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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玄幻小说《天人》作者:月雨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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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52楼 发表于: 2007-09-17
第三章 旅居之人

 

  太宇的有道之士们平常都是散居各地,以自己所知的方法追求真道,偶有结伴修行的情况却也是少见,除了三年一次的聚会外,很少会有两名以上的道士一同出现的情况。

  不过在尘出道子的精舍中,今天却聚集了四名有道之士。

  这位道子的精舍建立在太宇境内最偏僻的角落,是在高原中突起的山陵所包围的一处盆地。

  原本处于海拔甚高的太宇再经山险所屏障,尘出道子的居所可谓罕无人迹。对于一名出世的修行者可以说是再好不过的地方,甚至连同是有道之士的朋友,都觉得要翻过天险而来到这种过于荒凉的地方,实在太过麻烦而不愿意前来拜访,现在却有三位访客出现在他的精舍中。

  三名道子、一位散人正围在矮桌前,他们手上拿着纸牌正玩着「寻道之路」的游戏,只是四名道士手上拿着纸牌,心思却都没放在游戏之中,他们全都将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到精舍外北方十里处的森林中,玩牌纯粹只是为了打发等待的时间。

  上清道子原本不想前来,但是他认为自己对森林中所要发生的事情有所责任,所以他来了。而守真道子则以为森林中发生的事,有一半是因他而起,所以他也来这里等待结果。至于抱残散人则是被在遥远的彼方森林中,所发生的事情给吸引过来。

  他们四位脸上的表情各异。

  上清道子有着几分的感叹,因为他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他甚至认为当初是自己看走眼了,竟然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潜力。不过若不是他嫌麻烦把他推给其他的道子,也许森林中发生的事情会延后数年才会发生。

  而守真道子与地主尘出道子的心境最是复杂。因为就是他们两人在道的辩证上的竞争,才会产生这样的结果。

  四名有道之士中,就只有抱残散人的心境最为轻松,但是眉间却也露出些许的关怀与叹息。

  上清道子叹了口气出张牌,然后说道:「你们两位,放任他这样做好吗?以他目前的程度会不会太早了?」

  守真道子应道:「这都得怪尘出道兄,若不是他又怎会如此!」

  尘出道子淡然应道:「一切都是居士自己的抉择,该说的我早就说了。最后他还是选择力量而不是道的追寻,我又能如何?」

  上清道子又道:「一年前给予他散人之名也许是项错误的决定……」

  尘出道子再道:「其实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前两次是因为内丹不用一气呵成的炼制,所以没产生太大的波动,只是我也不知道他会用那种法门……」

  上清道子意外的说:「什么!这是第三回了?奇怪,是小道看错人了吗?我以为他不是那种急于追求力量的人……」

  守真道子亦道:「是啊,为什么呢?」

  一直没开口的抱残散人这时连放了三张牌,然后说道:「归化三清,你们要阻止吗?」

  「呃,跳过。」

  「我加一张仙人引路。」

  「我也跳过。」

  抱残散人笑道:「那好,藉仙人引路先来个天地悟道,然后是悟道飞仙!这盘我赢了。」

  「耶!怎么会?!」

  抱残散人幽然说道:「玩牌就要专心玩牌。季居士,不……是云行散人自有他的福气,你们何必为他穷担心?就算他打算出关后就离开,也不代表从此不再修研真道。别忘了他也算是个散人,即是在世界旅居之人,咱们是不是该祝福他踏上归程呢?」

  说完,四名道士同时顺着风将探知的真气送往森林,关心着林中的季行云。

  在这片森林里,天地的灵气不停地集中过来,成为一个偌大的旋风。不同的能量互相激荡,越接近中心,各种能量流动速度也就越快,能量所产生的激流也形成狂风般的气流。

  如暴风般的能量之风吹打在森林参天古木,许多大树被吹倒,然后在种种能量交杂狂袭之下被粉碎了。

  越往中心去,森林越是一片狼藉,在那最中心的方圆数十影内,没有任何一棵完好的树木存在,地面被能量之风给铲平,被卷入的树木也给绞成粉末。而更中心的部位则只有各式能量的存在,除了天地的灵气外再也容不下任何事物。

  再往里面,天地的能量更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流动着。空中有着八颗放光的灵石,能量流入其中然后流出,由第一颗灵石流往第二颗然后是第三、第四,最后又流回第一颗灵石之中,不停重复着。

  天地能量依照本身的特性流入不同的灵石之中,而八颗灵石不停交流的情况下,又将能量转化得更精练,有的则继续往内圈流动,有的则上升飞散。不论是何种情况,能量间互相吸引的特质,让这里形成一道能量的龙卷风,吸入更多能量也散发出大量的能量。

  灵气形成的龙卷风内却是一片平静,而季行云就盘坐其中。

  他不但双目微闭,就连听觉、味觉,甚至连触觉都封闭了,现在的他只专注在幽异之境中。

  虽然身处于野外又自封五感,但是他却无需担心任何外来的干扰。没有毒蛇、猛兽可以通过能量的旋风侵扰他,就是道行高深的道士也不敢轻易靠近这能量的风暴。

  八方聚灵的法门为他提供了无穷无尽的能量,只要灵石还能作用,无尽的天地之力就会不停地集中过来。

  在他的双手之间,一颗不稳的光球如实体如幻影,飘忽着发出淡淡的光芒。

  在他意识的操控下,由八方聚灵精化后的能量流入他的体内,走过一圈转化为他真正所属的真力之后,又流出体外加入手中的光球。

  三天三夜,八颗特选的灵石已经渐渐耗尽灵气,能量的旋风也慢慢的变弱。但是这还不够,他手中的光球像是个无底洞,不停吸收大量的真气。随着时间的流逝,外界的能量气流渐渐变弱,然后消失。

  能量的风暴过后,四位道士随之而来,他们无不紧张地看着。

  灵石已经无法再为季行云提供真气,而双手间的光球却尚未成形。

  守真道子叹了口气,说道:「接连炼丹果然太勉强了吗?」

  尘出道子也道:「那是该帮他处理那未成的外丹。真是麻烦啊,处理这种不稳定的半成品,一不小心可能会把我们与这整个盆地的一切化为灰烬。」

  上清道子怨道:「早知道就该躲在家里养花怡情的……」

  「不,还没结束呢。」抱残散人话才说完,季行云的体内竟然又涌出了大量的真力!而且还不是那种借用天地之力所生成精元气含量较少的真气!

  上清道子意外地道:「怪哉,他哪来的力量?」明明已经耗尽真力的季行云,却突然又涌出大量的真气,像是变魔术般,真气不停地再由他的体内流出!「啊!这小子还真的豁出去了!竟然解放存在体内的质内丹。这太危险了,我得阻止他才行!」

  上清道子才要冲出去,身旁的抱残散人却抓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冲动。

  冷静轻松的声音由他的口中说出:「放心,他必有福气。你这一惊动,他那不稳定的外丹万一受到刺激而暴乱,岂不更糟!」

  「可是……」

  「放他去吧。既然想走捷径,炼丹就得承担风险。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小心守护着他。」

  上清道子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守真道子与尘出道子都提起真力随时准备应付意外,上清道子叹了口气,默默地祷告希望季行云别出岔子。

  内丹的炼制可以分次渐行,只要保持体内真气运行稳定,不要让丹田中的内丹受到外力的冲击即可。

  然而法珠(存在于体外的内丹)的炼制则得一气呵成,否则就得用强大的真气,一直保护着一颗不稳定的强大能量聚合体。

  以季行云的功力,要以自身的力量炼制小内丹都还嫌早,可是他却用了三次八方聚灵,分别炼制了数颗小内丹与真内丹,然后也没等真内丹补满真气,又开始炼制法珠。

  几种内丹中以质内丹最为单纯,说穿了不过是将体内的真气强行压缩,让庞大的真气经过紧密的聚合,最后化为实体的物质,也因此才有质内丹之名。

  至于小内丹与真内丹则相当复杂。

  小内丹的制作首先要让大量的真气凝聚在一起,形成类似漩涡般流动的方式,构成接近椭圆的形状,而后在两头留下极小的隙缝,再依制作质内丹的方法构建外壳。

  如外壳已经成形,内部疾旋的能量又够强的话,在强大能的作用下会形成一种空间的异变,而造成这个异变的原因季行云还未能知晓,反正当真气灌注得够多时,小内丹的雏形就完成了。

  这时的小内丹还无法作用,因为外部已经成为实体的物质,但是内部却还是澎湃疾旋的真气流。这时是小内丹最不稳定的时刻,只要受到外力的刺激,内部的强大真气便可能会打破外壳或由两头的孔洞窜出,不论是发生何种情况,过强的真气流都会产生像洪水溃堤般的效果,轻者全身的经脉被冲破,最后成为废人,重者直接爆体而亡。

  要让小内丹作用,还要在内部进行构建,这时必须一面将半质化的真气送入,这些高度凝结的真气不要让它们加入疾旋的真气流,然后用这些接近物质内丹状态的真气块,在小内丹内形成真气流动的管道,最后将疾旋的真气与外壳隔开,也就是说完成的小内丹是质状真气、疾旋真气流、构建的质状真气三层所组成。

  小内丹的用处有二,一是当成真气的储存所。所有内丹(除了质内丹外)都有这种功能,只是小内丹能存放的真气量,不与本身的功力强弱有直接的关系,而是决定于最初构建的小内丹体积与旋流真气的强弱。当然功力越强的人,自然能灌入越多的真气成为小内丹的旋流层,只是控制真气的能力更决定了一切。

  小内丹的第二个功用,则是决定于最内层的构建方式。在那里,可以用真气筑成模拟经脉,成为真气运动的路径与流程,也就是说由小内丹流出的真气,就直接依当初构建的内容能有特定的功用。这等于省去真气在体内运行、活动的功夫与操作的精神,让真气经由小内丹流出时就已经产生预定的效果。

  真内丹则更特别,真内丹就等于是另一个丹田,功用就与丹田完全一样,唯一的差别是,人的丹田能经过修炼变得更有效率、储存更多的真气,而真内丹则是在修炼成形后就无法改变。

  真内丹的炼制更是玄妙,季行云只知道要先学会模仿真气在全身的运作,然用依照制作小内丹的方式做出一个形,只是这一次不以送入半质化的真气进去构建内丹,而是深入幽幻之境的方式,将意识融入急旋的真气流之中,以意念让这些真气的流动改变为内体运行真气的方式。虽然真气还是以急旋的方式运行,却会渐渐化为某种特定的流动方式。在这期间还得不停补充更多的真气,最后真内丹就会莫名其妙的形成。

  炼制真内丹除了有着与炼制小内丹相同的风险外,当深入幽境,神识进入强大而疾旋的真气流时只要一有闪失,神识就会被那惊涛骇浪般的真气流所震慑、冲散,而至心神丧失成为一个活死人。不过一旦炼成真内丹,就等于将功力提升一倍,真气的恢复速度也将加快一倍。

  最后法珠(又名外印、外玉、体外内丹),也就是季行云现正在炼制的东西,其实也就是与小内丹完全相同的东西,只不过法珠存在体外、小内丹存在体内。炼制的风险也与小内丹一样,唯一的差别就是小内丹可以慢慢炼,真气恢复了再继续工作,而法珠则不然。

  因为真气处在外界是相当不稳的能量,很容易遭到天地间各种能量影响而变质消磨,所以法珠在炼制时得一气呵成,除非炼制者能长期使用庞大的真气,保护那未完成的法珠。

  既然法珠就等于小内丹,也许会有疑问,为何要负担更多的风险来炼制法珠?

  这是因为法珠在运用时更灵活,而且不必存放在体内,不会因为法珠的存在干扰到体内真气的运行,更不会占「空间」……虽然小内丹是很小的东西,却也只能存于丹田之内,多多少少还是会干扰到真气的正常运作。

  季行云已经不知道耗用了多少真气,可是法珠却未能完成。

  虽然法珠的内部已经建构成形,可是他却没想到法珠与小内丹不同,他的外壳必需精制成真正的物质形态,否则无法存在于体外。与质内丹单纯向内压的状况不同,法珠中层(气流层)同时会存有扩强发散与疾旋缩紧的性质,法珠的外壳因而得构建得更加的物质化,同时压制中层的压力与阻绝外界各种能量影响。

  引发八方聚灵的灵石已耗尽能量,无法再为季行云吸引与他同质的能量,而小内丹与真内丹又没有存放真气,虽然现在的他能以两倍的速度补充真气,但恢复的量比起炼制所需的却如九牛一毛般稀少。

  眼见就要功败垂成,急着寻求真气的季行云想到丹田内还有六颗质内丹。也不管解放质内丹可能带来的风险,就将质内丹释放开来。

  还好在幽异之界的磨练让他对真气的控制又熟练了许多,他现在的丹田内相当空虚,加上待在太宇这四年多来的修炼,丹田的强度与容量又强了许多,第一颗质内丹解放的冲击撑住了,也迅速地将真气送出体内构建法珠的外壳。

  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最后用尽所有质内丹,也将法珠炼成。而解放最后一个质内丹的真气也所剩无几。

  终于完成了。疲惫不堪的季行云将五感复原,由幽异之境中醒来……

  已经多次出入幽境,季行云还是对这世界的一体两面的不同感到奇妙。

  睁开眼睛后,属于他的法珠就飘在眼前。

  连续解放六个质内丹给丹田与经脉带来不小的损伤,不过还好有真内丹,才让丹田得以休养。

  回到五感的世界后,季行云才察觉眼前有四位长者正盯着他看,各个都是神情严肃,心情紧张。

  所有的真气与注意都放到炼丹之中,让他完全没有余力注意其他的事物,甚至四位道士的来到都还无所知觉。

  季行云眨眨眼,然后意外的说:「诸位道长,你们怎么都来了?」

  由于数天极度集中精神地炼丹,再加上这段时间内一直是不眠不休不饮不食,季行云不论是体力或精神早已达到极限,在几名道士的扶持下回到尘出道子的精舍后,季行云在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当他再次醒来,太阳已经西垂,晚霞映着云彩美不胜收。

  不过季行云的醒来却是因为闻到食物的香味,然后被肠胃咕噜咕噜的叫声给吵醒。

  他走出房间,在木造的精舍外,古树旁屋檐下几名道士还是聚在一块,同时桌上摆满了各式的食物。

  「你醒啦。肚子一定饿了吧?我们准备了一点东西,先填饱肚子再来说话。」

  季行云迎上抱残散人那慈善的目光,又看到几位道子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不少话想说。

  几天没吃东西,肚子也饿坏了,既然几名道士热心准备了不少野菜与野味,季行云也就不客气地享用。

  十几分钟过后,季行云才满足地擦擦嘴。

  「谢谢各位道长。」

  上清道子首先不情愿的说道:「这也没什么,都是尘出与抱残老哥的功劳。倒是你,怎么会急着炼丹?虽然指导你道门技法的是两位道兄,可是引领你入道门的却是我。能够修道三年就被认可为散人,季老弟,你的资质实在超乎我的预料,但是再怎么样,你现在炼丹还是过早,更何况你还炼了两颗内丹。」

  守真道子亦道:「当初你对我说要试着炼丹,我只是觉得成功的机会不高,让你试试也好。想不到以你目前的功力竟然也给炼成。炼了小内丹也就罢了,后来竟然又炼了真内丹与法珠。难道你这么迫切需要力量吗?道门的修养就没让你看淡力量的追求吗?」

  尘出道子接着说道:「两位道友别心急,小云也还年轻,行事难免冲动,不如听听他怎么说再议。」

  季行云道:「很抱歉,辜负诸位道长的期望。我确实急着想要获得更强的力量……」

  守真道子急着骂道:「说什么傻话!你明明就不是这样的人!」

  季行云安静不语,然后气氛变得凝重非常。

  三位道子心中都暗自着急。因为他们对季行云都有责任,一个算引他入道门的人,另外两位则是抢着教导他的人,若是季行云行为有了偏差,他们三人都难辞其咎。

  由于真正潜心修道的人多半对世间的权力与种种的欲望较为淡薄,但是也有例外之人。若是投入权力的斗争,只要不做出过于伤天害理的事情,道门中人倒也不会过问,但若是出了一位追求力量而迷失于自己的力量,甚至化为杀戮之鬼,这就是当初指导与引导入道之人的责任。

  道门的武功心法可以说是太宇中最强大的一门,只是修研的道子、散人多半是拿来当作求道的辅助工具,并非是为了追求强大的力量而习武。可是若有人因为修研道门的心法门路,而得到强大的力量并且误入歧途,当初的指导者就有责任将他导回正途,若是不行,就得尽一切力量修正错误,也就是消灭那误入歧途的力量。

  现在季行云就有这种过分追求力量的倾向,所以三位道子才会如此着急。

  这时抱残散人在不安的氛围中平静地说道:「季兄弟,你有个目标吧?为了那个目标所以需要力量是不是?」

  季行云点点头。

  「那么你认为现在的力量够了吗?」

  季行云想了一下,又摇摇头。

  「是吗……」

  季行云与抱残的互动可让三位道子心生疑惑。

  上清道子最先沉不住气地道:「这还不够!其他的别比较,单就他现在的真气容量已经快跟我差不多了!可是咱们两人修炼的时间可差上好几倍。这样的力量还不够强,那还想怎样!」

  季行云却叹道:「我还不足以保护她,但是约定的时间却已经到了……」

  守真道子皱眉道:「我不知道你想保护的人是谁,但是这世上能当你对手的人已经不多了。真的要打,小道也许也打不过你。」

  「道长言重了,我的实力还差您一大段呢!」

  守真却摇头道:「不,就打斗而言,小道可不是你的对手。」

  抱残散人这时又说:「你要离开了吧?所以才这么急是吗?」

  「是的……」

  「什么!」三张嘴同时发出意外的声音。

  抱残散人还是保持相同悠闲的态度,各瞪了三位道子一眼后才道:「我想时间也差不多了。毕竟在一年前你得到的称号是云行散人,是该走出这狭小之地太宇到更大更广的地方去了。你的第一站要到哪?」

  季行云老实的说:「我打算先回法天探访故友。」

  「是吗?法天这四年多来变化满多的,你可要小心一点。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吧……」

  季行云说完话,场面又是一片沉凝。

  守真道子想了想才道:「这不会太急了吗?」

  「我已归心似箭。」

  季行云语气中的决心让三位道子都知道无法阻止他了。但是他们心中却还有着忧虑,毕竟他们还无法确认,季行云会不会踏上盲目追求力量的道路,就这么放他远去实在危险,虽然他们一致认为季行云心质纯善,只是突然间急着得到强大力量的他,让他们有些担忧。

  最后上清道子又说了:「明天吗?这么说你不打算回善治城与翔明及其他人道别了?」

  季行云尴尬地笑了一声:「最好不要……道长,你也明白的……」

  上清道子瞪了他一眼才说:「怎么,你也怕被烦啊?」

  「道长的辛苦我明白的……」

  「真是的。碰上了你,算我倒楣。」

  「哈……」

  上清道子不甘愿地又念了几句,因为回到善治城把季行云离开的消息放出去,他那里可又不得清静了。单是那位不知为何特别崇拜季行云的九王子,还有因救儿之恩而特别礼遇他的亲王就够他烦了,更别提一堆权贵与季行云不知在何时结交的学士与武士们。

  守真道子因为季行云要离开而显得闷闷不乐,毕竟他是这几年来与他最亲近的修道之友,也是最有可能发扬他深幽学理的传人,结果他还是大大方方的学完东西就要离开,说不觉得可惜恐怕也是骗人的。

  尘出道子叹了口气道:「小云,我不知道你想保护的是什么人,不过保护一个人靠的不一定是外在的力量,大多的时候,用心的支持一个人比什么都还有力。」

  「道长说的没错……」季行云又叹了口气道:「可是体内没有掌握着能与她匹配的能力,我心里却无法踏实。」

  尘出道子又问:「那么你现在回去找她,心里能踏实了吗?」

  季行云想了想,最后无奈地应道:「恐怕还是不能……」

  荒道上秋叶连树,太宇的秋景并无大量红黄的落叶,万物只是渐渐收敛,作好过冬的准备。

  道路两旁直耸的针叶林落下点点的坚果,树上的飞鼠也开始脱毛准备换上过冬的衣物。

  两个人在这林木小道上向南行走。一老一少,一残一全。

  那位老人右眼蒙蒙无光,左耳被削只存一个耳洞,左手掌上剩下末三根手指,右脚小腿则被一段木枝给取代,人虽残,行动却毫不输给身旁的年轻人。

  两人默默地走着,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出阴凉的林地,然后来到一片荒芜的草原。

  那青年看看温暖的阳光,然后说道:「道长,您送到这儿就可以了。」

  「也好,这里是够远了……」老年人回头看看森林才继续说道:「到这里,那两个老古板的神通再广大也没办法偷听了吧?」

  荒道上的两人正是抱残散人与季行云。

  原本该为季行云送行的人该是尘出道子或守真道子,再不然也该是上清道子,可是最后陪他走一段路的人却是抱残散人。

  三位道子中的上清道子对这荒野的道路本来就不熟,而且离开善治城也有数日,既然已经得知季行云最后的决定,也就与他在精舍中告别,分走两地。

  尘出道子则得为季行云施用八方聚灵所造成的破坏进行善后,现在他一定在为季行云所破坏的古老大树们感到惋惜。至于守真道子还是心存芥蒂,怕自己会生气而与季行云产生冲突。

  于是就由旅游经历最为丰富的抱残散人,带着季行云走出山陵与荒林。

  「道长有什么事吗?」季行云略为意外地问着。

  在道门中的有道之士,季行云较为熟识的自然是上清、守真与尘出三位道子与广清散人,至于抱残散人并没有太深的交情。对于抱残散人,季行云只知道他是太宇为数不多的有道之士中的佼佼者。

  抱残和善地问道:「我从须弥那听来一件事。四年多前,你初到太宇与他起争执在临危之际,幸得借用上清道友住屋之人的救助,我想问问你跟那些人有什么关系?」

  回想了当时情况,季行云便道:「其实我也问了几次上清道子,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可是却不得而知……我想他们也许是一时兴起,同时救了我与亲王……」

  「是这样吗……」

  说话的同时,抱残散人脸上出现了落寞的神色,这种样子像是在长年的追求下,找到了一丝解开谜团的曙光,结果却又落空。

  「不过你真的很幸运,能获得他们的青睐。」

  「他们……他们是谁?」

  抱残散人幽然而道:「他们啊……他们可以说是道门中所追求的极致境界之一,也可以说是大智慧的化身。我年少时曾经接受过他们其中一位的救助。现在的我能有如此的成就,也是因为有那位的引导,只是他们从来不管人世的事情,即使哪一天太宇要被其他的国家攻灭,他们也不会插手。除了拥有极大的福分与机缘,否则是不可能获助的。小伙子,你真的很幸运……」

  是这样吗?那些人真的有抱残散人说的这么神奇吗?还是老人家美化心中的回忆?

  季行云想到秋觉与夏生来到上清道子的地方借楼房时,她与他确实展现了匪夷所思的力量,可是说到大智慧,那两人与大智慧沾得上边吗?最多不过是坐拥近乎无穷无尽的力量,与超乎想象的知识技术,但这与真正的大智慧却没什么关系。若说真正拥有智慧,几位真心修道的道子才真正称得上智慧如海。

  「既然你不知晓,也是无可奈何。不过你打算怎么走回法天?」

  「我想直接南下,走直线,尽快回到法天。」

  「是吗?」抱残散人笑道:「别以为直线的距离真的会是最短的。」

  季行云甚有信心的说:「黑暗山脉虽然险峻,也有不少猛兽潜藏其中,不过我相信我能应付的。也许会花点时间,但也比绕过山脉走过半个大陆还快上许多。」

  「小伙子,你真的这么认为?其实多花点时间,再走过大陆的另一半不也甚好。」

  「不成,我踏离法天已经足足五年有余。早该回去看看,若走经各个国家没花上半年以上的时间,恐怕是回不到法天的,再者我也很想到黑暗山脉走走。」

  「是吗?年轻人总是喜欢考验自己。这也好,没亲身走过,是不会明白为什么黑暗山脉会名为黑暗山脉,为什么以这等高山就能阻绝人们的来往。」

  听到抱残散人的话,季行云不禁好奇地问道:「道长走过黑暗山脉?」

  「整个大陆我差不多都走遍了。不过你要问我黑暗山脉有什么,我只能说走过就知道了。」

  季行云笑了。他明白抱残散人的意思。

  「对了,这个东西给你。」

  季行云看着抱残散人手中的一张帖子,问道:「这是……」

  「怎么,忘了吗?这是道门的拜帖啊。你已经成为一名散人,身上没放张空白的拜帖哪象话。」

  「可是我……」

  「我知道你还不会自己制作拜帖,这张我帮你处理好了。只希望你在旅途中,也能引导一位合适的人入我道门。」

  「……谢谢你,道长。」

  「散人我也没什么可以给你、可以教你的。许多道友都认为年前让你还有须弥升格为散人是个错误,不过我并没这么想。须弥虽然身分特殊,不过让他成为散人,无形中也化解了他的怨气与另一个人的心结与内疚。至于你,潜力无穷,也许将来有一天你会成为道门的传奇事迹……」

  「道长谬赞。」

  「不……我确实这么相信着。不过,你还是太心急了,真内丹如果能再晚个十年、不,五年炼制的话对你也许会比较好。或许现在炼丹助你提升了数倍的功力,也带来种种好处,但是在内丹的开发未达到极致之前就炼制真内丹,却会成为将来成长的障碍。」

  「也许吧,不过到时候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

  「或许吧……散人我最后再给你一个忠告。光用力量能解决的事情有限,千万不要盲目追求力量的极致,这只会使你迷失。」

  「我明白的……」

  手上握着抱残散人给的空白拜帖,季行云心中暖暖的。

  在怀中还有三张出自不同人制作的空白拜帖。

  一张是上清道子临别时偷偷塞给他的。

  一张是守真道子骂了他一声「别丢了我的脸」,然后把那东西当暗器射向他。

  还有一张则是尘出道子在半夜把他叫醒,偷偷地拿给他,然后苦口婆心地交代了一堆道门的行事规章。

  现在加上抱残散人,季行云带着四人的期望与祝福,向南跨出了归往法天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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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53楼 发表于: 2007-09-17
第四章 黑暗山脉

 

  小小的一座山脉能有多危险?对于武功高强自幼生长在山林内的人,又算得了什么?

  季行云是这么想的。

  打从出生就在山里,山高野岭就好比自家的后花园。黑暗山脉不过就是高了点、险峻了些,再加上住了不少稀有的生物罢了,能有多危险?只是要翻山越岭而过,能有多难?

  在山内走了数天,季行云才发现这山是有点危险,而且那一点危险比预料的还要大上一点。

  又过了几天,季行云才知道自己错了。

  这山是险、是荒凉,但是再险也还难不倒季行云,再荒凉对他也没多大的影响。可是季行云却已经两天两夜没吃过东西了。

  野地里有树果,可是吃不得。有时不是大半被别的生物捷足先登了,不然就是有凶猛的赤皮猿守着。

  这赤皮猿说起来也不算多危险的生物,不过是动作灵活、有点力气再加上贪吃又团结。关于赤皮猿的这些特性季行云清楚明白,也认为这畜牲很好打发。

  可是他错了,一、两只赤皮猿是很好打发,但是一、两百只就有点棘手。

  可是一招惹起赤皮猿,要面对的可又不是一、两只,或是一、两百只,而是一、两千只,甚至更多。

  采了一颗红透鲜美的果子,等于是抢了一只贪吃的赤皮猿认定的午餐,它为了保护自己的食物而猛爪乱抓。当然,敢对季行云出手,它的下场是满苦的。虽然季行云出手有所保留,皮厚肉粗的赤皮猿还是痛得吱吱乱叫。

  敢对赤皮猿下手的季行云,下场却是更惨。

  随着它的叫声,第二只赤皮猿迅速赶到,在季行云尚未打发第二只时,第三只、第四只赤皮猿已经出现。于是他又出手伤猿,季行云没下重手,毕竟对方只是杂毛的畜牲,难道真的要跟它们计较?

  可是时间一拖延,季行云才暗道不妙,也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没一会的功夫,在他周围已经不是几十只赤皮猿,而是近百只,然后还有数百只正在接近中。

  季行云这才明白赤皮猿有多团结!不敢恋战也不愿多耗体力,炫鸣闪放出烈阳炫光、旱雷轰响,暂时震慑住蛮猿,然后逃离现场。

  这一走虽然逃过一劫,可是赤皮猿却还会认人,只要季行云接近它们的地盘,就会出现赤皮猿召集同伴的现象。害得季行云在这深山野岭内也要收纳气息,像是小偷般地潜行。

  这也都还好。最惨的是赤皮猿们几乎占据了数百里的果树,只要适合人吃的果树,全在它们的控管之中。

  不吃野果,吃野菜总行。不过季行云总是文明人,没办法像羊宝宝那样,把青翠的野菜直接嚼嚼就进肚子里,总是要先生起火,经过简单的料理再食用。

  问题又来了,这黑暗山脉的生物好像对火光特别有兴趣。虽然说大半的野生动物都怕火,可是这火也能引来许多野生动物的好奇。

  这火一生就引出了许多稀少的野兽。其中不乏战力惊人,足以力敌季行云的可怕生物。

  要说野兽再强也只是野兽,当然不可能敌得过季行云,只是这还要有个前提,就是可怕的野兽只有一只。

  季行云很幸运,他喜欢新鲜的事物,现在只要生把火,就能看到很多以往只在图鉴中见过的生物,只是他却没这心情生火了。

  不论如何自己的生命还是最宝贵的,季行云只得想尽办法地偷偷生火煮食,到了寒冷的夜晚也不敢生火驱寒。所以在种种因素之下,季行云已经两天没机会吃东西了。

  炼丹时,能够三天三夜不饮不食,在山间赶路可不比炼丹。

  炼丹时心系幽异之境,身体是不动的,动用的是精神与心志,整个躯体可以说是处于假死的状态下,所有身体机能的活动都降到最低点,自然也不耗体力,撑着三天五天的也不算过分。

  在荒野山林走动则不然,山路难行正是最耗体力的活动。而且消耗的不只是体力,还得无时无刻地注意四方的危险,提防被当成毒蛇猛兽的猎物。

  晚上不好睡,也睡不好,不单是有蚊虫扰人又不能设法驱之,除非想引来成群无法沟通的野蛮客人,还必需小心夜间猎食的种种异兽。

  活动大、休息少,再加上有一餐没一餐的,就是铁打的身体也难以承受。

  空着肚子,季行云暗叹自己的遭遇,怎么会搞到饿得两眼昏花,身上满是小伤的惨状?到底是哪里出错了?为什么会低估黑暗山脉的危险?

  想来想去,能怪的还是只有自己,还有那一段童年的记忆。

  人生的前十八年不就是在黑暗山脉的某处度过,整天在高山之中,也不曾见到过多危险的动物,可是这里的黑暗山脉怎么完全不一样?

  还好是在太宇修道略有小成才踏入黑暗山脉,不然早就死在猛兽爪下。

  现在回想起幼年的记忆,好像每次遇到的野兽都是经过挑选,不是有明显的弱点,再不然就是在自己用尽全力正好能打败的程度,至于像现在这几天巧遇几次超危险级的怪物,好像都没见过。

  也许是父母的关系,他们似乎把可怕的黑暗山脉,开辟成适合训练种种求生技能的地方,有点危险,却又正好不会致命。想起那两位无情的父母,季行云又只能叹气了。

  现在的情况实在不妙,几天下来都只能吃着半生不熟的野菜,这对美食至上的季行云绝对是一种残忍的酷刑。突然他看到一只正在换毛,丑不拉几的野兔站在眼前。红红的眼睛正好奇地看着季行云。

  然后他小心地蹲下,不动声色地捡起石子。

  不动用真气,以掌劲气刃狩猎的原因,是这山中有许多最危险的生物能够感应真气,妄动真气只有引来不必要的战斗。已经被许多可怕的怪物追杀多次的季行云,学乖了。

  「兔小弟,虽然咱们无冤无仇的,可是你就可怜可怜我的肠胃,把自己的肉奉献出来吧……」自言自语之后,季行云手疾甩,飞石打出!

  「啪!啪!」命中。

  「太好了,接下来只要再找个安全的地方把它煮来吃……不,也许可以用绝气壁阻绝我的真气外泄,然后再用真气化焰直接把它弄熟,我记得空老师与穹紫环他们在眠月那就是这么做的,我应该也可以试试才对。」季行云很高兴地看着久违的食物。在这种地方,能遇到这种弱小而无攻击力的生物,实在太幸运了。

  很可惜他的幸运却是有限,而厄运却紧随在侧。

  「唬噜……」身旁传来猛兽的低吼,声音中带着不满与怒气。

  季行云转头一望,是一头类似老虎的生物。它的头上还长了一个包包。不好的预感,是打兔子的石头顺道砸到它了?

  那头猛兽扬起了九条比手臂还粗的尾巴,立起比季行云还高的大腿。

  「不会吧……」季行云苦笑一声。

  九尾厉虎,生长在黑暗山脉的深处,因其九尾而名,杂食、昼寝夜行、不可驯伏,动作迅捷、尾坚如枪,可穿木石。状似虎,成兽立高可达影余,身长三影,棕泽毛皮间以黑纹。其兽獠牙利齿善用真力,口吐气爆,为山中一霸。批:避之为上。

  季行云脑中闪过书中的一段文字。九尾厉虎,眼前目露凶光的巨兽,肯定就是书中那只只有短短几句文字所介绍的异兽。该怎么办,要打吗?

  要是初入黑暗山脉的季行云一定会接受猛兽的挑战,问题是现在的季行云又累又饿,身上虽无重伤却是小伤累累。以现在的状况与九尾厉虎搏斗,打不打得赢是一回事,问题在于与它战斗的后果。

  季行云不知道还要走几天才能越过黑暗山脉,虽然他已经通过山陵,可是这并不一定代表就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接下来还有多少危险尚不可预知,他不能为了九尾厉虎消耗太多真力,更不可以因为多余的战斗而留下伤口徒费体力。所以他选择逃跑。

  「可恶!又要逃了吗?」一种窝囊的感觉浮上心头,自从踏入黑暗山脉后就常常在逃命,这让年轻的季行云感到非常的不爽快。

  不过季行云是放得开的人,知道这时不是展现自身力量的时候,储备体力好离开黑暗山脉才是上上之策,就算没花多少体力就打发这头异兽,也很可能在战斗的时间引来其他的猛兽,届时想逃就难上加难。

  决定要逃,他马上拎起野兔,收敛气息、凝气体内发挥了他高超的机动力,转身快跑。

  所谓的逃跑也是有技巧的,如果是碰上了赤皮猿就得选择草地或乱石杂陈的河谷,绝不可在林中逗留,在没有树木的平地上直线奔跑,赤皮猿不但追不上,而且也会因为离开它们的地盘而放弃追击仇人。

  至于九尾厉虎,季行云还是第一次碰到,不过它的体形庞大,想来是在密林中较难转身活动,甚至会被树木卡住身躯,往树木多的地方,利用天然的障碍来甩开九尾厉虎总没错。

  为了不引起其他猛兽的注意,季行云只用有限度的真气来提升速度,也可以说只利用真气增强体能,而不让真气外放的方式来逃跑。即使是这样,他的速度还是很惊人。

  不过,九尾厉虎的速度更吓人,它跨一步的距离,季行云得跑上七、八步,而且它可不像季行云还得顾东顾西,它的四只虎腿都散发出真气,让这巨大的身体跑得跟风一样快。

  发现九尾厉虎的状况,季行云暗骂一声失策,身后却是虎啸风生。

  突然背后感到一股压力,他不假思索向侧方翻滚!轰然一声,巨大的厉虎正好扑至。

  虽然避过,不过厉虎那对铜眼隐隐发散怒气,口一张,虎啸起!

  季行云只觉身体一震,体内的水分好像滚了起来,在它的叫声下震荡不停!体内翻腾,好似五脏六腑被连打数拳的样子,叫季行云差点没倒下。

  怒吼之后,九尾厉虎再度扑来!棕色的巨影迎面而来,这可不妙,只得再避。

  想动身体却是一阵乏力,季行云心头大惊,也顾不得运动真气会不会引来其他的猛兽,立即以气御体,险险避过。避开之后又是一跃,跳至邻近的一棵大树之上。

  运气平复体内造反的状况,季行云一手攀着树干,暗道:「这猛虎应该不会爬树吧?」

  地上的九尾厉虎抬头看着打扰它美梦的季行云,退了几步似乎没打算爬上大树。

  顿时季行云松了口气,打算先让身体的创伤略为平抚之后,再由群树之上逃走,避开地上的九尾厉虎。

  这个算盘打得很好,可惜地上的九尾厉虎并不是这么好商量的异兽,它退了两步就又冲去往大树一撞!这一撞可不是让大树摇晃几下,而是直接把树给撞断!

  树上的人狼狈跃离,一落地面厉虎猛爪又至。退避又退避,季行云见逃不得,厉虎又凶又恶,招招致命又不留余地,季行云终于也火大了。

  「可恶!还真的当我怕你!」季行云大吼一声,真气上涌,真气马上放出惊人的威势。

  九尾厉虎也不客气,獠牙大嘴放开回吼一声,气波随之震出!

  有了前次经验,季行云已经知道这是它的武器之一。能用空气震波与水分共鸣震动生物体内的水分,威力若够可直接要人性命。

  这震波危险之极,季行云已经尝过一次,可是这回他却不避不逃。

  被缠上了,逃也只能暂时避开。只见季行云凝气于掌迅速推出,炫鸣闪中的气鸣击中了虎啸。季行云决意不躲了,要用最快的速度打退它,叫它知道厉害!

  两方气鸣之后,季行云身形略低,就如炮弹般射出。

  九尾厉虎见着猎物自己送上门来,头伸出,大嘴张开用力咬下,却只咬到虚影。季行云却在它的虎牙前临之际转向,横移再横移来到它的侧边。

  右脚踏出,以全身的力量加上三道回劲,打出了一记回劲掌。

  「吼!」猛兽大吼痛鸣,却没倒下。

  风声啸来,却是一道棕光迎面射来!头偏,闪过。还没看清,又来三道!又快又疾!

  危险突来,季行云翻身退开,险险避过来路不明的攻击。

  快速拉开距离,季行云真气放出,仔细探查却没发现其他的野兽……那么方才的攻击是由眼前的九尾厉虎发动?

  巨大的九尾厉虎因为遭到季行云的攻击,那对铜眼由黄铜色渐渐变成赤铁般的色彩,它咕噜咕噜地低鸣,全身的毛发竖起,好像刺猬一般。

  季行云方才的打击除了引起它的凶性外,好像没造成其他的效果。

  一人一兽,四目相对,左右横移都在寻求对方的空隙。

  九尾厉虎先动了!它再次张口,这次没有虎啸声却是发出更强力的震波,同时盯紧季行云,人动虎亦动,大口咬向他闪避的方向,

  巨大的身体,光用它的体重就足以把人压扁。当然,要对季行云造成伤害就得撞上他、咬中他。这些都没发生,季行云轻轻跃起,手向下一托拍中虎头,同时双脚平举整个人成了土字形,然后就落于厉虎背中。他运气于掌,打算骑虎掌打,在它背上要它好看。

  不过九尾厉虎名中的九尾正是它最可怕的地方,季行云落于它背上时,才知道九尾厉虎的九条尾巴有多可怕。

  九尾厉虎当然不会喜欢有人坐在它的背上,乱蹦乱跳、疾冲疾停地想要把背上的人甩下也就算了,它的九条尾巴在这时发挥了恐怖的力量。

  在季行云眼中那不是九条尾巴,而是九把霸气十足的长枪,而且这九把枪点出阵阵枪花密如雨,接连不断。

  连续不断的刺击早让季行云左右支绌,闪不胜闪,防不胜防。原以为不过是尾巴,被打到能有多痛,可是当第一道刺击由他的脸颊旁飞过,在他脸上留下一道血痕,同时也发现尾巴上带着强大的真力,季行云才知道九尾厉虎真正可怕的地方不是它的牙、它的爪,更不是能口吐震气波,尾巴才是它最厉害的武器。

  跳动乱甩的老虎,让背上之人无法保持平衡,还有九条如铁枪般的尾巴,能在虎背上没被甩下及没被虎尾刺穿,便可说是一项惊人的成就,只是季行云心急如火,他知道只能躲得了一时,虎背上没有多少挪移的空间,只要厉虎九尾齐发可就完蛋。他决定找机会跳下虎背,就是面对厉虎獠牙利齿,也好过现在的情况数百倍。

  想离开虎背是一回事,但是却也没这么简单,一有妄动露出破绽肯定会被虎尾刺穿,就算跳离虎背,也还得面临一头火气冲天的九尾厉虎。

  季行云只觉得运气差到极点,怎么会碰上这种异兽!

  虎尾再来低头闪过,又来一击!运气、凝实、出掌,打偏虎尾,突然背后传来破风之声!急忙运气足护身真气举臂横挡!「啪!」

  是挡到了,可是那条虎尾却化为鞭,举臂横挡哪能有用!虎尾碰上手臂转了一圈就缠绕住季行云,被鞭打到的手臂背部都传回火辣的刺痛,同时人也被绑住。

  虎尾甩动,把人甩离虎背抛向天空,同时四肢跃动扑向空中的人影。

  季行云也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知道身处空中正是最危险最明显的目标,急忙气达双脚,左右疾发整个人旋了起来,腿略偏以强大的真气流让他临危转向,不但避开九尾厉虎的致命之爪,同时仿自长青家龙卷的功夫反钻向虎腹。

  季行云待出浑身解数正要反击,可是厉虎虽然扑空,但它还有九条尾巴。

  人反应快动作快,虎尾却更快!三道棕光飞快刺来,扭身避过一道,腿弯曲改变行进方向又避过一道,但却还有一道虎尾如枪刺中!

  「碰!呼……」

  一人一虎先后落地,只是厉虎安然落下,人却是摔下。

  「吼!」落地之后啸声即起,没有给予猎物任何喘息的机会,攻势再来。

  「妈啊!」原本躺在地上的季行云怪叫一声,同时弹起。「太可恶了,连装死都不行!」骂归骂,季行云一弹一跳马上避到一棵大树后方,背靠着大树喘气,检视自身的状况。

  还好被虎尾枪刺中时正用着龙卷快速转动,这转动的力量化开了不少刺击的力道,不然身体可真的要刺出一个大洞。

  喘着气,季行云暗道:「这怪兽还真可怕,早知道黑暗山脉有这种东西,就该多休息几天多恢复点内息才来赶路……」

  尝到轻视黑暗山脉的苦果才在后悔已经晚了。

  背着大树,季行云不用耳、目,经由散发出强大真气而知道,九尾厉虎正一步一步地接近。

  一般的攻击对它无效,回劲掌打在它身上似乎一点效用也没有,季行云考虑着是否该用耗费大量真气的武技。

  还有这一人一虎的争斗,也已经引起山林中其他生物的注意。季行云发现不少带着强大真气的生物正往这接近。这场战斗不能再拖延了,不是用尽全力打败它,就该全力逃跑。

  突然背靠着树木震了一下,季行云反射性地偏过身子,虎尾由他旁边飞过又收回。然后「劈劈啪啪!」数声,季行云向前跃去,后方的大树已经被打了十余个拳头大的孔洞。

  大树的结构被破坏,再也支撑不住巨大的重量,向前倾倒。这一幕可让季行云生气了。

  「这算什么!哪有这种生物,太没天理了!」

  进入山脉之后就一肚子的怨气,空腹让他理智渐失,原本到手的野兔这难得的午餐也毁于九尾厉虎,现在还紧逼不饶人。人善被虎欺,季行云再也隐忍不住!

  怒火升起,也不管要保留力量以应付未完的行程,真气涌出将要放手一搏。

  这九尾厉虎感受到猎物的改变,也停下追击的脚步,放出更多的真气,让九条虎尾发出莹光,如同九道火炬。

  一条尾巴向前刺去!季行云略偏半步避开,地上留下拳头大的一个孔洞。

  它尾巴再动,季行云也动了,「唰、唰、唰!」虎尾刺过一个又一个虚影,季行云亦凝气于指上下挥动双月斩出,斩中厉虎却是不为所动。

  试探的交击,让季行云知道对方毕竟身躯庞大,还是跟不上自己的动作,也知道它相当耐打,一般的攻击恐无能奏效。

  「既然如此,就打破你的护身真气,突破你的防御!这回非把你的皮拿来做虎皮大衣,拿你的肉烤来当午餐,取你的骨熬成汤!」

  心意已决,季行云面无惧色心如止水,直接冲向厉虎面前。

  虎爪来,迎上!真气一吐,化掌为刀削过利爪,握拳重击,打在关节!厉虎吃痛大嘴张开,猛力咬去。

  季行云不畏不惧,真气狂涌,重拳打在厉虎眉心,方才退后半步,厉虎咬空。

  受了重击,厉虎动作因而滞怠,季行云自是抓紧机会,沉气回劲掌、重拳、闪烈指、破甲指种种武技尽力施展,全往厉虎头上招呼。

  「啪、啪、啪!」中击声不止,血亦飞溅!

  突然,一股不安的心念由心中升起。

  「吼!」厉虎嚎啸,强大的气震波由它口中打出!季行云运气阻之,身体一震,这是厉虎强弩之末的回光返照,还是聚力反击?

  挡下厉虎的反击,季行云正要再接再厉,这巨虎却早一步挥动巨大的虎爪。

  季行云不想退,正打算以拳抗之,却发现这巨虎早已扭身让它与他之间不再成一条直线,而那虎尾也化为数道棕芒夺命而来。没办法!只得暂且退之。

  这一避开,厉虎却侧身跟上,虎尾再度袭去!九条尾巴一伸一缩,完全掌握了攻击的空间,连接不断的攻击又让情势转变。避了数回,季行云可动了真火。

  「你还真的当我怕你!」大骂之后,真气放出却是送往天际。

  厉虎再度扑来,九尾不留情!

  意外!天下落下一道激光,打在虎头!

  「吼!」这不再是雄伟的虎啸,而是痛苦的哀嚎,它忍痛将虎尾刺出,空中再度落下数道激光。截断虎尾!它第一次露出惧怕的眼神。

  无声无息,这激光却发自空中难以察觉又不知来源,然后是又是数道激光由上空斜斜打下。

  「吼!吼!」阵阵哀嚎之后,九尾厉虎颓然倒下,身上多处焦黑。

  一颗光球这才由空中渐渐飘下,停在季行云肩头。

  「呼……总算不枉费我辛苦炼制法珠……可是……接下来呢?」季行云苦笑着。连续发出十余道炫光闪让他耗用大量真气,叫他怎么应付已经来到的数头异兽?

  群兽进逼带来野性的杀气。

  季行云看着被他打倒的九尾厉虎,它偶尔张口呻吟,庞大的身躯躺在地上无力动弹,九条最活跃的尾巴也平铺地上。

  季行云知道它的下场,虽然它休息过后也许还能动,若经数日休养也许能再振雄风,可是九尾厉虎绝不会有这种机会,活泼乱跳的九尾厉虎是黑暗山脉中可怕的生物,但是躺着不能动的九尾厉虎却只是其他猛兽的食物。

  虽说是季行云打伤它让它变成这样,但是他却同情起它未来的遭遇,原因无他,就因季行云认为自己有七成的机会有相同的下场,二成五是自我了断不让猛兽近身,余下的则是有意外的奇迹出现。

  并非季行云悲观,他只是很单纯地分析当前情况。

  为了供应法珠使用绝技,他已经耗光九成以上的真力,剩下的力量要对付一般的野兽也许没问题,可是这里是黑暗山脉,住在这里的并不是一般的野兽。这里有最凶最强最可怕的种种异兽,是季行云在最佳状况下也不见得能对付的可怕异兽。

  现在至少有五只不亚于九尾厉虎的异兽,虎视眈眈地准备把九尾厉虎与季行云拿来当餐点,还有近百头的各式野兽想来分一杯羹。

  它们各据一方,却只是看着没有出手。猛兽不比人会互相猜忌、耍计谋,但是它们有野性也有本能。来的异兽中正好有互相克制的异兽,一只克一只互不能敌,正好让它们全不敢妄动。而一般的野兽以其本能就不敢跟异兽作对,它们只想分食,在异兽没有先张口吃饱之前它们不会先动手。

  于是情况就变得很有趣,一堆猛兽盯着食物却又没有一头上前取食。

  季行云不明白野兽们为何不发动攻击,也还好它们只是包围而没有其他的动作,才让季行云有更多存活下来的机会。

  只是这种微妙的平衡能维持多久?十分钟、一小时?绝不可能让季行云恢复真力。

  季行云想了多种逃生的方法。

  靠他的速度与灵敏?不可行。真力不足,加上饥饿的情况下无法长期快速奔驰,也就无法甩开众多的野兽。

  消除气息,隐藏身躯等待众多野兽自行散去?不可行。如果在寻常的情况下也许可以,问题是已经暴露行踪,群兽们看着一个猎物走到隐秘的地方,难道就会失去他的位置?更何况他的气味已经被记住了,也没携带能消去气味的香水,光是人类的气味就足以让许多野兽把人找出来。

  苦扰、难安。群兽也越来越不安定。

  九尾厉虎是难得的异兽,这种猎物不常见而且肉质也非常美味又营养,而练武之人又是异兽最喜欢吃的食物。数头异兽在一旁观望,还没冲上去咬断季行云的颈子大快朵颐,也算得上一种奇迹。

  「哇、哇哇……」

  突然,一种类似婴儿哭声的叫声渐渐接近。季行云疑惑了,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婴儿?就算有也不可能哭得这么响亮,这声音分明是位功力雄厚之人才能发出的。

  随着哭声的接近,群兽起了骚动,有些较弱小的野兽跑开了,甚至不隐匿踪迹直接由季行云周围仓皇跑开,就像逃命般地跑开。

  这种情况让季行云心中一惊。他想起了一种异兽,一种活在传说中的异兽──哭婴蛇。

  关于这种异兽的记载非常少,九尾厉虎至少还有它的外观与简略的习性介绍。但是关于哭婴蛇的资料更是少,只知能以婴儿哭声引起人兽的注意与接近,然后食之。

  季行云不知道是不是遇到哭婴蛇了,不过倒是察觉一个强大的生物正在接近。它所展现出来的真气强度绝不弱于一般的武议士,就是比起小队长级的武议士也毫不逊色。

  哭声接近,却不再大声。它放出的哭声渐渐变小,却更像人类婴儿的哭声,同时也让气氛变得更加诡谲。

  群兽的骚动变得更厉害,至少有五种不同的异兽发出不满与警告的吼叫。

  前方的草丛嘶嘶沙沙地晃动,一再显示它在渐渐接近中。

  突然!哭声停止,草丛的骚动消失。

  季行云更紧张了,他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虽然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危,可是内心深处却还有一种雀跃的期望。

  一般人面对未知时,往往会感到不安与恐惧,而有少数人会感到期待与兴奋,那些少数人就是天生的探险家与冒险者,季行云就是那一类人。有一瞬间,他觉得若是能够见到传说中的传奇生物,就是死也值得。

  「唰!」一个细长的影子由草中飞窜而出。

  好快!季行云侧身跳开,避之不及。血滴飞散!未及转身,攻击又至。仓促再避,只觉腹部一痛,定身才发觉腹部右侧被咬下了一块肉。

  一只……非蛇的异兽立在季行云身前。它,不是蛇,没有蛇长这种样子,细长的身子,虽然没有手没有脚,身上也长着绿色的鳞片,可是没有蛇会立成那样。

  它,只用最尾端的部位支撑躯体,形成「ㄏ」字形。身体并不算长,也许快有一影长,最尾端的部分都有人的大腿粗。最重要的是它的脑袋,似龙非龙,未长角却又有飘飘金丝般的发丝。身上带着萤萤绿芒,不知是天生发出的还是真气流转后的效果。身躯中段接近头部的部位两侧各有数孔,一张一阖还不停地放出气体。

  它虽然长成这样,却不会让人感到可怕。相反地还带着种讨人喜爱的气质,可是它却是致命的。

  迎上它那对金色的双瞳,季行云突然觉得让它吃了也很好,把自己的血肉贡献给它似乎是一种荣耀。然后季行云放松了,警戒心也消失了。

  「别看它眼睛!」一道传音如当头棒喝敲醒季行云。

  他心头一震,又见哭婴蛇迎面飞来!

  这蛇是用身侧的气孔喷射空气,让它快速飞闪,甚至能用两边出气量的不同进行转向,最后再扭动身躯让人躲避不及,难怪前两次都着了它的道。

  而这次,距离更近。季行云又是失神,更是闪躲不及。所以他没躲,反击!

  一道激光由法珠中打出,哭婴蛇快,却快不过光,激光命中,光散炫目,它在空中扭身落地。再次立于地,未损半分。

  看到这个情形,季行云伸了伸舌头,心道:「这下完蛋了。最后的攻击竟是丝毫无效,天底下的奇异生物果然很多。可惜,我的旅程就在此完结……」

  「哔!」尖锐的哨音响起。

  那哭婴蛇为之一震,快速弹入草丛消失不见,然后是群兽吼叫!许多异兽与野兽冲出。

  季行云苦笑一声,暗道:「没被那异蛇咬死,也要成为群兽的食物,却不知哪一种比较不痛苦?」

  心中乱想着,同时避过一头巨猿的撞击,闪身落地大吃一惊,一张人的脸!

  如果是野兽突击,季行云会暗道倒楣,并怪自己太不小心。可是一个人!这种地方有人?

  「他是谁?」季行云的好奇心又起,「对了!一定是方才警告我的人,也就是朋友了!」心中大喜不过半秒,又被错愕给取代。

  腹部中了一记劲拳,接着是后脑勺。

  「这……又是怎么回事……」

  接下来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因为已经被打昏了。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54楼 发表于: 2007-09-17
第五章 意外相逢

 

  昏昏沉沉,迷惘之中季行云只觉得自己被粗鲁地抓着。

  带着他走的人应该是位强而有力的壮汉,而且不大把他当「人」看待,而把他当货物还是战利品来对待。

  那人把季行云放到肩上,让他成为「ㄇ」字形,同时快速奔跑,让季行云朝下的头不时碰撞他的背部。若是平常这也就算了,不过现在的他内息尽空,少了护身真气,这一路上撞呀、碰呀地是让他在昏迷中转醒的原因,不过也是让他变得神智模糊的凶手。

  那人把季行云放到肩上粗鲁地带着走,却又像是没带东西般的轻松,动作依旧轻盈,在他身上又感受不到多强的内息,所以季行云把他定位为住在深山中的粗壮野人。

  好几次,他想喊出来,请那位把他带离群兽利牙的「好心人士」再行行好,用比较温柔体贴的方式来「搬运」他,可是每每一张口就碰到那人疾跃或落下,正好让头猛力撞击或甩开那人的背部,这一张口当然没办法说话,甚至差点咬到舌头。

  也不知道就这么被折磨了多久,那人终于停下,然后又是把季行云当货物一般地往地上扔。

  这时的季行云已经没有力气抗议,身体都快被震散,胃也发出抗议,要不是已经好多天没吃东西,这时一定会吐满地。只是没东西好吐,却还呕出苦水更是难过。

  昏昏沉沉又神智不清,加上无比的疲惫,让季行云在这种不明的情况下进入梦乡。

  冰冷的土地,又没有遮挡风雨的墙壁,这样的情况自然是睡得很不好。不论如何,季行云由天明睡至深夜,再次醒来又是新的一天。经过快二十小时的休眠,体力恢复不少,真气也小有补充。

  这时他才有精神看看自己所处之地。

  这个地方?似乎还是黑暗山脉的深山?只不过是在七、八棵大树所围成的一处空间。

  在这里,天空被大树纠在一起的树枝与树叶给遮掩,地面相当干净,虽然还是泥土地却是经过适当的整理,有的部分长有柔软的草皮,有的则是经过整治的平坦土地。

  中间还有棵大树,上面绑着由树皮做成的粗绳,外围的数棵树木也绑上了绿色,还长着叶子的……不是绳子,而是活生生的藤蔓。

  所围成的空间中有一张用树皮、藤蔓编成的吊床,还有几个由活的小树与天然不加修饰的木板架成的柜子。

  季行云还看到地上有一处火堆的余烬。

  这里像是人的居所,而且还是某种特殊族群的居所。

  季行云想了一下,如果是他们的话,那应该不会有生命的危险。据他所知,他们是爱好生命的一群人,不会随便杀生,即使是「万恶」的城市人的生命也值得尊重。

  可是季行云却被绑起来了。绑他的是很普通的藤绳,这种小东西能绑得住一般人,但是对练点功夫的人有用吗?

  没人在场,睡了一天一夜的季行云更是饥饿难耐。

  本来是想等这的主人回来,请对方替他解开绳子,不过在食欲的抗争下,季行云决定先自行找点食物。用力挣脱,那藤绳却比预料中坚韧许多。运起真气,再行挣扎。

  藤绳还是不为所动!

  季行云一楞,这也太坚韧了,就算是铁链也能挣断的力道,却拿小小的藤蔓没辙?这回季行云可气了,马上再加强真力,使劲、用力……

  不起眼的藤绳却无比坚韧,不论季行云再怎么施力,说不断就不断。

  「可恶,既然挣不断,那就换个方式!」

  季行云气凝于指,运足了护身真气,残月斩就往自己身上划去!

  「啊!呜……痛!」

  就是用了护身真气,在这种近距离下,残月斩的真气波还是叫季行云吃足了苦头,而且还是白吃这些苦,绑着他的绳索依然完好。

  这算什么绳子?这是哪门子的绳子?挣不断也割不断!

  这一回季行云不再气了,反而对这藤蔓有了极大的兴趣。要找到他挣不断的绳子可不容易,今天「有幸」碰上了,不好好研究一番怎么对得起自己。

  这绳古怪,季行云先看看绑在胸前的部位,这还是青绿色的藤蔓而且长着叶子,也就是说这藤蔓是刚割下来的,不过由外表看来与一般野生的藤蔓比较并无差异。

  再运以真气查探,这真气一接触到藤蔓就被消融!

  季行云可明白了。

  这种手法与上清道子的高楼一样,都是在物品内灌入真气,强化物品。不过这绑人的藤蔓所用的技术更是高明,在这么细小的藤蔓上灌注真气,把它的强韧度强化到这种地步,绝对不是守真道子的功力所及。再者,寄在上面的真气与它混成一体,没用真气特别探查竟是无从知感,就像这藤蔓本该如此。

  「真厉害!不对,现在不是佩服的时候,再不吃点东西我可要饿死了,还是想办法恢复自由找点东西吃再说。」

  由于人被绑起,许多功夫都施展不开,想获得自由可不太容易。还好季行云还炼有一颗法珠,只要多花一点真气就能使出激光闪,这激光闪是纯粹的光与热,应该能把绳子烧断才是。

  只是……这招改良后的炫鸣闪后半段炫光的激光闪可不比残月斩,其杀伤力可大了数倍,不是多用点真气就能挡得住,至少以目前所剩的内息是无法抵御激光闪。

  季行云小心地调节威力与光柱的粗细,避免绳子烧断人也被烤焦。

  把法珠移到前方,正想施用时,一个人走入这个居所。

  「你醒啦?」

  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出现在季行云面前,他的肩上还披着一头野山猪,一手拿着长矛。那把长矛马上吸引了季行云的注意。他见过类似的东西,这人肯定是夜俱人,那把矛带有强大天地灵气的真物,那是一把用兽角与活的木杆做成的矛。

  这个人的穿著非常简单,兽皮背心加上兽皮短裤,戴上兽牙串成的项链。手腕处绕了数圈兽皮带子,没有穿鞋,身上的肌肉相当发达,双眼炯炯有神。

  「我不想绑你,不过阿妹不信任城市人。所以请你再忍耐一会,阿妹绑的藤蔓只有她能解。」

  季行云还没回话,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那人开朗地笑了起来,又道:「也该饿了。你等会,我把这山猪烧来吃。」

  季行云看着他拿起石刀,手法熟练地剥起山猪皮,然后将它分解开。那把石刀也不见得锐利,可是在他手上却比任何利刀还好用。

  季行云看着看着,然后好奇地问:「你是这地方的守林员吗?」

  那人回过头,意外地看着季行云道:「不,我不是。我是巡山员古灰。你又是谁?怎么知道我们的事!」

  夜俱人古灰很认真地看着季行云,那对淳朴的双目中闪烁着疑惑与不安,目光在季行云身上扫着扫着,扫过他耳边时看到了一只耳饰,那只苍眠月为他别上的耳饰。

  巡山员眼中的疑惑增加了,季行云被瞧得浑身不自在,而不争气的肚皮又响起。

  「咕噜……」

  听到这个天大的响声,古灰露出他那洁白的牙齿,笑了。「我这个做地主的竟然连客人饿了也还不知道,真是抱歉。你很饿吗?」

  季行云老实的回答:「好饿,三天没吃东西了。」

  古灰同情地看着季行云道:「难怪会瘦成这样,瞧你这身子,一点肉也没有,还有这骨架弱小的模样,真是可怜。」说完古灰就走到这不能算是房子的另一头,由一棵大树上取下一串肉干。又走到宰到一半的野猪旁,蹲了下去。

  他背对着季行云,不知在干嘛。当他再站起来时,手上已经拿着一个陶土烧成的大碗。

  「来吃吃看。」

  古铜色的手指上拿着一块沾满红色鲜血的肉干,传来一阵阵腥味。

  季行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败给饥饿张口就想咬,不过古灰拿得太远了,季行云努力伸长脖子,却怎么也没办法把那块肉送到口中。

  他这样子可怜极了,像足了受虐儿被绑起来,不但不给吃,对方还故意拿着食物在唾手可得的距离内,可就是无法把手伸出去,看得到食物就在眼前却怎么也吃不着。

  「不合你的胃口吗?」古灰的表情倒像是热心遭人浇冷水,失望极了。「那好吧……请你再等一会,待我把这头山猪处理好,再为你选一块上好的肉烤来吃。」

  季行云无力的说:「不是啦!我……我这手被绑着,你拿这么远我哪吃得到!」

  「哎呀,瞧我多糊涂。」听到季行云的话,古灰才发现自己的错误,不好意思地笑着道歉。「这放你自由我也没办法作主,请你多委屈点,我就先喂你好了。」

  古灰这回可变得较细心了,先把沾湿的干肉撕开才送往季行云嘴边,他忍着山猪鲜血的腥味,把肉咬入口中。

  想到这生吃干肉就觉得怪恶心的,本来想把这肉直接吞入腹中,可是已三天没吃东西了,肠胃恐怕没办法消化这样一大块肉。而且那肉块虽然被撕开,以古灰的标准是正好一口,对季行云也一口,只不过是被塞满嘴巴的一口,没嚼碎根本无法下咽。

  这一嚼,腥味渐淡。

  肉虽然是干肉,可是加了新鲜的猪血好像又活过来了。这干肉也不像是加盐腌制过的,一点也不咸,其中加了数种天然的香草,还有不知名的香料,一方面增添肉品的美味,另一方面也达到保存食物的目的。

  那猪血虽然带有血腥味,但在添加于干肉的香料作用下腥味被压制下来,而鲜血却让干肉活了起来,变得相当美味。肉质因为长期放置,已经完全成熟,虽然放久了,但是又因为鲜血的调和,使得美味再度重现,甚至超越肉品原有的美味。而且越嚼,其中的味道就更加地表现出来。

  如果不是饿极了,季行云可不敢吃这种东西,如果不是一大块地送入口中也不会多加咀嚼,可就没办法带出这干肉的美味。

  「这……好吃吗?」古灰略为担心地问着。

  季行云把肉吞入腹中才道:「好吃,好吃极了!」

  听到这真心的赞美,古灰笑了,像是阳光般的笑容,因为季行云的回答将两人的隔阂给消融。

  「你还是第一个赞美这东西的城市人。我母亲教诲,要招待客人就该拿出最好的东西,可是城市人却对这最好的东西不屑一顾,甚至还骂人。明明就是好东西却被人糟蹋,实在叫人难受。」

  「那是他们不知好歹,没眼光。」

  「对,是他们没眼光。来,多吃点!」

  因为这沾血的干肉,让古灰对季行云的基本戒心也没了,而季行云因为古灰的友好与热情,也就不在意自由暂时受到限制。

  这干肉也让他明白,外表看起来恶心的东西不一定就是恶心的,如果因为看起来……而拒绝尝试,那么就失去吃到这干肉沾鲜血的美味,这个经历不只让季行云与古灰建立起友谊,也让他变得更勇于尝试。至于勇于尝鲜的结果是好是坏,其实也难下定论。

  吃完几块干肉,古灰又想去取另一串干肉时,季行云道:「谢谢,已经够了。」

  「真的够了?你不是许多餐没吃了?」

  在古灰的经验中,错过一餐,下一餐虽不见得要多吃上一倍,可是至少也会吃得比平常多许多,那季行云三天没吃,至少也得吃上三倍的食物才够。

  「这样就够了。肚子太空吃太多反而危险。」

  「是这样吗?」

  「没错的。我也算是个医生,这点道理还懂。」

  「你是个医生!」

  「是啊。」

  「……真了不起。」

  古灰敬佩地看着季行云。在他的部族内,有资格当医生的,至少都是长老或者长老的候选人,是部族中最了不起的人。

  「你说你是巡山员?那你是山之部族、还是森林的眷属?」

  古灰摇摇头道:「都不是,我是兽之部族。」

  「兽之部族,不会是操控巨大昆虫还是毒蛇的人吧?」

  季行云之所以会这么说,自然是因为之前在春巡之旅中碰上了弄形之人,那场与群蛇、巨大螳螂的战斗至今还印象深刻。

  而依广清散人所述,弄形之人就是夜俱人与一般人的混血。既然弄形之人的技艺是习自夜俱人,自然让季行云有这种想法。

  「我们才不会做这种事!森林山野中的动物有一半是我们的朋友,是朋友怎么能说是操控,而且我们也不太可能跟冷血的生物,还有智能低下的昆虫交朋友,你这么说我可要生气了。」古灰明白地表示他的看法与心情。

  这个人似乎一点心机也没有,有话直说,高兴就笑,不高兴也当面表现,毫不隐藏自己的心思。

  「啊,对不起。对于你们部族的事情我知道的有限。因为之前遇过几个操控毒蛇、昆虫伤人的歹徒,据说他们是出自兽之部族的人,所以……」

  「那些人啊!我也听说过,那是在我出生前的事情了。为了那些人,长老们还下令与城市人通婚后就不能再住在部族,也不能把族中的种种技艺教给下一代。跟城市人生的孩子就得当城市人来养。我倒觉得这很不合理,哪有这样就把人排除在外的道理,不过长老们的考虑应该不会错……

  「你倒是说说看,碰上那些人怎样?他们在外面过得好吗?」

  季行云犹豫了一下,才决定据实以告:「他们不太好,放蛇咬人,又养可怕的大螳螂。杀了不少人,似乎做了不少坏事。」

  「啊……原来如此。难怪长老们会定下那些规定。别提那个,倒是你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我在这当了快十年的巡山员,你还是第四个活着走到这里的人。真看不出来,你看起来弱小的模样竟然能走到这里,还把九尾厉虎打成重伤。」

  季行云苦笑了一下道:「我只是想穿越黑暗山脉,由太宇走到法天,到南郡探望朋友。」

  「喔,原来如此……」

  突然一道女性的声音插入,这声音带着不满与警戒。

  「古灰阿哥,别被他骗了!哪有城市人会笨到想直接穿越黑山岭,他这人肯定有问题。」

  「菁芽阿妹别这么说。我看他人挺好的,而且耳朵那还有真知大人送的宝贵真物。我想他不会是坏人。」

  那女孩走近,乌黑的长发,健康的小麦色肌肤,全身上下充满活力,一身绿色的树叶与青色、粉红色花草构成了紧身的上衣与短裙,她不客气的说:「难说,城市人一个也都不能信任!」

  由季行云的经验得知,夜俱人与他们口中的城市人有所接触的人之中,有一半厌恶城市人,剩下的一半中又有一半勉强在容忍城市人的存在,剩下的则是与城市人接触不多而对他们抱有好奇心。

  正巧这位女孩则是属于厌恶城市人的那一半。

  这种厌恶起因于文化的差异与价值观的不同,就像季行云在南郡遇到的夜俱人,他们珍惜身边的每一株植物,与所有自然形成的事物,他们选择与自然融为一体,用感恩的心向大自然取用生活所需的一切,而且是采取最不会破坏所有自然景观,来获取他们的生活所需。

  住的是自然植物所形成的简居,穿的是天然的兽皮、树叶与麻织,不会为了衣物而多猎杀动物,而是在猎取饮食之余顺道取用动物的毛皮。

  吃的多半是成熟的果子,偶尔猎杀少量的动物,不会刻意地去种植作物,而是土地长什么就采取什么。

  这种作法也许能与自然保持协调,但这也是因为夜俱人的人口不算多,而他们的生活空间相当广阔,否则光靠这种消极的作法是无法养活密集的人口。

  生活形态的不同造成的隔阂,并非光靠着诚心就能改变,这种长期累积下来的误会,也不是一时表现出来的善意就能化解。

  碰上的两位夜俱人中有一位没带有敌意已经算是好运,只是这位女孩的敌意,似乎又比一般的夜俱人还浓厚。

  一般而言,会对城市人带有极端恨意的夜俱人,多半是较靠近城镇的守林员、巡山员,像这种黑暗山脉深处的巡山员,对待外人的态度应该比较接近古灰才对。就算不喜欢外人,多半是由调回聚落的巡山员、守林员,宣传城市人的恶行所带来的效果。因此没接触过城市人的夜俱人,对季行云该有的态度通常是警戒与好奇。

  季行云没想到,这种地方与之前遇到守林员的环境不同,黑暗山脉不是一般人进得来的。

  古灰对菁芽的态度并不以为然,见她来到便说:「不论如何,我们都在他身边了,就放开他吧。」

  「不行!这个城市人很危险。」

  「可是我们也没权力剥夺他的自由,原本是怕他乱动乱跑会有危险,才用蔓藤保护他。现在我们都在这儿了,还怕什么?」

  「古灰阿哥,我不是指他会有危险,而是指这个人是个危险人物!」

  「……会吗?」

  「别忘了,他打伤了九尾厉虎。你难道不会生气吗?」

  古灰搔搔头皮才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难道要他乖乖地让九尾厉虎吃掉吗?如果在意这个,我当初就不会救他了……」

  菁芽不高兴地骂道:「哼!不救不是更好!」

  「这……到底谁才是兽之部族的啊?你的心思怎么比我那边的女孩还凶恶……」接着古灰又小声地念道:「当初说来个草之部族的女孩,还让我高兴了一阵子,以为会有个温柔可爱的同伴,想不到我却碰到了个强悍的女孩,是我的运气差,还是关于草之部族的评价有问题?」

  古灰虽然刻意压低音量,不过原本就大嗓门的他就算是放低音量,还是让另外两人清清楚楚听到他的抱怨。

  菁芽因而气煞了,脸涨红的同时,地上的蔓藤也呼应她的怒气而窸窸窣窣地动了起来。

  「古灰阿哥!」

  「啊!对不起!」

  菁芽大吼一声,古灰吓得抱着头蹲下来忏悔。

  「……噗、哈……」看到这个情景,季行云再也忍不住地笑了出来。

  「你笑!有什么好笑的!」菁芽的语气还是凶悍,不过已经不再是那种气势凌人的凶悍,反倒是带着娇气的凶悍。

  蹲在一旁的古灰吓得警告季行云:「快向阿妹道歉,惹她生气是很可怕的!她可比我们部族的姑娘还凶呢!」

  古灰老老实实地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对菁芽的畏惧,对待她比对待毒蛇猛兽还小心的样子,让菁芽挂不住脸,更是气得她一跺脚就转身离去。

  「啊!你别走啊!你还没帮他解开,放他自由耶!」

  她气呼呼地回头应道:「惹我生气不是很可怕吗?我现在就生气了!就让他多绑一会!」

  「这……」古灰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她,只得回过头对季行云说:「对不起,我代菁芽向你致歉,因为她的兄长为了救助城市人反遭杀害,所以……」

  季行云苦笑一声道:「没关系,我能理解。这也不是她的错……」

  总算是老天见怜,菁芽的气到了中午就消了大半,她不但回来解开季行云的束缚,还带了许多野果回来。

  只是她一回来,也没给人吃东西的时间,就催促着古灰要把季行云带走。

  难得有人来访,古灰似乎不太愿意放季行云这么快离去,只是菁芽眼睛一眯,所有的推托之辞就完全消失。

  不过他还是问了:「那么我们巡山的责任怎么办?」

  菁芽瞪了他一眼,应道:「我早就请灰熊、垒石两位阿哥帮我们注意了。」

  古灰没意见了,季行云却有意见。因为他费尽千辛万苦,才好不容易走到这里,要是他们又把他带回原地,那这十多天来的辛劳不就白费了?

  菁芽又一句话堵住季行云的担心:「算你运气好。我们要把你带给法天的城市人,交由他们来处理!」

  季行云安心了,却又有新的疑问。

  法天人?法天何时与夜俱人建立交流管道?离开法天的五年时间,这两个族群已经化解歧见了吗?

  季行云的疑惑很快就抛于脑后。

  由于巡山员不能长期离开他们的责任区域,所以得赶路。本来得到充足的休息又吃饱的季行云,终于能用双脚跟着两位夜俱人赶路,可是菁芽不放心,她认为一个能打伤九尾厉虎的城市人是个危险的存在,所以得做点预防措施。

  她在季行云手脚上缠了一些不知名的植物,然后他真气运行就出现严重的问题,只要多用真气,缠在手脚上的植物就会吸收他的真气,让他无法发挥全部的力量。也就是说,季行云只能靠有限的真气与纯粹肉体的力量。

  为了赶路,季行云只得由古灰「携带」。

  这一次的待遇虽然好多了,古灰平举双手,用肩膀与大臂左边带上季行云,右边坐着菁芽,就由他当苦力把人带往目的地。

  菁芽坐得安稳舒适,季行云很努力地抓紧古灰的小臂,光是奔跑时的震动,就快把季行云的屁股给震裂,在中途休息用餐的时刻,季行云根本没坐下来过,事实上他的臀部早就肿起来了。

  虽然他请求古灰慢慢来,不用急,不过对方却以为季行云体恤他的辛劳而一笑置之。

  季行云没空佩服古灰的力气与耐力,只希望能尽快结束这段不靠自己力量的旅程。

  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季行云只觉得全身上上下下每根骨头都快散了似的。

  当古灰停下脚步,放下两人宣布已经到达时,季行云差点没高兴地流下眼泪。

  坐落在眼前的是一间简单的木造房屋,这代表在这的不只是夜俱人,季行云所见的夜俱人是不兴建房舍的,几乎是枕石漱流,以地为床,天为被,过着餐风露宿般的生活(其实只是季行云的误解,在夜俱人的村落还是有兴建房舍)。

  只是菁芽说要把他带给法天的城市人,会是怎样的人?是法天官方,还是法天的某个家族?

  依照一般人的观念,夜俱人是生活在荒野山林间的野人,是未开化的民族。

  若是法天的官方,应该不太可能将夜俱人当成一个具有足够文化与文明而能交流、互相派遣使者的主体。

  若是法人的家族更不可能,虽然表面上在法天联邦内法人、地人是一律平等,然而骨子里,法人还是存在一种优越感,毕竟能用法印的法人,让他们在尚武的法天内占有很大的优势。要法人的家族放下身段与「未开化」的夜俱人合作,恐怕是难了点。

  季行云想着想着,就觉得应该是法天的隐世高人最有可能,或者是……另一位「真知大人」。

  菁芽张口喊道:「有人在吗?」

  古灰亦道:「我们带了个要去法天的城市人过来,想请你们处理。」

  门打开了,出来了一位面容清秀、年轻俊美的男士。

  「喔,原来是古灰阿哥,难得看到你。」

  季行云眨眨眼,又揉揉眼,然后才呆呆地说:「好久不见。」

  那人意外的程度不亚于季行云,不过他冷静依旧,脸上的表情没展现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自南城一别,季队长,睽违已久甚是挂念。」

  「……不过,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古灰意外地问道:「凛凊,你认识他?」

  「是啊,算是老朋友了。」

  季行云也道:「嗯,算是老朋友了。」

  古灰虽然觉得意外,还是高兴地说:「原来是凛凊的朋友,难怪能深入山脉,不过也太大胆了一点,他差点被哭婴蛇给吃了。」

  菁芽没古灰那么单纯,虽然凛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可是眼睛却无法骗人。当他看到季行云时,瞳孔微微放大,那不是看到老朋友时的样子,倒像是见到猎物时兴奋的表情。

  菁芽无法由喜怒不形于色的凛凊脸上获得任何资讯,暗自打算要好好监视这个来路可疑的季行云。

  「能请您先放开他吗?菁芽。」

  凛凊微微一笑展现出惊人的魅力,菁芽见到他温暖的笑容脸马上红了起来,还痴痴地望着凛凊的笑颜。

  「麻烦你了,菁芽阿妹。」

  凛凊又重复了一次,菁芽才慌张地应道:「他……安全吗?」

  「当然,他是我的朋友。」

  「是吗?」

  「放心。既然把他带到这里,他的行为就由我负责。」

  菁芽不太甘心地应道:「……好吧。」

  菁芽为季行云解开束缚,她并未靠近只是伸出手指,食指上一个不显眼的草编指环跟着出现淡淡的青芒,然后青光点点渐渐流向季行云,两人之间有如飘着一缕青色的透明丝绢。

  那青芒流至季行云手脚上的藤蔓后,那藤蔓也跟着发出淡淡的萤光,只是那萤光渐渐变淡,然后逐渐消失,而原本附在藤蔓上的真力也跟着消失。最后缠在季行云身上的几处藤蔓就成了寻常的藤蔓,消失了束缚的功能。

  「真是神奇啊……」季行云由衷地感叹。

  夜俱人的神奇早在南郡之时,季行云就已经见识过,而菁芽用的手法虽不属于攻击性质,却是更加奥妙。

  季行云虽然已经能探访深幽,没有定心入幽也无法察觉那其中最精妙之处,隐约之中,只知菁芽利用藤蔓的生命力吸纳外来的真气,不能吸纳者则加以消融。那青色萤光飘来,只是将藤中的重重真力灵气带回指环,灵气尽失,藤蔓也就失去功效。

  真气可以再行无碍,季行云大喜翻身跃了几圈,连动真气以气御体,当下就打了一套拳法,一解几日来的闷气,同时也运气舒活筋骨。

  季行云先慢后快,起初身形缓慢,气沉而稳,一举一动无不浑然天成,真有大家之势,而后动作轻盈飞快,如飞雁如轻风。

  古灰在一旁看得连声道好,菁芽却是更加警惕。

  季行云身手如此,若有恶心,恐怕制他不住。她虽然信任凛凊,可是对一般的城市人,根深蒂固的反感却不会因而减少。

  季行云打完拳路归回原位,好似几十个季行云由四面八方聚合成一。

  「季队长果然不凡,功夫精进叫人钦羡。」

  「啊……」

  凛凊一夸,季行云发觉失态,原本只想略为活动血路活络筋骨,想不到一高兴就打出了一套拳路。

  「献丑了。」

  「怎会?季队长可又让在下开了眼界。不过还是先请各位入内接受在下的招待。」

  进入简屋。

  这房子只有内外两厅,外厅虽备有桌椅却也有两张木床,里面亦如外观一般简陋,虽是如此简单的摆设,加上青木的家具与花草的装饰倒也雅致。

  一进入房内,季行云就跟凛凊打听南郡的消息。

  「南郡的近况吗?季队长,你想知道哪方面的事?」

  原本季行云最想知道的当然是白任、雷震的情况,不过离开南郡之前,凛凊是武议团的小队长,白任只是一介小民,恐怕不在他的注意范围之内,于是便说道:「也别叫我季队长了,我早就不是什么队长。不过之前队上的人不知都还好吗?还有长青大姊还是一样豪迈吗?」

  「武议团吗?你不再是小队长,我也一样。只是你弃官而去,我则于三年半前晋升中队长,又于前年再调升大队长。」

  「那长青大姊呢?」

  「她啊,跟你一样。」

  「她也辞退武议团的职务?怎么会呢……」

  凛凊试探性地问道:「意外吗?」

  「嗯,依长青大姊的个性,再也没更合适的工作了。而且长青家的人能放任大姊头辞去武议团的高位吗?」

  「也是无奈。有人在出使中脱队,使团回国后自然追究责任。派遣人员的长青回颜因而背上了一个不能识人、用人不当、教育失败的罪责,也因而引咎辞退。」

  闻言,季行云感到一阵内疚,想不到一己的行为还牵连他人,神色也就因而变得灰暗无比。

  「其实你也不用怪自己。长青大姊早有辞退之意,你的事正好成为最好的理由。」

  季行云黯然道:「你也不用安慰我,大姊是位好武之人,怎么可能想离开武议团?」

  凛凊笑道:「你不也一样。长青大姊退团的理由不就与你相同。」

  「啊,是吗……」

  凛凊的话让季行云好过点,但是心中还是觉得对不起长青回颜,毕竟自动请辞与引咎退位两者之间,所代表的义意完全不同。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55楼 发表于: 2007-09-17
第六章 人事全非

 

  凛凊又主动地告知季行云许多法天的变革,当然也隐瞒了关于凛家的部分事情。

  法天近一两年来正在进行军事上的大变革,非但又成立了两个新的军团,而且这两个军团的官兵都还只招收法人。

  一开始成立新的部队,对外发表的原因是要实验新改革的法印,为了公平起见,参与实验的法人可以得到所使用的法印,但是必须从军三年。

  起初只建一军,后来在各方家族的连署要求下扩为一个军团,但是依旧挡不住各家族及众多法人想要获得法印的热切要求,于是又增加一个军团。

  同时也定下法律,尔后这由武议团本部开发出来的法印(虽然法印不是由武议团开发出来,但是也只能这样对外发表),只供应军方使用而非交由家族。同时只要从军五年,就能在退伍时取得所配赋的法印。

  这种做法表面上是相当公平,但是却加重了联邦议会的权力,因为新成立的部队是由联邦议会所主控。同时也降低了各个法人家族对族人的约束力,因为法印的分配有了新的途径,只要从军就有机会获得法印,为家族服务将不再是取得法印的最佳管道。

  关于法印的制作与新的军团的成立,是影响整个法天的大事。

  当凛凊说完这件事后,他很认真地观察季行云的表情,并且询问他对这件事的看法。

  「这不是很好。只要努力为法天服务就能获得法印,这么一来,许多家主也不用再为分配法印一事而大伤脑筋,法人们也多了一条出路。」

  「就只有这样吗?」

  季行云想了想又道:「嗯,不过,这样法天联邦的军费支出不就要大幅增加了。嗯,也许可以考虑拍卖部分的法印,来取得收支的平衡。」

  凛凊看了看季行云天真的表情后暗叹:「果然是没有野心的人。」

  如果是其他国家的人,看到法天成立新的军团就会感到忧虑,法天的强大早就足以称霸大陆南方。

  之前扥罗王国就是利用南郡狼祸之余进行侵略,想不到南郡仅靠一郡之力就大败扥罗,这种军事力量早让各国感到不安。

  虽然数十年前法天都未曾主动侵略他国,但这并不代表未来也不会。基本上,法天除了都郡之外,大多的领土都是向外侵略而来。当然,过往的事情有过往的历史背景,可是目前军事力量强大的南郡首府南城,就是为了得到靠海的港口,而强行出兵驱走原有的住民,再强加移民而成。

  紧邻法天的各国历史上,总有一段与法天冲突最后败北的历史。

  和平的时代没理由建立军团级的新部队,更何况成立了两个军团之多,唯一的理由也只有为了战争而已,季行云直接想到的却是在民生与经济方面的冲击。

  「那么南郡的情况呢?武议团的成员似乎变动不少,那在其他方面呢?」

  季行云真正想问的还是白任与雷震的消息,只是考虑到凛凊的立场而没直接询问,如果在五、六年前,他可就会很直接地问起雷震与白任,而如今他也知道向凛家的人打探最大对手家族的状况,并非是一件有礼貌的事情。

  凛凊也没回他话,转向两位夜俱人道:「你们可以离开巡守的地方这么久吗?」

  古灰老实地应道:「是不太好……」

  菁芽却又抢道:「没关系的!我已经请人帮忙了,只是两、三天还没关系。」

  「既然如此,不如就由我带他回到法天境内,这里还暂时要拜托两位。」

  「这……」凛凊的要求完全在菁芽的意料之外。她原想待在这监视季行云,顺便可以多跟凛凊在一起,要是季行云被带走,那她留在这就完全没有意义。

  老实的古灰却点点头应道:「没问题!我会等其他人过来再离开,同时也会将迷途的异兽引回深山。」

  「等一下……」

  「那就麻烦两位了。」

  事成定局,加上凛凊的微笑攻势,菁芽也屈服了。

  凛凊领着季行云离开,同时也在路途中向他解说南郡目前的状况。

  「目前南郡的议长很荣幸地是由我家家主所担任,而雷家虽然暂时捧出议长的宝座,不过在主议会上还是坐拥最多的席位,只是限于议长连选得连任一次的规定,雷严大人退出主议会又没有适当的人选,才让我家家主担任领导主议会的工作。而雷战大人想让雷震去当翼将,然后接任督军的职位,可是他却当上了主簿,让雷战大人抱怨不已。」

  「原来雷震现在是主簿了……」

  「另外,白任在南郡也很出名,他一人击退数百名凶恶的强盗集团的事迹,已经让他带领的民团变相成为南郡最热门的武馆,甚至有不少家族刻意安排家中子弟加入民团,以作为拜白任为师的跳板。」

  季行云想到白任的个性,不由得为他的处境感到可怜。

  明明就是喜欢自由不受拘束才选择当佣兵,但是没办法放开看不过去的事情不管的个性,一定会让他缠上许多不想担的责任,也许他的个性很适合当人老师,不过他又不太合适教人武艺。

  这与武功高低无关,只是适性的问题。

  不过他现在也算是出人头地了,重新光耀白家没辱白帝之名。季行云还是为他高兴。

  凛凊说完了季行云想知道的消息后,却黯然又道:「再行数十里就能进入北郡。你在北郡虽是无名,不过也请你低调行事,若是可以最好不到进入南城。」

  「这……为什么?」

  「因为依蓝千与仙缘的证词,法天联邦已经对你下达通缉令。」

  「我?通缉令?为什么!」

  这个消息有如天打雷劈。

  「罪名是叛国罪,而且已经由联邦法庭下达判决,也下达了斩立决的示函。如果不想跟一大群武议士敌对,就尽量别在法天抛头露面。这五年来你的样子也成熟多了,除非是熟识你的人,否则也不容易认出你来。南城武议团的旧成员当然不相信那种莫名其妙的罪刑,不过如果是新的成员,或者想要扬名立万的人,又是另一回事了。」

  季行云呆呆地说:「怎么会这样……那……那你……」

  「我已经是大队长了,更何况你的罪名是怎么来的我也很清楚。就算要与你比试,也不会用那种理由,更何况……」

  凛凊顿了一下感叹地说:「你要是内息尽复,我可不是你的对手。两个内丹、一个外玉,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炼的。」

  「不!我……咦?你的内丹怎么是……」季行云突然发现凛凊的内丹消失不见,而感到非常意外。

  「喔,我花了几个月把它化开了。所以我才说不是你的对手,不过几个月后我重新炼好真内丹,再找你好好练练。」

  「嗯,好的。」

  季行云应了一声后,一路上两人就再无交谈。一方面是凛凊加快速度而不方便交谈,另一方面是季行云心中有事而没有聊天的心思。

  就这样,两人到达黑暗山脉边缘的小镇时,明月已经高升。

  凛凊带着微笑告别,走回山脉。

  心中感叹良多的季行云,等到凛凊远离后,才想到忘了问他怎么会跟夜俱人扯上关系,而且还抛下大队长的职务到这种地方来?

  比较起大陆上两个最强盛的国家法天联邦与太宇王朝,法天联邦是一个相当讲求法治的国家,而太宇则是较偏人治的国家,法天是以完善而严格的法治推动有效率的行政,太宇则是培养出高人格的武士与学士来治理国家。

  哪一种制度较好很难说得分明,但是季行云却领教到法天那有效率的政府机能,并且吃了不少苦头。

  就治安而言,法天联邦冠绝全大陆,即使是北方的太宇王朝也略逊一筹,而这都得归功于法天治理人民的制度。

  起初法天联邦是以渐渐并吞四方而壮大,有些是「心悦诚服」,大多则是「武力解放」,在历经过长期的统治经验,让法天联邦知道要让新的人民臣服光靠武力是不够的,而光用仁德亦是不足,因此加强公平的法律,并给予人民适当的立法权,让人民参与立法,并严格实行法律,让征服者与被征服者都恪守法律是很重要的。

  确实地依法行事可以快速让新的领土恢复秩序,也让人民能安定生活,过了几年,新的人民会发现在法天的统治下一点也不可怕,甚至生活变好了,而且还能依法成为参政的议士,然后新的人民与征服者就能渐渐融为一体,当然分歧还是有的(比方法人主控着军事力量与议会的大多席次),不过这些分歧还不至于让生活安康的人民发生怨恨(从军也不见得好,议会只要把众人的事管好,也不用太在乎哪些议员是法人,还是地人)。

  让这些能顺利进行的基石,则是定下适当的法律,并严格而不容情面的执行。

  为此,季行云才明白在法天当通缉犯的痛苦。

  在法天的地方上犯罪,由地方处理案件会将通缉犯的名单与特征送到地方上所有警队、旅馆、驿站、关口,而且视需要送至全郡。而主议会所属的警司核定的通缉名单,当然就分送至全郡,遇到恶行重大可能逃亡的犯人亦会分送至邻郡协捕。

  至于联邦议会所属的警司,当然是将罪刑重大的通缉名单送至整个法天联邦。虽然不见得是大街小巷都会出现通缉犯的名字,可是旅馆、驿站、城门、各个警司及其分部,还有商会、佣兵聚集之处,都会收到相关的通知。

  季行云没有过当通缉犯的经验(一般人当然不会有),因此凛凊的提醒虽然让他知道该小心行事,可是他只知道该避开缉捕犯人的人,对于一般大众并没有多少心防。

  当他打算用较轻松的方式,坐车前往南郡时就犯错了。

  季行云的考量并没有错,以他目前的状况是该尽量休息好恢复内息,以应付可能碰上的危险,因此坐车是一个较佳的旅行方案。

  当他来到小镇唯一的小驿站,表明想要租用马车的意图后(原本想坐巨蝓兽,不过基于金钱考量决定改乘马车),办事员表示没有多余的马车可以租借,不过有定期来往邻近大城市的大型魁马马车可以搭乘。

  于是办事员公式化的询问姓名、搭乘班次、有无贵重物品、行李是否托运后,才将车票卖给季行云。

  季行云欢喜地拿了票就准备要去坐车,却没发现办事员听到季行云自报姓名后露出的异样神情。

  也不能怪季行云没有警觉,他也没想到驿站会有联邦议会的通缉名单,也不知道这里办事人员还负有协捕犯人的工作。

  而季行云顺利地搭上车,也安全地到达目的地,可是他却不知道还有一匹飞羚在魁马之前送急信到马车的终点站,同时聚集了大量的警士与正好待在当地的武议士。

  大量的人马等着要逮捕犯人,他们等着季行云下马车,而且已经进行适当的清场,尽量地减少闲杂人等,可是人由马车下来,即使有众多警士们盯着季行云下车,但他已混入同车的旅客之中,然后失去下落。

  虽然指挥行动的高阶警士马上下令搜捕,可是季行云却已经逃离封锁线。

  在驿站外,季行云还可以感觉到站内的骚动,他暗自庆幸着,还好前来追捕他的人之中,有一位功力不弱的武议士,因为有高手接近才引起他的特别注意,也让他有了准备。

  对季行云而言,适时的消失可说是家常便饭的行为。早在南城为了避开新闻、报刊从业人员的采访,还有在太宇为求清静,而躲开许多权贵的邀请,让他练得一身消失的好功夫。

  想不到这一回到法天,这身功夫又派上用场了,只是以前是因为太受欢迎而要躲藏,再回来却是被当犯人缉捕而要躲藏。一样是进行消失匿迹的工作,却是完全不同的心境。

  「唉,怎么会这样……」

  季行云叹了一声,无奈之余也自我检讨。

  「看来驿站的马车是不能坐了,我都忘了以前收到的通缉公文中还有给公报、驿站、军队的副本,这么说来有关口的城市也不适合进入,还有旅馆恐怕不能住了……」想了想,季行云又叹了口气道:「为什么来到大陆中最繁华的国家,反而要野宿远离人群……」

  通缉犯的新鲜人──季行云──为了行动的方便,还有不想伤人的情况下,决定要避开城市,用双脚前往南郡。不过他不知道就算是法天联邦,通缉犯也能找到旅馆,也能买车坐车,只要有适当的门路,还有只要别笨笨地报出本名,没见过季行云的人又怎能一眼认出他。

  季行云以为自己独行走野道前往南郡,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可是他的行踪已经在北郡曝光,而当地的警司虽然无功而返,却也依照规定将这件事向上呈报,情报就依通报系统传到联邦警司,再传至法天各郡,其中当然特别要求南郡多加注意。

  同样地消息也传到了暗部。

  一个失误让季行云未来的行动受到了莫大的影响,现在他依然无觉,只知道要尽量避人耳目地前往南郡,前往南郡自投罗网。

  由北郡南行,路经法天的许多精华地区,包括都郡、安郡这些最繁华的地段,季行云都没顺道流连参观,甚至到铁山郡时,也打消探望该郡游放人精神领袖继承人游尚安,与大世家族掌上明珠铁清怜的念头。

  也因为这一路上避开人群未入城镇,季行云顺利地进入南郡地界。

  当然没人知道他已经回到南郡,而他对于法天、南郡在这旅程中,三个月以来所发生的种种情事,也都丝毫不知情。

  而在这三个月来,季行云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决定进入南郡便不直接前往南城,而先到东境的伏牛山脉地区拜访白任。

  依凛凊所给的消息,白任所带领的民团在那里蓬勃发展,就算他没跟岳父大人住在一起,该地的名人白任也不会难找。

  找到白任一方面可以叙旧,另一方面有他的帮助,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入南城也容易多了。

  季行云自以为在多方考量后,得到的结论必然是最佳的方案,可是他却不知道,在还待在南郡时,白任、雷震、季行云三人的交情可谓众所皆知。如果法天官方得到季行云已经重回法天的消息,一定会对白任多注意几分,毕竟他是季行云最要好的朋友之一,回到法天的季行云会来找他的机率实在太高了。

  也不能怪季行云会犯这种错误,谁叫他是第一次当通缉犯,身旁也没有具有这方面经验的人可以指导他,再加上又没这方面的天分,便以为到伏牛山区那种偏远的边境地方找白任,是个非常好的主意。

  又花了几天的时间,当季行云再度跨入伏牛山区时,他才发现短短五年有余的时间,可以让一个偏僻的边境小镇,发展为一个颇具规模的小市镇。

  对于这里的改变让他感到相当的惊讶,虽然这里是南郡矿产最丰盛的地区,可是光靠冶铁与采矿便可发展出这种规模的市镇吗?

  南郡开发这个区域也非一朝一夕的时间,怎么会在他离开法天的五年间,产生如此巨大的改变?

  对于这一切,季行云都充满了疑问。

  他不知道这几年来南郡产生的变故,所以也就不知道白任与铁家的结合,正是促进这个地区发展的重要因素之一。

  伏牛山区虽然拥有产量丰富的矿产,可是却有一个严重的问题,便是这里是南郡治安最差的地区。

  由于地属边境,加上南郡与招乌帝国之间的关系向来紧张,当然招乌帝国也自知法天联邦不是个好惹的对手,而南郡也不想在狼祸的潜在威胁下多树敌人,两者之间算是互相容忍而取得平衡与和平的共识。

  当然为了避免产生误会让这根紧张的弦断裂,南郡向来避免在距离边境过近的地方驻扎过多的部队。

  在招乌,则是纵容甚至私下鼓励边境的盗团进入法天作案,犯案之后又躲回招乌,让南郡拿那些盗团没办法──虽然法天的军队训练良好,可是也没办法一接到通知,就急速行军马上赶到犯案地点。

  白任与铁家的合作改变了这个情况。

  法天因为尚武,所以有许多武馆与民团的组织。原本在那里也有民团(事实上,在南郡只要有村庄就会有民团的存在),只是规模最多只能做到夜巡、守夜,警告村民盗匪的来袭,至于提供与盗团对抗的战力只能说是以卵击石的自杀行径。

  不过白任担任民团的总帅,铁家提供资金与武器改变了这种状况。

  佣兵经验丰富的白任在对抗拦路抢劫的贼人,还是守家护院的临时任务都见多了,处理盗团的威胁自然是一把罩,再加上本身武功高强,由一头猛狮带领的羔羊也能发挥水准以上的战力。

  而铁家提供给民团资金与武器,让铁家的产业受到保障,也提升家族声望,也是一举两得。

  在白任的带领下,几个盗团被民团消灭了,而他个人也创下独败数百人的盗团的英勇事迹。

  少了盗匪的威胁,原本只生产原料的铁家也就近扩张产业,毕竟武器、铁材的生意运费的成本很高,少了被劫货的顾虑,当然要把原料变为成品,减少重量再出货以节省成本。

  结果盗匪一除,地方也就快速繁华起来。

  当然光是这样还不足以让这个地方如此快速发展,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新的军团成立让武器防具的需求大幅增加。在法天联邦议会的主导下,投入相关产业的人因而增加,也造成该地的倍速发展。

  季行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这里的繁荣,不过人多掩护也就多,这也算是好处。

  其实季行云倒是多虑了,一来他离开法天已久,除了对他熟悉武功又高的人还能由他的真气特质认出,一般人哪能由他现在的样子认出人来(如果是他自报姓名又另当别论)。

  而且在山野间旅行了三个多月,没好好洗过一次澡,也没有整理过头发、更别提刮胡子。他一进到城镇就被许多目光斜眼关注。季行云还以为是身分曝光,所以才……

  为了路人的目光他还提心吊胆了好一阵子,直到他向一位少女询问白任的消息时,把那名女孩吓得花容失色夺路而逃,然后又有位同情心过剩的大婶,在发表了一堆富有同情心的感言后,施舍了一枚蓝印,他才发现问题所在。

  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季行云痛定思痛,先找了间旅馆,然后在服务人员略带轻视的眼光下订了间房,然后又买了几件象样的服装,再好好梳洗一番。

  在旅馆的房间中的镜子前,季行云看着镜中的自己发出了惊人的笑声。原来在黑暗山脉加上法天境内的旅途,早把他变得像野人一般,也无怪会引起别人的侧目。

  不过当他拿起剃胡刀打算把胡子给清理干净时,突然想到,如果连自己一时之间都无法认出镜中的人是自己,那何不暂时留着胡子。

  于是季行云只将胡须略为整理,并没有将它剃除。

  变装之后,季行云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当他再出现于旅馆的餐厅,原本鄙视他的服务人员都吓了一大跳。

  「这是原来投宿的那个人吗?看他的样子气宇轩昂恐怕来历不凡,不过之前怎么会搞成那副德性?」所有见过季行云恢复文明装扮后的服务人员,都有相当一致的看法。

  然后点餐过后,季行云又成为该店的头号大胃王,而让旅馆的工作人员留下深刻的印象。

  毕竟实在太久没好好吃一顿象样的东西,来到城市就让季行云再也忍不住……

  于是暴饮暴食的结果又让他的身体出了点状况,当他行往拜访白任,又是两天过后的事情。

  铁家的位置并没有改变,不过要去铁家道路则有不小的改变,原本只有几户人家的小村落,发展成一个颇具规模的城镇,原来可以直抵的道路被许多商店与住宅给取代了。

  季行云问清楚了白任的住所,虽然他的母亲与弟妹们在南城,不过他本人待在伏牛山区的时间则与岳父同住。

  原本季行云打算再晚个两天,让自己的状况变好一点,再去找白任──因为暴饮暴食,过分犒赏自己让他拉了两天,虽然由北郡至南郡的旅程让丹田与三个内丹都补满了内息,不过这不代表他的脸色就会好看。

  几年不见,再次会面总要让好朋友看到自己过得不错,至少也不能给人看笑话。

  在请旅馆的服务人员为他买药时,季行云再次反省,他发现原来「人」真的是不知记取教训的生物,早在南城就有一次类似的经验,那时还是因为感激诸多朋友,同时不愿拂逆别人的好意,才吃多了造成身体的不适,这一次却是自做自受,半点怨不得人。

  让他决定提早去见白任,除了探访好友的一颗心外,还因为旅馆的人对他越来越有兴致了。

  除去长途旅行所造成的污垢,季行云马上显露出一股不凡的气质(学道四年也该有点成果),虽然闹了点笑话,但是也足以让许多好奇的人频频打听他的来历。

  为了减少被法天官方缉捕的危险,也担心自己用假名捏造身分的事会露出破绽,季行云也就不敢再久待。

  「奇怪?法天的料理也不见得会比大陆上其他国的菜色好吃,怎么一到南郡却无法克制自己呢?难道南郡的食物被下了符咒?」季行云一面走向铁家大宅,也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奇怪。

  到了铁家门口,季行云止步了。

  原本要直接进入,可是门口那两名护院向他询问来意还有姓名时,应该怎么办?

  季行云当然信任白任,可是对于白任的岳母可就无法相信了。

  在营救铁柔琴时,那位后母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已经非常清楚,季行云相信人的恶习绝不容易改变。所以说用本名进去拜访白任,可能会引来武议团的缉捕,还可能给白任带来麻烦。

  门口的两名护院外表虽然相当轻松,不过季行云知道他们的警戒态度一点也不轻松。于是真气放出,以极稀薄的形式流入铁家,让他看清楚了哪里有人驻守,哪里可以入侵。

  由于担心放出过强的真气会引起其他高手的注意,季行云只是概略性地探查了一下,至于白任是不是在里面就还不得而知。

  季行云认为就算找不到白任,也该能碰上铁柔琴或是铁实等等较有交情的人,想来他们也不会去告密才对。

  于是季行云外表轻松,内心紧张地在铁家宅院外墙闲逛着。

  走着走着,抓准街上没人的时机,双腿轻弹就跳入铁家的后院。

  在他的意料中应该是没人在那才对,可是当他落地后,却发现一对大大的眼睛正盯着他看。

  季行云慌了,他没想到会有一个小孩子在这里玩耍。

  「叔叔,你是谁?」小男孩发出稚气的声音。

  叔叔?这个称呼对季行云而言是很新鲜的叫法。以往被人尊称为季队长、季大人,就算较平常一点也是被叫季先生,然后较要好的朋友则叫他小云,年纪小的则叫一声小云哥,还是季哥哥。到了太宇没多久也成了道门的一员,知道道门称号的就喊他云行散人,不然就叫他的俗名季道长。

  被人叫叔叔,这还是头一遭。

  可是被这么一喊,季行云却不知为何有种亲切的感觉。

  这个小男孩根本就还是个小萝卜头,可能还不到五岁。若要说见过,除非是在他还在襁褓时就跟着父母环游大陆,不然是不可能见过他。

  可是季行云看着他,就觉得很熟悉,很有好感,而且好像见过他似的。

  「我?叔叔叫作季行云,简称小云。」季行云不知为何,就老实地告诉小男孩,甚至连朋友间的昵称也一道说了出来。

  「季……季行云……小云……」小男孩闪亮的大眼睛突然散发出兴奋的光采,高兴的说:「跟我一样耶!」

  季行云眨眨眼,搞不清楚他说「跟我一样」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好继续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情况才好。

  接着小男孩又问道:「那小云叔叔来这里做什么?」

  这小男孩倒是不怕生,甚至直接叫起「小云叔叔」了。

  「呃……找、找人……」

  不应该继续留在这里,可是季行云却与这个小男孩在这展开童言童语的对话。

  「小云叔叔好厉害,就跟爸爸一样!都会飞耶!」

  跟他的爸爸一样?季行云可不明白了。难道他的父亲个性古怪,有门不走还学着飞檐走壁,练起闯空门的功夫?

  这也不对,既然这小娃儿在这玩耍,就应该是这户人家的一分子,没道理大门不走而翻墙出入。难道这是某位家仆还是护院素行不良,常做坏事所以要偷偷出入?

  季行云摇摇头,把这个想法排出脑外。这么可爱的小男孩怎么可能会有一个坏爸爸!这么想不但对这小男孩失礼,而且也等于怀疑铁家有心怀不轨的分子。

  「小云叔叔,陪云云玩好吗?」

  原来他叫云云,季行云可明白了为什么叫跟他一样,原来是指名字中都有一个云字。

  现在当然不是陪小孩子玩的时候,季行云自然应道:「对不起,小云叔叔有事不能陪……」

  不知不觉中,季行云也自称起小云叔叔了,小云叔叔本来要拒绝小朋友的邀请,可是这位云云的大眼睛由期待变成失望,然后泪水欲滴让季行云心急了,好像拒绝这位小朋友的提议是件极不人道的事情。

  于是季行云做了一个笑脸,改道:「好吧。不过只能陪你玩一会喔!」

  小男孩也笑了,灿烂天真的笑容,季行云忽然觉得陪他玩一下是很值得的事情。

  与其说是陪小男孩玩,倒不如说是当他的大玩偶。

  季行云变成马让小男孩骑,手当秋千让他荡,人成为一座小山让他攀爬。季行云从来都不知道陪小孩子玩是一件这么累的事情,也不知道这小小的身躯哪来的这么多精力,好像耗不尽似的。

  可是累归累却很有趣,小男孩的笑声就像是最强效的打气机,在纯真的笑颜下,季行云成了最尽责的自动玩具,哄得他笑声连连……不知不觉中,一会变成了一上午。

  「云云……小云云……」

  轻柔的呼唤打断这两人愉快的游戏,季行云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云云,你在哪?该准备吃饭了喔!」呼唤的声音渐近。

  小男孩转向声音的来源,然后说道:「是妈妈……是妈妈……小云叔叔,我们一起去吃饭饭!」

  小男孩高兴的邀约,季行云却感到为难,他不想让小男孩失望,可是现实又让他无法答应。

  该来的还是会来,小男孩的母亲终于出现了。

  小男孩扑向母亲,然后被抱起。

  「妈妈,我跟你说,我跟小云叔叔玩得好开心,我们请小云叔叔一起去吃饭饭好不好?」

  小男孩发出诚挚的邀请,可是那位母亲却没看到任何外人。季行云已经隐入一旁的大树,同时消声匿迹。

  「小云叔叔?」

  「对啊,就是小云叔叔……小云叔叔!」看不到人,小男孩也叫了出来。

  本来应该续继躲着的季行云,在小男孩呼喊下却有点腼腆地走出来,然后略带不安地向那对母子问好。

  「好久不见了。铁……呃,白夫……嫂子。」

  终于见到想见的人,不过季行云一连换了几个称呼,最后才用了嫂子这个称号,同时既期待又不安地等待对方的反应。

  铁柔琴先是一楞,然后眼中浮现惊喜的色彩。

  「季队长!您怎么来了!来,快过来跟我们一起吃个便饭。今早白大哥正好有事,过午才会回来,您先进来坐一下。您来了,白大哥一定会很高兴的!」

  季行云松了口气,心情喜悦地让铁柔琴拉着进入屋内。

  当了妈妈的铁柔琴外表上并没有变多少,只是添增了些许成熟的风韵,重要的是她做菜的手艺向上提升了不少,几乎不下一流名厨。

  虽然只是简单的几道家常菜,却可以由中得知在菜色中灌注的点滴爱意。

  本来季行云在离开南郡时还有点讨厌这个女孩,不过再次相遇后,心中的芥蒂已经完全消除,现在他只觉得白任能与她结成伴侣真的是好幸福。当然,他不会承认让他有这种想法上的改变,是出自于几道家常菜的贿赂。

  「呜不啊……马时候会会来?(白牙哪时候会回来?)」似乎还学不会教训的季行云,一面将口味较为清淡却又非常可口的食物送入嘴巴,同时向铁柔琴询问白任的行程。

  「他呀,早上被议长(这里指的是地方议会)找去了,对方大概把他留下吃午餐。晚一点可能会拖到傍晚。吃慢一点,别呛着了,小云云。」

  「嗯。」

  「喔。」

  「哎呀,我不是在说季队长啦。」

  铁柔琴准备的午餐带着母亲的爱心,而对小男孩白继云也是细心呵护,同时还得分心关照季行云,感觉上就像是一个妈妈同时照料两名小孩似的,只不过其中一位是超龄孩童。

  「爸爸一定会回来吃午饭的!」

  「真的吗?」

  小男孩脸上带了不少饭包,可爱而有活力的脸蛋充满信心的说:「因为爸爸说吃饭饭要看着云云才会好吃啊!」

  「嗯,这倒没错,跟云云一起吃饭果然会让东西变得更好吃。哎呀,不要动,小云叔叔帮你把脸上的饭粒弄掉。」

  季行云用手指把小男孩脸上的饭粒沾去,小男孩见状,就直接张开小口把季行云手指上的饭粒含入口中。

  「小云叔叔,你也是!」说完,小男孩也把季行云脸上的饭粒拨下,然后也送往他的口中。接着又正经八百地说:「妈妈说不能浪费食物喔!」

  餐桌上和乐融融,气氛美好,让季行云感到万分的喜悦。

  这种美满幸福的感觉,跟以前朋友相处的欢喜又是完全不同,既熟悉又陌生,好像在记忆深处有着类似的回忆。

  可是在这幸福之余,季行云却又感到一丝丝的落寞,毕竟这份幸福是属于白任的,他只是偶尔分享一下这种无比的幸福。

  当铁柔琴先行开饭,白任果然如白继云所言一般谦辞议长的饭局,先行回家了。

  身为铁家重要的一分子,照理说他应该走大门回家,不过已经过了中午,再加上他也交代过爱妻不要等他回来才开饭,要让小孩子准时吃饭,所以为了能跟心爱的儿子一起用餐,白任决定不走大门,而找个没人注意的地方翻墙而入。

  这种说法也许很奇怪,不过现在的白任已经不再是一流佣兵的白任,而是享誉南郡的武学大师。要是由正门走入一定会碰上客人,也就必需跟人打交道。为了保有自己的自由与时间,所以偷偷溜回家是必要的。

  白任快步地走向后厅,直奔属于自己一家三口的小天地。

  走到一半不经意地发现岳母与铁华躲在房内细语。白任对爱妻的后母,还有铁家的三子铁华向来没多少好感,只是他们走他们的独木桥,白任走他的阳关道,彼此之间虽然互相看不顺眼,倒也还相安无事。

  因此这母女虽然像是在商量些阴谋诡计,白任倒也不想理他们。

  可是细言中的一个人名却让他停下脚步,竖起双耳。

  「这可是天大的好机会!只要把季行云抓起来可是大功一件。」

  「可是……那家伙曾经是武议团的小队长,谁动得了他啊!」

  铁华说出了他的顾虑,不过当人家母亲的黄筱娟却道:「还有谁,白任不就是最佳人选。」

  「他?别指望了!怎么可能,那两人可以说是拜把的兄弟,感情好得不得了,怎么可能……」

  「放心,有官差在场他敢不动手?」

  铁华没他母亲那份自信,担心的说:「他不帮季行云就要谢天谢地了,还谈什么抓拿联邦罪犯。」

  黄筱娟却很得意地笑了。

  「他要是帮季行云更好!袭击官差、包庇犯人,那咱们奉公守法的铁家还容得下这种人吗?他要捉拿季行云,尔后一定会被说成卖友求荣,要是帮季行云,咱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共犯赶出铁家,不论是哪种情况,我都乐见……」

  「还是老妈您厉害,我可没想这么多,呵……那个白任,就等你回来。」

  听到他们谈话的重点,白任大吃一惊。

  无声无息地离开,再度快步而轻声地走向后厅,同时快速放出真气进行探察。

  两人的真气终于交会了。相离数年的朋友即将再度会面。

  餐厅中季行云已经吃饱了,小男孩则还在边吃边玩好不愉快的样子。

  「对了,我还不知他的名字叫什么呢?」

  「我叫白继云!」小男孩很有朝气地应着。

  「乖,快把饭吃完。」铁柔琴摸摸小男孩的头,温柔地笑了笑才又说道:「白大哥说我们能有今天,有大半是季队长的功劳,所以让这孩子的名字中也带着云字。而希望他能成为像白家表率的白帝一样的人物,所以也给了他白帝的名字。最后就将他命名为白继云。」

  「啊……是吗?」

  铁柔琴的解释加上白任正好在这当口出现,让季行云脸红了起来。

  「啊!爸爸回来了!」小男孩见到白任就跳下椅子,跑得有点摇摇晃晃地冲向白任。

  「云云有没有乖乖的啊?」

  「云云最乖了!」

  「嗯,不过吃饭也要专心喔,不然会长不大喔。」白任笑着掐掐怀中的爱子。

  「好久不见了!白牙。」

  「是啊,好久不见。你变满多的嘛。」白任淡淡地应了一句,然后把小男孩交给妻子。

  铁柔琴接过孩子,同时把餐桌上的饭碗带上就准备离开餐厅。

  「爸爸讲故事……」

  「好、好,你先吃完饭饭。」说完,白任又对妻子使了个眼神,铁柔琴就把孩子带走了。

  「白牙,你……」季行云兴高采烈地说不到几个字就停止了,因为他看到白任的眼中没有欢迎色彩,甚至还有着冷淡。

  「你来这干什么?」

  「我?这……」白任的话像是一道旱雷打在季行云头上。这是白任说的话?季行云不敢相信。不带任何感情,甚至还有点厌恶的样子。

  「你这个通缉犯,是要自己离开还是要我请人来捉你?」

  「这……」

  白任又无情地说道:「或者要我动手?」

  「你……」这是白任吗?季行云甚至质疑自己正陷入最可怕的恶梦之中。

  可是这是现实,一个无情的现实。

  「要动手也可以,不过你别想拿我的妻小当人质。我是很想马上动手捉拿你,不过念在过往的情分,还有为了避免波及琴儿跟小云云,以及这家中的大大小小,我可以暂时放你一马。」这句话白任说得大声,也动用了真力几乎让声音传遍了整个铁家。

  季行云眨了眨眼,心痛地说:「走就走!我们也没相欠过什么,这里也没宝让我捡,待在这也没什么意思!」

  说完,季行云一踏脚碰出了惊人的撞击声,好像发泄情绪一般将地板踩破,同时身子一弹直接撞破屋顶,快速奔驰而去……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56楼 发表于: 2007-09-17
第七章 南城生波

 

  季行云离开铁家宅院后,就失魂落魄地在街道上走着,像是无主的灵魂一般,没有目的就沿着街道向前走。他的两眼是睁开的,可是却没能发挥正常的作用。

  「喂,小心点!你这人怎么走路的。」

  「喔……」他撞了人,随便应了一声继续向前走去,道路上人虽不算很多,他还是一路跌跌撞撞地前进。

  为什么?白牙,你并不是这样的人啊!这样的你不是你……还是说现在的地位与生活,真让你连一点点的风险都不愿涉及,只是跟我聊聊天叙叙旧也都不行吗?铁柔琴都这么大方招待我了,你却……季行云心里想着怨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路上的行人无不瞪着他。

  「喂!小伙子,快让路。」

  对于路人的劝告他浑然无觉,没有封闭听觉,声音却传不入他的大脑。

  也不能怪路人对他指指点点,因为季行云一个人走在马路中央,后面一头巨大的黑甲被迫慢速跟在后面。

  被挡着没办法用正常的速度前进,后方其他较小的骑兽也被巨大的黑甲挡住,季行云等于是一个人就造成这条道路的瘫痪,可是他依旧我行我素,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前走,也不让开也不退避。

  驾驭黑甲的人可忍不住了。一位发须半白,看起来有点年纪的中年男子由黑甲上跳下。

  「喂!少年兄弟。」

  季行云还是呆呆地用自己的步调向前走,没理人。

  那人见季行云听而不闻,便翻身而过落于季行云前方,挡在他正前方,这样应该就不会再被忽视了。

  可是他错了,这回季行云有看到人了,不过只是向左跨了一步,绕过人继续前进。

  「你……咦,这不是队长吗?!」见季行云还是不理人,那人又叫道:「队长!季、呃……」本来要叫名字的,可是那人似乎想到季行云现在是联邦的通缉犯,马上闭上嘴,一手搭上季行云的肩膀想引他注意。「队长……哇!」

  季行云虽然遭到打击心里纷乱,可是身体却还能自动反应,不明所以地被人搭肩,他马上做出反应,手一按、一拉、一甩就把人过肩而摔!「砰!」

  「妈啊!我的老骨头……」

  「咦?」那人的喊叫声终于引起季行云的注意,不过他却没想到是自己把人摔出去的,还好心的问道,「大叔,你没事吧?怎么走路这么不小心,在这大马路中央也会摔倒。这路上常有黑甲、百足还是魁马奔驰,很危险的。」

  那人在季行云的扶持下爬了起来,没好气地看了季行云一眼。

  「我说队长啊,你最近都是这样跟人打招呼的?」

  「什么?」季行云搞不清楚他指的是什么,不过也把人看清楚,然后反而责备道:「金磊,你好歹也待过部队,更是预备士,怎么这么没警觉性,走在路上也能摔成这样。」

  金磊看着季行云认真的表情,摇摇头想数落季行云,可是体内不论是军人还是预备士的习惯,都让他有苦不敢言,只能自认倒楣。

  「队长,你果然回来啦,咱们一群人都还在赌你哪一天会回来南郡呢,可让我们给盼着了。」

  季行云露出惨惨的笑容,应道:「我已经不是武议士,更不是你们的队长了。」

  金磊笑道:「无所谓啦,反正我也不是预备士了。不过队长你这样逛大街好吗?先到我的黑甲再说吧。」

  季行云望了他一眼,心中想的却是这个人能相信吗?虽然在几位预备士中与金磊的交情算是最老,可是却不是最亲近的,虽然一起在绿海出任务时就结识了,算是季行云来到南郡最先认识的朋友之一。

  季行云无法确认金磊是真的邀请他,或者只是藉这份交情接近他而要把他卖掉。可是现在季行云的心就像无根的浮萍,只能随着水流飘逐,若是有人愿意邀他,就是贼船也跟着上了。

  算了,就算他有歹意也无所谓。下毒也不一定毒得倒我,要强攻还是偷袭就试试看,到时正好让我出口恶气。季行云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是好心就接受,藏有祸心那更好,一口郁闷之气正愁没地方发泄。

  两人上了黑甲,这道路才继续通畅,不过这场骚动也让多事的人跑去报官。

  季行云因为白任的关系没多说什么话,倒是金磊很高兴碰上了季行云,一张嘴几乎阖不起来,向他报告预备士们的近况。

  季行云也才知道,原来金磊被派往伏牛山区协助民团的建立,因为他是位经验老道的军官,在多人的协同作战上,还有基层的战术上都有一定的修养,再加上他本身又是学医的,对民团而言是不可多的人才。不论是个人武艺的指导,还是团体作战的训练,或者铁打损伤的伤治,金磊都能包办。

  这样的好帮手可是难求,白任见金磊年纪已经不小,虽然是预备士,可是想再进一步成为武艺士,却局限于武学资质力有未逮,于是就邀他加入民团,让他能发挥所长又能坐领高薪(反正出钱的是铁家,白任倒很大方)。

  多方考虑后,金磊便辞去预备团的职位,留在伏牛山区,现在则是民团的军事顾问、教头兼专属医师。

  聊着聊着,金磊提到了白任。

  「季队……云行散人,您既然来到这了,怎么不到民团逛逛,顺道见见白团长?」

  金磊一时之间无法改口叫季行云为云行散人,总觉得很拗口。因为季行云已经不再是武议团的小队长,再加上叫季队长太引人注意,所以要改口。原本季行云要他喊小云即可,可是金磊老军人的习惯可不敢僭越这么叫,于是季行云便想到他在太宇得到云行散人的道门称号,便要他这么叫。

  两人之间的谈话气氛本来也不算太差,可是金磊一提到白任,季行云的表情好像要让空气结冰似的。

  感到不对劲的金磊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没什么……原来朋友的交情也有了结的一天。」季行云状似平淡,以平稳的口气这么说了。

  金磊毕竟是有点年纪的人,看这情形大致上也猜出七八分,便安慰道:「我想白任应该有他的苦衷,您也不用太介意。倒是队……散人,你接下来想往哪去?」

  季行云无所谓地说:「南城。不管再怎么样,回来了也想见一见还把我当朋友的人。」

  「那么我们同行吧,我这趟正好要采买民团所需要的药品,顺道运些铁材到南城,就让我送您到南城好了。」

  「这怎么行?城关那会连累你的。」

  金磊无所谓地说:「不会啦,到了城门口外您再先行混入就好。南城可不比这小地方,认得季……云行散人的人可多着,有个人可以帮忙您,对外的事情会方便一点。」

  季行云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虽然说要回来见老朋友,可是五年下来他们的工作、住所可能都换了,而一切身有公职、位居要位的人,更不能随随便便接近,弄个不好被发现了只是来趟逃亡的追逐倒还好,连累了朋友可就糟糕。

  「好吧,不过我可是法天的联邦议会下令要通缉的人,你这么做好吗?」

  这话一出,金磊就骂道:「去他的联邦议会!队长,你当初就说不会跟着使团回来了,还用这个当罪名判你叛国罪。我看分明是其他郡的人见咱们南郡的武议团人才辈出,想打压南郡的势力才用这种手段抹黑您,好让其他的武议士难以出头!别人不知道这事也就算了,队里的人哪个人不为您抱不平!」

  季行云不由暗叹着:「是这样吗?那白任为什么……唉,人心,毕竟隔层肚皮……」

  南城雷家虽然让出议长的宝座,不过这也是依照南郡政治的传统连任不过二回。除非其他家族完全没派出适当的人选,或者他们能争取到的议会席位不到五分之二,否则雷家就不该出现角逐议长的宝座。

  现在雷家在南郡的势力依然庞大,下任家主的人选虽然是经过太爷雷理钦定提拔的,可是因为这位志气颇高的人在年少时离家,而与雷家有了二十年的空白。

  现在这位准家主──雷震──正在雷家主宅的深处等待着。

  雷震的时间是非常宝贵的,为了证明他的能力,他必需比过往任何一位家主宝座的竞争者更努力,因为他欠缺人脉。

  人脉这种东西不能靠传承,他得向家中其他大老证明自己的能力,同时还要安抚他们。毕竟对那些人而言,雷震算是半个陌生人,而他那习自都郡的明快作风,也许在军中这种一板一眼的地方很有效力,但这并非与族人相处之道,他必须为过往的空白填补家中其他人对他的信任,还有填上空白的交情。

  能不顾这么忙碌的他而要他在外等待,只有一个人──雷家最高位也是南郡的督议长雷理。

  雷震不清楚太爷传唤他是为了何事,可是近来雷家太爷的身体状况渐渐转差,甚至有人说他活不过这个冬天,身体状况变差让雷家太爷更是不管俗事,而稍早他却遣雷苹要他马上来见。

  「会有什么大事吗?」雷震不禁嘀咕着,会是什么事呢?是看不过雷焰放纵旗下子弟至都郡参军,还是对凛家近来吸收大量商人与地人成为他们后盾势力大增而担忧,或者不满他以主簿的身分插手军务改革?

  雷震自我检讨之后又认为不可能,雷焰的人马中,较有实力又较优秀的早就加以收纳,同样是雷家之人,没必要因他们曾依附雷焰就加以排挤,剩下跑到都郡参加近日成立的军团的,大多是些空有张嘴而不得志的人。

  至于凛家虽吸收大量的地人势力,不过这还威胁不到雷家的地位,况且他也透过殷荃掌握了海运工会,等于是掌控了大半的商旅势力。关于插手军务改革则是延续他之前的职位所行之事,反正参军府都是雷家的人,他也只是私下运作,其他家族的人也不能拿这事来做文章。雷震实在想不出是什么事让太爷会找他。

  「唉,都郡的武风士正巧来访,小云又在这个时候回来,现在太爷又找我,希望别生事才好。」叹了口气,这位辛劳的准家主不免又为生死之交感到忧心,若是季行云在其他时间归来倒也无所谓,可是偏偏要在都郡两位具有武风士职位的暗部人员到来之时回来,这也未免太巧。

  「难道……」雷震心中浮起不好的想法。「不,不会的,应该只是巧合。既然小云一路上隐姓埋名,又不经城镇,暗部怎能察查,况且那两位武风士还比小云早到来,应该不是特别来找小云的麻烦。」

  「七叔,让你等久了。进来吧。」雷苹终于又出来,招呼雷震进去。不过她的脸色不太好,似乎才发过脾气。

  「怎么了,有人惹你生气吗?」

  不提还好,一提雷苹就把心中的火气一古脑向雷震倾倒。

  「还不是太爷,越活越回去了!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体是什么状况,竟然还敢向我要一瓶清酒,不是一杯耶,是一整瓶。就算有客人来也不能这样。哼、哼,别以为在客人面前,我就要满足他的需求,有客人又怎样!反正要不到酒丢脸的人又不是我!」

  听完雷苹的抱怨,雷震不觉莞尔。这世上能这样肆无忌惮地责骂雷家太爷的人,大概只有雷理最宠爱的曾孙女,不过是哪位客人来访呢?雷震并没听说有任何一位家族大老由外地返家,更没听说有外郡的贵客来到。

  走过内院来到雷理的小屋,他还是敞开大门,似乎是随时欢迎访客的样子,不过现在的雷理却是坐在躺椅上,身上还盖着被子。

  「太爷安好,晚辈深感喜悦。」

  「起来吧,随便坐。」

  雷震行完大礼后起身,听到太爷的声音不再响亮,神色也疲惫许多。见他现在的样子,也许真的像传言一般将见不到下个春天。

  起身后,雷理旁的一位长者让他心中暗中惊骇。

  那人一头红发红须,面泽红润,虽然满脸沧桑,但一身的功力深不见底,更惊人的是他一身焰气有如一团火,一团永不熄灭的烈火。

  火红的发色,炽烈的真气是安郡离家的特质,可是雷震不曾听过离家有如此可怕的人物存在。而他与雷理并坐,一副交情匪浅的样子

  雷理再度开口,为雷震解答心中的疑惑。

  「这位是我在安郡求学时的同学,也是离家真正的家主。」

  雷震再度吃惊,离家的家主在法天上次的国庆时他曾见过,但不是这位。现在却说他是离家真正的家主,看来事情并不单纯。心中惊讶,表情依然不变,雷震只是恭敬问好。

  这一连串惊讶都没让雷震有所动摇,可是离我炎一开口就让雷震脸色大变。

  「你那位朋友季行云回来了吧?你打算怎么处理?」

  怎么可能!这件事是如何泄漏出去的?!当下只有极少数非常值得信任的人,才知道这个消息,雷震原打算在暗部的武风士离去之后,再将消息告知其他人,同时为他办个私下的欢迎会。事情怎么会传到离家家主那里?雷震心中挣扎。

  最后一咬牙,抱着壮士断腕的决心说道:「回离大人,季行云被通缉实属误会,他绝无背叛法天之意,亦未曾做出任何危害法天的行为。况且……况且我雷震绝对相信自己的朋友!」

  雷震豁出去了。如果太爷要指责他交友不慎,或者骂他不顾家族利益都无所谓,为了家族他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但是不能出卖生死至交。如果太爷要家中成员去缉捕季行云,他最多放手不管,但是要他出手绝不可能。

  「哈、哈……哈……」豪迈的笑声由红发的长者口中响出。

  雷震迷糊了,再看雷理,也是笑容满面直直摇头。

  「小子,我欣赏你。闷烧葫芦你可有个好传人啊,这下我可以放心将我的子弟兵暂时借放雷家了。」

  这是怎么回事,雷震可搞不清楚了。

  雷理继续说道:「小云他果然回来啦。炎小子,你看这怎么处理才好,要不要让我把他找来,问问寻彩的消息?」

  离我炎目光闪耀,像是见到宝似的。「也好,不对、不太好吧?毕竟他现在是通缉犯,让他进到雷家难免会成为别人攻击的话题,不如我自己去找他……」

  雷理笑道:「不如这样,咱们就为你的来访的名义开个私人的盛大欢迎会,当然真正的主角是那小子。」

  雷震眨眨眼,觉得太爷的主意简直是疯了。

  雷理却高深莫测继续说:「这个宴会虽然是私下举行,不过要搞得越大越好,把季小子所有的老朋友找来,然后……」

  听完雷理的主意,雷震大喜,同时为离我炎的身分与太爷的大胆感到吃惊。

  「怎么?有疑问吗?」

  「没有……」

  看到雷震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雷理得意地说:「小伙子,你还有得学呢!」

  一旁的离我炎却摇头叹道:「你怎么学起东方妖婆,玩起这种把戏来了。」

  「啧,别跟我提起那个阴险的女暴君……」雷理骂了一句,神色却又转为黯淡,幽幽叹道:「她现在一定在地府设好诡计,等着我跳进去吧……」

  在南城不算繁华,但也不算偏僻的一家旅馆四楼,两名武风士站在房间的窗边,不时注意对面的一家黑牌旅馆。

  其中一位较为矮小的武风士蓝元发起牢骚。

  「人都已经找到了,咱们还看什么看,直接杀进去不就得了。」

  另一位高壮武风士铁士诺却道:「你也别急,再看看清况。要动时一定让你打头阵,不过咱们是以武风士的身分过来行事,所以还是谨慎点好,毕竟这次的目标曾以一人之力独斗蓝千与仙缘两人而不败。这种层级的对手可不能单靠蛮力对付。」

  蓝元却不满地冷哼一声,道:「蓝千算什么,不中用的东西。想到家族中有那种成事不足的人就感到丢脸。他呀,不配姓蓝!」

  高壮的武风士依然笑脸以对,安抚道:「蓝千当然不能跟你比,虽然说有你出手一定能搞定,不过你的功夫声势惊人,难以不动声色的把他解决。而且他住在这种地方,要是现在出手恐怕会误伤无辜的民众,你不会想要留下伤害弱小的污名吧?」

  蓝元被捧了一下,心情转好,语气较缓地说道:「难道我们就这么看着他,任他逍遥?」

  「也不是,季行云现在评定为一级危险人物。所以我已经把他出现在这的消息回报上去,团长应该会派下援手。到时人手充足,看是要进行封锁缉捕,还是暗中狙杀都不成问题。」

  「派人下来,除了一般的工作队还有什么人?」

  「可能是百印先生,或者会派丁汶过来。」

  蓝元叫道:「什么!百印老头,派那个死老头过来干嘛!那个老不死的看了就讨厌,年纪这么大了也不回家含饴弄孙、安养天年,还出来跟我们这些年轻人抢工作。」

  「别这么说,百印先生毕竟是老前辈,行事稳健,他最多也负责指挥调度,到时候出手的还不是我们?」

  「那更气人!我们上前头拚命,他就在后面捡便宜。这种吃亏的买卖我可不干!」

  「哎呀,你先别气,人都还没到呢,也说不一定不是他,现在就生气实在没必要。」

  蓝元的不满之色依然明显地挂在脸上,不过他没继续抱怨,只是脸色一沉,转过身面向门口的方向,语气严峻地说:「状况如何,报上来。」

  话一说完,两个蒙面人就由阴影中走出,一脚跪下恭敬地说道:「报告,目标未曾与前预备士金磊以外的人接触,可是金磊却接连与众多人物接洽。」

  铁士诺依然望着窗外,看着对面的黑牌旅馆问道:「他都跟什么人接洽了?」

  「主要的目标都是过往的部下,其中包括雷家的雷天、雷义,冰泉家的月眉队长,海运工会的殷荃以及刘光耀,其他尚有南郡主簿雷震、大药商周礼、武器名匠庄曜安以及行脚苦力众人……」

  「嗯,找机会探探雷震、殷荃还有现任小队长冰泉月眉的态度。那另一组呢?」

  「报告,雷主簿前日大发请帖,似乎要举办私宴……」

  蓝元瞪了密探一眼,骂道:「这有什么好说的!像雷震这种人不办私宴才有鬼,这种事跟我俩这一次的任务无关,要报也报些有用的情报!」

  「可是……」

  密探还想辩解,蓝元怒瞪一眼让他闭口。

  铁士诺安抚道:「没关系,你报。」

  「……是的。雷主簿举办私宴,并不以雷家之名举行,且场地由武器大商铁家及海运工会殷家打理,而所邀之人都有一个共通点……」

  「嘿,是季行云的旧识吧?」

  「大人明察秋毫。」

  「这可好,还办起欢迎宴了。这南郡人眼中还有没有法天的法律存在,竟然半公开地接待一名通缉要犯,季行云这家伙可嚣张得要紧!」

  铁士诺却不这么想,眉头还皱了起来。

  「知道帖子发多少人、是公然发帖还是秘密行事?」

  「目前所知已发帖一百三十七人,发帖经由私人驿站公然行事。同时公开招募四方名厨,征求美食珍肴。」

  蓝元又气愤地骂道:「果然嚣张啊!」

  铁士诺想了想又问:「时间呢?」

  「两天后中午开席。」

  「嗯,下去再探。尤其注意雷震、金磊动向。另外也严密查探季行云的一举一动,但切忌打草惊蛇。」

  「是,领令。」两声应完,蒙面人纵身一跃,旋即消失。

  密探走后,铁士诺向同伴问道:「你怎么看?」

  「还能有什么,真搞不懂一个通缉犯也能这么有人望,我只能感叹南郡的民风太过低下。冰泉月眉为季行云前部下也就算了,连堂堂的主簿都无视我部的提醒竟想包庇罪犯,真为我法天之耻!」

  「你不觉得太过招摇吗?」

  「当然,不然我怎么会如此气愤!」

  铁士诺摇头暗自叹道:「蓝元果然只适合冲锋陷阵。能当上一郡主簿绝非无智之辈,怎会在明知有两位暗部官员来访之时,半公开地为名列通缉要犯的朋友开宴洗尘?0这其中必有诡计,是用这个宴席掩人耳目再暗渡陈仓,还是他真的有恃无恐?的确光以两位武风士之力,绝非宴上诸位高手之敌,但是他们都是南郡政、商、武界有名望的要人,难道真的会为了一个旧友自毁清誉?」

  铁士诺想不出个所以然,总觉得这事另有隐情,却又找不出其中关键,叹了口气才道:「不论如何,我们先紧盯季行云,待支援到来再作打算。」

  蓝元不满地应道:「等就等吧!」

  「……希望支援能及时来到才好。」

  听到同伴担忧的话语,蓝元豪气十足地应道:「放心,如果他想逃,那正好!等他到了偏僻的地方,我正好能出手将他解决。」

  铁士诺看着信心十足的同伴,又是暗中摇头。

  也许蓝元比蓝千强上数成,但是也打不过蓝千与仙缘的联手合击,而季行云可是力敌两人,且以过往的资料来看,这人武功进步神速,数年前就能有那种成就,现在更是实力未明,若有可能铁士诺可不想往危险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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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57楼 发表于: 2007-09-17
第二十集第一章 欢迎宴会

 

  回到南城的季行云,就一直待在一家没有营业许可证的黑牌旅馆,一直没有离开旅馆的他,心情并不太好。

  他心情不好的原因,并不是这家旅馆的服务差劲,也非是提供的食物难吃。旅馆没有招牌,所以不用理会法天的法律规定要求顾客留下基本资料,所以来这家旅馆的人,大半都是些不想让人知晓隐私之人,因此价格比一般的旅馆高了点,但是服务也是一级的。

  季行云当然没有理由讨厌这样的旅馆,只是一直待在这里这件事,就足以让他感到不高兴。

  要一位极富好奇心的人,连续几天足不出户,像是坐监般地留在旅馆的房间内,不等于对他施予酷刑一般。

  虽然由金磊口中得知雷震正积极为他筹备一场洗尘宴,可是他宁可自己「走」到朋友家,一一拜访,而不是留在这小小的房间中,等待金磊偶尔带个可靠的朋友来看他,偶尔带来一点消息。

  手边书已经看完了第三遍,差不多可以把内容背起来,再拿书本来打发时间,只是更添增无聊的烦躁。把书本抛开,季行云叹了口气,他觉得再这样下去,人都快要发霉。

  「难道就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吗?」

  距离参加宴会的时刻只剩下半天,可是这清晨到中午的几小时却特别难挨。

  想着想着,季行云突然想到既然这么有空,就再静修练武好了。

  尘出道子所传的法门,可以在任何地方研修,静探幽异之境时,只要不把心神集中在极小之处,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可以透过能量的变化而得知,练此法门倒也不怕有人利用自己练功入定之际偷袭。

  不过季行云虽然天资优异,但是出入幽异之境还是得花点时间适应知感的改变,没办法像尘出道子那样来去自如,再加上进入幽异之境以后时间感会变得很差,万一入幽之后忘了时间那也麻烦。

  季行云想了想叹了口气,又放弃这个念头。

  「啊!对了,那就不要封闭五感,直接用真气探访南城好了。虽然没得亲身逛街,用真气逛逛也好。」

  季行云想到就做,马上坐到椅子上,调整身子以最舒适的方式坐下。

  真气由他身体流出,先布满了房间,让这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能马上让他察觉,接着才由窗户扩散出去。

  真气离开旅馆后,就像脱缰的野马四处奔驰,藉由真气的知感,他再次感受到这座城市的活力。

  真气不停地扩散,季行云没特别控制真气的走向,只是尽量将真气集中向某个方向流动,不让真气散逸得太快太广,以免后继无力,也让他能探知得更远更清楚。

  就这样,改用真气散步,让他高兴得不得了。

  虽然身体不能自由活动,可是他的精神却还是自由的。

  真气流过了许多地方。不知不觉中他花费了体内近三成的内息,不过比起扫除心中郁闷这件事来说,真气的消耗也不算什么。

  而且他还发现可以利用法珠当中继站,让真气流入法珠,重新纳入他的掌控再流出,使得真气能流得更远,而不被存在天地间的其他能量给磨耗。

  无意之间,季行云的真气已飘到南城的东门。

  门的西边,就是这座让他最先交到朋友的南城,门的东方则是广大的绿海,还有他心所牵系之人。

  突然间,他的心中有股冲动,他好想飞到绿海,他好想见见苍眠月。

  心动,真气马上反应他的意念,就飞向绿海!

  绿海广阔不比南城,距离苍家居所之处有百里之遥。

  季行云发现自己的真气流向绿海先是一惊,距离太遥远了,功力够吗?

  犹豫不到半晌,季行云就放任自己的真气继续流出,奔向广阔的绿海。

  「我来了,我来了!」他在心中吶喊着。

  虽然耗用了大量的内息,可是感觉到越来越接近苍眠月,一切的消耗都显得微不足道。

  身体虽然留在南城的旅馆中,季行云的精神却是随着真气流在绿海中飞驰,他像匹狼在草中跑着、跳着、呼喊着,痛快而自由。

  藉由真气的知感,由大海吹向草原的微风似乎正在轻抚他的脸庞,青草的芬芳也跳上他的鼻梁,还有晚秋的太阳也照得他暖暖的。

  真气继续耗用,不知不觉中丹田空了,小内丹与真内丹为空虚的丹田注入力量。

  渐渐的,畅快的感觉受到了拘束,只因为真气的供应渐渐无力。

  「到此为止了吗?」

  季行云感到失望,他的力量还是不足。就差没多远了,力量却已经用到了尽头。

  然后是麻烦的到来,绿海中的生物感应到不寻常力量的侵入,影狼、苍狼站了出来,它们不约而同地放出自己的力量,对入侵的真气作出警告性的攻击。

  季行云没有恶意,但他的入侵却是事实,为了感到绿海的风光他没把真气极度稀释,而且要让真气跑这么远,并保持直接的感应,也得让真气保持在可以直接控制的浓度。而这在其他人眼中就是一种入侵。

  该怎么办呢?是挤出剩下的真气再向前移动,还是就此罢手?

  季行云实在不甘愿,就差一点点了。

  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撼动他的知感!然后他又感到另一股柔和而温暖的力量。

  「啊!」

  远在南城的本体惊叫了一声,同时身体一震,真气也狂卷而回。

  意外的接触让他吓了一跳!

  真力快速收回,虽然这一乱搞让他耗费了大半的真气,可是他却满足地笑了。

  注意力随着真气回到旅馆,季行云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时间已经接近中午,是该准备出发的时候了。

  在季行云住所的对面,比他待的房间还高上两层楼的地方,四对眼眸注意着季行云所在的地方。

  「那小子到底在干什么?」年轻的武风士先开口问了。

  一位年长的人沉声应道:「不知道。可是他这个奇怪的行为,却让我们对他的实力有了较具体的了解。」

  另一位佩着细剑的年轻人语气轻松,带着期待的口吻说道:「把他定位为一级危险人物似乎太看轻他了,这种能力应该算是特级的危险人物才对。」

  铁士诺心中暗惊,同时庆幸没与冲动易怒的蓝元协力出手对付季行云,可是知道季行云的实力后他不免感到忧心。

  「那么百印先生,我们何时对他动手?」

  百印先生笑道:「不急。就等他参与宴会后,再一举探出所有与他有关的人。」

  「这……不好吧?光是一个雷震就很麻烦,他可是南郡雷家未来的家主,还有许多有头有脸的人都会参加这场私宴,正面撕破脸那可不好。」

  「哼,所以这一趟带了三十名团部的练武士,还有一百二十名暗部的好手化为联邦警士。团长的意思就是要把他们冠上个通敌的罪名,然后再施以释罪之恩,以之为把柄,让我们能在南郡以掌握这股庞大的势力,来制衡在此发展的凛家,季行云不过是我们这次行动的药引罢了。」

  蓝元看清季行云的实力后,泄气地说:「好手虽多,可是那小子也不好对付,恐怕会有不少的伤亡。」

  百印先生笑了笑。

  「那算什么,老夫还不放在眼里。不过这种劳动的工作,还是交给跃跃欲试的裴骏好了。」

  佩着细剑的年轻人笑道:「现在就杀了他实在可惜。算了,这种程度应该还能让我好好运动一下。」

  季行云的洗尘宴是在南城城郭之外,接近南屿港的一间大型招待所举办。

  这间招待所花费颇高,之所以会选它是因为所在的位置不在城内,所以要做一些事情会比较方便,再加上它够大,地点也较偏属郊区。

  城内虽然也有够大的场所,不过多数是半公家的机构,要招待一位「通缉犯」总不方便动用公家的资源,而且要真有什么事情发生,可以让季行云马上退至南城与南港间的法律灰色地带逃避追缉。

  金磊将季行云带往会场后,心中还存有几分不安。毕竟连白任都会……又怎能保证其他人还能存有诚挚的友谊。

  金磊把人带到之后,季行云就被殷荃还有现为武议士的小蜜儿给带往贵宾休息室。在季行云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时,这两位女士就开始动手整理季行云的仪容。

  季行云没有反抗,因为殷荃对他说了一句话。

  「这可是雷主簿(雷震)交代的,你人在外面打滚多年,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总要变得体面一点,才不会让人以为你是混不下去才逃回南城的。」

  话虽如此,可是这样的工作也不用派殷荃这位前武议士、掌有海运公会大权的女子亲自动手。

  「那还真麻烦你们了……」

  「没什么,有这么好的素材真叫人忍不住啊!」

  季行云发现小蜜儿眼中散发出梦幻般的色彩,而开始琢磨她这句话的含意。想来想去,虽然不觉得会有什么危险,可是却让他无由地感到不安。

  再一次看到这两人,殷荃成熟了许多,也许是商场上的磨练让她行事变得干练许多,同时也褪去过往小女孩的羞涩与淘气,只是现在的她又不时流露出像是回到过往那种纯真的神情。

  而小蜜儿在季行云的印象中是位爱作梦的女孩,许多关于自己身上那「苦恋」的流言,好像都是经由她的加工而变成脍炙人口的恋曲……再看她,好像没变多少,应该说她的特质加强了,总觉得小蜜儿把世间的一切都归加在恋爱上的能力更上一层楼了。

  两位女士很用心地设计眼前的材料,季行云在她们眼中读出一种无法形容的狂热,看在她们如此用心的分上,就乖乖地任人摆布,不过一颗心却已经溜到会场。

  宴会虽然还没正式开始,不过人已经来了许多。在他任内的预备士几乎来了八成,武议士也几乎全来了,可惜的是再三探查,都找不到长青回颜的气息。

  季行云寻人不果略感失望时,小蜜儿拿来了染发剂就要往他头上擦,季行云可吓了一大跳。

  「这是什么!」

  「染发剂啊。」

  小蜜儿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却不能解除季行云的不安,让他又紧接问道:「我知道,但是你拿那东西过来要做什么?」

  「这还用说吗?」

  「可是我……」季行云可担心了。虽然他不介意服装仪容任这两位女孩打理,可是有必要染发吗?要是外表改变太多,那会不会引起苍眠月的反感?好好的人为什么要染发!而且在他的观念中,头发是带有灵性的,是不该用外力加以破坏的!

  「不行!这不行!」季行云抗议无效。

  殷荃带着以前没有过的威严,正色说道:「季先生,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参加宴会的人好。毕竟你现在是通缉犯,虽然我愿意相信雷主簿、白任所邀来的每个人,可是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所以做好必要的措施好保护大家,你不希望有人被你牵累吧?」

  「是不希望……可是……」

  殷荃脸色一改,淘气地笑道:「小云已经同意,小蜜儿,你就放手做呗。」

  「耶,我哪有答……等等,你说白任?」

  「是啊,怎么了?白牙真不愧是当过佣兵的人,要不是他,我们还找不到适当的旅馆给你安身呢。幸好是他机警,派了金磊带你过来,还事先打理一番,不然我们还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把你藏起来呢!」

  「……啊……」季行云的心在这一刻似乎开花了。

  「别乱动!」

  「喔……」

  原来白任对他的友谊还在,在这一刻,季行云觉得属于他的世界又回来了,感动之余,就是被当成两位女孩「玩弄」的材料也无所谓了。

  宴会场上有三成是武术界的人物,因为季行云待在南城的时候,并不积极与行政官员还有各大家族培养关系,所以来的权贵并不多,反倒是中下阶层的平民百姓来的不少。

  话虽如此,在这还真的聚集了南郡武术界的精英,现在的武议士中有大半都来了,而他们大多是季行云之前所带领的预备士。

  而少数前来的商界人士中,则有足以动摇法天经济的海运公会代表殷荃,大药商周礼、还有她的爱女,南郡最大的铁器、武器制造商铁实,而政治界的代表虽然才出现了两人,但是这两人却在南郡拥有非常大的影响力──雷震与凛家代表冰泉雅芳。

  剩下的平民百姓则是南城繁盛的基石,他们所能汇聚的力量,一样是不容忽视。

  宴会场上已经热闹烘烘,认识的、不认识的人聚在一起,有的谈着季行云过往的「丰功伟业」,有的骂着联邦的无情无义,竟然把季行云当成叛贼,痛骂联邦警司无故陷人入罪,是非不明地将好人当坏人处理。

  他们谈着季行云,期待他的出现,不过却没发现季行云已经来到会场了。

  他们大多数的人只看到一位顶着红发的帅气青年,衣着挺拔风姿凛凛地向众人问好。而能够以真气来认人的高手们,看到季行云现在的模样眼睛都直了。

  虽然他们事先已经得到季行云会适度变装的消息,可是没想到当初不太注重外表与造型的季队长,会变得一副帅气十足的模样,他的头发狂野中带着不拘,红色系的劲装映射出他不凡的力量,让他的魅力大幅提升!

  季行云却觉得非常不习惯,虽然他早就对别人的注目习以为常,可是现在别人看他的目光,又与以前大不相同。目光炙热,带着崇敬与敬仰,甚至有些女性散发着爱慕的火花。

  然后他看到了雷震,一句简单的问候胜过千言万语。

  「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

  雷震是位务实的人,同时居高位更让他不得不戴上一张扑克脸隐藏自己的情绪,随时随地展现出自信的风华,让人信任令人敬佩。

  他常笑,但不是真心地笑,是为了配合环境与情况发出适当的笑容。唯有在真正的朋友面前,那极少数不需担心会与之发生权力斗争的朋友面前,他才会发出至诚的笑容。

  现在他露出久违的笑颜。在他身旁的副手雷茗,原本极力劝阻这位准家主不要为了一位朋友而冒险,然而说了千言万语,最后却在心不甘情不愿的情况下,帮助他筛选可靠的与会人员,然后又劝他不要亲自参加。

  可是现在看到这位老是将自己绷得紧紧的人,解除了所有的武装,冒险与这位通缉犯有所往来,似乎是有这么一点价值。

  「虽然觉得对不起其他人,不过还是要再让大伙等会,我想请你去见几位长辈。」

  看到季行云被打扮成这种前所未有的帅劲模样,雷震掩嘴偷笑。他发现请托殷荃与小蜜儿替小云化妆,果然是请对人了。那位活在半梦幻中的小蜜儿,好像非将季行云塑造成许多女孩理想情人的模样才甘心。

  心情大好的季行云,也想先逃离许多含情脉脉的灼热目光,便爽快地跟着雷震先退离大厅,进入另一间贵宾室。

  当南城最有价值的单身汉与帅气的季行云离开后,会场好像出现了许多女孩的叹息声。

  进入藏着几位雷家高手护卫的贵宾室,雷茗跟在雷震与季行云身后心中感到不自在。这房间给她带来强烈的压迫感,好像有什么非常的事物存在其中。

  走过屏风,雷茗差点没行大礼拜会坐在里面的人,然后在她听到季行云开朗的声音之后,才明白雷震为什么敢这么大胆放心地为这位朋友举办这么一个盛大的宴会。

  「好久不见了,雷理大人。您还安好吧?」

  「季小子,好久不见了。哈呵呵,你可真不得了,武功进展神速,真是后生可畏啊!」

  不论有什么事,有南郡的督议长撑着,一切都不必太过担心害怕!

  在季行云眼中,坐在雷理身旁的红发老者更令他感到好奇。

  雷理的功力是不弱,但是毕竟是位年老的法人,真的要打,他恐怕早就不是雷震甚至雷茗的对手,可是那位红发的老先生在他眼中是一团火,比岩浆更为炙热的一团火。

  老先生、季行云四目相对,房间的温度在这一刻好似提升了数十度,甚至出现强大的气压,让雷茗感到呼吸不顺,空气像是着火似的,吸入的每一口气,都像把火焰导入肺中般的难受。

  好在这个情形没持续多久,雷理发话中断了这一切。

  「你这老家伙,玩够了没。」

  「呵,难得看到有两下的年轻人就忍不住想玩玩。小朋友,你很不错。」

  「感谢前辈赐教,晚辈受益良多。尚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季行云在小小的真气争斗中发现了这位红发老者的强大,也在这小小的比试中,学到不少真气间争斗的方法,让季行云再次明白法天果真是藏龙卧虎的地方。

  雷理为老不尊地代替老朋友答道:「这厮不重要啦!反正是藏在幕后的人物,也不是什么出名的人,只不过他是寻彩唯一还赖活着的义父,也算她在安郡唯一的亲人了。」

  这么说,季行云就明白了。

  他看到这位长辈带着期盼的眼神,等着由自己口中说出东方寻彩的消息,却不知该怎么说明她的情况,而且这又牵扯到苍家的事,也不知道能不能透露。

  就在这时候,外面发生冲突的声音。

  雷震向两位长辈点头示意,然后马上回到宴会大厅,季行云原想跟上,可是雷理出声制止了。

  「你待在这里,别乱来。」

  「开始了吗?」红发老者也开心地说着。

  「嗯,季小子,咱们就在这等人闯进来吧!」

  「哈,那我可要先把气息藏好,免得计画失败。」

  季行云眨眨眼,实在看不出这两位童心未泯的老前辈在搞什么,不过看这态势,情况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季行云只有放宽心胸在这陪着两位过百的老人家。

  雷震回到大厅,就见到殷荃与现任的南郡司警李正言怒目相对,只差没正式动手。

  来到这里的人除了李正言外,还有那两位暗部的武风士,而一位负手而立的老先生,也让雷震注意到此人,他看到这位老者神色自若,眼睛微眯,好像心有成竹的在算计着什么。除此之外,另一个外表潇洒的年轻人更不容忽视,雷震直觉反应就属这人最危险。

  来的人除了这五位较麻烦外,雷震也看向参杂在李正言所带来的警士中,还有不少是穿着联邦高阶警士服的好手,这些人都有武议士级的实力,然后在会场外面,还有近百名好手分成数队,有的守着出入口,有的则整装待命。那些人的领队也有武议士的实力,而队员的武功也不弱。

  看样子对方是有备而来。不过雷震表情不变,也没示弱求好的样子出现。

  「无礼者!李警司,请你说明为何打扰主簿所举办的私宴!」雷茗发声制人。

  回话的人并不是李正言,而是百印先生,而且回话的对象也不是责问的雷茗。

  「你就是南郡的主簿?看起来并不笨,可是怎么做起傻事来了?」

  雷震也不生气,反而笑着问道:「先生如何称呼?在下虽是不才,却也被委以重任,倒想请教先生在下是如何的傻,又傻在何处?」

  百印的眼睛更是眯成一条线了。

  「老夫是武议团本部神武士,号百印。今天特来擒拿联邦要犯季行云,望请雷主簿不要做傻事包庇罪犯,与老夫及诸位联邦警士配合。」

  雷震态度轻松地说道:「在下可不明白了,这里哪来的联邦要犯?百印先生恐怕是误会了。」

  蓝元看雷震这种态度可不满了,骂道:「有没有等我们搜过就知道,就算是一郡主簿也不能一手遮天。」

  蓝元叫嚣过后,一道冷冷的声音由后方响出。

  「好吵的狗!想来无理取闹也请拿出相当的实力。」

  「什么!」蓝元何时被人这么轻视过,也不管说话的人是谁,反身、踏步,人弹出即将出拳教训那位出言不逊的家伙,强大的气劲由蓝元身上涌出,真气聚于拳上,一出手就又多了六成的劲力。

  「砰!」

  他的拳头被握住了。对方好像还没尽全力,随手一拗,蓝元就被他强大的力量给压得跪下了。

  裴骏眼睛一亮,身子一晃,手刀一挥,才让人放手。

  这时雷震才笑道:「白任,别生气。对方再怎么说都是联邦的警士还有武议团的人,再野蛮应该也不会乱来才对。」

  雷震的话一出,许多武议士都站了出来,阵容庞大远远超过百印带来的顶尖好手。

  「雷主簿不会想血染此地吧?」

  「哪的话,这里可是交谊的场所。不过要是有人敢来找碴,相信南郡人也不会任人欺侮。」

  「这么说,雷主簿是不愿意配合了?」百印语气提高,做出一副打算决裂的样子,雷震却依然轻松自若。

  「百印先生……」铁士诺担心地传音给百印先生,眼睛却坚定地瞪着雷震,态度强硬。

  他打量这个情况。就人数而言,他带来的人能打的比这里的人还多,可是南郡方面都是武议士以上的高手,而他们只有四名顶尖好手。

  除去原本要对付季行云的裴骏,只剩下三位,而他本身也没把握能打败突然冒出的白任。虽然还有两位武风士,可是光雷震一人就能拖住他们。

  这情况实在不利,现在就只能希望雷震不会被手上的力量所迷惑,而愚蠢到大胆地正面得罪联邦官员。

  雷震笑了笑,道:「我们都是法天的子民,联邦要捉拿要犯,我们当然乐意配合。只不过我们这真的没什么要犯,要你不相信,可以清点在场的人员,绝对没有季行云那号人物。」

  李正言大剌剌地说道:「这里当然没有,不过那里面呢?」

  「喔……」雷震望向李正言所指的贵宾室,犹豫地说:「你们的意思是要搜索那个房间了?这不太好吧?」

  百印与裴骏都能够确定季行云的气息就在里面,对李正言点了点,他才强硬地说:「不太好,是怕藏匿的罪犯被揪出来吗?」

  「这……」雷震故作迟疑的样子,为难地说:「这真的不太方便,里面有几位长辈在。这样吧,你们要是真的要进去,就派几位代表随我入内,尽量别打扰到老人家的休息,如何?」

  李正言随口应道:「可以!」

  雷震再望向百印,见他点头后才道:「请随我来。」

  「七哥,这……」

  雷茗担忧地喊了一声,他却依然展现无所谓的态度,笑着宣布:「各位稍安勿躁,我马上回来,而这几位联邦的官员在知道是误会一场后,也会马上离开。」

  雷震的态度安抚不满的人心,同时也让百印更加地疑惑,难道里面真的没有季行云?

  不可能!虽然里面的人极力消除气息,但是人真的在里面。

  百印冷笑一声,做了个暗号,就与裴骏、李正言一同跟随雷震入内。

  百印在踏入贵宾室之前,就已经先透过真气感应探察了里面的状况,在那里除了季行云外,还有几位高手,不过光靠那四、五个人想在裴骏手下救人还差了点。

  就算他们有什么诡计,等到进入之后先把季行云制住,甚至杀死那雷震,就没什么话好说了,一个可以好好利用的把柄就拿到手上,等着暗部活用。

  走过屏风,感觉到季行云就站在那,也没看清楚室内的情况,百印马上动手!

  他虽然觉得里面的老头好像很有身分的样子,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还是先动手再说;发现季行云的外表与之前的情报所示大不相同,可是在旅馆中,他早就把季行云的气息给记住,变装掩人耳目也是必然的行为,把这人先拿下再说!

  「等等……」百印听到裴骏的警示,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更何况人在眼前还有什么好说的!

  「百印先生……」李正言也惊叫一声,而百印先生已经快击中季行云了!

  原本在一旁不显眼的老头子横了一步,挡在季行云前面,突然红光大炙!

  百印只觉得自己好像要撞上了一团火,足以将他烧成灰烬的烈火!

  百印先生虽然号称拥有百种法印,可是在他手上,却没有一种法印能对抗前方的烈焰!他急着要变招,可是不论是什么招式,在这火焰之前都如同儿戏一般。

  他后悔极了,没多留几分余力,让他没办法避开!他只觉得自己像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再看清阻挠他的人,百印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红发的老人伸手一推,宏大的气劲就强迫百印停下动作,紧接着马上被向后弹去。

  房间内好像刮了一场焚风,百印惊觉自己没死,被逼退数步后想站好却发现全身无力,体内被带着破坏性的炎热真气给侵入,真气几乎被这股力量给侵蚀殆尽,丹田受创,一身的功夫差点被废。

  「这……你……离大人……」百印又惊又惧,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反应。

  这时雷震又铁着脸,冷冷说道:「百印先生,请你解释一下,敢偷袭南郡督议长,希望你能有个好理由。」

  雷震的话等于又给了百印一个重击,这下百印才明白中计了。

  百印一大把年纪也不是白活的,情急之下他迅速恢复镇定,思考该怎处理眼前的问题。

  「这是误会!在下绝无冒犯督议长的意图,只是要抓拿联邦要犯。也希望两位大人能高抬贵手,好让我们能拿人交差。」

  雷理看都不看百印半眼,只向雷震问道:「我们这里有联邦要犯?我说雷震,咱们雷家的人哪时候包庇过罪犯,还是哪个人犯了法逃回家中,而你这位要接任主家的人竟然不知道!」

  「绝无此事!晚辈虽是不才,但对于家族的声誉向来注意,这种事绝不可能发生!」

  雷理点点头,然后瞄了百印一眼,好像在说「听到了吗?我们这里没联邦要犯。」接着又转向离我炎问道:「老同学,你带来的人不会有联邦要犯吧?」

  离我炎声如洪钟,不满地应道:「你在说什么傻话,想我离家可是法天联邦中执法的专责家族之一,我身为家族的领导人,怎么可能会把这样的人带在身边!」

  然后雷理点点头,这回就把目光停在百印身上,等他的回答。

  「那个人……季行云……」百印指着季行云,心急加上内伤,让他话说得不甚顺畅,话还没说完,离我炎就不悦地骂人了。

  「百印,你是老糊涂了吗?季行云?季行云!这里哪来的季行云,你看清楚了,这个小家伙哪里像季行云了。你好好跟我说清楚,上次在我家的产业中大打出手,又被我制止后心怀不满吗?今天还给我找个烂理由,破坏雷家为了欢迎我而举办的宴会。」

  「不,我没这个意思……」

  离我炎眼神严厉又说:「百印,你是看不起我吗?虽然我基于年龄考量,依然把实权留给小蓝,可是再怎么样,我还是挂名的掌权者,你主动对我出手,以下犯上。在部里的律法中,这种行为该怎么罚啊?」

  「这……我……」百印被离我炎这么一说心更乱了。偷袭上司离我炎,按律法可以当场将他处决,就是交由暗部纪律组处理,也是死罪一条。

  这时换雷理说话了。

  「李正言?老夫没记错的话,你是现任的警司是吧?」

  「是……是的……」

  现在的李正言就像是被大猫抓住的耗子,不但没了主意,而且心中后悔得不得了。现在他恨死百印这个不长眼的死老头,竟然害他带队来找南郡督议长的麻烦,打扰这位南郡权位最高的长者。

  「你很好啊!过两天我会为了你特别到司警去一趟,好好督查一番。希望司警能好好招待我这位老头子,还有廉司的官员。另外,我以督议长之责立即将你停职,理由是联合谋反。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做吧?」

  「啊……这……」李正言只觉得一片天昏地暗,他的政治前途,自己努力打拚的一切,在这一刻全都瓦解了!而这一切都起因于联邦议会派来的人。

  李家的势力因为凛家日渐强大,已经无法并列南郡的第二强盛的大家族,现在又出了这种问题,事情一传出去,李家的声誉恐怕又会大幅下跌,这一切都是百印还有暗部造成!

  李正言已经开始准备思考,回去后要怎么向家主报告,才能把过错全推给暗部,还有这个无能的百印死老头。

  这时雷震又加上一句:「以法天律法,除非叛国通敌罪之外,督议长是不受逮捕侵扰,而无故惊扰南郡的部队应该可视为反逆。我是不是该马上通报南城驻军前来拿人?」

  离我炎也道:「百印是以下犯上企图谋杀上官的现行犯,那他带来的人就是共犯了,人数还真不少。」

  雷理故意叹道:「真是扫兴,难得为老同学办场欢宴,怎么惹了这么多火气。这样吧,我们等会去找凛三爷一起喝茶降降火气。」

  离我炎摇头说道:「那你自己去。找他喝茶?那可不只是降火,把你冻结都没问题。」

  「既然老同学不感兴趣,那就作罢。不过这些人该怎么处置?要是全处以谋反之罪,对法天也是一大损失,我看百印好像也只是一时糊涂。」

  「嗯,难得咱老同学聚会却要办人,实在扫兴啊。」

  雷震便开始「好心」建言:「不如这样吧……」

  他们几人一搭一唱,反而利用季行云将了蓝世游一军。

  现在不论有什么条件,百印为了自己,还有带来的百余名暗部精英的性命,也只能权且承应了。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58楼 发表于: 2007-09-17
第二章 退避绿海

 

  为季行云所举办的宴会场上,弥漫着不安与紧张的气氛。

  百印等人随着雷震进入后全无消息传出,担心有所变故的人不只是季行云的朋友们,铁士诺这一批联邦议会派来的人心中也不好过。

  白任、殷荃他们担心季行云行迹暴露,要是他们真的抓了季行云,殷荃与大多数的武议士们都已经做好决定要「杀人灭口」,不能让这两位武风士还有联邦警士们活着回去。

  他们知道今天的事虽然只是个人行为,但是若硬要追究,个人所属的家族也会受到调查,虽然最后的罪责可能还是只追究到个人,但光是家族受到司警的「依法」调查,就足以让家族蒙羞,造成重大的损失。

  真的要打,情况并不乐观,所谓的不乐观并不是指打不过,而是指无法将所有人灭口。

  毕竟来的人也都是好手,再加上有大半的人是在外面封锁,这些联邦警士发现一旦打起来,面对四散逃逸的人潮,要想尽数歼灭对方,恐怕也是机会渺茫。而且来的人还有许多是社会中下阶层的人士,力气是有几分,不过对上精锐的联邦警士也只有被蹂躏的分。

  铁士诺还有百印先生所带来的人心中也不好过。他们没有掌握到与会所有人的名单,事实上他们只查到三分之一的成员名单,也就是雷震所联系的那一部分,透过铁家与离我炎的名义发出的邀请函,才是请来分布在南郡各地武议士的主要信函。

  看到这些南郡的高手各个杀气腾腾的样子,铁士诺心中就急。他无法理解这个季行云哪来这么大的人气,也无法体会,为什么这些人会如此维护一名因叛国罪而被通缉的罪犯。

  事实上,让这南郡人反应如此激烈除了要维謢季行云这原因之外,也因为他们一来就没会转圜的余地,把气氛弄凝了。他们处理事情的方式根本就是官逼民反,百印错估了南郡的民风,这里的人因为长期处于狼祸与外敌的威胁下,民风十分的强悍,臂膀是一个比一个硬。

  原本把南郡人民心中的英雄季行云变为通缉犯,就已经让南郡各界感到很不满,现在还来这套,根本就等于是在沸油中倒水。

  铁士诺虽然是武风士,但也是人。他可不想被一群眼中燃起怒火的好手们给分尸。尤其是白任,这种功力属于武神士裴骏那种阶层的人,竟然没在暗部的掌控中,这实在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就在双方人马情绪紧绷,随时可能会打起来的时刻,雷震终于带着百印等三人走出来了。

  最先出来的是雷震,他还是戴着那张充满信心的人皮面具,然后跟在后面的是百印先生,他一出来结果就很明显了,他像是战败的公鸡,垂头丧气。李正言更是一脸怨毒的样子,像是要把他前面的百印先生给生吞活剥的样子。而最后走出来的人,并不像前面两位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不过一脸无奈的样子也是很明显。

  李正言一出来,也没再跟百印先生说什么话。

  「收队!」只喊了一声,他就将南郡的警士全部撤走。

  虽然结果已经很明显了,不过铁士诺还是得询问搜人的结果。

  「百印先生可有找到要犯?」

  「哼!」被问话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他看也不看铁士诺就往门口走。

  「这……」

  裴骏耸耸肩,代替百印说道:「我们的情报错误,很抱歉打扰各位的兴致。」

  「可是!季行云明明就……」蓝元不满地叫嚣着。

  裴骏也不理他,就道:「把人撤回。」

  「怎么回事!我们费了……」蓝元在这里出手却栽在白任手下,感到大大丢脸,如此的结果,他当然不满。

  「别叫了!快指挥收队,别再丢脸了!」铁士诺用着吼叫的声音传音给搭档。

  不甘愿归不甘愿,可是纪律重于一切的暗部,让蓝元压下心中的怒焰,口中咒着白任还有南郡才带着愤恨离开。

  联邦议会的人一撤走,会场马上发出胜利的欢呼,场面热闹无比。

  就在这时候季行云也走出来了,然后在白任与雷震左右拥护之下,向大家宣布季行云的归来。

  虽然大多数的高手都已经知道,这位被打扮得英俊帅气的人就是他们的前队长,不过大伙还是跟着平民百姓们一起呼喊着季行云的名字,一声又一声的道喜,还有一个接着一个跑过来向他问好的人。

  要说季行云对南郡有多大恩泽,其实也很难说。

  在武术交流的春游中为民除恶吗?还是为平民百姓义诊?或者指导预备士、武议士?

  这些算起来也不是多大的功勋,可是却再一次大幅提升武人的形象。

  诊疗治病对季行云来说虽然只是件小事,可是对于付不起高昂医疗费用的贩夫走卒们来说,却等于是大恩大德。

  再说季行云的武术指导,在他还待在南郡时效果还不明显,几年后,那些预备士、武议士才渐渐发现,自己的能力因为依循季行云的教导而大幅提升,更是暗中将这位队长当成再造恩人。

  还有他在位时所兴建的测验兼训练场,更是将南郡的武术水准整体地向上提升。当初被认为是偷懒的作为,也成了现在南郡武议士绝不涉及武术以外的中立行政典范。

  而中队长长青回颜也为了表示抗议而自动请辞,看在南郡人眼里,季行云根本就是在联邦议会的政治迫害下成为通缉犯的。

  现在成功地把那些联邦议会所属的家伙赶跑,大伙自然更加高兴,会场的气氛也因而加倍地热烈。

  然而在欢愉之际,也有不少人心中暗藏忧虑,当然这绝不包括季行云。

  毕竟这回给联邦议会难堪,难保他们不会找机会报复。只是会场里的人也不知道,雷震是用什么方法把百印先生给弄走,也就无从得知因应之道。

  就在宴会由中午一直闹到晚上,再玩到明月高起,雷震才偷偷地传音给白任、殷荃、冰泉雅芳,还有几位身分较为敏感的人,要他们在宴会结束后到贵宾室里再聚一会。

  收到通知的人,当然知道雷震要告知他们该知道的事。当然可能会有些暗盘的交易出现,毕竟在种种程度上,他们都算坐在同一条船上的人,只是怎么也想不到,主持大局的人竟然是久未出面的督议长大人!

  明月高挂,宴会已经结束甚久,却还有不少人留在会场,而留下来的人都是在南郡颇有影响力的人,他们聚在一起商谈却不见季行云,宴会的主角只与白任两人单独在宴会的大厅闲谈。

  季行云与白任的确有很多话要谈,但是让白任能独享季行云却是雷震故意的安排。这场宴会名义上是为了帮季行云的归来洗尘,实质上却还有别的目的,不然以一位工作繁重的主簿,也不能花费一整天的时间待在这边。

  雷震把季行云当成真正的朋友,不过他也是雷家的准家主,因此这场宴会不只是为了季行云而开,同时也成为雷家与其他家族缔结盟友,拓展雷震个人影响力的宴会。

  透过季行云与百印先生,让在场的人很自然地要与他建立良好关系,当然也因为离我炎的出现,同时也开拓南郡与安郡实质上的交流,其中包括路运的商路的实质合作,这让南郡的海港能发挥各大的功能,也给其他家族一条新的商路,并且藉这个机会,建立雷家与其他家族的合作关系。

  这些有许多都是地下的暗盘交易,雷震故意把季行云支开了。他不希望这位朋友扯上政治上纠缠交错难解的关系,也不希望他知道太多暗盘的交易。

  有时候友谊很容易在利益与秘密之下变质,虽然已经利用了他,可是雷震还是私心地希望,尽量别把他卷入政治的暗潮斗争之中。

  偌大的大厅因为只剩季行云与白任两人而显得空空荡荡,谈话声与笑声却不绝于耳。五年多没见面,两位好朋友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季行云游历了半个大陆,自然看了不少奇丽景物,而白任这几年来事业有成,妻子贤慧,孩子天真可爱,话题也是不少。

  说着说着、聊着聊着,倒是变成白任说得多、季行云听得用心的状况。

  一个好爸爸讲到自己心爱的小孩,那可就有说不完的生活趣事,从小孩牙牙学语,哪时候说出了惊人的儿话,哪时候学会了站、开始会活泼地乱晃乱跑,吃饭时怎样、洗澡时会做出什么动作,孩儿的一举一动在初为人父的白任眼中,都是惊人之举,也成为生活动力的来源,似乎累时只要想到家中的妻儿,力量就会无尽地涌出,遇到烦恼,只要脑中出现可爱的孩子就能得到慰藉。

  白任说得眉飞色舞,季行云听得又是羡慕,又为好友得到幸福而十分欣慰。

  然而不知为何,季行云心中除了为朋友感到高兴外,却还有着一份寂寞与遗憾。

  这份情感在白任与铁柔琴新婚之时就已经产生,现在却像看不见的小虫似的,在他的血管中爬着爬着,有种很难说明的难受,却又不知如何排解。

  一直兴高采烈的白任,看到季行云眼中偶尔散发出的寂寞,突然停下来了,然后冒出的是一个道歉。

  「……很抱歉。」

  季行云先是楞了一下,才道:「不会啦!我见过小云云了,他很可爱。听你讲他的事,真的很有趣。」

  季行云认为白任是因为变成他一个人在说话而觉得失礼,才说明他也很喜欢听听幼儿天真无邪所说的所做的趣事,不过白任却不是这个意思。

  「那时候真的是很抱歉,把你由家中赶出来了。」

  季行云摇摇头,说道:「那只是作戏不是吗?你的用心我明白的。要不是你的安排,也不可能会有今天的这场宴会呢!」

  白任又摇头沉沉地说道:「不是这样的。我认真想过了,要是有一天法天联邦真的容不下你,甚至以琴儿与小云云的安危要胁我,为了他们母女……就算是你……小云,我也会想尽办法把你逮捕到案。」

  季行云听到这话低下头了。

  「……很抱歉,现在我有非保护不可的人……我想雷震也是,如果为了家族的继存,他也可能不计任何手段利用你的……」白任语气沉重地又补充了一句。

  季行云抬头,眼中没有灰暗与感伤的色彩,「我明白的。不过那只是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我想这种事也不见得会发生,如果真的发生了,那我们就好好地打一场!不过我是不可能放水的喔!到时就要看看是你想保护妻儿的决心有力,还是我求生的意志坚强了。」

  白任意外地看着季行云,然后坦然地笑了。心中想着,几年下来,小云还是小云,思考的逻辑果然还是很季行云式的。「是啊,也只能这样了。也许未来会出现那种情况,不过会怎样又有谁知道,是我想太多了。」

  季行云苦笑一下,又道:「也不对,我也要检讨一下,不然将来有一天真的会连累你们。」

  「哈哈,是吗?原来你还有这种自觉,放心,大伙早就习惯了。」

  「什么嘛!说得好像我常常给别人添麻烦的样子。」

  「哈……哈哈……」

  大厅又恢复了原有的欢笑,这时候贵宾室里的密谈也结束了,几个人由其中走出。

  「怎么了,笑得这么开心?」

  「没什么,你们也要回去啦。」

  「是的,今天没能跟小云好好聊聊,下回你可要多拨点时间给我喔。」殷荃道。

  已经是技研组成员的占天道也说:「夜也深了,我们该走了。队长有空可要来队上指导一下。」

  其他人也分别向季行云道别,又花了将近半小时,人才一个接着一个离开了。

  最后宴会场上只剩下雷震、季行云还有白任三人。

  「接下来呢?小云,你有什么打算?」

  「看样子南城暂时还不能久待的样子,这次虽然在离前辈的帮助之下没起冲突,可是下回不见得能有相同的幸运。我想先到绿海走一趟,再避一下风头,过点时日再回来看看情况。」

  白任点头道:「这也好,我们也可以利用时间帮忙打点一下,下次回来就可以省下不少麻烦。」

  「绿海……是为了再帮离大人还有太爷探探东方寻彩的消息吗?」

  「呃……」季行云的脸上突然飞来一抹红晕,有点结巴的说:「没……没错,是要探探她的消息。」

  雷震眯起了眼睛说道:「喔……真的只有这样?」

  白任也道:「很可疑的样子喔!」

  季行云急道:「哪有什么好可疑!我在绿海就不能有朋友吗!」

  「原来是有朋友啊?绿海耶!」

  「嗯,让小云这么牵挂,会是怎样的朋友啊?」

  「只是普通朋友啦!」季行云笨拙地解释着,当然只换来两位好友更多的揶揄。

  不谈是非,三位好友难得地再聚一堂,共言欢笑直至天明日晓。

  艳阳当空,广阔的草原,自然壮丽的景色,总能让人心胸跟着变得开阔起来。可惜在大草原上奔跑的季行云,却无法完全放开心胸,融入这天地壮丽的美景中。

  后方紧追不舍的人让他感到厌烦。

  虽然在南城中已经用尽办法,也多次甩掉跟监的人,可惜一踏出南城进入绿海之中,没有人群与繁华城市的掩护,又被人给跟上了。

  一直紧追在后的暗部人员,让季行云感到非常讨厌。

  原以为进入绿海他们就会放弃,毕竟出了南城的东面,这片草原就不再属于法天所管辖的地域,哪知那些人知道季行云踏入绿海之后,却变得更加明目张胆,毫不掩饰地追上来了。

  这一跑一追,已经进行超过百里的距离。

  现在季行云已经厌烦这种永无止境的纠缠。他索性停下脚步,决定当面将事情解决。因为他不希望把麻烦带入绿海,带往心上人的身边。

  追逐季行云的那伙人在他停止移动后,并没有马上出现在他面前,反而也跟着停下动作,似乎是在怀疑季行云的行为。不过最后百印先生还是决定出面将季行云处决,让这位使他蒙受奇耻大辱的人永远消失。

  虽然有暗部的密探向他建言不要深入绿海,这片草原可以说是南郡部军的绞肉机,在这块土地上,那盛密的青草,是吸取了无数法天士兵的血肉才得以青翠茂盛。

  而百印先生反而斥责了建言的密探。狼不过是低下的畜牲,要是害怕这种动物,怎还能当暗部的精锐部队!既然季行云主动离开离我炎的保护伞,进入绿海这个无人管辖的地带,不利用这个机会将他除去,更待何时。

  百印先生急着将季行云谋杀,除了因为存有私怨外,更因为他认为季行云的存在会给法天带来危机。

  这个人已经让离家倾向南郡的雷家,若让雷家、离家、凛家联合,南郡的军事力量,很可能会与中央联邦直接掌握的力量对抗,这将使地方的力量超越中央,而出现倒金字塔的情况,情况再严重点,很可能使南郡脱离联邦而独立。

  造成这种不当联盟力量的人,无疑就是季行云这个人,现在他又往绿海移动,百印甚至怀疑南郡的某大家族在这里暗藏强大的军事基地,而六年前的绿海盟约则是一种掩人耳目的手法。

  与狼人约定友好合约?这实在是人类之耻。

  年长的百印先生就以自己在阴谋中打转的经验,看待季行云的一切,也用法天人的骄傲看待绿海,然后还带着伤的他与裴骏在绿海与季行云再次碰面。

  这时候的季行云并没有再次变装,依旧是昨日那副红发帅劲的模样。

  百印盯着他,过了数秒终于打破沉默:「你,季行云,何时与离家搭上关系,而成为离火云了?」

  这时候的季行云一颗心早飞到绿海的更深处,对于百印的问话也不在意,随口答道:「就在昨天,你责问离前辈的那一刻吧。」

  「很好,你真是个危险的人物。离大人、督议长雷大人,甚至那位冰冷无情的凛三爷都对你另眼相看,不过你的传说将到此为止。」

  「是吗?」季行云淡淡地应着。

  他觉得这位老头似乎过分自信了。攻击离我炎一掌而遭反击严重受创的他,又在雷震的要求下当场解下半数的法印缴交雷理,在这种情况之下,这位老先生掌握的实力与信心似乎不成正比。

  季行云叹了口气道:「我实在不想跟你们纠缠,不过再拖下去,就有一堆人赶过来,那就麻烦了。」

  百印先生讥道:「你也会怕吗?」

  季行云没回答,只是暗叹道:「是啊,我怕出手太重,让你带来的人没办法走着回去。」

  百印施了个眼色,裴骏就动手了!

  人飞纵数影,平行飞驰,平稳而快速,就凭一口真气,在瞬间便来到季行云身前。

  手刀一挥,沉稳而有力。避过,裴骏顺势再踢出一脚。季行云不愿退,以臂挡之。

  「啪!」一声脆响。

  裴骏落地,潇洒地笑着。

  季行云退了半步,手臂发麻。

  「好功夫!」季行云由衷地赞了一句。

  「你也不差。」裴骏也回应道:「……只可惜没机会能再好好与你切磋,你就尽力挣扎吧!」

  好自信,而说话的人就有这种实力。季行云这时既兴奋又后悔,未能看清裴骏的实力是他的错误,能跟这种程度的人交手兴奋是难免的,可是在这种地方打输了可不好逃跑,茫茫的大草原实在没地方可以躲。

  「胜负还不一定呢!」

  「很好,我欣赏你。」

  两人谨慎对峙。

  风吹动,人随风动!

  动作一闪即逝,闪现的攻击,是集中于一的强力攻击。

  季行云的闪烈指点点指向对手,在一瞬间连出百指。

  这时季行云的闪烈指已非当初的闪烈指,在幽幻之境的修炼后,使他对真气的掌握更上一层,真气旋出,力求突破对手护身之力,一旦突破对方的护身真气将狂注真力,由内部破坏。如果无法穿破护身真气,攻击则马上结束,不浪费一丝丝的力量,成为更集中更节省真力的闪烈指。

  然而裴骏亦捏指成剑,以指代剑,剑指对上枪指亦出百指,指指相对,出手精准快速更胜季行云。

  正式交会,季行云再次确认裴骏的强,输给他的似乎不单是功力一项。

  不过季行云并不担心,因为他手上还有一张王牌──身外的法珠,现在就只差找到机会做出最有效的一击。

  闪烈指无功,招式即变,改以稳健的掌法,每一掌都发挥全身的力量,同时带着数道回气,一拍到对方回气就出,如能命中回气则连诀打出。

  在这当下,漫天掌影,季行云的掌气掌劲与实掌,将对手完全罩住了。

  而裴骏在左、右以及正面全是掌影的情况下,却依然微笑冷静。虽然季行云掌劲很有力,但他还挡得住,也没打算取出腰间的细剑。

  百印先生的命令是要将季行云格杀,但是在这之前享受一下打斗的乐趣也是他的权利,更何况一开始就出重手,很可能导致季行云不敢恋战转而逃逸。虽然有把握不让他逃走,可这种追逐却很无聊,不如多拖延时间,在支援的人员来到完成包围网之前,就好好享受一下与季行云的战斗。

  裴骏要拖,季行云可不要,他要快点把战斗结束。

  他也知道裴骏未尽全力,那是他的错误,明白裴骏想要拖延的心理,掌力又加三分。

  虽然裴骏还是防守得滴水不漏,不过也不再轻松。

  看到裴骏已经习惯他的掌法,季行云认定时机已到。法珠已经悄悄地出现在他们上方,然后闪光突现!激光射向裴骏背后!

  季行云只觉得前方的人影突然消失,然后迎上的是一道强烈的光柱!

  「糟了!」

  不习惯用诡计的人,第一次用这种袭击的方式就失败了,而且还被反将一军!情急之下真气急涌而出,烈光闪耀!同源但经过不同作用后的力量强烈冲突!

  还好季行云无杀人之心,不然也无法在这种情况挡下自己的激光闪。可是他还是中剑了,一把细剑刺穿了他的脚。

  这个时候裴骏应该能有更好的攻击目标,不过那要冒着季行云不顾眼前危机全力反扑的风险,让他的脚受到重伤就足够了。

  现在季行云引以为傲的机动力,已经随着脚伤而消失。

  接下来,就只差将他杀掉工作就完成了。

  原本是致胜的攻击,可是却变成失败的一击,季行云懊悔万分,同时还暗咒自己不应该想用这种偷袭的攻击方式,一定是做出这种不光明正大的攻击,才会使脚受重伤以为报应。

  不过季行云也相当佩服裴骏能预知法珠的攻击,只是面对越令人佩服的对手,也代表他的生命就越危险。

  「唉,我这几年都在干什么?自以为变强了,回到法天却吃了一连串的败仗。先是在黑暗山脉差点成为异兽的点心,与法天的高手交手却又马上吃了大亏,这就是我这几年来的成就吗?」

  裴骏不知道季行云在感叹些什么,不过他的表情却很复杂。

  「真不容易,这么年轻就炼出了外印。可惜战斗的经验不足啊……」

  「还跟他啰唆些什么!还不快将他解决掉。」

  「好啦,好啦……」裴骏不情愿地应了一声,接着转向受伤的季行云无奈地说道:「季行云,很抱歉啦,百印头子在催了,你要是还能挣扎,就请努力挣扎吧。」

  季行云当然还能战斗,那一剑虽然刺穿了他的脚,不过细剑造成的伤口并不大,而且刺那一剑时,裴骏并未在剑上灌注真气,腿部的筋脉并未因而受到多少伤害,只要不过分用力,以真气护着脚伤,其实并不会影响到动作,就算是会,为了自身宝贵的性命,那一点伤也算不了什么。

  真正让季行云在意的,却是裴骏的那句「战斗的经验不足」,实在让他觉得没道理,从南郡到太宇再回到法天,季行云自信与人交手的次数没上千回也有数百回,怎么会是战斗经验不足的人呢!

  没时间让季行云思考了,裴骏提起细剑,动作飘逸随手舞动刺出了致命的银光!

  银色的细剑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不是反射太阳的光辉,而是出自细剑本身的光芒。

  季行云明白这剑不再是试探性的攻击,凝聚在剑上的真气让这把剑有了生气,只要被刺中,绝不只是在身体上留下一道伤口,随之而来的强大真气才是致命的关键。

  只是一把武器就让季行云完全陷入挨打的局面。锐利的细剑,能直接刺穿他的肌肤与护身真气,使他不得不避。

  裴骏潇洒,一把剑在他手上幻化出一点又一点的银光,连出七剑,季行云已经连退七步,而剑尖却还一直指着他的胸口。

  在这期间,季行云也想拿出怀中的黑晶古剑,可是没这机会。裴骏的攻击锐利无比,只要有一点点多余的动作,就会招来失败。更糟的是对手似乎未尽全力,只是用快而精准的剑法不停逼迫着季行云。

  细剑再次刺出。

  这一次季行云也急了,他不再只是躲避,飘在头顶上的法珠同时有了动作。

  也许季行云本身没有余力,可是他只需要放出一点点真气,对法珠做出指示,就能使出激光闪。

  一道烈光由空中射下,可是在烈光射出之前,裴骏却已经移位了。

  激光落空,只在地上留下一片焦黑,而致命的银剑却又再度刺出!

  致命的银光,闪耀的激光,让绿海变得热闹无比。

  银剑逼命,激光追命。

  很难想象,激光闪会被裴骏轻易地闪开。他也许很快,但绝不可能比光还快。

  挫折感由季行云的心中升起,连续的攻击却只让对手潇洒的剑舞变得更华丽,好像那一道又一道由空中打下的激光,是用来点缀他那致命而美妙的剑法,也让季行云怀疑这个人是否拥有预知的能力,否则怎能在法珠攻击之前就早一步偏闪移挪。

  这样下去不行!

  脚上的伤势已经开始恶化了,虽然还能用真气压制,可是动作已经渐渐受到影响,两腿无法协调平均出力,造成动作的不灵活,而使战况越来越凶险。

  剑再次刺来。这一次,季行云不再挪移闪避,一个侧身把手迎向细剑!

  剑刺入!血流出。

  手臂一合,用血肉将细剑夹住。脚向前一踏,重掌击出。

  断骨切肉,欲以一击换一击,可是那一击却落空了。

  因为裴骏弃剑。当他发现季行云不退反进,剑被夹住时就马上弃剑,他非但没有受陷于细剑,反而在轻易地避过攻击后打出了一拳,正中胸膛,然后手再握住剑柄,季行云被打退了数步,剑也锁不住。

  舍身攻击的结果,却败得一塌糊涂。

  「真可惜,你在太宇待太久了,这把剑对我而言并不是那么重要,我并不是太宇的武士。」

  又是一个失策,可是季行云双眼依然明亮,并没有因此而绝望。

  他小心地调整呼吸、快速地整理体内受创的筋脉,并且用最快的速度将入侵的真气消解。

  这一拳虽然重,可是没伤到腑脏,肋骨也没折断,比较麻烦的反而是手臂的伤,可是这还不算什么,季行云处理危机的经验相当丰富,比这还严重的伤也不是没受过,只是那时的敌人却没有这种压倒性的实力。

  裴骏原本打算举剑再刺,可是他却把剑收起来了。

  「真危险!受伤的狮子果然比平常的狮子更加危险。」

  收剑后的裴骏收起脸上轻松的表情,动作也变得更加小心,似乎把季行云当成更加危险的人物看待。

  他的态度让季行云感到头皮发麻。虽然季行云败不馁,裴骏却也做到了胜不骄。原以为裴骏在占尽优势后会放松警戒,那么自己就有机会,可是裴骏却更加认真了。

  在这个关头上裴骏脸色没大变,而且还退了几步,转身背对季行云,完全不再理会这位受伤的对手。季行云虽然觉得奇怪,可是他没有趁机偷袭,因为他知道这时候的裴骏已经运足了十成的功力,虽然以背迎人,可是这不代表由背后偷袭就能奏效。

  他若是轻举妄动,只会自取其辱,而且也好奇是什么原因,会让这位高手抛下他如临大敌地警戒着。

  「喂!你干什么,还不快把季行云解决!」百印先生不明事理地吼着。

  可是裴骏看都不看他一眼,因为他知道有更危险的东西来了,现在不是对付季行云的时候。

  突然,银光由草中闪出直扑裴骏。

  回避、出拳!

  两道身影交错而过。

  「啊!白银!」季行云兴奋地呼喊。

  「这……喂!裴骏,你在干什么,不过是个白毛畜牲,有什么好怕的!」

  「你说谁是畜牲?」

  另一道银铃般的声音由百印先生的后方传出。声音虽然好听,可是百印先生却流出了冷汗。

  白色的身影与银白色的巨狼交会,美女与野兽构成了一幅美不胜收的画面。

  白银色的巨狼将口中所叼的细剑交给了主人,苍眠月把剑抽出看了看后,就将剑射出送向它的主人。

  裴骏惊讶之余却也回身接剑,动作巧妙地握住了剑柄,同时用回身的力量化解飞剑的力道。

  当他落地之后,苍眠月美丽的双唇轻启,说出冰冷的语辞:「回去。这里不是你们斗争的地方。」

  裴骏接剑后,才看清楚那一人一兽。

  那头银白色的巨狼,银色的毛发随风舞动,威武的躯体,浑身上下充满力道,似乎是大自然倾尽全力才创造出来的壮美生物。

  而那苍眠月,裴骏就不知该怎么形容了。

  他见过的美女不少,但是却没有一位像她那样,她的美似乎已经超越了人世,就算有仙女在她前面也颜色全失。她的语气虽然冷淡无情,可是声音却比世上任何乐器的音色都还动人。

  裴骏几乎忘了他的任务,痴心着迷在苍眠月的绝色之下。

  不过这里还有一个百印先生。他虽然也差点被苍眠月的美给震住,可是他终究是位老头,所经的历练也不是裴骏所能比拟的。

  「小姐,这可不是你能决定的事。」

  苍眠月朱唇再启,只道:「是吗?」

  话一出,裴骏手上的细剑正好碎裂,化为千片铁星洒落。

  「好、好厉害……」裴骏虽知来人绝非易与之辈,但是这实力真的超过他的估计。

  「如果只有我们两人,那小姐的指示我们当然遵从,不过……」

  说着说着,一堆暗部的好手在这时终于赶到,马上将季行云与苍眠月团团围住。

  苍眠月露出了淡淡的厌恶之色,语气一样冷淡地说:「要比帮手的数量吗?真是愚蠢。」话说完,比暗部的人更多的影狼还有苍狼,像是由土中突然长出的样子,就这么又在暗部人员外又围了一圈。

  裴骏吹了一声口哨,耸耸肩问道:「百印先生,看情况好像又是对我们不利,要拚拚看吗?」

  这些影狼每一头都带着比暗部人员还高深的功力,这些苍狼更是强健凶悍。

  百印的脸色发青,不是他沉不住气还是害怕,而是过度生气而引发了内伤。

  这回他又杀不了季行云了,而且只要擅自动手,他们的性命就将成为风中残烛。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59楼 发表于: 2007-09-17
第三章 相遇的午后

 

  季行云再一次坐在白银背上前往苍家的居所,上一次是因为赶时间,在速度不及之下,只好让白银载。这一回时间并不赶,就算赶,以季行云目前的能力,也不再需要白银的背负也能跟上,不过很可惜的是受伤的人说话没有分量,所以只得乖乖地坐到白银背上。

  季行云坐在白银的背上,心头又是窝囊的感觉。几分钟前还处于生死攸关的局势之下,苍眠月一出现,就不费吹灰之力地把百印先生与裴骏那样的高手给「劝退」了。

  想到上次离开时,发誓说过要得到足以保护苍眠月的力量后,再回来见她,想不到再次见面,却像是特别跑来让她搭救的。

  经过那一场战斗,季行云只觉得自己好渺小、好无知,以为炼成了真内丹、还有激光闪的法珠,天下就鲜有敌手,可是事实上呢?

  法天派来一位神武士就轻易地获胜,而那位神武士裴骏在离我炎前面也不敢造次,对上了苍眠月与白银,虽然没真的打起来,可是也不像有能力将他们打败的样子……那么在裴骏手下败得一塌糊涂,与苍眠月相较实力又是如何便可想而知。

  想着,季行云默默地叹了口气:「难道我永远无法在她面前抬头挺胸吗?」

  并没有花多少时间,两人一狼就到家了,正确地说是来到苍眠月的家。

  苍眠月领先抵达,开了家门,转身要招呼客人时,却看到季行云由狼背上摔下来!

  原来是季行云心思不定,白银停下后他还不知道要下来,高傲的巨狼只承认一位主人,也只有一个人有资格坐在它背上。它可是在苍眠月的要求下,才勉为其难地载季行云一程,既然人已经带到,而苍眠月又没明示要好好对待这个人类,所以它就用比较令它爽快的方式,让背上的人离开它高贵的身躯──把他抛出去!

  一转身就看到季行云人趴在地上,苍眠月语气平淡地问道:「你怎么了?」

  这时的季行云恨死那头作怪的狼,可是那头狼却是撇过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无奈之下,季行云只好说道:「没……没什么,只是一不小心跌了一跤。」

  看着眼前的男子站了起来,脸上满是尴尬的神色,似乎很努力装出没事的样子,苍眠月冷淡的表情没变,说道:「果然是受伤了。我带你进去吧。」

  「啊!这……怎……么……好……意……思……呢……」

  白银的恶作剧造成了意外的效果,季行云觉得受宠若惊,脸早就红得像夏日的大太阳,一句不好意思说到后面的音量,连他自己也快听不见了。

  不论如何,能让她搀扶实在是让人好感动的一件事。

  这时季行云偷偷地瞄了一眼那头忠心的巨狼,它好像对这个结果非常不满意的样子,也许是季行云自己吓自己,可是他真的觉得那一对眼睛充满了敌意,还有它好像散发出浓厚的杀意,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扑过来咬断他的气管。

  心中还怦怦乱跳的季行云,突然闻到一股清香,然后一只白嫩无瑕的玉手搭上他的肩膀,另一手放到了他的大腿……

  「不对,她不是要扶我进去吗?」

  心中正起了疑问的季行云,却整个人被抱起来了。

  本来应是新郎在新婚时抱着新娘入房的情景,却成了女子抱着男子进入了房子。

  觉得不妥的季行云想挣扎,可是身躯一动,就碰上了女孩的身体、手臂,甚至磨蹭到佳人的胸部,他马上僵住了,深深觉得唐突了佳人,再也不敢乱动。

  几步路就到了苍家地穴居的大厅,这短短几秒钟的路程对季行云而言,简直就是梦幻的时间。

  他就与她靠在一起,服服贴贴地靠在她身上。他能够以超近的距离看到她洁白无瑕的玉颈,能够呼吸着由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有着独特香味的空气,身体能感受到她的温暖。

  季行云突然有种荒谬的想法──要是能这样一直走下去,有多好。

  很可惜,没两下,苍眠月就将季行云「搬」到大厅,然后将人小心地放下。

  将人放下后,季行云还没回神,一切的一切对他而言还像是在作梦一样,等他想到该说一声「谢谢」的时候,心中的天使却又说道:「你先坐一下,我去拿医药箱。」

  「啊……谢谢……」话好不容易才由口中说出,人却也走入房间。

  季行云气馁地抓着头发,一对眼睛却对上了没跟进去而趴在地上盯着他看的白银。

  「白……白银,你好吗?」实在是不知道该做什么的季行云,便向眼前唯一的生物打起招呼。

  不过话一说出口,季行云马上就后悔了。

  「我在干什么啊……竟然还向它问好,它是一只狼……又不是第一次见到她,也不是头一回来她家,怎么……五年了……我就连一点长进也没有吗……」

  原本觉得自己实在太没用了的季行云,突然想到这头巨大的银狼可不是普通的狼,虽然它不会说人话,可是并不代表它听不懂人话。

  在绿海中较高阶的狼都能与苍家的人沟通,甚至还有懂得书写的苍狼存在,这头白银能跟在她身旁,那肯定是狼中之狼,几句人话肯定难不倒它。

  想到这里,季行云决定跟白银建立良好的关系,就算不成功,至少别让它讨厌自己,不然让它在背后对苍眠月嚼舌根那还得了。想通了这层关系,季行云重整态势,慎重的模样比起方才的战斗还认真。

  「白银大哥……」好不容易想与苍眠月的贴身保镳打好关系,也努力地踏出友好的第一步,想不到它却是兴趣索然地偏过头,把眼睛闭上理都不理人。

  吃了闭门羹的季行云真大受打击,脸差点垮掉,更让他怀疑自己真的这么差劲,竟然被一头狼给拒绝了,害他尴尬得无地自容。

  就在这时候,苍眠月提着医药箱走了出来。当她把药箱放到桌上时,还先用抹布把上面一层厚厚的灰尘拭去,才将箱子打开。

  而苍眠月像明白将要被治疗的人心中的疑问,就先说明道:「很抱歉,这东西已经很久没用了。不过里面的东西是采真空收藏,放上百年也不会变质。」

  季行云点点头也不推辞,没说什么就任她摆布,由她消毒敷药然后包扎。

  苍眠月的技术甚是纯熟,动作轻巧,很快地就处理完腿上的伤,弄好了腿部改处理手臂。

  一边动作,苍眠月同时说道:「你好像常常在受伤。」

  「哈……有吗?」被问的人心虚地应着。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

  总觉得自己要说些什么,想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一句夸奖的话语。

  「你的技术真好。」

  「没什么,熟能生巧。」

  简单地应完话,又是无语。

  不过那句熟能生巧却让季行云觉得很奇怪。苍眠月住在这种地方,哪来的人让她练习?而且苍家的人看起来不像容易受伤的人,不,应该说是天底下很难有事物能让他们受伤,那她的熟能生巧是怎么来的?

  处理完手上的伤后,苍眠月点点头,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淡淡地说道:「嗯,果然差不多。」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引起了季行云的注意,他小心地问道:「什么差不多?」

  这时苍眠月语气轻松地说:「我还是第一次帮人包扎,原来也是一样的。」

  「……可是,你不是说熟能生巧,应该是经验丰富才对啊?」

  「是没错,不过以往都只给受伤的小狼治伤,后来被大哥斥责这是干预大自然淘汰竞争的行为后,就不再做这种事了。」

  她的话让季行云睁大了眼睛,像是要说些什么,却又把话卡在喉咙中的样子。

  「怎么了,还不舒服吗?」

  「不,没有!我很好!」

  女孩撅起了小嘴,露出一丝丝疑问的表情,不过她没再追究,只道:「你休息一下。我去准备点东西招待你。」

  「啊……」季行云突然感到不妙,甚至怀疑她会拿出一道「狼食」出来,急忙说道:「不用麻烦了!」

  「没关系,受伤的人就该多补充点养分。而且我也不过想泡壶茶,弄几份小点心,再者我也想听听这几年你在外面看到的事物,招待客人也不能光用话语。」

  苍眠月终于露出浅浅的笑容,季行云看呆了,直到她曼妙的身影又消失在走道上,才发现自己的脖子因为转过头而扭伤了……

  「她在厨房煮餐点耶!她在厨房为我准备点心耶!她会准备什么东西啊?好期待喔!」

  待在大厅的季行云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心头里还不停地幻想,等会苍眠月会端出来的东西。

  他纯真的心灵在这时回到了小时候的记忆,还记得每次辛劳之后,母亲总是会为他或父亲准备奇特的料理,等待母亲像变魔术一般地弄出令人惊奇的料理,就是他小时候最期待的事情,而等待大餐的出现,也成了最难耐又最甜蜜的时光。

  现在季行云又有了类似的心境,只不过心中的喜鹊叫得更大声,期待的心情也更加复杂。好几次,他想偷偷地探查一下她在弄些什么,可是真气总是在大厅与走道入口那打转,怎么转就是转不过去。

  很想早一点知道结果,可是又觉得不该如此,随便窥视别人总是不好,而窥视她更是天理不容的大罪,当然有一头巨大的狼偶尔会「瞪」他一眼,让他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就这么等着、盼着、引颈望着,好不容易终于给他等到了。

  苍眠月这时端来了餐盘,送来了一壶茶,还有三道小点心,及一盘迭得高高的熏肉。

  茶一倒,芬香扑鼻。茶是清香的花草茶,可是怎么会有那一盘肉?怎么看也不适合当茶点。

  「尝尝看,希望能合你的口味。」苍眠月亲手为季行云切了一片甜薯炖成的甜点,口气虽然像之前一样冷淡,不过音调却有点上扬,大概是也有点紧张。

  她的动作也让季行云看到原本洁净无瑕的巧手,竟然出现了一小道白色绷带包覆的地方,他能确定佳人进入厨房之前,手是完好无伤的,而她自己打理饮食已久,庖厨之事对她而言应该只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不可能会为了这小小的点心而受伤的,除非这时的她心境与平常大不相同。

  意识到这一点,季行云心中感到万分高兴,这可是她特别用心做出来的小点心,就算只有一分的美味,在她的心意的搭配下也足有十分的美味了。

  苍眠月也为自己切了一块甜薯,然后将那一盘熏肉移到桌边,喊了一声白银。那头巨狼这才走到女孩身旁依偎在脚边。

  「你还不饿吗?」

  白银咕噜了一声,像是应话一样,而女孩也像是理解地点点头,然后才将注意力转向客人身上问道:「好吃吗?」

  季行云急道:「好、好吃,当然好吃!」

  「是吗?我怎么觉得这句话满虚伪的。」

  「啊……」被人家这么一说,季行云才想到自己只顾着想东想西,沉浸在这份幸福中,根本忘了要动口品尝了,于是他马上咬了一大口。

  奇特的味道由甜薯中散发出来,这是季行云从未吃到过的口味。该怎么说呢?复杂的味道由那一片甜薯中不停散发出来,其中包含厚重的咸味,蜜糖的甜味与甜薯本身的甜味交杂在一起,然后还带点老姜的辛辣与小辣椒的猛辣……种种的味道混在一起形成极为特别的口味,只是许多重口味的东西混在一起,却像是不同的味道在打架,这道甜点除了特异外,季行云找不到第二种形容词了。

  差点被这甜薯的奇特口味给呛到的季行云,努力地在脸上挤出了笑容,然后又道:「好吃,没错,很好吃。」

  这时苍眠月也吃完她小餐碟中的一小块甜薯,眉头微皱,不过表情却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点点头道:「合你的口味就好,那么剩下的都给你吧。」

  「啊、啊,谢谢……」说着言不由衷的客气话,季行云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这种口味奇特的东西吃一口就够了,吃一整碟……虽然量还是不多,可是……想了又想,他决定把这一关当成「爱的大考验」。

  「那么再试试这个粟果,还有洵莓。」

  季行云再看到应该是清蒸的粟果,还有新鲜的洵莓,便觉得这两种东西的味道应该不会像甜薯那样特别吧?至少洵莓是天然的果子,也没经过加工,应该不会出现奇异的调味方式才对。不过季行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还有四碟调味料放在他身前。

  当他把粟果剥开直接放入口中,苍眠月眼中却出现意外的神色。季行云觉得奇怪,不过也没说什么。

  这粟果倒是蒸得恰到好处,果子熟透了,却又没过熟而让粟果的味道流失,而且是用水气蒸的,没让粟果因水煮而过软,也不会像煎炒的方式而变得干硬。这粟果可以说是将食物的天然美味给忠实地表现出来了。

  然后季行云又看到苍眠月将两种食物配在一起,同时送入口中,便也跟着试了一下。

  粟果与洵莓竟然意外地搭配,当松软的粟果配上了洵莓的酸甜,好像在口中奏起了美妙的交响曲。

  这么好吃的东西她竟然不推销他吃,却将味道怪异的甜薯送到他面前。这时的季行云心中开始自怨自艾了。

  他怀疑是自己不受欢迎,所以她才故意准备那一盘东西「招待」他。可是又觉得不像,她应该不是这样的人才对,如果是的话,她不会也试吃一口。

  可是这一碟可怕的食物实在不能不吃,都已经说好吃了,季行云已经决定就算那是毒药也要吞下去!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再吃两口美味的东西调合一下。

  看到季行云又拿了粟果和洵莓直接送入口中,她带着疑惑的语气问道:「你怎么不用沾酱?」

  「沾酱?」

  「是啊,我另外为你准备了清醋、香油、甜酱还有姜汁四种口味的沾酱。」

  季行云疑惑地反问:「吃这些东西要沾酱?这是你的习惯吗?」

  话才说出口,季行云就觉得自己问错了,这分明是特别为他准备的,不然也不会放在他面前,而且佳人在吃那些东西时,也没有碰那些调味料的打算,这一定是哪里有了误会!

  她果然应道:「你们吃东西不是都习惯加许多调味料吗?所以我才会为你准备那些啊。」

  「我们?别人我是不知道,可是我并没有那样的习惯。」

  苍眠月意外地应道:「是这样吗?可是那盘甜薯你不是很喜欢?之前寻彩在时,老觉得我准备的东西平淡无味,我想你们都是在法天待过,所以就依照她留下来的罐子,到南城买了一样的调味料,还是说那商店的老板骗我?」

  这时季行云脸上出现古怪的神情,然后问道:「请问……你觉得那盘甜薯的味道怎么样?」

  她顿了一下,才老实的说:「住在城市里的人口味真的是怪极了。那老板跟我说他们煮甜薯会多加点盐,以蜂蜜加强它的味道成为甜点,也有人喜欢加点姜与辣椒作为点缀。真是奇怪的吃法。」

  「啊!」季行云的表情变得更古怪了。

  女孩不安地问道:「怎么了?」

  季行云这时用很抱歉的脸色,小心翼翼说道:「这样煮,真的是很奇怪的吃法……不过,是你误会了,我猜那是指三种不同的作法……我的口味应该与你差不多才对……」

  「是吗?」苍眠月想了一下,突然明白了季行云的意思,娇躯微震急忙说道:「对了!我想到这附近有种青果很好吃的,我马上去采点回来。」

  说完话,人马上动作,季行云连出声阻止都来不及。

  好好的下午茶才要开始,话题都还没正式展开就提早结束,地穴居中留下季行云懊恼不已。

  在大草原上有个女孩独自走着,身旁还跟着一头巨大的银狼,女孩有着美得令人屏息的面容,可是那张脸上却出现混乱而复杂的神色。

  她借口要到草原里采野生的果物,可是她自己明白那真的只是借口而已,可是她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找借口离开。

  这时她的心情是以前从未有过的状况,她在这草原中盲目地走着,优雅却快速。不知不觉中已经疾行了数十里。

  「不过他的样子变好多,好像换了个人。虽然以前的样子还满有趣的,不过现在的打扮还满好看的。」女孩说着说着,脸上出现了淡淡的笑意。

  她不明白为什么心跳会加快,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种丢脸的感觉。

  犯错吗?不是的,毕竟她又不知道住在法天里的人料理食物的习惯,也不清楚他们是怎么使用调味料,只靠着一位卖杂货的老板简言几句,就想模仿法天的料理,难免会出现错误。

  「可恶!明明就做出奇怪又难吃的东西,他是什么心态,竟然还说谎骗人!不好吃就不好吃,何必装出喜欢的模样,害我白高兴了一场。」

  突然女孩停下了脚步,跺了一脚,又自言自语地怨道:「我干嘛觉得高兴,他喜不喜欢关我什么事。竟然敢骗我,以后再也不招待他了!」

  「呜呜……」女孩忠心的朋友在她脚边磨蹭了几下,同时发出了细细低鸣。

  她轻轻地坐下,一手抱住白银,把脸靠在那柔软洁净的毛皮上,轻声说道:「我很好,你放心。

  「只是我为什么会期待他的来到呢?应该不是寂寞,这里已经有这么多好孩子在陪我了。也许是想回报恩情吧,毕竟苍家的人向来恩怨分明,不欠别人,也不容许他人的无礼。怎么说他也解放了母亲大人……」

  自言自语着,女孩典雅细致的面容上出现淡淡的哀愁,一对如同黑曜石的双瞳渐渐湿润。

  「……不过他也太没礼貌了。还是你们乖巧,不会说谎。」

  「吼呜……」

  「哎呀,不行啦,没这么严重。白银,你要乖乖的,要好好地与他相处才行,虽然他有时候过分了一点,也很无礼,可是他还算是我的朋友,所以你也要把他当成朋友,千万不可以把朋友当晚餐,不然我会生气的。」

  「呜呜呜……」

  「我知道,你只是在关心我……」

  「呼呜……」

  「现在回去吗?也好……」

  女孩站了起来,踏出两步又停下脚步。

  「咕噜……」

  女孩又蹲下来对忠心的朋友说道:「不成,我不能空手回去,太奇怪了。我们还是采到青果再回去吧。」

  「呜呜呜……」

  「是啊,我真是自找麻烦。这个季节是不好找,可是总会有的。如果我空手回去那不成了说谎,而且也好像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才逃出来的。

  「真可恶,为什么在意他的看法呢?明天就把人送走好了,跟他待在一起,我都变得不像我了,这种感觉真的太奇怪了。可是……他还受了点伤……真是麻烦,就忍受到他伤好得差不多再说吧。」

  男孩待在地穴居里,里面空空荡荡的,他一个人在那发呆了好久。当女孩由大厅中飘然而去,男孩的心也在那瞬间崩溃了。过了好久好久他才渐渐回神,可是心回到身体的时候,胸口却觉得郁闷无比。

  「怎么会这样呢?」他喃喃地自责着。「我真的是天下第一的大笨蛋,连话都说不好!奇怪,为什么会这样,眠月小姐也是个人,我没理由在她面前就变得思绪迟缓啊!」

  男孩决定要振作起来。

  「不论如何不能再惹她生气了。只要把平常的我表现出来就没问题了……平常的我?」突然,他又陷入另一个苦思。「平常的我又是怎样的人?」

  男孩想了又想,结果却只是更加的迷惘,更糟的是他开始回忆起过往别人对他的评价。

  「最偷懒的武议团小队长?雷义的克星?最年轻的武学天才?独行独断的人?」

  想了又想,好像没一个好的评价。结果男孩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既然这样,那至少得让自己静下来,不能再呆头呆脑的,总之我要加油才行!」

  想着想着,男孩就运起了伏逆清心诀,让自己的思绪稳定,也让头脑变得清楚。

  「再次会面,就让她看到我的狼狈样,然后又失言把人给气跑。已经连续失误在她面前丢脸,我不能再犯错了,就算我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保护她,让她依靠,至少不能成为她的负担,在这里总是有我能为她做的事?

  「……可是有什么事呢?要怎么做才能讨她欢心?送礼物吗?嗯,也许是个好办法!以前曾听小蜜儿说过,女孩子最期待收到美丽的花束,还有漂亮可爱的小东西……可是在这里……总不能叫我再赶回南城买礼物吧?」

  男孩又陷入了苦恼之中。

  「我也真是的,走了大半个大陆,难道就不知道该买个纪念品当礼物吗?」

  男孩这时身无他物,总不能叫他直接拿金印当礼物,苦思之后,他放弃了送礼赔罪的想法。

  「那么为她献唱如何?我记得雷义会与他的情人高歌欢唱……也许我也能这么做……不行,一时之间要我为她而歌,我做不到!连话都说不好,还提唱歌……」

  将好不容易找到的方法否决掉的男孩,又变得沮丧起来。

  「难道就没有我能做的事情吗?」男孩问着自己。「小时候父亲惹母亲生气时都怎么赔罪,让她开心的?」男孩把思考的方向移往最初的经验。「记得是……帮忙做家事?」男孩搔搔头。「这房子不能乱动吧?如果帮她打扫房间,随便乱动到她的东西,恐怕只会让她更生气……我到底能做什么?」

  太阳渐渐西移,房间渐渐变暗,突然又自动亮了起来。

  男孩知道时间接近晚上了,房子改用另一种照明就是表示时间的流动,也就是说现在已经接近晚餐时间了。

  「晚餐!」男孩高兴地跳了起来。「对了,由哪跌倒就由哪站起来!就由我为她准备好吃的餐点,母亲好像就是用食物抓住老爸的胃,我也可以试试看!」他想到就做。

  快用思绪把自己逼上绝路的男孩,马上冲入厨房大显身手。

  当太阳完全落下后,女孩终于带着些许的青果回到了地穴居。

  这时的桌上已经摆出了几道她未曾见过的菜色,而且香气迷人。

  「这是……」

  男孩走了出来,手上又端着一盘炖甜薯。

  「你回来啦!先坐下。今晚换我表现,希望你不要嫌弃我煮的东西。」

  「怎么能让伤患做这种事呢,接下来的就交给我!。」

  男孩把餐点放到桌上,诚恳地说:「您就坐一下,如果只接受你的招待,我会过意不去的。」他牵着她,服侍她坐下。「只差最后一道菜了,马上就好。」说完,男孩就走回厨房去。

  女孩突然觉得男孩变得不一样了,好像有自信多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会接受他的好意。

  男孩进入厨房后差点软腿,他不知道做得对不对,可是她好像已经消气了,至少没对他自动使用厨房一事表示意见,就是好的开始。

  他现在只希望这最后一道菜能顺利成功,然后好好地与她共进晚餐。这是第一次男孩对那位不责负就把人随便赶出家门的老爸,有了一分的感谢与尊敬。

  女孩看到男孩消失在大厅后,突然感到一股温暖,有多久没这样了,回到家就有一桌热腾腾的晚餐在等她,这是她对母亲所存有的极少的甜美回忆之一。

  一种莫名的感动由她心中扬起。不过……她怀疑他做的东西会好吃吗?偷偷地捏了一小口前方不知名的料理送入口中。

  咀嚼着、咀嚼着,然后她笑了,她开始有些感到期待。她想着,也许让男孩表现一下也是不错,如果他能经常变出这么美味的东西,让他多待几天,就算自己变得怪怪的也能够接受。

  好不容易,男孩与女孩总算踏出良性交流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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