缭绕。
  火一样的夕阳点燃了云海,也点燃了我们心中的爱,你的微笑就是我的太阳,驱除了我心中的悲伤。
  (这首歌后来流传回英国,深为大家喜爱,后来诗人拜伦做了些改动,把它收进自己的诗集,乃是后话。)探春的眼泪一串串滴落下来,她呜咽着说:“你去吧,你的心我都知道了。”
  麦克的眼泪也流了下来,说道:“小姐如不答应,吾将永跪于此。”
  探春擦了一把泪水,说:“我答应也没有用的,你去找宝玉,找娘娘,叫他们给你做主。”说罢一甩袖子,一个玉镯,有意无意地从她的手腕上滑落,从窗口坠下楼去。
  麦克见一道绿光一闪,落了下来,忙一纵身,把那玉镯抓到手里。再看楼上,黑洞洞的窗口,哪里还有人呢?
  贾母的棺木就停在拢翠庵里。因为是有诰命的人,贾府不敢私自安葬,只能奏请朝廷,听候安排。朝中康熙病重,四阿哥忙着做善后准备,哪里有人顾得上一个老太婆的丧事。贾府报丧的奏折上去好几天,竟然一点儿回音也没有。
  这下子可乐坏了贾环,成天价以守灵为名,到庵后面找妙玉厮混。妙玉本来就烦贾环,又见宝玉和黛玉私奔了,弘历那里又一直没有消息,这下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想杀了他吧,毕竟又是宝玉的亲弟弟,怕以后不好见面,左思右想,在夜里悄悄离开了拢翠庵。
  弘历忙着给四阿哥出谋划策,调兵遣将,这天忽然想起妙玉来了,忙叫人去拢翠庵送信。谁知道送信人回来说妙玉不见了,弘历这才想起妙玉的种种好处来,不由得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发呆。
  忽然门帘一掀,贾雨村走了进来。贾雨村现在已经是雍王府的常客了,也不用人通报了。看到弘历正在发呆,贾雨村微微一笑道:“贝勒爷,您有什么心事么?”
  “没什么,没什么,”弘历讪讪地说。
  “您神情恍惚,怕是为了什么红颜知己吧?”贾雨村打趣地说。
  弘历一贯自命风流,此时笑一笑说:“唉,有个姓柳的侠女朋友,忽然不见了。”
  贾雨村叹了一口气说:“贝勒您是至情至性之人,人生难得一知己么。您这么一说,下官倒想起亡妻来了,当年慧眼识下官于草莽之中,好不容易有了今天,可惜却先我而去,现在想起来,依然是肝肠寸断。”
  弘历心中暗笑,你装得倒蛮像的呢,你对人讲你老婆娇杏是病死的,这事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知道么?
  原来雍王府的血滴子,不单单是个暗杀组织,而且也是一流的情报机关,对朝中大臣的情况了如指掌,贾雨村的历史也被调查过多次。那娇杏本是金陵甄家的丫鬟,生得颇有几分姿色。雨村落魄之时,常得到甄家的大力周济。那娇杏见雨村仪表非俗,也曾鼓励过他几句,被雨村引以为知己,当官之后,就把娇杏娶了过来。那娇杏几年之内,生了三个儿子,当然也是年长色衰了。雨村的官越做越大,成天价在八大胡同鬼混,夜不归家,到后来竟然在耳朵眼儿胡同的宅子包了个江西来的江湖杂技女艺人珍子。娇杏听了大怒,以回乡探亲为名,带着三个儿子回长沙了。谁知刚到湖南境内,就被大土匪何建劫上山去了,娇杏被扣下,三个儿子被轰下山去,要他们带十万两银子来赎人。三个儿子连夜跑回北京报告,雨村听了大惊,忙筹了十万两银子派人送到湖南去。谁知道那何建收了银子,还是把娇杏杀了。
  当时弘历曾和乌思道讨论过这件事儿,觉得此案疑点颇多:其一,土匪绑架一般都应该是绑架儿子,怎么会把三个儿子放了,留下一个半老徐娘当人质?其二,盗亦有道,怎么会收了银子还撕票?其三,贾雨村是一品大员,何不奏知皇上,剿灭何建,为妻报仇?其四,俗话说人到中年三大喜,升官发财死老婆,十万两买断老婆的一条命,似乎获得最大收益的就是贾雨村了。
  后来接到湖南血滴子的报告,果然如此。那贾雨村与娇杏关系越来越僵,可是娇杏掌握了许多贾雨村为非作歹的证据,贾雨村也不敢休了她。贾雨村和何建本有一面之交,就送密信给何建,要他除去娇杏,许银十万两。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贾雨村的三个儿子后来听说了,就去质问他。贾雨村恼羞成怒,一巴掌扇去,把二儿子打出了个脑震荡,成了傻子。小儿子脾气最火爆,大骂着出了府门,竟不知所终。大儿子工于心机,想暂忍一时,伺机为母报仇,被贾雨村看了出来,送他去新罗做随军书记,竟然不明不白地死于一场混战之中。据同营的兵士们讲,他是后背上中了一箭,像是被自己人射死的。
  弘历曾和四阿哥谈起过此事,四阿哥叹息说:“贾雨村心思缜密,手段毒辣,世之奸雄,可用一时,不可用一世。我们大权到手以后,第一个要除的就是此人。”
  贾雨村见弘历沉思不语,就讨好地说:“贝勒您也不必难过,天涯何处无芳草呢?”
  弘历随口答道:“是啊,是啊,对了,贾大人您也是性情中人啊,有没有给令妻作首悼亡诗呢?”
  “这个,”贾雨村一愣,又笑着说,”既然贝勒您的红颜知己也不见了,我们何不合写一首呢?”
  弘历刚要说什么,一个仆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说:“贝勒爷,贾大人,查大人的飞鸽传书到了,王爷请您二位赶快过去议事呢!”
  雍王府议事厅,四阿哥坐在中央,乌思道在一边侍立。
  乌思道拿起一份奏折说:“王爷,贾府的老太太死了,这是贾环上的奏折。”
  四阿哥看也不看地说:“你去办好了,随便给个封号,赏几两银子。”
  乌思道连连点头,把奏折揣进怀里。
  门帘一掀,弘历和贾雨村走了进来,给四阿哥请安。
  四阿哥摆摆手说:“你们看看这个,查英的飞鸽传书。”说着把一张薄纸递了过去。
  弘历接过来一看说:“十四叔前天已经离开青海了,那么,多则五天,少则三天,就要到北京了。”
  贾雨村眉头紧锁,说道:“要是皇上见了十四阿哥,就麻烦了。”
  弘历冷笑着说:“不过,皇上身体不好啊。”
  四阿哥面色凝重自言自语道:“阎王叫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乌思道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贾雨村连连点头说道:“世上的事么,掌握时机是最重要的。十四阿哥若是还在青海,手里有四十万精兵,不可轻视。如果进京见了皇上,我们的心机也都白费了。就是要趁他还在路上的时候,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啊。”
  四阿哥看着贾雨村那飞扬跋扈的样子,心中暗想,此人真不可久留,嘴上却笑着说:“老贾呀,你是智多星啊,好好给我们想几个点子,务必要万无一失。以后拜公封侯,还能跑得了你么。”
  贾雨村兴奋得满脸发红,说道:“王爷,咱们现在先要拿稳朝廷重臣。前些天陕甘大地震,死了上万人,司天监上折子,恳请皇上去天坛祭天,以慰上苍。既然皇上病重,您何不讨了这个事呢?再替皇上祭天,岂不是可以暗示百官,皇上早有意传位于您呢?”
  四阿哥点点头说:“嗯,这个主意不错,你替我拟个折子吧。”
  贾雨村答应着铺开纸笔,凝神措辞。
  乌思道在边上看了一会儿,突然说道:“王爷,如果万岁爷这一两天之内归天,您拿着那遗诏即位,足以镇住朝中的王公大臣。可是十四阿哥一进京,怕还有麻烦。”
  “怎么会呢?”弘历插嘴说,”难道他敢违抗皇上的遗诏?”
  乌思道嘿嘿一笑,说道:“贝勒您明鉴。他肯定会要遗诏来看看。那遗诏改动过的地方,仔细一看,不难看出。朝中的王公大臣们就是心里疑惑也不敢说什么,可是十四阿哥一指出来,他们怕有好多人会跟着起哄吧?”
  “这个……”弘历眼中冒出一股凶气,“那我们就杀了他!”
  乌思道眉头一皱,感叹道:“谈何容易啊,他那武功,了因和尚都杀不了他,就更甭提别人了,除非是王爷亲自出手。”
  四阿哥苦笑一下,他知道自己八成也不是老十四的对手,却做出一副悲伤的样子,说:“自家兄弟,骨肉相残,怎么能下得了手?”
  弘历站了起来说:“父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您可不能有妇人之仁啊!”
  贾雨村已经把折子写得差不多了,笑着说:“贝勒您别着急。那十四阿哥武功虽然高,可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东西并不是武功。那三国时期的吕布厉害吧,武功天下第一,还不是在白门楼叫曹操给杀了?”
  四阿哥转头看看贾雨村说:“你的意思是--”
  贾雨村也站了起来,走到四阿哥身边,小声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四阿哥听了哈哈大笑说:“好,好,真有你的!事成之后,你就是我的定国公!”
  贾雨村双膝跪倒,连忙称谢道:“下官谢王爷恩典。”
  黄昏时分。紫禁城,养心殿。
  康熙昏沉沉地醒来,看四阿哥正站在他身边,不高兴地问:“你来干什么?”
  四阿哥忙跪下说:“儿臣特来探望父皇的病情。”
  康熙摆摆手道:“起来吧。我问你,我这里的太监、侍卫,怎么全换啦?”
  四阿哥急忙解释说:“父皇,您不知道,那夏公公老了,那天摔了一下,脚面肿得老高。我知道您是最怜惜他的,就送他回家休养去了。可是他一走,下面那些太监们别人谁也不服,成天价在宫里赌钱吵架,我不得已,才把所有的太监都换了。北京城这些日子也不太平,那侍卫营的马统领忽然被人暗杀了,我怕有歹徒们闯进宫来,才派了因和尚当了侍卫营统领,侍卫们也都换成武功高手了。您要是嫌他们服侍不力,我再给您换几个人。”
  康熙哼了一声,说:“我问你,诏老十四回京的诏书发了没有?”
  “发了有十来天了,”四阿哥恭恭敬敬地答道,”十四弟三五天之内就可以到京了。”
  康熙露出一丝微笑,说:“哦,好吧,那你下去吧。”
  “父皇,儿臣还有一事禀告,”四阿哥说,”陕甘大地震,司天监上折子说恐怕上天震怒,应该去天坛祈祷上苍。”
  康熙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现在身体不行,等老十四回来叫他替我去吧。”
  “父皇,”四阿哥抢上一步,”上天震怒,告祭之事刻不容缓,要么,我替您去吧?”
  康熙摇摇头。
  四阿哥着急地说:“父皇,我原来也替您去祭过天的,保证不会出差错。”
  康熙冷冷地说:“不行。”
  四阿哥又跪了下来,说:“父王,如果迟迟不祭天,怕上天会降罪下来,您要为黎民百姓着想啊!”
  康熙火了,只觉得头皮一跳一跳地疼,他喝道:“混账!拿笔来!”
  四阿哥把檀木小茶几端到康熙的床上,铺好纸笔墨砚。
  康熙提起笔来,哆哆嗦嗦地写了十个大字:
  你办事荒唐我放心不下写罢把笔一摔,对着四阿哥说:“好啦,你出去吧。”
  四阿哥面如土色,拿着那张纸,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只看该作者 187楼 发表于: 2007-10-16
 
第七十四章 毒酒
 
  看着四阿哥远去的背影,康熙忽然涌起一阵力不从心的凄凉感。英雄末路,美人迟暮,自己一生纵横天下,莫非临死了倒要败在自己儿子的手里不成?
  月光透过玻璃窗,像水一样洒在康熙的床前。这玻璃还是荷兰商人经由传教士汤若望进贡来的,一转眼,多少年了。康熙闭上眼睛,往事一幕幕从脑海里掠过:
  登基大典,擒鳌拜,撤三藩,讨伐吴三桂,下江南……唉,下了江南那么多次,也没有能再见到她。康熙眼前浮现出一个长辫子的小姑娘,调皮地唱道:“小小子,坐门堆儿,哭着喊着要媳妇儿!”康熙笑了,仿佛自己又回到了童年,拉着她的手,轻轻唱道:“小小姑娘,清早起床,提着裤子上茅房。茅房有人,憋不住了,只好拉在裤子上。”然后她就追他,他就跑,故意越跑越慢,等她追上来。她就用小手捶他的背,还一边娇声娇气地说:“阿烨,你坏,打你,打你!”
  “嗯,就这样捶,捶得好舒服。”康熙喃喃地说着,觉得有一双软软的手在他背上捶着,他不敢睁眼,怕一睁眼那小姑娘就跑掉了。那双手还是一样轻盈,一样温暖,他的心颤抖了,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紧闭的眼眶里滚落了下来。
  那双手停了下来。一个声音轻轻在他耳边叫着:“皇上,皇上。”
  这声音熟悉而又陌生,他努力睁开眼睛,月光下,一个黑衣女人站在他的面前。
  “刺客!”康熙心里一阵发凉。他咳嗽了一声,挣扎着坐了起来,惊叫道,”你,你,你是什么人!”
  那女人叹了一口气,说:“皇上,您不记得我了么?”
  她转过脸去,月光照亮了她的面庞,岁月的留痕依然掩饰不住昔日的俏丽,好像胖了一点儿,可是那清秀的眼睛,那时时出现在自己梦中的眼睛,不停闪烁着明月的辉光。
  康熙的心缩紧了,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问道:“肖川,肖川,是你么?”
  那黑衣人握住康熙的手,泪水夺眶而出,连连说:“阿烨,是我,是我!”
  康熙大喜过望,用力抬起身子,谁知道眼前一黑,反而向后倒去。
  肖川忙抢上一步,用左手托住康熙的后背,嘴里叫着:“皇上!皇上!”
  康熙老泪纵横,缓缓地睁开眼睛,问道:“肖川,我们不是在做梦吧?”
  肖川泪如雨下,回答道:“不是,皇上,阿烨,真的是我。”
  康熙紧紧抓住肖川的手,惊喜地说道:“好,好,四十年了,我死也瞑目了!好!好!”说着哈哈大笑起来,紧接着又是一阵咳嗽。
  肖川用另一只手轻轻地在康熙背上捶着,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了。
  康熙用袖子擦去她脸上的泪痕,仔细打量着,叹了一口气,然后说:“肖川,你老了,这些年来,你受苦了。”
  肖川苦笑了一下,轻声地说:“阿烨,你也老了,四十年了,我们都老了。”
  康熙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感叹地说:“四十年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你怎么没跟我告别一声就走了呢?”
  肖川长叹了一声,说道:“那天,皇太后逼我发下毒誓,再也不和你见面。我出宫以后觉得恍恍惚惚,人生一点意思也没有了,就去峨嵋山削发为尼。可是那独臂师太说我是性情中人,不给我落发,倒是教了我一身武功。”
  “独臂师太?”康熙奇怪地问,”听说她是前明公主呢。”
  “是啊,”肖川点点头,肯定地说,”她老人家早已经大彻大悟了,说只要老百姓能生活得好,谁当皇上都没关系。后来听说你和十四阿哥一起搞变法改革,还政于民,她老人家高兴得不得了,还派小师妹吕四娘去辅佐十四阿哥呢。”
  康熙的眼睛发亮了,问:“吕四娘去辅佐老十四,有这事吗?”
  肖川笑着说:“当然,还有好事呢。那吕四娘和你的孙子贾宝玉还是好朋友呢。”
  康熙也笑了,还说:“我知道你见过宝玉了,你看这个……”说着从自己怀里把那个绿玉佛掏了出来。
  肖川接过玉佛,轻轻摩挲着,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
  康熙把她揽在自己的怀里,用一种安慰的口气说:“好了,好了,我们不是终于在一起了么。”
  肖川擦了一把眼泪,说道:“这也多亏了我师傅。我听说你病重,急得不得了,可是自己又发过誓不来见你。师傅知道了就对我说:信义二字,其实义比信更重要。为了守信的虚名而伤害了自己的至爱亲朋,才是最愚蠢不过。我一想也是,我当年发的誓就是:如果我见了你,就让我以后被钉死在别人的棺材里。可是能见你一面,就是用我自己的生命去换,我也认了!”
  康熙打了个冷战,忙把话岔开:“你看老十四这孩子,能成大器么?”
  肖川点点头,说:“他心地仁厚,是个好苗子。不过,听说四阿哥最近活动频繁,拉拢了不少人呢。”
  康熙冷笑了一声说:“我已经把遗诏交给张廷玉了,难道他们还敢改遗诏不成!”
  肖川叹了一口气说:“阿烨,你别太小看老四了。”
  康熙拉起肖川的手,安慰她说:“不怕,我早有准备。”说着附在肖川耳边把遗诏一式两份,另一份交给了贾妃,为了掩人耳目,特意把贾妃赶出宫去住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肖川。
  一别四十年,两人当然有说不完的话。肖川靠在康熙的胸膛上,忽然听得康熙的心头一阵狂跳。她的脸色变了,转身跪在康熙的床前,拉过康熙的右手,把自己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搭在康熙的手腕上号着脉。
  窗外一个黑影一闪,无声无息地溜进了御花园。
  康熙的脉象时而洪若奔马,时而细如游丝,时而又消失不见。肖川跟独臂师太学过脉理,知道这是最凶险的脉象,周身的真元都被什么极霸道的东西拔干了,几近灯枯油尽。她心头一酸,眼泪簌簌而落。
  康熙见肖川落泪,不由得心头一凛,虽然他早知道自己来日无多,可是和自己的心上人意外相逢,怎么舍得撒手而去。他强忍住自己的眼泪,笑着说:“怎么?
  我的身体还行吧?”
  肖川叹了一口气,埋怨地说道:“你这么大年纪了,也不知道保重自己,纵情声色,还不把身子都掏空了?”
  “没有啊,”康熙解释说,”我已经有好几年不近女人了。”
  “真的么?那怎么会有这样的脉象?”肖川又把手指搭在康熙的手腕上问道,”莫非,莫非有是人给你下毒了?”
  “不会吧,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康熙摇摇头,接着用手指着靠墙的长案,说:
  “我吃的药都在那里。”
  肖川走到药案边检查着,一边还说:“这个葫芦里是补心丹,这个瓶子里是清热散,这个药吊子里么,”她抓起一把药渣闻了闻,“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妥的。这个……”她看到一个青瓷的小酒坛子,就打开盖子闻着。
  “那是老四送来的大补酒,可有劲儿了,你要不要尝尝?”康熙笑着说。
  肖川把酒倒了一点儿在手心上,用舌尖舔了一下,脸色马上变了。
  “怎么?”康熙奇怪地问。
  “这酒有毒!”肖川斩钉截铁地说。
  “不会吧,”康熙犹豫地说,”老四怎么会给我下毒?”
  “这酒里有回光草,”肖川激动地说,”就是它,把你浑身的精力都吸干了。”
  “回光草?”康熙不解地问道。
  肖川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回光草是一味极罕见的草药,传言只生长在内蒙古黄沙大漠之中,它能把濒死的人仅有的一点精力集中起来,说出最后遗言,然后马上灯枯油尽地死去。就像油灯烛火的回光返照一样,所以叫做回光草。如果正常人吃了,就相当于透支自己的精力和生命。有药力维持的时候精神焕发,药力一过就萎靡不振,乃是比各种春药更厉害的虎狼之药。老年人用了,更是凶险至极。”
  “真有这么凶险?”康熙担心地问。
  肖川点点头,说:“那回光草把人身体里的真气耗尽之后,就开始吸取人的骨髓,再吸取精血,人一点点软下去,然后突然发作。到发作的时候,人先是脚趾变得麻木,然后半身不遂,然后全身不遂,多则十天,少则三天,就完了。”
  “啊,”康熙听得心里发毛,他下意识地动了一下脚趾,怎么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他心里大骇,叫道:“我的脚,我的脚,怎么动不了啦?”
  肖川揭开康熙的黄龙缎被,只见他的十个脚指头已经都变成紫黑色了。她沉吟了一下说:“皇上,这个毒只有北极寒玉可解。你宫里有这样东西么?”
  “原来是有一块北极寒玉的玉佩,我好像是给了谁了,”康熙苦苦思索着,”怎么就是想不起来了呢?那块玉上还刻了字呢,什么莫失莫忘。”
  “想不起来就算了,”肖川叹息着说,”我知道五台山茫茫大士那里也有一块北极寒玉,我去借来试试。”
  “五台山的茫茫大士,你是说,--父皇?”
  “怎么,茫茫大士他……是顺治皇上?”肖川吃了一惊。
  “说来话长,”康熙苦笑着说,”他老人家身体还好么?”
  “我是去年见的他,身子骨硬朗得很呢,不过人上了年纪,病就多了。就拿我师傅说,去年也好好的,忽然一下子就病倒了。”肖川把康熙的被子盖好。
  “那你师傅现在好点儿没有?”康熙关心地问。
  “好些了,特别是吃了小师妹采的药,皇上,我去五台山了,既然茫茫大士是顺治皇上,这北极寒玉就没有问题了。你尽管放心休养好了。多则七天,少则五天,我就回来。”说完,肖川站起了。
  康熙一把抓住肖川的袖子,眼泪滚滚而落,说道:“你再坐一会儿,我们四十年不见了,哪怕再多说两句话儿也好。”
  肖川轻轻推开康熙的手,说:“阿烨,这病可耽搁不得,等我回来,解了你的毒,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说罢转身走了出去,泪水又不禁夺眶而出。
  康熙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笑着说:“好,好!”接着就哽咽住了。
  门帘一闪,肖川又走了进来,说道:“皇上,刚才我忘了告诉你,这几天内,你可千万不能发火啊。一动起气来,毒火加心火,就是仙丹也救不了你啦。”
  “好,记住了,记住了。”康熙揉揉眼睛,接着说:“我一定不发火,一定老老实实等你回来。”
  肖川深深地看了康熙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走出门外,紧跑了几步,飞身跃上了高墙。
 
 
 
 
只看该作者 188楼 发表于: 2007-10-16
第七十五章 年小妹
 
  四更时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在雍王府大门前停下。一个蓝衣人跳下马来,咚咚咚地敲着门环。
  过了一会儿,侧门的小窗打开了,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愤愤地说道:“什么人啊?大半夜的来砸雍王府的门?活腻了怎么着?”
  那蓝衣人抢上一步,塞过去一锭十两的银元宝,请求道:“烦您通报一声,就说大内总管赵昌有要事求见雍王爷。”
  门房一见银子,马上换了一副笑脸,说:“哟,敢情是赵大人呢,真是对不住了。我们王爷去丰台了,还没有回来呢。”
  赵昌皱皱眉头,问:“那弘历贝勒在么?”
  “贝勒和王爷一起去丰台了。”
  “那,”赵昌顿了一下,接着说道,”烦您通报一声,就说赵昌有要事求见福晋。”
  “福晋病了,好几天起不来床了。”
  赵昌有点着急了,就急忙问道:“那你们府里现在是谁主事呢?”
  “是侧福晋。”
  “那我就求见侧福晋吧。”
  那门官”嘿嘿”笑了一下,说:“我们侧福晋年轻,又是有名的美人。您这半夜三更的求见,怕不大好听吧?”
  “我真的有急事!”赵昌想了一想,又掏出一锭二十两的银子递了过去。
  那门官满脸堆笑,连说:“这怎么好意思,这怎么好意思。”说着急急忙忙地把那银子揣在怀里,一边还说道:“大人您先在这儿等会儿,我给您通报一下。”
  年小妹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好可怕的梦,她梦到十四阿哥来找她,两人持手相望泪眼,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忽然年羹尧跳了出来,照着十四阿哥的后背就是一刀。十四阿哥的鲜血喷了出来,好吓人。年小妹按着自己狂跳的心,披上衣服坐了起来。
  一个小丫头轻轻走了进来报告说:“侧福晋,大内总管赵昌求见。”
  年小妹知道赵昌这个人,武功平平,就仗着会拍马屁,又有乌思道总在雍亲王面前说他的好话,才当上大内总管的,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她不耐烦地说:“天还没亮,来干什么?不见!”
  那小丫头收了门官五两银子,所以劝慰地说:“赵大人说有要紧事呢,别是皇上那里有什么事吧?”
  年小妹一愣,会不会是和十四阿哥有关呢?就点点头:“嗯,叫他进来,在花厅里等我。”
  花厅里摆了四个大炭火盆。年小妹斜靠在太师椅上,赵昌在下首垂手而立。
  “你有什么要紧事儿啊?”年小妹淡淡地问。
  “回侧福晋,下官昨夜在皇城值班,忽然见到有个黑色人影闪过。我刚想要过去问,只见她伸手在我腰间一点,我就人事不知了。”赵昌说。
  年小妹冷笑一声,说道:“你这大内总管,居然在人家面前走不了一个照面啊。”
  “这个,”赵昌尴尬地笑着说,”我最近闪了腰,动作不便,那人又武功太高。”
  他咽了下唾沫,又接着说:“等我醒过来,看见其他的侍卫、宫女也都被点了穴,昏迷不醒。我怕皇上被害了,就偷偷溜到皇上的寝宫去看。”
  “哦,他们就昏迷着,怎么单单你醒了?”年小妹问。
  赵昌知道这位漂亮的侧福晋精明过人,不敢隐瞒,忙赔笑说:“我不是腰扭了么,贴了张膏药。她正点在那膏药上,力道轻了,我才能早醒过来。”
  年小妹微微一笑说:“你接着说吧。”
  “我走到皇上窗前,偷偷看去,只见皇上和那个黑衣女人有说有笑的。我挺奇怪,就在那里听着。”赵昌神秘地说,”只听得皇上对那女人说,他还有一份遗诏,立十四阿哥当皇上的,放在贾妃那里。”
  “遗诏?立十四阿哥当皇上?”年小妹的心怦怦地跳起来了。
  “是啊,”赵昌讨好地说,”咱们王爷改了皇上放在张廷玉那里的那份遗诏,成了立咱们王爷继位了。可是如果贾妃手里那份遗诏到了十四阿哥手里,两份一对照,这戏法儿可就变穿了,岂不是麻烦就大了?”
  “啊?”年小妹一愣,她知道四阿哥为人阴险诡计多端,但是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敢私改遗诏。原来四阿哥怕她靠不住,这些事情也一直在瞒着她呢。
  赵昌看年小妹吃惊的样子,以为她也是在为四阿哥担心,就献媚地说:“侧福晋,您也别着急,等王爷回来,派上几个人把贾妃那个庵里一搜,她那里就几个女人,还能有搜不出来的?”
  年小妹长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下子十四阿哥可该怎么办呢?
  赵昌见年小妹不说话,就笑着说:“天快亮了,我得回皇宫去了。麻烦您告诉王爷一声,就说赵昌为报效王爷,万死不辞!”
  看着赵昌走了,年小妹心乱如麻。老四居然如此狠毒,要靠改遗诏来夺自己亲弟弟的位子。自己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落入圈套呢?应该告诉贾妃抢在四阿哥前面,赶快把遗诏给十四阿哥送去。可是老四心黑手毒,如果他知道自己给贾妃送了信,怕自己的性命也难保呢。
  年小妹在花厅里走来走去。怎么办?怎么办?皇上已经是风烛残年了。如果自己去给贾妃送信,让她尽快把遗诏送到十四阿哥手里,那十四阿哥就是皇上了。自己心爱的人能当上皇上,自己就是死了也心甘情愿的。况且,自己也不见得会死呢,大家都说自己聪明,要是想个办法说不定能瞒过老四呢?
  看看东方已经发白了,年小妹一拍桌子,高声叫道:“丫头,通知马房给我把那匹大宛马备好,我要去丰台去找王爷!”
  不一会儿,马夫牵着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走到了花厅前面。
  年小妹是将门之女,在家里跟着年羹尧又学了一身武艺,现在换了一身白色劲装,分外显得英姿飒爽。她拍拍马背,一跃而上。
  马夫赔笑着说:“夫人,您要不要叫几个侍卫跟着?”
  年小妹摇摇头说:“不必了,侍卫的武功也未必赶得上我。再说了,这大宛马发起飙来,别的马怎么跟得上?”说罢用脚一磕马镫,出了雍王府。
  沿着大街向南跑到了北新桥,年小妹仔细看看没有人跟踪,一拨马转向西边跑去。
  西城,观音庵。
  贾妃早早就起来了。自从出了宫,几乎没有睡过一夜好觉。担心康熙,担心宝玉,更担心十四阿哥。她在白衣观音的像前点了一炷香,默默祈祷着。
  忽然听得有人敲门,贾妃推推挑琴叫喊道:“喂,起来吧,外面有人来上香了。”
  “谁呀,这么早就来。”挑琴披上衣服,嘟嘟囔囔地去开门。
  门一开,一个白衣女人闪了进来,又回手把门闩插上,轻轻问道:“元妃娘娘起来了么?”
  贾妃双手合十,淡淡地答道:“阿弥陀佛,这里没有什么娘娘,贫尼元春。”
  那女人抢上一步,自我介绍道:“娘娘,您还认识我么,我是年小妹。”
  贾妃还是几年以前,在四阿哥迎娶年小妹的时候见过她一次,当时也不大在意。
  后来听说十四阿哥为她大闹雍王府,心里很是不自在了一阵儿,也就把她当做自己的情敌了。现在一听是她来了,不由得眼睛睁得大大的上下打量着。只见她英气逼人,周身散发着青春的气息,唉,自己是老了,贾妃心里不由得酸溜溜的。
  年小妹被贾妃看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就笑着说:“娘娘,我这次来是有急事的。
  我问您,皇上是不是给了您一份遗诏呢?”
  贾妃马上警觉起来了,后退了一步,忙矢口否认说:“没有,没有,我是个被逐出宫的人,宫里什么事情我都不知道,更甭提什么遗诏了。”
  年小妹跟上一步,拉起贾妃的手,说:“姐姐,您别瞒我了,我这也是冒着血海似的干系来告诉您的,我们都是为了他。”说着就把赵昌夜进雍王府,告诉自己他听到皇上和别人讲有一份遗诏在贾妃手里,还有另一份在张廷玉手里的已经被改掉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贾妃。
  贾妃听得心里直冒冷气,果然像自己害怕的那样,老四和张廷玉勾结在一起,把遗诏改了。幸亏自己这里还有一份,可是怎么才能送到十四阿哥手里呢?
  年小妹放开贾妃的手,说道:“姐姐,我得走了,要是老四知道我来过,我们全家的性命都难保了。你赶快把那遗诏送出去吧,或者藏起来,老天保佑他能平平安安继承皇位,姐姐,你比我的命好多了,还有了他的孩子。”说着说着她的眼圈就红了。
  贾妃不由得落下泪来,感激地说:“好妹妹,谢谢你,谢谢你!”
  年小妹擦一下眼泪,说:“有什么可谢的。姐姐,你一定要抓紧时间,那老四怕过上一两个时辰就会派人来搜查,你千万要小心。”
  贾妃感激地点点头说:“好妹妹,我会小心的,你自己要多保重啊。”
  年小妹凄婉地一笑,说:“好姐姐,你也多保重,见了他,替我问好。”说罢大步走出了庵门。
  只听得墙外一声马嘶,马蹄声由近而远,渐渐听不到了。
  贾妃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转向挑琴,问道:“你看应该怎么办呢?”
  “应该赶快给十四阿哥送去!”挑琴说。
  “可是叫谁去送呢?这个人必须要能靠得住,而且也得有点儿本事才行。”贾妃忧心忡忡地说。
  “当然是宝二爷了,”挑琴说,”谁还能比宝二爷更靠得住呢,而且,听说他的武功也大有长进了呢。”
  提到宝玉,贾妃露出了一丝笑容,说:“好吧,也只好靠他了。”
  “娘娘,您自己是不能去找宝二爷的,您把遗诏交给我,我去跑一趟吧。”挑琴说完就穿上披风。
  贾妃想了一下,却也无可奈何,只好把遗诏找了出来,用油纸包好,千叮咛万嘱咐,才交给挑琴。
  挑琴把油纸包儿揣在怀里,一拍胸脯,说:“娘娘,这事儿都交给我了,您就只等着听好的吧。”说罢提起一个买菜的篮子,溜溜达达地走出了庵门。
 
 
 
 
只看该作者 189楼 发表于: 2007-10-16
第七十六章 探春夜送遗诏
 
  天色阴沉沉的,好像又要下雪了。
  挑琴在街上随便买了几块豆腐,一棵白菜,就提着篮子沿着什刹海边上慢慢地走着。怀里的诏书像一团火一样,烧得她心神不安。看看左右前后没有人,她把篮子往小树林里一藏,匆匆地向荣国府走去。
  荣国府的门官认得挑琴,就笑着打招呼:“挑琴姑娘,怎么好久不来了?你和咱们娘娘都好吧。”
  “还好,还好,”挑琴点点头,”唉,咱们老太太走了,娘娘难过得不得了,身子也病了,叫我再来给老太太磕几个头。”说着穿过前院,走进了大观园。
  大观园里一派衰微破败的景象。挑琴心里暗暗难过,娘娘回家省亲的时候多热闹繁华,才几年,竟然沦落到这个样子。她匆匆穿过竹林,不由得一愣:怎么怡红院门上挂了一把大锁?宝二爷到哪里去了呢?
  忽然有人拍她的肩膀,挑琴吓了一跳,急忙用手护住怀里的诏书,转身一看,原来是湘云,后面还站着丫头翠缕,这才松了一口气,埋怨说:“云姑娘,你吓死我了。”
  湘云笑着说:“哎哟,对不起啦,挑琴姐姐,谁让你这么胆儿小?今儿个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娘娘还好吧?”
  “凑合活着呗,还能有什么好的。”挑琴笑着说,”云姑娘,我听说你前儿个订亲了,大喜呀!”
  湘云羞红了脸。翠缕笑着说:“挑琴姐姐,那天我也看见我们姑爷了,真是一表人才呢!”
  “那太好了,要是老太太还在世不知道该多高兴呢!”挑琴说。
  “可不是,”翠缕说,”要不是老太太在的时候总派人催促,我们家的老爷太太哪里会惦记着我们姑娘这个侄女。”
  湘云正不好意思,听说起贾母,不禁又难过起来,说道:“也不怪他们,叔叔婶子自己一大家子人,怎么顾得上我。老太太生前那么疼我,怎么突然就去了呢。
  我今天就是来给她老人家灵前磕头的。”
  “是啊,我一会儿也要去给老太太磕头,”挑琴说,”对了,你知道宝二爷搬到哪里去了么?娘娘有事要我交代给他。”
  “宝二爷不见了,”翠缕插话说,”那天林姑娘被人劫走了,宝二爷去追,就再没有回来。”
  “啊?林姑娘被劫了?”挑琴大吃一惊道,”那,林姑娘和宝二爷他们,他们别是出了什么事儿吧?”
  “大概不会吧,你去问三姑娘吧。”翠缕神秘地一笑。
  挑琴心里奇怪,可是也没有心思和她细聊,就说:“好,好,我去找三姑娘。云姑娘,我先走了。”说着转身就要走。
  “喂,你别往那边走,”湘云笑着止住她,”我刚才听侍书说,三丫头又去梨香院赏梅花了。”
  探春独自一人站在梨香院里发呆。自从上次在这里的小楼上把自己的镯子给了麦克,一闭眼睛就是他那碧蓝的眼睛,金黄的头发。长相思,摧心肝,今日才知道相思之苦。府里现在乱得一团糟,宝玉一去毫无消息,环儿在府中当家,就知道巴结权贵,还把大观园划出几处房子给雍王府做牢房了。他一直想利用自己的婚事结下一门有力的靠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自己嫁给麦克的。麦克这几天怎么也不来了?唉,能再听听他唱歌也好。
  挑琴急匆匆地走了过来,连声叫道:“三姑娘!三姑娘!”
  探春吓了一跳,忙问:“怎么,娘娘出什么事了么?”
  “没有,”挑琴喘息着说,”娘娘有事要找宝二爷,你知道他去哪里了么?”
  “这个--”探春看看四下无人,就把宝黛二人假装被劫,远走高飞的事儿告诉了她,还一再嘱咐除了娘娘,谁也不许告诉。
  挑琴只听得脸红心跳,心里又暗暗羡慕,想不到他二人还真是敢想敢为呢。可是宝玉不见了,自己怀里的诏书怎么办呢?
  探春见挑琴发愣,就笑着说:“娘娘找他什么事儿?说来听听,看我能不能办?”
  挑琴犹豫了一下,这机密按说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可是自己现在怎么办呢?当然不能再带回观音庵去,说不定雍王府的人已经去那里搜查了。三姑娘虽然也是个女流,可是出主意办事情比男人一点儿也不差,而且跟宝玉和娘娘又亲,不如告诉她算了。于是就把事情经过详细讲了一遍:皇上写了两份遗诏,立十四阿哥继位,一份已经被四阿哥勾结张廷玉改掉了,另一份皇上交给娘娘藏着,现在想要宝玉送到十四阿哥手里。
  “三姑娘,”挑琴焦急地说,“宝二爷不知道哪里去了,我们能不能找个别人给十四阿哥送去呢?”
  探春听得心惊肉跳,原来只是在书上看过争夺皇位骨肉相残,今天居然真有这事儿,还让自己家卷进来了。可是宝玉不知道哪里去了,叫谁去给十四阿哥送去呢?自己信得过的人只有麦克,可是太危险了啊。不过,如果这件事办成了,麦克就给十四阿哥立了大功,十四阿哥登基以后肯定会同意赐婚,把自己嫁给麦克。
  想到这里,她的脸上飞起一片红晕。
  挑琴催促说:“三姑娘,你快想个办法呀!”
  探春皱皱眉头,心想:叫麦克去似乎是最合适的。可是到哪里去找麦克呢?
  正在此时,墙外传来几声丁丁冬冬地调吉他的声音。
  “是麦克来了。”探春心中大喜,含羞对挑琴说,“你从小角门那里出去,把墙外面弹琴的那个人带进来。”
  挑琴奇怪地看看探春,转身走到墙边,打开小角门,一看就明白了。她压低嗓子叫道:“麦克,麦克少爷!”
  麦克前些天受了他父亲的嘱托去天津接一个传教士,一回到北京,就不由自主地又来到了荣国府墙外。他亲吻了一下探春送给他的玉镯,调整了几下吉他的弦子,就开始唱歌:“有凤有凤来远方,遨游四海兮求其凰……”忽然听到似乎有人叫他,回头一看,认识,原来是挑琴,就高兴地走了过来,问道:“挑琴姐姐,别来无恙乎?”
  挑琴笑着说:“还好啦。你过来一下,我们三小姐叫你。”
  麦克一听是探春叫他,心中大喜,笑着说:“小生遵命,请姐姐带路。”麦克在天津看戏时学了”小生”这个词儿,觉得很酷,就随口用上了。戏文看得多了,说话也不那么转文了,变得半文半白,时不时地还蹦出几句戏台的词儿。
  探春见麦克和挑琴二人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只觉得脸上一热,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
  麦克走到探春面前深施一礼问道:“三小姐一向可好?”
  探春急忙还礼道:“谢谢公子惦记,托您的福,还算好。”
  挑琴笑着说:“看你们两个人客气的,真是相敬如宾。”
  探春的脸更红了,只好假装没听见,岔开话头问道:“挑琴姐姐,你不是有事情要跟麦克公子讲么?”
  挑琴的面色变得严肃起来,说道:“麦克少爷,我家娘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托付给一个特别靠得住的人去办。我们三小姐就向娘娘推荐了你。”
  探春一愣,心想:我什么时候在娘娘面前推荐过?可是也不好反驳。
  麦克一听说探春在娘娘面前荐举了自己,更是喜不自胜,向着探春一抱拳,说道:“谢谢三小姐看重,小生一定尽力而为。”
  “不过,”挑琴犹豫地说,“这件事情可非同小可,搞不好就是掉脑袋的事。”
  麦克不满意地哼了一声说:“当初我替宝玉兄弟送信,险些丧命于弘历之手。难道这次更险过那个不成?”
  “是的,比那次还危险,”挑琴忧心忡忡地说,“不但关系着我们娘娘和贾府的成败,而且有关全国的命运呢。”
  “果然有如此厉害?”麦克疑惑地问。
  “对,”探春说,“这次如果能成,十四阿哥就铁定当皇上了。国家的改革变法就能继续下去,娘娘就能被平反,贾府就能免除灭顶之灾,我们,我们……”最后四个字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出来了。
  看到探春那娇羞的样子,麦克只觉得热血上涌,他清了一下嗓子,坚定地说:“三小姐,在下和宝玉是好朋友。十四阿哥也信任在下。在下一直把中国的变法改革视若自己的事业一样。自从与三小姐相识以后,在下恨不得把心窝子都掏出来给你。现在既然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就是上刀山,下火海,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看你,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探春忙打断他,自己的眼圈却红了。
  看到探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麦克更激动了,他朗朗地说:“能得到三小姐的关心,吾死亦足矣。”
  探春叹了一口气,就对挑琴说:“挑琴,你把事情跟他说说吧。”
  挑琴点点头,就把皇上写了两份遗诏,立十四阿哥继位,其中一份已经被四阿哥勾结张廷玉改掉了,另一份皇上在把娘娘打入冷宫之前交给娘娘藏着,现在娘娘想要在四阿哥篡位以前把这诏书送到四阿哥手里的事儿说了一遍。
  麦克在英国就最爱读骑士小说,从小就幻想自己骑白马提长剑,冲入古城堡,杀掉喷火的毒龙,救出美丽的公主。现在英雄救美的机会来了,而且这美人就是自己仰慕已久的三小姐,不禁觉得豪情万丈,大声说道:“三小姐,挑琴姐姐,请二位静候佳音。在下一定不辱使命!”
  挑琴从怀里掏出一个黄缎子包儿,然后说道:“麦克少爷,这是皇上立十四阿哥继位的诏书。只要能把它送到十四阿哥手里,那么四阿哥的阴谋就全都白费了。”
  麦克接过来,打开包儿。探春从来没有见过圣旨,也凑过来看,只见黄绢上用朱砂写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十四子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仰承大统特传位十四子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麦克看了一会儿,用缎子把诏书包好,揣进怀里,笑着说:“三姑娘,挑琴姐姐,事不宜迟,在下今天就离京。”探春赞许地向他点点头。
  麦克回到家中,简单收拾了几件行李,就准备上路了。可是这诏书藏在哪里呢?
  当然不能就在怀里揣着。藏在头发里?不妥;靴筒里?不妥;缝在衣服里?还是不妥。急得他大冬天的浑身冒汗,解开衣服,用蒲扇扇着,胸口上两寸来长的黄毛一起一伏。他忽然灵机一动,从抽屉里拿出剃刀,小心地把自己的胸口上剃出一块四寸见方的地方,把诏书叠好,用薄油纸包上,再用胶水粘在胸口剃光的那块地方。打点糨糊,把边缘抹平,最后再把剃掉的胸毛粘在上面。自己以俯卧撑的姿势趴在炭火盆上,一会儿,糨糊和胶水就都烤干了。
  麦克照照镜子,几乎看不出来,只是稍微显得胖了一点儿。他满意地笑笑,穿好衣服,拎起行李,跳上马向崇文城门方向跑去。
 
 
 
 
只看该作者 190楼 发表于: 2007-10-16
第七十七章 弘历抓麦克
 
  丰台大营辕门外。
  一胖一瘦两个守门官儿都是从雍王府的侍卫调过来的。他们正闲得无聊,忽然见远方有一白衣女子骑白马奔驰而来,马上来了精神。那瘦子兴冲冲地迎上前去,死皮赖脸地喊道:“哟,小娘子啊,大冷天的,你怎么一个人--”
  话没说完,那人已到面前,扬起手里的马鞭”刷”地一甩,那瘦子脸上顿时出现一条血痕。
  那瘦子大怒,两眼一瞪,刚要发作,忽然认出是年小妹,雍亲王的侧福晋,马上矮了半截儿,心惊胆战地忙着施礼道:“福……福晋,小的给您请安了。”
  年小妹从观音庵出来,在城外兜了好几个圈子,估摸着贾妃应该把康熙的遗诏送出去了,才打马来到丰台。见了那瘦子的狼狈相,她哼了一声说:“今天我没有工夫和你们计较,王爷在大营里吗?”
  “王爷一大早儿去卢沟桥视察火器营了,”那胖子走过来讨好地说,“现在是弘历贝勒在这儿主事儿。”
  年小妹长出了一口气,这就好说了。她知道四阿哥老奸巨猾,自己把赵昌来报信的事儿告诉他以后,他肯定会问赵昌是什么时候来府的?你是什么时候出门的?
  怎么会走这么长时间?这个谎也不太容易编呢。现在他出去了,弘历虽然狡猾,毕竟年纪还轻,给他几句好话也就蒙混过去了。
  正在这时候,弘历溜溜达达地从辕门里走了出来,看到年小妹,眼睛猛然一亮。
  原来年小妹自从进了雍王府,心中一直愤愤不平,对谁都爱搭不理的,下人们偷偷地给她起了个”冷美人”的外号。弘历年纪不大,可是最喜欢成熟有风韵的女人,每每见了年小妹都热情地赶着叫姨娘。可是年小妹从来不正眼瞧他。碍着名分,弘历也不好主动献殷勤。现在看到年小妹单身来到丰台,心里高兴得不得了,笑嘻嘻地迎了上去说道:“姨娘,您老人家好,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年小妹本来最看不惯弘历那副色迷迷的样子,可是现在正好利用他这一点,就噘着嘴说:“什么风?你们爷俩把我扔在家里,尽喝西北风了。我来看看你们还不行?”
  “当然行,当然行。”弘历忙走过来给年小妹牵住马。年小妹跳下马来,顺手用鞭柄在弘历的头上敲了一下,笑着说:“乖儿子,还蛮孝顺的么?”
  弘历从来没有见年小妹对他笑过,此时不由得身子酥了半边儿,结结巴巴地说:
  “当然,当然,当然了,我最……最孝顺您……您老人家了。”
  年小妹进了大帐,大剌剌地往中间一坐,大声叫道:“好渴!儿啊,你有好酒没有,给我热点儿上来。”
  “有,有!”弘历连声答应着,亲自带着侍卫出去操办。
  不一会儿,一桌精致的酒菜就摆上来了。年小妹一笑说:“儿啊,你还挺会过日子的么,来,咱们娘儿俩一起喝。”
  弘历本来酒量不小,可是和年小妹一起喝酒,没喝两杯就觉得脸红心跳,说话舌头也短了:“姨,姨娘,您,您今天好漂亮啊。”
  “是么?”年小妹笑着说,“可惜我今天来有事儿,不能陪你多喝。”
  “嗨,有什么事可那么着急呢?咱们再多喝几杯吧。”弘历眼巴巴地说。
  “这可是你说的,那咱们娘俩儿今儿个就好好亲热亲热。”年小妹笑颜如花,给弘历斟满了酒杯。
  弘历已经看呆了,笨手笨脚地接过杯子一饮而尽连声说:“谢谢,谢谢姨娘!”
  年小妹又劝了他几杯酒,才把赵昌来报告,说皇上还写了一份遗诏,要十四阿哥继位,偷偷存在贾妃那里,简略地说了一遍。
  弘历一听这个,酒吓醒了一半儿。如果那遗诏到了十四叔手里,父王和自己的一片苦心不就都白费了么?而且那些阴谋一旦被揭穿出来,自己不死也得脱层皮。
  他虽然好色,可是政治上却精明得很,想到这里不禁埋怨说:“姨娘,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您怎么不早说呢?”
  年小妹双眉一竖,问道:“怎么啦,不是你说不要紧的么?要先陪我喝酒么?大冬天儿的,我这么大老远的,只身跑来给你们送信,喝风吃土的,还不是为了你们爷儿俩?”
  弘历一见年小妹火了,急忙赔不是,说:“姨娘,您别生气,我是一时着急,怕耽误了父王的大事。也多亏您了,跑这么远来给我们送信儿。”
  年小妹假作烦恼地说:“那有什么办法呀,王爷又出去了,这么大的事儿,咱们总得等他回来商量吧。”
  “来不及了,”弘历恋恋不舍地站了起来,说道,“姨娘,您在这里等父王,我去贾妃那里去搜查一下。”说罢拿起一件皮袍就出了帐门。
  弘历急着要自己去贾妃那里搜查,不单单是因为怕去晚了,那遗诏被转移出去,更重要的是他不愿意四阿哥和贾妃见面。那贾妃肯定知道自己身世的秘密,如果和父王吵闹起来,保不齐会把自己的身世抖落出来。父皇现在虽然知道自己不是他的亲生,但是却不知道自己实际上是百分之百的汉人血统,他一贯对汉人那么猜疑,如果知道自己是汉人,自己八成就活不了多久。
  弘历一声唿哨,四个精壮的侍卫跑过来站成一排。弘历一挥手,说:“你们马上跟我进城一趟!”说着一跃上马,向北奔驰而去。四个侍卫骑马紧紧跟在后面。
  麦克才出了崇文门,就见到一队人马迎面跑来,为首的好像正是弘历。麦克心中暗叫不好,赶忙一拨马头,沿着城墙根儿跑了下去。
  弘历觉得麦克好眼熟,就高喝一声:“什么人!站住!”麦克的马跑得更快了。
  弘历一挥马鞭,四个侍卫像饿狼一样猛追了过去,三下两下就把麦克拉下马来,倒剪双臂,押到弘历面前。
  弘历一愣说道,“好啊,原来是你!洋鬼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上次被你逃了,嘿嘿,今天看还有谁来救你!”
  麦克低头不语。
  弘历眼珠子一转,他上次是替贾宝玉给十四叔送信,这次会不会是替贾妃送信呢?就皮笑肉不笑地说:“不过,我贝勒爷大人大量,也不和你计较,只要你说你是给谁送什么信去,把信交给我,我就放了你。”
  麦克微微一笑,问道:“贝勒容禀,小生出城郊游,岂有代人送信之事?”
  弘历大怒道:“你不承认是不是?给我搜!”
  侍卫们扑过去,把麦克从头到脚搜了一遍,行李箱子也翻了个底朝天,什么可疑的东西也没有。
  弘历急着要去观音庵贾妃那里去找遗诏,不愿意和麦克多费时间,就对领头的侍卫说:“老张,你把他押送到府里去关起来!”
  老张应了一声刚要走,弘历猛然想起,这洋鬼子和贾宝玉来往甚密,搞不好也知道黛玉和自己的身世,弄到府里去,如果他胡乱嚷嚷起来也不是好玩的。于是他又拦住了老张,说:“这样吧,别送到咱们府里去了。你把他押到荣国府贾环那里,叫他好好看着,我明天来审。”
  荣国府里一片萧条。赵姨娘为了省钱,把府里的丫头、仆人卖的卖,遣送回家的遣送回家,三停人剩下了不到一停。事无巨细,赵姨娘都要亲自过问。后来实在忙不过来了,就把园子里的事情都交给了探春,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么。
  秋爽斋里,探春忽然觉得心惊肉跳。她走到书架旁,翻出庄子的《南华经》,尽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门帘一掀,一个女孩子抱着个木箱子走了进来,跪在她的面前。
  探春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袭人,急忙双手搀她起来,问道:“袭人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袭人泪流满面地回答道:“三姑娘,宝二爷一去没有消息,环三爷要把我、我……”还没有说完,她就已经泣不成声了。
  探春这才想起来,赵姨娘说过,有个走红的戏子想从府里娶个见过大世面的丫头,肯出大价钱,正好把袭人嫁给他,还是正室呢。自己当时尽想着麦克的事情了,也没在意,看来现在这事儿成了真的了。想到这里,她笑着说:“女大当嫁么,我那宝二哥其实也不大靠得住,你嫁到这家去,是当大奶奶,有什么不好?”
  袭人虽然一心恋着宝玉,可是想着宝玉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样子,后来也有些寒心了。而且前面还有个黛玉,自己最多是个姨娘。理智上早就觉得嫁给这个戏子也不错,只是感情上一时还放不开。听了探春这话,只是低头不语。
  探春拉起袭人的手,关心地说:“好姐姐,别担心,听说那家虽然是唱戏的,可是读书知礼,人也长得好,现在正走红,还赚了不少钱呢。我再让环哥儿嘱咐嘱咐他们,保险让他们好好待你。”
  袭人叹了一口气说:“我们一个下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只求主子们看在往日情分上,如果有什么意外之事,能照应我们一点儿。”
  “那是一定的,”探春连连答应,“袭人姐姐,你想要点儿什么呢?我叫环儿给你准备嫁妆。”
  袭人红着脸摇摇头说:“三姑娘,我可不是为这个来的,宝二爷在的时候,他的东西都是由我保管,这个箱子里都是他最心爱的东西。现在我要走了,你以后见到他把这个箱子给他。”说着又落下泪来。
  “好说,好说,”探春点点头,“我一定给他。喂,侍书,快过来!”叫了几声不见人影儿。袭人见没有人应答,擦了擦眼泪就告辞了。
  探春好奇地打开箱子:有几篇诗稿子,几件小玩具,十几个荷包,八九个香袋,她不禁笑了,这么多年来,林姐姐给他做的东西他原来都留得好好的呢。再下面,是一套书,封皮上三个大字:会真记。探春吓了一跳,这不就是《西厢记》么?听说是淫书呢。她不好意思地把那书翻了过来,封面向下。书下面藏着两个纸包,一个写着:鸡鸣五更迷魂香。就是宝二哥布设林姐姐被劫的现场用的了。另一个写着:蒙汗药。探春伸伸舌头,这不是《水浒》里孙二娘开店卖人肉包子用的么?宝二哥怎么什么都有啊?
  门一响,侍书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慌慌张张地说:“姑娘,不好了,不好了,姑娘!”
  探春急忙把箱子盖好,埋怨地说:“什么事儿,一惊一乍的,吓我一跳!”
  侍书右手捂着胸口,喘着气说:“姑娘,真的不好了,出大事儿了!麦克少爷被抓起来了!”
 
 
 
 
只看该作者 191楼 发表于: 2007-10-16
第七十八章 探春私奔
 
  探春大吃一惊,站起来抓住侍书的左手,问道:“你,你说什么?他怎么被抓起来了?被谁抓起来的?关在哪儿?”
  侍书”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用力掰开探春的手,说:“姑娘,你哪儿来的这么大劲儿?捏死我啦!”
  探春不好意思地放开手,说:“对不起,好姐姐,你说,他,他到底怎么啦?”
  侍书喘了一口气,回答道:“姑娘,你听我说。今天我去厨房给姑娘熬燕窝汤,突然看见鲍二带着几个人押着一个黄头发的人走了过来。我仔细一看,吓了一跳,正是麦克少爷,就走过去问鲍二是怎么回事。鲍二说,那个洋人是雍王府抓来的,弘历贝勒嘱咐先暂时关在这里,以后再送到雍王府去。”
  “那他们把他……他关在哪里了?”探春立即紧张起来。
  “咱们园子西北角上不是有十来间柴房粮库什么的么,自从环少爷答应了雍王府借给他们关人以后,雍王府送来的人就都关在那里。我想麦克少爷大概也被关在那里了。”侍书说。
  探春主管园子里的事儿,当然也知道柴房改做牢房的事儿。她也曾经劝过环儿和赵姨娘,少揽这些事儿,雍王府亲近不得。可是环儿一心想巴结弘历,根本不听,赵姨娘还总是没口子地夸弘历如何如何的好,旁敲侧击地劝自己嫁到雍王府去。
  可是现在怎么办呢?探春心乱如麻。麦克如果被弄到雍王府里去,那儿的人都是心狠手辣,宁可错杀不肯错放的主儿,麦克怕就会有生命危险。趁着现在他还在贾府,自己应该尽快把他救出来。可是救出来以后自己怎么办呢?纸里包不住火,一旦传开来,自己放了个洋小伙儿,那名声可就全完了。
  侍书看探春沉思不语,着急地说:“姑娘,你可快拿个主意啊。平时那么个干脆利落的人,怎么到了节骨眼上倒变得拖泥带水了?还不如人家林姑娘,软软弱弱的个人,说走和宝二爷抬脚就走了。”
  探春心里一怔:林姐姐能和宝二哥私奔,我为什么不能?她又想起麦克的种种好处来,不由得泪水模糊了眼睛。她揉了一下眼睛,说:“侍书,你去伙房传我的安排,天这么冷,又下了雪,犒劳一下大家,园子里每人发一斤酒,二斤肉。”
  “啊?”侍书不解地睁大了眼睛。
  “你就快去吧,”探春嘱咐说,“再叫你表哥在西角门那里准备好两匹快马。”
  提起表哥,侍书的脸”刷”的一下子红了,忙答应着跑了出去。
  探春收拾了几件随身衣服,又打开首饰盒子选了几件首饰,自己的私房钱有一百多两银子,也一起裹在包袱里。现在就要跳出这烦闷的牢笼了,她奇怪自己怎么会这么平静。
  “姑娘,都办妥了。”侍书跑了进来,看看床上的包袱,一时被惊呆了,“姑娘,你--”
  探春微微一笑说:“好姐姐,以后你要多保重自己啦。”说完就不禁落下泪来。
  “姑娘,你也要多保重!”侍书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探春擦擦眼睛,问道:“姐姐,事情都办好了么?”
  侍书点点头。
  探春附在侍书的耳边轻轻说了什么,侍书拎起包袱,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走到西北角的柴房外面,侍书把包袱藏在草丛里,跟在探春后面,走进了大柴房。
  大柴房里关了十来个人,都是拥护十四阿哥变法的文官,自恃斯文身份,从不闹事。而且都是有家有业的主,出手也大方,时不时地掏钱出来买酒菜,请家丁们一起吃喝。这看押的活儿倒成美差了。官员们在里间吟诗辩文,家丁们则在外间掷骰子,推牌九,侃大山,好不快活。今天探春给他们又发了酒肉,更是喝了个昏天黑地。现在看到探春来了,家丁们急忙都起来请安。
  探春看他们那醉醺醺的样子,心中暗笑,嘴上却说:“你们少喝点儿,暖暖身子就行了,别醉了,大冬天的,风干物燥,要小心火烛。”
  家丁们连连点头称是。
  侍书四下看看,问道:“你们人都在这里么?”
  “没有,”一个胖子讨好地答道,“鲍老二带着两个人在假山后面的小柴房看管那个洋鬼子呢。”
  探春看看侍书,说道:“那咱们就再去那儿查查就该回去了,今天好冷。”说完带着侍书走了出去。
  小柴房里。麦克被捆在后面的柱子上,前屋摆了一张桌子,鲍二和两个家丁围坐在桌前喝酒。鲍二喝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嘴里还不住地乱喊:“告诉你们,俺鲍二爷可不是一般人物,你们知道琏二爷吧,他最喜欢俺原来死了的老婆不是,给俺戴绿帽子。嘿嘿,十年风水轮流转,俺也不含糊,这几天就快要把那凤辣子搞到手啦!也给他顶绿帽子瞧瞧!”
  “吹牛!吹牛!”一个大胡子家丁大笑地说,“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德行,能骗得到琏二奶奶那大美人?”
  “嘿嘿,此一时彼一时么,”鲍二得意地说,“她现在有求于俺,琏二爷要休了她,她娘家又没人了。她想要俺去官府告琏二爷,说俺原来的老婆是被他强逼至死的。”
  “她好大的胆子,这时候还敢玩这个?”一个小瘦子家丁插嘴说。
  “那女人,什么不敢呢?她说了,大不了一拍两散,大家谁也别想好过。”鲍二擦了一把嘴,“这下子,俺非得人财两得不可。”
  “人财两得?你做梦去吧,”大胡子撇撇嘴,“不把你的小命搭进去就算好的了。”
  “嘿嘿,你以为俺就那么老实?”鲍二压低了声音说,“等俺骗了她,把钱也拿到手,俺就脚底抹油,溜了。嘿嘿,也算给俺那死去的老婆报仇了。”
  探春在门外听得大怒,一掀门帘,和侍书两人走了进来。
  看到探春来了,鲍二和家丁们都傻眼了,慌忙爬了起来,低头垂手侍立。麦克又惊又喜,探春悄悄向他使了个眼色叫他不要做声。
  探春咳嗽了一声,然后说:“鲍二留下,你们两个出去!”
  “是,是。”两个家丁忙答应着退到屋外去了。
  鲍二有点儿慌了,搬过一把椅子来,试探地赔着笑说:“三姑娘,您坐,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啊?”
  侍书双眉一竖,忙说:“这么脏的椅子,姑娘能坐么?去找个垫子来!”
  鲍二忙答应着出去找垫子。
  探春看了看麦克,和侍书相视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儿,正是贾五留下的蒙汗药,倒了一半在酒坛子里,搅了搅,又把坛子放回原地方。
  鲍二捧着个叠好的小棉被进来,对探春说道:“姑娘,找不到垫子,您就用这个将就将就吧。”
  侍书接过棉被,掸了掸,放在椅子上,又服侍探春坐下。
  探春哼了一声,两眼直盯鲍二,大声吼道:“好大胆的奴才,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鲍二吓坏了,忙跪在地上,求饶说:“姑娘,我那都是随口胡说,当不得真的。”
  探春冷笑一声说:“平常听人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不到这癞蛤蟆就在咱们府里,你好大的胆子,连琏二奶奶的主意都敢打!”
  鲍二磕头如捣蒜,还连连说道:“姑娘,姑娘,我是喝多了,满嘴胡言,您是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探春一拍桌子,厉声说道:“饶了你?饶了你你好去算计琏二奶奶?我也不用做别的,就把你今天说的话告诉二奶奶,看不剥了你的皮!”
  鲍二打了个哆嗦,想起凤姐的厉害来,不由得酒吓醒了一半儿,拖着哭腔哀求道:“三姑娘饶命,三姑娘饶命!”说着左右开弓打起自己的嘴巴来。
  看着鲍二狠狠地打了自己三四十个嘴巴,脸也肿了,嘴角也流血了,探春叹了一口气说:“好吧,死罪饶了,活罪难逃,明天到前面去,叫环三爷打你四十板子。”
  鲍二忙磕头谢恩。探春站了起来,和侍书走出门外。那两个家丁正站在雪地里冻得瑟缩发抖。探春一摆手,说:“好了,你们进去吧。”
  两个家丁三步两步地赶回屋内,嘴里叫着:“好冷,好冷。”各自倒了一碗酒咕嘟咕嘟喝了下去。鲍二垂头丧气地也给自己倒了一碗,借酒浇愁吧,一饮而尽。
  酒才下肚。三个人就觉得头重脚轻,天昏地暗,口角流涎,伏在桌子上昏睡了过去。
  门帘又掀开了,侍书和探春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侍书给麦克解绳子,探春把塞在麦克嘴里的布包掏了出来。
  麦克长出了一口气,说:“三姑娘,侍书姐姐,谢谢你们。”
  探春红着脸低下头去。侍书笑着把手指放在嘴上”嘘”了一声,小声说道:“先不要讲话,出去以后再说。”
  三人鱼贯出了小柴房。探春走在最前面,麦克紧紧跟着她,侍书从草丛里拾起那个小包袱,跟在后面。
  天阴沉沉的,小路上的积雪在脚下嘎嘎作响。探春叹了一口气,去年此时多热闹,大家还联句作诗呢。第一句就是凤姐姐起的”一夜北风紧”。可是现在走的走,散的散,荣国府的气数看来也尽了。自己和麦克这一走,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回来了。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微微转过头去看麦克,谁知道麦克也正望着她,双目相对,她羞得低下头去,满面飞红。
  侍书忽然把麦克拉到假山后面,嘴里叫着:“姑娘!姑娘!”
  探春抬头一看,远远地走过来一个人,绿袍红帽,衣色光鲜,走起路来昂头凸肚,神气活现,不是贾环,却是哪个?探春倒抽了一口凉气,忙做个手势叫侍书带着麦克藏好,自己大步迎了上去,问道:“环儿,你去哪里呀?”
  贾环一见是探春,就停了下来,笑着说:“我去柴房,听鲍二他们讲故事。”
  探春心里一惊,嘴上却淡淡地埋怨说:“看你,现在袭了爵了,也不多和有身份的人来往,怎么还老跟下人混在一起?”
  “他们都不爱搭理我,我有什么办法?”贾环噘着嘴说。
  “你不是和弘历不错么?他府里有好多有学问的人呢。”探春说。
  “当然不错, ”提起弘历,贾环的精神来了,“ 三姐姐, 那弘历贝勒家里好有钱啊,珊瑚树就摆了一屋子, 最大的有这么大。 ”说着把手放在自己鼻尖上比划了一下。
  探春做出感兴趣的样子,问道:“听说他长得和宝二哥挺像的?”
  “是啊,不过比宝二哥可谱儿大多了,有个算命先生说他是帝王之相呢。”贾环压低了声音。
  探春一笑,好奇地问道:“真有这回事儿?”
  “可不是,”贾环热心地说,“三姐姐,你要是能嫁到他家去,这福可享大了。”
  “你乱说什么呀,”探春做出不好意思的样子,“再说了,也不知道八字合不合。”
  “这个好说,一定合的,”贾环一见探春好像对弘历有意思了,高兴地说,“三姐姐,我书房里有弘历的八字,是上次给林姐姐说的时候要来的。我这就找人去合,你在家听我的好信吧。”
  探春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贾环笑着跑走了。
  看贾环走远了,探春把麦克和侍书叫了出来,三人匆匆走出了西角门。
  两匹白马已经等候在门外了。麦克把探春扶上马,关心地问:“三姑娘,能骑马么?”
  “当然行!”侍书说,“我们府里祖上是武职,姑娘每个月都得演习骑射呢。”
  探春在马上拍拍侍书的头,说:“就你多嘴,好姐姐,你自己保重,我们走啦。”
  说着揉了一下眼睛,一松缰绳,那马一溜小跑上了路。麦克急忙也翻身上马,紧紧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西直门,才都松了一口气。麦克拍马赶了上去,说:“三小姐胆大心细,有勇有谋,吾不胜钦佩之至。”
  探春这才觉得一颗提到嗓子眼儿的心“咕咚”一下落了下来。她笑一笑说:“其实也没有什么。”说着觉得眼前一黑,在马上晃晃悠悠地就要掉下来。
  麦克急忙拍马跑到探春身边,轻轻托住她的后背,嘴里叫着:“三小姐,醒来,三小姐!”
  探春双颊嫣红,呼吸急促,像喝醉了酒一样。麦克知道这是因为她刚才太紧张了,骤然一放松,导致的昏迷。可是事不可关心,关心则乱,喊了几声见探春没有反应,麦克不由得害怕起来了,声音也开始发抖了。
  探春缓缓睁开眼睛,见自己正躺在麦克怀里,羞得不得了,用力挣扎着骑回自己的马上,双腿一夹,那马一纵冲了出去。
  麦克紧紧追上。
  过了一会儿,探春小声问:“你那遗诏给他们搜走了么?”
  “没有,”麦克一拍胸口,骄傲地说,“还在吾身上藏着呢。”
  “你真行,我们去找宝二哥和十四阿哥吧。”探春微微一笑。
  “我们?”麦克一愣,转而大喜。
  探春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拨马向北奔去。
  “三小姐,三小姐,此路仿佛不对,”麦克忙赶过去说道,“吾等应该向南边走才是。”
  “没错的,环儿和弘历肯定会派人来追我们,我们从城北,城东转一圈,他们就会跑到我们前面去了,任凭他们怎么追,追得越快越找不到我们。”探春转头瞥了他一眼。
  “英明,实在是英明。”麦克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满心欢喜地跟着探春向北疾驰而去。
  弘历把观音庵里里外外搜了个遍,什么也没有找到。问问庵里的老尼姑,说是挑琴早上出去买菜了,好久才回来。再盘问挑琴,挑琴一口咬定只是在街上转悠,什么别的地方也没有去过。弘历无可奈何,满肚子不高兴地回到雍王府,才下马进了府门,就见到贾环垂头丧气地在客房里坐着。
  一见弘历进来,贾环畏畏缩缩地走了过来,说道:“贝勒大人,您关在我那里的那个洋鬼子跑了。”
  弘历一怔,那洋鬼子跑了?看来八成是挑琴把那遗诏交给他了。想到这里,心中大怒,说:“什么?跑了?怎么跑的?你个笨蛋!还不赶快派人去追!”
  贾环当然不敢说是自己的姐姐放走的,只是愁眉苦脸地答应道:“是,大人,可是,去哪里追呀?”
  “往南追!我和你一起去!”弘历又翻身上马。
  正在这时候,大门开了,四阿哥和年小妹走了进来,了因和尚在后面跟着。
  四阿哥看看马上的弘历,忙问:“孩子,你去哪里?”
  弘历忙跳下马,回答道:“父王,我听姨娘说了以后就去观音庵搜查,可是什么都没有搜到。”
  年小妹心中暗笑,嘴上却故作惊讶地问道:“怎么会呢?难道是赵昌骗咱们?”
  “那赵昌是不会说谎的,八成是给转移出去了,”弘历忧心忡忡地说,“我本来抓了一个洋鬼子,替贾宝玉给十四叔送过信的,我把他关在荣国府,偏偏又被他跑了。我觉得他十之八九是给十四叔送那件东西去的,我想赶快去抓他。”
  “唔,”四阿哥微微摇头说,“你也糊涂,你把人关在贾宝玉那里,那小子一肚子诡计,还不把人给放走了?”
  “不是的,父王,那贾宝玉早不在荣国府了。”弘历解释说。
  “哦?他跑到哪里去了?”四阿哥奇怪地问。
  “王爷,”贾环插嘴说,“他为了救一个被劫走的女孩,离开好几天了,哪里都找不到踪影。”
  “嘿嘿,见色忘利,不是真正的英雄。”四阿哥接着转向弘历,说道:“孩子,多少英雄好汉都栽在了女人手里,你可不能学他们啊。”
  弘历知道是自己到处拈花惹草的事情传到四阿哥耳朵里去了,红着脸连声称是,搓了搓手又说:“父王,事不宜迟,我这就赶快去追那洋鬼子吧?”
  四阿哥摆摆手说:“我还有要紧的事儿要和你商量,你派几个侍卫去抓那个洋鬼子也就是了。”
  “王爷,这事儿就交给我吧,走,你带我去追人。”了因说着向着贾环一伸手,拉着贾环就出了大门。
  弘历皱皱眉头,说道:“这个和尚,还是一点儿礼数都不懂。”
  四阿哥笑一笑说:“用人之际,水清无大鱼么。”说着拉着弘历的手进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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