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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经典-《大唐双龙传》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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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12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七章 撒手西归
  骆方兴奋地道:“今次我们胜得险极了,连我都差点没命。幸好有位神秘的疤面大侠拔刀相助,杀得敌寇伤亡惨重,‘焦土千里’毛燥被他在千军万马中似探囊取物般取去首级,逆转了战局。”

  又犹有余悸道:“你怎也想不到情况是多么惊险,初时我们以为来的只是股二、三千人的窜扰部队,岂知忽然漫山遍野都是流寇,杀得我们溃不成军,幸好场主和二执事兵分两路,牵制着敌人的主力,又得那神秘大侠相助,而大管家则率兵出关应战,才能抵住敌人,待到场主引得敌人中计到了村外,东峡又派兵来援,我们才把敌人一举击败,追击百里,杀得他们连裤子都甩掉。咦!小宁到那里去了?”徐子陵微笑道:“副执事请坐!”

  骆方像不知副执事是指他般,微一愣然,才如梦初醒地坐在徐子陵为他拉开来的椅子里,打量四周道:“这房子很不错,小宁呢?”

  徐子陵在桌子对面坐下,知道因寇仲懂得哄他,所以骆方比较爱和寇仲打交道,而非自己。答道:“他被宁公主召了去,该快回来了!”

  骆方稍露失望之色,旋又被兴奋替代,似低诉秘密般压下声音道:“今赵全赖二执事举荐,因为其它三系比我更有资历的人比比皆是,且三执事的位子又被许老坐了,正副执事都由我们二执事的人一起做了,实有点说不过去。幸而我在此役颇有点表现,但听说还是靠二执事向场主说了整个时辰,更有大管家帮腔,她才肯答应呢。”

  许老就是许扬,原是二系的副执事,像商震般爱抽烟管,和他们关系不错。

  徐子陵脑海中浮现出柳宗道眇了一目的容颜,心中有些许不舒服的感觉。

  此人如此积极培养自己的势力,是否有特别的用心?

  说到底他和寇仲亦算是他派系的人。

  淡然问道:“三执事是否发生了不幸呢?”

  骆方冷哼道:“他那两下子怎见得人,平时却摆足威风,真正踏足沙场,还到他逞强吗?两个照面就给人宰了!”

  徐子陵心知肚明陶叔盛是给暗下处决,但却宣布他是捐躯沙场,若非家丑不外扬,就是要肃清余党采的手段。

  四执事吴兆汝一向和陶叔盛一鼻孔出气,说不定会为此事受牵连。

  徐子陵很想问苑儿的命运,最后仍是忍住,问道:“场主回来了吗?”

  骆方沉吟道:“该在这几天回来,外边的情势很乱,任少名被人刺杀后,不但南方形势剧变,江北亦很不妙。”

  再说了几句后,骆方因新任要职,又百事待举,告辞离开。

  徐子陵正思索任少名死后会引发的情况时,寇仲神色木然的回来了,呆头鸟般坐下,两眼直勾勾的瞧着前方,像两个空洞。

  徐子陵正待追问。寇仲颓然叹了一口气道:“我和她的事终于结束了。”

  徐子陵伸手抓着他的肩头,沉声道:“人生中不可能每件事都是花好月圆,美满如意的。趁这几天不用侍候美人儿场主,不若我们多点去找鲁先生请教,还比较积极点。”

  寇仲点头道:“你至紧要快些养好伤势,还要不留丝毫痕迹,否则你这疤脸大侠就要露出狐狸尾巴哩!”

  ※※※

  日子就是那么过去。

  兰姑像怕了他们般不敢来打扰,两人则乐得自由自在,日夜都溜了去和鲁妙子谈话,研讨他将毕生所学写成的笔记。

  由于赋性有异,徐子陵对园林学和天星术数特别有兴趣,而寇仲则专志于历史、兵法和机关学,各得其所。

  表面看来,鲁妙子绝不像个临危的人,其脸色还红光照人,但二人都心里明白他已到了迥光反照的时刻。

  ※※※

  一天黄昏,两人刚想到鲁妙子处去,不见数天的小娟来了,说商场主要找他们,才知道这美女回来了。

  两人心中有鬼,惟有硬着头皮去见她。

  商秀珣单独一人坐在书房里,正忙着批阅台上的宗卷文件,两人在她桌前施礼问安,她只嗯了一声,连抬头一看的动作亦像不屑为之。

  两人呆立了一会,她才淡淡道:“脱掉衣服!”

  两人失声道:“什么?”

  商秀珣终掷笔抬头盯着他们,没好气的道:“脱掉衣服就是脱掉衣服。还有其他什么的吗?我的话就是命令,否则家法伺候。”

  寇仲苦笑道:“我们的清白之躯,除了娘外尚没有给其它女人看过,这么在场主面前脱个精光,若给人看到不太好吧!”

  商秀珣狠狠瞪了他一眼,责怪道:“我又没叫你脱掉小裤子,还不照办,是否讨打了。”

  徐子陵正要出言反对,寇仲怕他自揭身分,嚷道:“脱就脱吧!”

  徐子陵见寇仲三扒两拨便露出精赤粗壮的上身,又知商秀珣刻意在查看他身上是否有伤痕,更想起还要见鲁妙子,终于屈服。

  商秀珣长身而起,绕着两人打了个转,掩不住失望之色的回到书桌,挥手道:“滚吧!”

  两人拿着衣服,正要滚出去,又给商秀珣喝止道:“穿好衣服才准出去,这样成何体统。”

  两人狼狈地在她灼灼目光下穿好衣服,见她仍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寇仲试探道:“场主!我们可以滚了吗?”

  商秀珣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巡视了几遍,冷冷道:“你们是否每天都有锻炼身体?”

  寇仲知她是因见到他们扎实完美的肌肉而生疑,信口开河道:“这个当然,每天清早起来,我们至少耍一个时辰拳脚,方会变得精神翼翼。”

  “砰!”

  商秀珣一掌拍在案上,杏目圆瞪叱道:“胡说!你们是牧场最迟起床的人,还要人打锣打鼓才肯起来,竟敢对我撒谎。”

  徐子陵赔笑道:“早起确是我们一向的习惯,不过最近听场主指示,每晚都去了跟鲁先生学东西,致日夜颠倒,所以睡晚了!”

  寇仲想不到她这么注意他两人的起居,只好尴尬的承认道:“场主大人有大量,我只是说顺了口,忘了最近生活上的变化。”

  商秀珣秀眸变得又亮明又锐利,好整以暇的道:“但是柳二执事说你们来此的几天途上,亦从未见过你们练功夫呢?”

  徐子陵怕寇仲又乱吹牛皮,忙道:“皆因我们见二执事他们人人武功高强,哪敢班门弄斧,场主明鉴。”

  商秀珣半信半疑地盯了他好一会,叹了一口气道:“若有一天我发觉你们在瞒我,我定必亲手宰掉你们。”

  寇仲暗中松了一口气,知她不再怀疑徐子陵是疤脸怪侠,恭敬道:“我们可以滚了吗?”

  商秀珣扳起俏脸似怒似嗔的道:“不可以!”两人为之愕然。

  商秀珣沉吟片晌,挥手道:“去吧!不过每天你们都要来向我报上老家伙的情况。”

  寇仲道:“该在什么时候来见场主呢?”

  商秀珣不耐烦地道:“我自会找人召你们。立即滚蛋!”

  两人如获皇恩大赦,溜了出去。

  ※※※

  他们在小楼见到鲁妙子时,都大吃一惊。

  鲁妙子仍坐得笔直,但脸上再无半点血色,闭目不语。

  两人左右扑上把他扶着,鲁妙子长长吁出一口气,睁眼道:“扶我下去!”

  寇仲连忙跳了起来,探手书柜扳下开启地道的铁杆,“轧轧”声中,地下室入口现于眼下。

  鲁妙子道:“留给你们的东西和笔记我已包扎妥当,离开时可顺手取走。”

  两人扶着他进入地道,来到地室中,赫然发觉地室中间竟多了张石床,枕头被褥一应俱全,遂依鲁妙子指示把他搬上石床躺好。

  鲁妙子头靠木枕,两手交叠胸前,当两人为他盖上令人怵目惊心的大红绣被后,这垂危的老人叹道:“人生在世,只是白驹过隙,当你以为生命永远都不会到达尽头时,眨眼间便到了呼吸着最后几口气的时刻。”

  寇仲生出想哭泣的感觉,但偏是流不出半滴眼泪,坚定地道:“先生放心吧!我们会手刃阴癸派那妖妇,好为你出一口气。”

  鲁妙子摇头苦笑道:“你们量力而为吧!现在你们若遇上祝玉妍,和送死实在没有什么分别。况且现在我对她已恨意全消,若不是她,我也不能陪了青雅二十五年。更不知原来自己心目中最后只有她一个人。罢了!罢了!”

  两人你眼望我眼,都不知该说什么话才好。

  鲁妙子轻喘着道:“你们走吧!记着该怎么做了。”

  徐子陵骇然道:“先生尚未死呢!”

  鲁妙子忽然精神起来,微怒道:“你们想看到我断气后的窝囊模样吗?”

  两人不知如何是好时,鲁妙子软化下来,徐徐道:“你们每人给我叩三个头就走吧!我再撑不下去了。哈!死并非那么可怕的,不知待会会发生什么事呢?”

  两人把鲁妙子给他们的东西各自藏好后,颓然离开变得孤冷凄清的小楼。

  寇仲右手按着徐子陵肩膀,苦叹道:“老家伙可能是娘和素素姐外对我们最好的人。偏却学娘那样,相处不到几天就去了。”

  徐子陵想起素素,叹了一口气。

  寇仲道:“我们今晚走,还是明早才走呢?”

  徐子陵摇头道:“不!我们现在就走,留下来再没有什么意思!”

  寇仲心中现出李秀宁的倩影,耳朵里似仍回响着她叫自己忘了她的话,点头道:“好吧!取回井中月我们就设法溜掉。”

  室门在望时,兰姑迎面而来道:“你两人立即收拾细软,随场主出门。真是你们的荣幸呢!场主指定由你两人侍候她沿途的饮食!”

  两人愣然以对。

  ※※※

  黄昏时分,一行二十八人,驰出东峡,放蹄在广阔的平原迈进。

  除了寇仲和徐子陵这两个伙头大将军外,馥大姐和小娟也有随行,好侍候商秀珣的起居。其它都是飞马牧场的人,包括了执事级的梁治、柳宗道、许扬,和副执事级的骆方、梁治的副手吴言,一个四十来岁的矮壮汉子。

  另外还有两个分别叫商鹏和商鹤的老头儿,包括商秀珣在内,都尊称他们作鹏公和鹤公。

  两老很少说话,但双目神光如电,显是飞马牧场商姓族中元老级的高手。

  走了半天,寇仲和徐子陵仍不知商秀珣如此阵仗是要到那里去。

  寇仲和徐子陵负责驾驶唯一的马车,车上装的自是篷帐食物炊具等一类的东西。

  寇仲驱策着拉车的四匹健马,低声在徐子陵耳旁道:“弄完晚餐后我们就溜之夭夭,待他们饮饱食醉才走,也算仁至义尽了吧!”

  徐子陵笑道:“你不是精于地理吗?这个方向似乎是到竟陵去,仲少同意吗?”

  寇仲愣然片晌,苦笑道:“今趟算你跟得我多,修得地理学上少许道行,不过负责二十八个人伙食的生活并不好过,那及得我们游山玩水的到竟陵去呢。”

  徐子陵点头道:“那就今晚走吧!”

  ※※※

  到夜幕低垂,商秀珣才下令在一道小溪旁扎营休息,寇仲和徐子陵则生火造饭,忙个昏天昏地,幸好小娟施以援手,才轻松点儿。

  众人吃着他们拿手的团油饭时,都赞不绝口,使两人大有光采。

  骆方、馥大姐和小娟与他两人自成一局,围着篝火共?,别有一番荒原野趣的味儿。

  寇仲乘机问道:“我们究竟要到哪里去?”

  骆方愕然道:“没人告诉你们吗?今趟是要到竟陵去嘛!”

  徐子陵奇道:“竟陵发生了什么事呢?”

  骆方显是不知详情,道:“好象是有些要事的。”

  馥大姐低声道:“是竟陵方庄主派人来向场主求援,我们只是先头部队,其它人准备好就会来了。”

  寇仲和徐子陵对望一眼,均看到对方心中的惧意,因两人猜到同一可怕的可能性。

  那还有兴趣闲聊,胡扯了几句后,托词休息,两人躲到小帐幕内。

  寇仲伏在仰躺的徐子陵旁,低声道:“今趟糟透了,我们早该从婠婠这条线上联想到曲傲和老爹。”

  顿了顿续叹道:“还记得当年在荥阳沉落雁的庄院内,宋玉致向沉落雁通风报讯,说曲傲和老爹互相勾结,要暗杀李密吗?现在摆明老爹用的是美人计,婠婠肯定回了竟陵向方泽滔这情种庄主大编故事。只要她伸伸指头,方泽滔就要呜呼哀哉。”

  徐子陵直勾勾的瞧着帐顶,苦涩地道:“就算没有婠婠,方泽滔也非老爹手脚。最惨是一向与独霸山庄互为声援的飞马牧场,惨胜后元气大伤,根本无力援助竟陵,否则现在就不是二十八个人,而是上万战士组成的大军了。”

  寇仲透帐扫视外边围着篝火闲聊的商秀珣等人,低声道:“为今之计,就是全速赶往竟陵,趁婠婠未动手前,先一步把她宰掉。”

  徐子陵没好气道:“到时我们已筋疲力尽,那还有气力收拾婠婠。更何况就算我们在最佳状态,仍未可轻言取胜呢。最糟是不知她数说了我们什么坏话,兼之方泽滔又给这狐狸精蒙了眼迷了心,到时弄巧反拙,保证笑疼了那妖女的肚皮。”

  寇仲苦恼道:“这又不是,那又不是,该怎办才好呢?”

  徐子陵冷静地分析道:“这事是急不来的,若我是老爹,既已稳操胜券,索性把飞马牧场的人也引得倾巢而来,再在途中伏击,那就一下子把这整个地区的两大势力收拾,那时要北上或南下,都可悉随尊便。”

  寇仲像首次认识他般,心悦诚服地道:“你比我厉害多了,唉!不知为何我此刻的脑袋空白一片,人更浮躁不安,什么都想不到似的。那现在该怎办呢?”

  徐子陵坐起身来,淡淡道:“我不是比你厉害,而是心无罣碍,就像井中之水,能反映一切。你这小子自昨天见过李秀宁后,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若你仍是这么看不开,索性回乡耕田或开菜馆好哩!”

  寇仲呆了半晌,点头道:“教训得好,我确是很不长进,好吧!由这刻起,我要改过自新,以后再不想她。”

  略作沉吟后,续道:“所以今趟商秀珣率人往竟陵,可能早落在老爹或长叔谋算中,那就非常危险。”

  徐子陵欣然道:“你终清醒过来啦!”

  寇仲苦笑道:“只是清醒了些儿。以老爹谋定后动的性格,现在只须装出蠢蠢欲动的样子,就可把独霸山庄牵制至动弹不得,而飞马牧场则成劳师远征的孤军,噢,小娟来了!”

  两人连忙装睡。

  小娟的声音在外低唤道:“你们睡着了吗?场主找你们呢。”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13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八章 溪边夜话
  商秀珣有如天上下凡的女神,在夜风中衣袂飘飞,负手傲立,淡然道:“你们今晚弄的团油饭有极高的水准,令人满意。”

  寇仲和徐子陵连忙谦谢。

  这美女瞧往天上的星空,语调转冷道:“老家伙是否死了?”

  徐子陵黯然点头。

  商秀珣别过身去,背对他们,像是不愿被两人看到她的表情,好一会才道:“你两个陪我走走!”

  两人大奇,以此女一向的崖岸自高,孤芳独赏,这邀请实在太过不合情理。只好满肚狐疑的随在她身后。

  商秀珣在原野缓缓而行,星光月映下,她的秀发闪闪生辉,优雅的背影带着超凡脱俗和难以言表的神秘美。

  好一会商秀珣都没有说话。

  到了小溪边一堆沿溪散布的大石处,她停了下来,轻叹道:“坐吧!”

  寇仲忙道:“我们站着成了。”

  商秀珣自己拣了一块大石写意地坐下来,再道:“坐吧!”

  两人见她坐下,那还客气,各选一块平滑的石坐好。

  柳宗道等说话的声音在远处隐约传来。

  商秀珣轻轻道:“你们是否觉得我很横蛮呢?睡着了也要把你们弄醒来见我。”

  寇仲苦笑道:“你是我们的大老板,我们自然要听你的命令做人了。”

  商秀珣“噗吓”娇笑,入神的想了好半晌,微笑道:“这正是我爱和你两个小子说话的原因,因为你们只当我是个老板,而不像其它人般视我为至高无上的场主。最妙是我知道你们有很多事瞒我骗我,而我偏没法抓到你们的痛脚。”

  两人大感尴尬。

  徐子陵道:“场主认为我们在什么事情上有瞒骗之嫌?”

  商秀珣娇媚的摇了摇螓首,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转,望往夜空,柔声道:“我也不大知道。但总感到你们两人很不简单。娘常说鲁妙子聪明绝顶,生性孤傲,从来看不起人,所以一直没有传人。唉!人的性格是不会改变的,他为何这么看得起你们呢?”

  寇仲耸肩道:“此事恐怕要他复活过来才知道了!”

  商秀珣淡然道:“又是死无对证!他究竟传了你们什么东西?起程前我曾到他的小楼走了一趟,这可恨的老家伙什么都没留下来!”

  徐子陵沉声道:“鲁先生的巧器都成了陪葬品,与他长埋地下。”

  商秀珣美目深注的朝他瞧来,淡淡道:“他没有东西留给你们吗?”

  寇仲道:“只有几本记录他平生之学的笔记,场主要过目吗?”

  商秀珣摇头道:“我不要碰他的东西。”

  两人放下心来,暗忖这就最好了。

  商秀珣忽然道:“骗人!”

  两人吓了一跳,心想若她要搜身,只好立即翻脸走人。

  商秀珣嘴角逸出一丝笑意,扫视了他们几遍,平静地道:“这是不合情理的。老家伙发明的东西均为江湖上千金难求的宝物,他既看中你们,怎会吝啬至此。不过,我亦不会探究此事,让老家伙到九泉之下仍要笑我。”

  两人暗里松了一口气,脸上当然不露出丝毫痕迹。

  商秀珣忽又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我的心有点乱,你们随便找些有趣的事说说好吗?”

  美人儿场主竟软语相求,两人均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徐子陵忽然道:“不若我给场主起一支卦,看看为何场主会有心乱的情况发生。”

  寇仲心中叫绝。

  商秀珣大讶道:“你懂术数吗?”

  徐子陵昂然道:“刚跟鲁先生学来的。”怕她拒绝,忙依鲁妙子教的方法举手起了一课六壬,捏指一算后正容道:“此课叫‘蒙厄’,场主之所以会心乱,皆因局势不明,陷阱于途之故。”

  商秀珣愕然道:“似乎有点道行,就那么的七天八天,你便学晓这么艰奥的东西吗?”

  寇仲灵机一触道:“小晶是术数的天才,我却是兵法的天才,嘻!”

  商秀珣不屑地道:“你是脸皮最厚的天才,也不照照镜子。”

  寇仲哈哈笑道:“不要小觑老家伙的眼光,不信可考较一下我。”

  商秀珣先嗤之以鼻,接着沉吟道:“好吧!孙子兵法有八大精要,你给我说来听听。”

  寇仲从容不迫道:“兵书是死的,人是活的,不若让我为场主分析眼前形势,场主便不用因局势不明朗而心烦意乱。”

  商秀珣呆了半晌,最后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道:“说吧!”

  寇仲恭敬道:“今次场主率人往竟陵,是否因竟陵遣人来求救呢?”

  商秀珣凤目一寒,微怒道:“是否馥儿把这事泄出来的?”

  徐子陵不悦道:“大祸当前,场主仍斤斤计较于家法场规这等鸡毛蒜皮的琐事吗?”

  商秀珣呆了一呆,芳心中升起奇异的感觉,此刻的徐子陵那还有半点下人的味儿,一时间竟忘了斥责他。

  寇仲好整以暇地分析道:“江淮军今次西来,时间上拿捏得无懈可击,显是谋定后动……”

  商秀珣截断他道:“谁告诉你们犯竟陵的是江淮军呢?”

  寇仲得意洋洋的道:“若要人告诉才知道,就不是兵法的天才。有很多事不用眼看耳听,亦可由心眼心耳想得到。”

  顿了顿微笑道:“一向以来,竟陵的独霸山庄和我们场主你的飞马牧场,均是周围各大势力口边的肥肉。只不过此肉难哽,致无从入手吧!现在四大寇进犯我们牧场,而杜伏威则乘机兵胁竟陵,两者间若无微妙的关连,打死我都不会相信。”在商秀珣的眼中,两人就像变成另外两人般侃侃而谈,使她亦不禁听得入神,忘了他们地位资格的问题,皱眉道:“你对江湖的形势倒相当熟悉,但为何你竟能猜到杜伏威只是在竟陵城外按兵不动,而不是围城猛攻呢?”

  说到最后两句,语调转厉,玉容现出怀疑的神色。

  徐子陵淡淡道:“围城只是下着,杜伏威纵横长江,乃深谙兵法的人,怎会舍一石二鸟之计而不用,试想假若牧场大军未到而竟陵已破,那时场主惟有退守牧场,再联络四方城乡,严阵以抗。杜伏威再要扩大战果,就难比登天了。”

  商秀珣娇躯微颤,沉吟不语,露出深思的表情,显为徐子陵之言语所动。

  寇仲沉声道:“场主今次仓卒成行,说不定正中杜伏威引蛇出洞的奸计……”商秀珣倏地立起,冷然道:“你两人回去睡觉吧!”

  言罢匆匆往找柳宗道等人商议去了。

  ※※※

  次晨起来,商秀珣把两人召到帐内,旁边尚有馥大姐和小娟,她神色凝重地道:“今趟算你两个立下大功,异日我自会论功行赏,现在改变行程,你两人和馥儿、娟儿随二执事折返牧场,知道吗?”

  两人暗中叫苦。

  寇仲皱眉道:“场主遣走我们,实属不智。”

  馥大姐和小娟同时失色,暗忖他们如此顶撞场主,是否不要命了。

  商秀珣的反应却没有她们想象中激烈,只是不悦道:“我何处不智,假设不给我说出个道埋来,保证你们有苦头吃。”

  寇仲从容道:“别忘了我们是……嘿!你明白啦!这样放着人才而不用,岂是聪明的决定。”

  商秀珣出奇地没有发脾气,叹道:“我不是不想把你们带在身边,只是此往竟陵,凶险难测,有起事来,我怎照顾得到你们呢?”

  寇仲压低声音煞有介事般道:“实不相瞒,我两兄弟其实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发生变故时自保绝无问题。嘿!你们笑什么?”

  馥大姐和小娟那忍得住,由偷笑变成掩嘴大笑。

  商秀珣也为之莞薾,没好气道:“凭你们那三脚猫般的功夫,有什么深藏不露可言,快依命而行,我没有时间花在你们身上了。”

  徐子陵忙道:“场主请再听几句话,我们身负鲁先生所传之学,对着老爹……嘿!老杜的大军时,必能派上用场……”

  商秀珣大嗔道:“恁多废话,待得你们将只学了几天的机关制出来时,早城破人亡了。”

  寇仲鼓如簧之舌道:“场主此言差矣,鲁妙子胸怀不世之学,其中之一名曰阵法,就像当年诸葛武侯在采石矶设的八阵图,学这种东西讲的是天分而非时间长短。例如小晶便一听就明,不信可着他露几句让场主听听。”

  商秀珣、馥大姐和小娟疑惑的目光落在徐子陵身上,他只好顺口胡诌道:“天数五、地数五,五数相得而各有合,嘿!够了吗?”

  寇仲加油添醋道:“这就叫天地五合大阵,能衍生变化而役鬼神,纵管对方千军万马,如入阵中,便要……哈哈……如入雾中了。”

  商秀珣半信半疑道:“你两个若改穿道袍,就成了两个尚未成年的妖道。”

  馥大姐和小娟见到两人被讥斥的尴尬样子,惟有苦忍着笑。

  寇仲见一计不成,又掐指一算道:“场主要遣我们回牧场,皆因怕我们小命不保。所以我立起一卦,此卦……唔……此卦名‘必保’,意思必能保住我们两条小命,包保毫发不损。”

  商秀珣哂道:“你何时又从兵法的天才变成术数的天才呢?”

  寇仲脸容不改,昂然道:“起卦乃最简单的基本功夫,靠的是诚心正意,心为本,数为用,所谓参天地而倚数,大衍之数五十,始于一备于五,小衍成十,大衍则为五十五,明乎其理,卦准如神。”

  他乃绝顶聪明的人,虽对术数兴趣不大,但旁听鲁妙子和徐子陵的谈论,怎都学到点皮毛,加上乱吹牛皮,倒也头头是道。

  商秀珣沉吟片晌,冷冷道:“你们为什么这么渴望到竟陵去呢?竟连性命都不顾?”

  徐子陵人急智生肃容道:“因为鲁先生看我们要学以致用,为牧场尽力。”

  寇仲续道:“他临终前还说我们不但非是夭折短命之相,且还福缘深厚,所以可放手闯一番事业出来。”

  两人惯了一唱一和,听得商秀珣都玉容微动,问道:“你们的卦是否可预知吉凶?”

  寇仲脸不改容道:“这个当然。有什么事要知道的,找小晶掐指一算便成了。”

  徐子陵心中恨不得揍一拳寇仲,表面却只好摆出天下第一神算的样子,肯定地微笑点头。

  商秀珣好象经过很大努力才说服了自己般,没精打采地道:“好吧!就让你们留下来试试看。有什么好歹时只好怪那老家伙看错相。你们做了鬼后切勿怨我没有警告在先。”

  ※※※

  众人继续行程。

  往竟陵去的由原先的二十八人变作二十人,还要分成四组,各采不同路线,而以沿途的城镇作会合点,为的自是要掩人耳目。

  商秀珣不知是因要借重他们的占卦能力,还是爱听两人胡扯,又或要亲自保护他们,编了徐子陵、寇仲与她同组,另外还有梁治、吴言,再加上商鹏、商鹤两大元老高手,实力以他们这组最强大。

  一行七人,扮成行旅,商秀珣更穿上男装,与商鹏、商鹤改坐到马车中。

  寇仲和徐子陵仍充当御者。梁治和吴言则扮成护院武士随车护驾。

  午后时分人马切入官道,朝竟陵西北的大城襄阳开去。

  道上人马渐增,商旅则结伴而行,以壮声势。只有江湖人物,才敢独来独往,又或两三个一起的往来道上。

  梁治堕后少许,向商秀珣报告道:“属下问过由襄阳来的人,听说此城现由当地大豪钱独关把持,此人擅使双刀,称霸襄阳,谁的账都不卖,管治得还可以。不过入城的税相当重,往来的商旅都颇有怨言。”

  商秀珣道:“我们定要在襄阳关门前入城,明早就可坐船下竟陵,虽多花上一天时间,却可教敌人摸不清我们的行程,仍是非常值得的。”

  寇仲和徐子陵心中恍然,知道商秀珣接受了他们的劝告,故在往竟陵的路线上弄点花样。

  商鹏的声音传来道:“不若由老夫先一步赶往襄阳,安排船只的事宜,在这天下纷乱的时刻,有时重金亦未必可雇到能载人马的大船。”

  商秀珣道:“鹏老请放心,秀珣已命许扬和骆方兼程赶往襄阳办理此事了!”商鹏赞道:“场主很细心呢。”

  梁治尚要说话时,急剧的蹄音从后传至。

  寇仲和徐子陵待要回头后望,梁治不悦喝道:“不要多事,快把车驶往一边去。”

  两人给他吓了一跳,忙把车子驶向道旁。

  一队三十多人似是江湖上亡命之徒的汉子,如飞般在他们身旁驰过,人人都别头朝他们打量。

  其中带头的一个年青的汉子还道:“像不像?”

  另一胖子答道:“理该不是!”

  接着旋风般消没在道路转弯处外。

  徐子陵和寇仲同时抹了把冷汗,原来这对话的两人正是“金银枪”凌风和“胖煞”金波。

  那天他们藏在瓦砾底下,听过两人说话的声音,所以立即认出他们来。

  后来他们想追去找他们试功力,却遇上了柳宗道等人,受雇到飞马牧场当厨子,想不到又在这里碰上他们。

  幸好没有给认出来,否则就麻烦透顶。

  他们到襄阳去干什么呢?

  梁治奇道:“这些是什么人?”

  商秀珣忽然道:“小晶!你给我起一卦看看他们是干什么的?”

  徐子陵无奈“掐指一算”,道:“他们在找两个人,其中充满兵凶战危的味儿。”

  吴言“啊!”一声后道:“那定是寇仲和徐子陵。这两个人把南方弄得天翻地覆,又身怀‘杨公宝库’的秘图,人人都希望能把他们擒下。”

  梁治点头道:“副执事所言有理。不过这两个家伙既能在千军万马中刺杀任少名,岂是易与之辈,这些人只是不自量力。”

  商秀珣沉声道:“寇仲和徐子陵年纪有多大,知否他们是什么模样吗?”

  吴言答道:“他们出道也有好几年,怕该有三十来岁吧!我听人说过他们长得粗壮如牛,脸目狰狞,一看就知非是善类。”

  两人一边心中大骂,另一边又对吴言非常感激。

  商秀珣默然片晌,才下令道:“继续赶路吧!”

  两人知又过了关,松了一口气。

  “呼!”

  鞭子轻轻打在马屁股上,马车重新驶上官道。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14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九章 冤家路窄
  襄阳位于汉水之旁诸河交汇处,若顺流而下,一天可到另一规模较小的城巿汉南,再两天使抵竟陵。

  自杨广被宇文化及起兵杀死后,激化了各地的形势。

  本已霸地称王称帝的,故是趁势扩张地盘,原为隋官又或正采观望态度的,则纷纷揭竿而起,成为一股股地方性的势力,保障自己的城乡家园。

  像襄阳的钱独关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双刀”钱独关乃汉水派的龙头老大,人介乎正邪之间,在当地黑白两道都很有面子,做的是丝绸生意,家底丰厚。

  炀帝死讯传来,钱独关在众望所归下,被当地富绅及帮会推举为领袖,赶走了襄阳太守,自组民兵团,把治权拿到手上。

  钱独关虽自知没有争霸天下的实力,但际此风起云卷,天下纷乱的时刻,亦可守着襄阳自把自为,不用看任何人的面色。在李密、杜伏威、李子通等各大势力互相对峙的当儿,他更是左右逢源,甚至大做生意,换取所需,俨如割地为王。

  黄昏时分,商秀珣一众人等在城门关上前赶至襄阳,以黄澄澄的金子纳了城门税,进入城内。

  襄阳城高墙厚,城门箭楼岳峨,钟楼鼓楼对峙,颇具气势,未进城已予人深刻的印象。

  入城后,众人踏足在贯通南北城门的大街上,际此华灯初上的时刻,跨街矗立的牌坊楼阁,重重无际,两旁店铺林立,长街古朴,屋舍鳞次栉比,道上人车往来,一片太平热闹景象,使人不由浑忘了外间的烽烟险恶。

  街上不时有身穿蓝衣的武装大汉三、五成群的走过,只看他们摆出一副谁都不卖账的凶霸神态,便知是钱独关的手下。

  街上几乎看不到有年经妇女的踪迹,偶有从外乡来的,亦是匆匆低头疾走。

  许扬、骆方和其它人早已入城恭候多时,由骆方把他们接到一间颇有规模的旅馆,安顿好后,寇徐两人留在房里等候商秀珣的指示。

  寇仲低笑道:“刚才幸好是坐着,又穿上马夫的衣服,否则以我们的丰度,说不定会给凌风和金波那两个混蛋认出来。”

  徐子陵没好气道:“你是否自恋成狂呢?一天不赞赞自己就浑身不舒服似的。”

  寇仲笑嘻嘻道:“什么都好吧!我只是想把气氛搞活点。唉!今趟到竟陵去,只是想起婠婠我已心如铅坠,心烦得想大哭一场,何况尚有老爹要应付呢!”

  徐子陵呆坐床沿,好一会才道:“你终于要与老爹对着干了,有什么感受?”寇仲颓然坐到门旁的椅子里,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道:“我知他今趟再不肯放过我们,但若有机会,我仍会放过他一次,好两下扯平,谁都不欠谁的。”

  徐子陵点头道:“这才是好汉子,了得!”

  寇仲叹道:“不过今次休想有做好汉子的机会。无论单打独斗,又或战场争雄,我们仍差他一截。江淮军是无敌雄师,岂是四大寇那些乌合之众可以比拟。”

  徐子陵沉吟道:“美人儿场主把柳宗道遣回牧场,究竟有什么作用呢?”

  寇仲笑道:“徐妖道掐指一算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吗?”

  徐子陵莞尔道:“真是去你奶奶的,有机会便坑害我。”

  寇仲捧腹大笑时,骆方拍门而入道:“我们已在这里最大的馆子家香楼二楼订了两桌酒席,随我去吧!”

  两人大感愕然,想不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商秀珣仍不忘讲究排场。

  ※※※

  家香楼分上、中、下三层。

  三楼全是贵宾厢房,若非熟客或当地的有头脸人物,根本不接受预订。

  飞马牧场这些外来人,只能订二楼和楼下的台子,还须许扬买通客栈的掌柜,由他出脸安排才办得到。

  商秀珣不但穿上男装,还把脸蛋涂黑少许,又黏上二撇须子,一副道学先生的样儿,模样虽引人发噱,但总好过显露出她倾国倾城的艳色。

  寇仲和徐子陵见到她的怪模怪样,差点为之绝倒,忍得都不知多么辛苦。

  商秀珣出奇地不以为忤,只微微一笑,便和梁治领头先行。

  一众人等分成数组,沿街漫步。

  商鹏、商鹤两个老头儿负责押后。

  寇仲和徐子陵心里明白已愈来愈多人认识他们,只好把小厮帽子拉低盖眼眉,又弯腰弓背,走得都不知多么辛苦。

  旁边的骆方奇道:“你们为何变得这么鬼鬼祟祟的?”

  寇仲避开了一群迎面走来、满脸横肉的江湖恶汉,煞有介事道:“场主也要装模作样,我们作下人的更要掩蔽行藏了,对吗?”

  蓦地左方一阵混乱,行人四散避开,竟有两帮各十多人打将起来,沿街追逐,刀来剑往。

  骆方分了心神,扯着两人躲往一旁。

  商秀珣负手而立,似是兴致盎然的旁观血肉飞溅的恶斗。

  寇仲大惑不解地对骆方和徐子陵道:“你们看,那些不是钱独关麾下的襄汉派的人吗?为何竟袖手旁观,不加干涉?”

  徐子陵瞧过去,果然见到一群七、八个的蓝色劲装大汉,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不但作壁上观,还不住指指点点,看得口沫横飞,兴高采烈。

  骆方却不以为奇,道:“这是钱独关的规矩,只要不损及他的利益,对江湖一切斗争仇杀都采取中立态度,何况即使要管,也管不得这么多呢?”

  寇仲咋舌道:“这还有王法吗?”

  徐子陵苦笑道:“早就没有王法了。”

  寇仲双目厉芒一闪,没再说话。

  此时胜负已分,败的一方留下几具尸体,逃进横巷里。

  襄汉派的蓝衣大汉一拥而上,拖走遗尸,瞬眼间街道又回复刚才热闹的情况,使人几疑从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寇仲和徐子陵均感骇然,骆方却是一副见怪不怪、若无其事的样子。

  过了一个街口,家香楼的大招牌遥遥在望,对街传来丝竹管弦、猜拳赌酒的声音。

  寇仲别头瞧去,原来是一座青楼,只见入口处堆满了人,非常热闹。

  四、五个流氓型的保镖,正截查想进去的客人,不知是否要先看过来人的囊内有没有足够的银两。

  寇仲不由驻足观看,想起自己和徐子陵每趟闯入青楼,都没什么好结果,禁不住心中好笑时,三个人成品宇形的朝他撞来。

  他不敢显露武功,只以平常步伐移往一旁,就在此刻,其中一人探手往他怀里摸来。

  寇仲心中大乐,暗忖你对我这专扒人银袋的老祖宗施展空空妙手,便如在鲁班门前舞大斧,于是施展出翟让麾下首席家将屠叔方真传的截脉手法,一把扣住对方脉门。

  那人想要挣脱,给他送进一注真气,立时浑身麻木。

  另两人见事败,慌忙窜逃。

  “你弄痛我呢!”

  寇仲定睛一看,原来扣着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还长得眉清目秀,不似匪类。

  寇仲想起扬州当年的自己,心中一软,左手取出一绽金子,塞进他手里,低声道:“你的扒手功夫这么低劣,以后都不要干哩!”

  少年呆若木鸡的瞧瞧他,又看看手上的金子,眼中射出感激的神色。

  前面的骆方回头叫道:“小宁快来!”

  寇仲拍拍他肩头,急步赶上了骆方和徐子陵。

  ※※※

  三人登上二楼,商秀珣等早坐下来,占了靠街那边窗子旁五张大台的其中之二。

  整个二楼大堂闹哄哄的挤满了各式人等,惟只靠街窗正中的那张大桌由一人独据。

  此君身型雄伟,只瞧背影已可教人感到他迫人而来的慑人气势。

  寇仲和徐子陵同时色变,心中叫苦,这人化了灰他们都认得是跋锋寒的背影。无论伙计或其它客人,似乎对这年轻高手一人霸占此桌一事习以为常,连异样的眼色神态都欠奉。

  两人正不知应否立即掉头溜走,以免被他揭破身分时,跋锋寒已回头过来,对他们展露出一个大有深意的暧眛笑容。

  接着他的目光往商秀珣投去,脸露讶色。

  骆方亦在瞪着跋锋寒,这时猛扯两人,低喝道:“不要在这里阻塞信道,除非想闹事,来吧!”

  两人无奈随他到跋锋寒隔邻的一桌坐下,也学他般背对着后方正中的楼梯口,寇仲和跋锋寒只隔了半丈许远,也隔断了跋锋寒望往坐在靠角那桌的商秀珣的视线。

  跋锋寒桌面放了一壶酒,几碟小菜,但看去那些?菜显是全未碰过,只在自斟自饮,一派悠闲自得的高手风范。

  剑子放在桌边,却不见他的佩刀。

  商秀珣俯前少许,朝跋锋寒回瞧过来,秀眸射出动容之色,显是被跋锋寒完美野逸和极具男子气概的容颜体型震撼了。

  与商秀珣同桌的梁治、许扬、吴言、商鹤、商震等人当被跋锋寒锐利得如有实质的目光扫过时,无不心生寒气,暗呼厉害,想不到会遇上这种罕有的高手,还是这么年轻,却不知他是何方神圣。

  蓦地街上有人大声喝上来道:“跋锋寒下来受死!”

  整个酒楼立时逐渐静了下来,却仍有“又来了呢!”“有热闹看了”诸如此类的大呼小叫此起彼落,到最后静至落针可闻。

  寇仲和徐子陵讶然瞧去,只见楼下对街处高高矮矮的站了四个人,个个目露凶光,兵器在手,向坐在楼上的跋锋寒叫阵。

  商秀珣等无不动容。

  跋锋寒这来自西域的高手,这两年来不断挑战各地名家高手,土豪恶霸,未尝一败。甚至仇家聚众围攻,仍可从容脱身,早已轰传江湖,与寇仲、徐子陵、侯希白、杨虚彦等同被誉为当今年青一辈最出类拔萃的高手,获得最高的评价。

  在武林人士的眼中,寇仲和徐子陵自成功刺杀任少名后,声望才勉强追上其它三人,但却要加起来作数,不像其它三人般被许是能独当一面的高手。

  那叫阵的四个人都是一式黑衣劲装,年纪介乎三十至四十间,高个子手提双钩,另三人均是用刀,面容凶悍,使人感到均非善类。

  骆方低声道:“看到他们襟头绣的梅花标志吗?这四个是梅花门的头领,与老大古乐并称梅花五恶,手下有百多儿郎,专门打家劫舍,无恶不作,不知是否老大给宰了,现在前来寻仇。”

  这时高个子大喝道:“跋小贼你给我滚下来,大哥的血债,须你的鲜血来偿还。”

  寇仲向骆方竖起拇指,赞他一猜便中,令骆方大感飘飘然的受用。

  跋锋寒好整以暇的提壶注酒,眼都不望向梅花五恶剩下来的那四恶,微笑道:“你们凭什么资格要我滚下来,你们的老大不用三招就给我收拾了,你们能捱一招已会令我很感意外。”

  像是知道商秀珣正凝神瞧着他般,别过头来,举杯微笑向她致敬。

  商秀珣有点不自然地避开他的目光。

  一声暴喝,有若平地起了个焦雷,其中一恶斜冲而起,便要扑上楼上来。

  跋锋寒冷哼一声,目光仍凝注在商秀珣侧脸的轮廓,持杯的左手迅快无伦的动了一动,杯内的酒化成酒箭,快如闪电的朝欲跃上楼来的敌人疾射而去。

  那人脚刚离地,喝声未止时,酒箭准确无误地刺入他口内。

  那人全身剧震,眼耳口鼻全喷出鲜血,张大着口往后?跌,当场毙命。

  整个二楼的人都站了起来,哄动如雷。

  以酒化箭杀人,杀的还是横行一方的恶霸,众人尚是第一次亲眼目睹。

  飞马牧场诸人亦无不震动。

  只有寇仲和徐子陵两人仍若无其事的举杯喝茶。

  其它三恶大惊失色,凶焰全消,抬起死者的尸身,立即抱头鼠窜,万分狼狈,惹来楼上街外观者发出嘲弄的哄笑声。

  跋锋寒像做了最微不足道的事般,继续喝酒,不一会酒楼又回复前状,像刚才街上两帮人马恶斗后般,就若从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寇仲和徐子陵此时听到后面一桌的食客低声道:“这是第七批嫌命长的傻瓜了,算他们走运,今早那几个来时比他们更有威势,却半个都不能活着离开。”

  酒菜来了。

  寇仲和徐子陵那还有兴趣理跋锋寒,又见他不来惹他们,遂放怀大嚼。反倒是一向嗜吃的商秀珣不知是否受了跋锋寒影响,显得心事重重,吃了两片黄鱼便停了筷箸。

  商鹏和商鹤两个老家伙则不时朝跋锋寒打量。

  忽地一把声音在登楼处响起道:“我要那两张台子!”

  伙计的声音愕然道:“但客人还未走呢!”

  寇仲和徐子陵骇然互望,心知不妥。皆因认得这正是曲傲大弟子长叔谋可恶的声音。

  今趟他肯定是冲着商秀珣等人而来的。

  飞马牧场一众人等显然亦知道长叔谋是谁,除商秀珣和鹏鹤两个老家伙外,都露出紧张戒备的神色。

  两人当然不敢回头张望,心想对方是有备而来,能全师而退已属万幸。

  跋锋寒似是想得入神,全不埋身后正发生的事。

  十多人的足音迫至寇仲和徐子陵身后,一把女声叱道:“这两张台子我们征用了,快走!”

  正是曾与徐子陵交过手的铁勒美女花翎子的声音。

  由于寇徐二人背向他们,故尚未知道有这两个大仇家在场。

  跋锋寒像醒了过来般,哈哈笑道:“曲傲教出来的徒弟,都是这么横行霸道的吗?”

  后面那两台客人,听到征用他们台子的竟是曲傲的徒弟,登时驯如羔羊的仓皇逃命。

  长叔谋来到寇仲和徐子陵身后的一桌,故意背窗坐下,他后面不足半丈处就是寇徐两人,左边的跋锋寒和右边的商秀珣,离他亦不过丈许距离,形势怪异。

  其它长叔谋方面的高手纷纷入座,刚好也是二十人,庚哥呼儿和花翎子分坐长叔谋左右两张椅子。

  长叔谋瞧着伙计手震脚颤的为他们清理执拾台上留下来的残羹饭菜,平静地道:“我长叔谋在敝国时早听过跋兄大名,心生向慕,恨不得能有机会请教高明,未知跋兄这两天可有空闲,那大家就拣个时间地点亲热一下好吗?”

  跋锋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手掷在他和长叔谋间的地上。

  “当啷!”

  瓷杯破碎,撒满地上。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心中大奇,跋小子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竟在这当口这么的帮他们手!

  跋锋寒淡然自若道:“择日不如撞日,我明天便要离城,就让我跋锋寒瞧瞧长叔兄得了曲傲多少成真传。”

  全场人人停筷,数百道目光全投在长叔谋身上,看他如何反应。

  庚哥呼儿和花翎子勃然色变,正要发难,长叔谋挥手阻止,发出一阵声震屋瓦的长笑声。

  楼内识货者无不动容,听出他的笑声高而不亢,却能令人耳鼓生痛,显示出内外功均到了化境。

  笑声倏止。

  长叔谋身上白衣无风自动,登时生出一股凛例杀气,漂亮的脸容泛起温柔的笑意,摇头叹道:“真是痛快,不过我现在身有要事,跋兄可否稍待一时。”

  接着对在一旁手足无措的伙计喝道:“给我依后面那两台飞马牧场朋友吃的?菜再来两桌,去!、”

  伙计慌忙走了。

  商秀珣知道敌人随时出手,向众人打了个且战且走的手号。

  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长叔谋一派吃定了他们的态度,必有所恃,说不定楼下楼外尚有伏兵。

  不过只是长叔谋三师兄妹,本身已拥有强大的实力。

  其它十七个铁勒高手,人人神气内敛,冷静如恒,明眼人都看出绝不好惹。

  楼内鸦雀无声,更没有人肯舍热闹不看而离开,都在静候跋锋寒的回答。

  寇仲和徐子陵瞧往街下,发觉本是人来人往的大道,这时变得静如鬼域,店铺都关上了门,漫无人迹。登时醒悟到长叔谋对付飞马牧场的行动,是得到了钱独关的默许,不禁大为懔然。

  跋锋寒的声音响起道:“这真是巧极了,我也想先与来自飞马牧场的两位朋友处理一些私人恩怨,长叔兄亦可否稍候片刻。”

  商秀珣、长叔谋两路人马同感愕然。

  寇仲和徐子陵知道是丑妇须见家翁的时候了,对视苦笑时,跋锋寒忽地自言自语道:“君瑜为何会迟来了呢?”

  寇仲和徐子陵大吃一惊,心想若碰上傅君瑜,岂非糟糕之极。

  商秀珣的目光来到他们身上,寒芒烁闪。

  寇仲终于开腔,叹了一口气道:“长叔兄既失了金盾,目下用的究竟是铁盾、铜盾、木盾、革盾,还是烂盾呢?”

  此话如奇峰突出,长叔谋首先骇然大震,回头瞧往寇仲,难以置信地瞪着两人。

  骆方更是吓了一跳,与其它人金睛火眼的狠盯着他们。

  寇仲别转头向长叔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还扬手招呼,“喂”了一声才道:“你中计啦!婠婠和我们是私下勾结好的,否则你这傻瓜今天怎会送上门来受刑。哈!真是好笑。”

  接着指着他挂在背后的两个新盾捧腹道:“原来是铁盾,哈!竟忽然变穷了!”

  又朝狠狠瞧着他的商秀珣眨眨眼睛道:“场主大人有大量,我两兄弟会将功赎罪的!”

  除有关者外,其它人都听得一头雾水,弄不清楚寇仲与徐子陵是何方神圣?不过只看长叔谋等仍不翻脸动手,便知此两人大有来头。

  花翎子娇笑道:“该我们说有趣才对,便让本小姐看看你两个小子如何立功。”

  话毕两把短刃,同时由袖内滑到手上去。

  跋锋寒喝道:“且慢!”

  一句话,又把剑拔弩张的气氛暂且压住。

  庚哥呼儿早对跋锋寒看不顺眼,冷笑道:“跋兄不是要来管闲事吧?”

  跋锋寒哂道:“管或不管,要看看本人当时的心情,但若连稍候片刻的薄脸都不予在下,便莫怪在下要插上一脚了。”

  以长叔谋一向的骄横自负,亦不愿在对付飞马牧场的高手和寇徐两人的同一时间,再树立跋锋寒这劲敌。

  他乃提得起放得下的枭雄人物,背着寇仲舒服地挨坐回椅内,拍台喝道:“还不把酒菜端上来!”

  商秀珣银铃般的笑声响了起来,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接着从容道:“素闻跋兄刀剑相辉,能否让秀珣一开眼界呢?”

  包括跋锋寒在内,各人均感愕然,不明白她为何节外生枝,忽然主动挑战跋锋寒。

  徐子陵却有点明白她的心情,既气恼给他两人骗倒,更恨跋锋寒在这等时刻插入来和他两人算旧账,使长叔谋能得渔人之利。

  他这时别过头朝跋锋寒瞧去。

  跋锋寒亦刚向他望来,两人目光一触,像同时亮起四道电光般在空中凌厉交击。

  徐子陵脊挺肩张,气势陡增,露出一股包括寇仲在内,从未有人见过的慑人风采,好整以暇的斜兜了跋锋寒一眼,微笑道:“跋兄的刀子是否断了?”

  跋锋寒大讶道:“徐兄真的猜中了,十天前在下遇上前所未有的高手,致佩刀断折,徐兄是如何猜得的?”

  “徐兄”两字一出,登时引起嗡嗡议论之声,这时谁都猜到这两“兄弟”是手刃任少名的徐子陵和寇仲了。

  商秀珣露出极气恼的神色,狠狠地在台底下跺足生嗔。但芳心又隐泛惊喜,矛盾之极。

  梁治、骆方等,仍是呆瞧看两人,心中惊喜参半。

  寇仲见跋锋寒说起遇上前所未见的强手时,眼内射出复杂无比的神色,又似是回味无穷,心中一动道:“这有什么难猜的,我们还知道跋兄所遇的那对手是美丽得有似来自天上的精灵,芳名婠婠,哈!对吗?”

  跋锋寒哑然失笑道:“对!哈!不过寇兄只猜对了一半,她确长得出奇的的美丽,但却非什么婠婠,而是独孤阀有史以来最出色的女高手。”

  寇仲和徐子陵同时失声道:“独孤凤?”

  今次跋锋寒亦愕然以对,讶然道:“你们也和她交过手吗?”

  长叔谋插入奇道:“那跋兄是否算输了一仗呢?为何我从未听过此女?”

  寇仲哂道:“你未听过有何稀奇,跋兄不也是茫不知婠婠妖女是谁吗?”

  长叔谋不悦道:“我在和跋兄说话,那到你来插口。”

  寇仲正要说话,商秀珣娇喝道:“何来这么多废话,都给我闭嘴。跋锋寒,让我看你的剑会否比你的刀更硬。”

  全场再次肃静下来。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15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十章 奇招挫敌
  跋锋寒尚未有机会说话,傅君瑜的声音在登楼处响起道:“为什么人人都静了下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她的出现就像忽来忽去的幽灵鬼魅,楼上虽不乏会家子,却没人听到踏上楼梯应发出足音。

  事到临头,寇仲和徐子陵反抱着兵来将挡,随机应变的夷然态度。

  跋锋寒长身而起,笑道:“君瑜终于来了,我等你足有五天哩!”

  傅君瑜一边行来,目光一边巡视全场。

  这高丽美女内穿绛红武士服,外盖紫红披风,衬得肌肤胜雪,艳光四射,夺去了花翎子不少风光。

  不过若商秀珣肯以真面目示人,即使傅君瑜这么出众的美女,亦要略逊颜色。傅君瑜的目光首先落在花翎子处,接着移往长叔谋,讶道:“竟是铁勒的长叔谋。”

  长叔谋起立施礼道:“原来是弈剑大师傅老的高足君瑜小姐,长叔谋这厢有礼了。”

  长叔谋这么站起来,挡着了傅君瑜即要射向寇仲和徐子陵的视线。

  跋锋寒趁机对寇徐两人作了个无奈的摊手姿势,配合他脸上的苦笑,清楚表示出“我早惊告了你们,你们却偏不知机早走早着,现在可不能怪我。”的讯息。

  傅君瑜止步回礼道:“原来是‘白衣金盾’长叔谋兄,君瑜失敬。”

  两人这般客气有礼,更教旁观者对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摸不着头脑。

  傅君瑜礼罢朝恭立迎迓的跋锋寒走去,眼角到处,蓦然见到徐子陵和寇仲两人,一震停下。

  两人忙离座而起,齐声叫道:“瑜姨你好,小侄儿向你请安!”

  除跋锋寒仍是一脸苦笑外,其它人更是愣然不解。

  傅君瑜凤目射出森寒的杀机,冷然道:“谁是你们的瑜姨,看剑!”

  “铮!”

  宝剑出鞘。

  此时傅君瑜离最接近她的徐子陵只丈许距离,宝剑一振,立时化作十多道剑影。

  就在剑势欲吐未吐时,徐子陵冷喝一声,跨前半步,竟一掌切在两人间的空处。

  这么简单的一记劈切掌法,令目睹过程的每一个人,都生出一种非常怪异但又完美无瑕的感觉。

  首先,徐子陵使人感到这一劈聚集了整个人的力量,但偏又似轻飘无力,矛盾得无法解释。

  其次,众人明明白白看到他动作由开始到结束的每一个细节,可是仍感到整个过程浑然天生,既无始又无终,就像苍穹上星宿的运行,从来没有开头,更没有结尾,似若鸟迹鱼落,天马行空,勾留无痕。

  第三就是当他一掌切在空处时,傅君瑜迫人而来的剑气像是一下子给他这一掌吸个干净,剩下的只余虚泛的剑影,再不能构成任何杀伤力。

  大行家如跋锋寒、长叔谋、商秀珣之辈,更清楚看出徐子陵这一步封死了傅君瑜剑法最强的进攻路线,时间位置拿捏得天衣无缝。

  旁观者无不动容。

  傅君瑜闷哼一声,一时竟无法变化剑势,还要收剑往后退了半步,俏脸血色尽退,骇然道:“弈剑之术?”

  众人更是瞠目结舌。

  要知奕剑之术乃高丽奕剑大师傅采林纵横中外的绝技,身为傅采林嫡传弟子的傅君瑜自然是个中高手。所以这句话若换了是徐子陵向傅君瑜说的,人人只会觉得理所当然,现在却是掉转过来,怎不教旁人大惑难解。

  徐子陵傲然卓立,低垂双手,微微一笑,说不尽的儒雅风流,孤傲不群,恭敬地道:“还得请瑜姨指点。”

  傅君瑜美眸杀机更盛。

  寇仲心知要糟,人急智生,忽地大喝一声:“长叔谋看刀!”

  井中月离鞘而出,划向站在桌旁的长叔谋。

  黄芒打闪,刀气漫空。

  商秀珣“啊”的一声叫起来,想不到此刀到了寇仲手上,竟能生出如此异芒。长叔谋那想到寇仲会忽然发难,最要命是对方随刀带起一股螺旋的刀劲,使他除了由台底或台面退避外,再无他途。

  不过这时已无暇研究为何寇仲会功力突飞猛进,又能发出这种闻所未闻比之宇文阀之冰玄劲更为古怪的气劲。

  冷喝一声。

  双盾来到手中,沉腰坐马,在剎那间凝聚起全身功力,右盾先行,左盾押后,迎往寇仲这有若神来之笔,妙着天成的一刀。

  同桌的庚哥呼儿、花翎子和其它七个铁勒高手,全被寇仲的刀气笼罩其中,他们的应变能力均逊于长叔谋,仓卒下自然只有离桌暂避。

  一时椅翻人闪,鸡飞狗走。

  这一刀果如寇仲所料,同时震慑了傅君瑜,使她知道若没有跋锋寒之助,根本无法独力对付两人,那自然不会鲁莽出手。

  跋锋寒的眼睛亮了起来,刚才徐子陵的一掌固是千古妙着。但纯是守式,不但不会惹起人争胜之心,还隐隐有使人气焰平静下来之效,颇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感觉。

  但寇仲这一刀全是进手强攻的招数,激昂排荡,不可一世,似若不见血绝不会收回来的样子。登时使这矢志要攀登武道顶峰的高手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

  “当!”

  寇仲的井中月劈在长叔谋的右盾上。

  一股如山洪暴发的螺旋劲气,像千重涡漩翻滚的暗浪般一下子全注进铁盾内。长叔谋身子再沉,使出曲傲真传的“凝真九变”奇功,把体内先天真气在弹指间的时间变化了九次,堪堪挡架了寇仲侵来的螺旋异劲,也阻止了寇仲的真气要将盾子冲得成风车乱转般的情况。

  若换了是他以前的金盾,由于纲质特异,至刚中含有至柔,这次交锋必以不分胜负作罢。

  可是此盾日前才打制成器,钢粹更远不符长叔谋的理想,只是临时的代替品,便是另一回事了。

  场中只有他和寇仲两人明白,就在刀盾交击的一刻,盾子忽然成了两人真劲角力的所在。

  寇仲的劲力是要把盾子旋飞;而长叔谋却是要把盾子扭往不同方向,好抵消敌人狂猛的旋力。

  两股真劲交扯下,铁盾立时四分五裂。

  “当!”

  长叔谋左手盾迎了上来,挡开了寇仲的井中月。

  寇仲收刀回鞘,哈哈笑道:“再碎一个,打铁铺又有生意了,嘻!”

  庚哥呼儿等和另一桌的铁勒高手全怒立而起,人人掣出兵器。

  商秀珣一声令下,飞马牧场全体人亦离桌亮出武器,大战一触即发。

  附近七、八抬的客人见寇仲刀法厉害至此,均恐殃及池鱼,纷纷退避到远处,腾空了靠窗这边的十多张台子。

  长叔谋伸手阻止己方之人出手,瞧着右手余下来的铁盾挽手,随手?掉,哑然失笑道:“寇仲你懂否江湖规矩,这样忽然出手偷袭,算那一门子的好汉?”

  寇仲大讶道:“当日我和方庄主闲聊时,长叔兄不也是忽然从天而降,出手偷袭吗?那长叔兄算是那门子的好汉,我就是那门子的好汉了。”

  商秀珣明知此时不应该笑,仍忍不住“噗吓”娇笑,登时大大冲淡了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寇仲朝商秀珣抱拳道:“多谢场主捧场。”

  商秀珣狠狠的白了他一眼,配着那二撇胡子,实在不伦不类之极。

  长叔谋显是语塞,仰首连说了三声“好”后,双目凶光一闪,冷然道:“未知在下与跋兄那一战可否暂且押后呢?”

  这么一说,众人都知他出手在即,故须澄清跋锋寒的立场。

  跟前形势明显,只要跋锋寒和傅君瑜站在那一方,那一方就可稳操胜券。

  寇仲向徐子陵打了个眼色,暗示若跋锋寒不识相的话,就先联手把他宰掉,此事虽非轻易,却不能不试。

  跋锋寒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最后朝傅君瑜瞧去。

  傅君瑜则神情木然,好一会才道:“长叔兄无论如何解说,总是输了半招,依江湖规矩,长叔兄与这两人的恩怨亦好该押后。”

  见寇仲和徐子陵朝她瞧来,怒道:“我并非偏帮你们,只是不想你们死在别人手上罢了!还不给我……”

  寇仲怕她把“滚”字说了出来,那时才“滚”就太没威风,大声截断她道:“瑜姨请保重,我两兄弟对娘的孝心,苍天可作见证。”

  接着向梁治打了个眼色。

  梁治会意过来,向商秀珣躬身道:“此地不宜久留,场主请上路。”

  “啪!”

  商秀珣把两锭金子掷在台上,冷冷道:“今天由我飞马牧场请客!”

  说罢就在两堆铁勒高手间悠然步过,商鹏、梁治等众人相继跟随,在长叔谋等人的凶光注视下扬长去了。

  ※※※

  离开家乡楼,只见街上满布铁勒战士和襄阳城的人,幸好长叔谋权衡利害下,终没有下达动手的命令。但敌人当然不肯就此罢休。

  商秀珣下令放弃留在客栈的马匹行李,立即攀城离开。

  一路上商秀珣都对徐子陵和寇仲不瞅不睬,但也没有赶走他们的意思。

  其它人见商秀珣态度如此,连一向与他们颇有交情的骆方都不敢和他们说话了。

  许扬早已重金租下一艘货船,这时再加三锭金子,命船家立即启航。

  到船离码头,望江而下,众人才松一口气,颇有逃出生天之感。

  这艘船倒宽敞结实,还有七、八间供人住宿的舱房,在颇为尴尬的气氛下,许扬分了尾舱的房子给寇徐两人,又低声道:“场主在发你们的脾气,你两个最好想点办法,唉!想不到以二执事的精明,都看走了眼。”摇头长叹后,友善的拍拍两人肩头,径自到船尾吞云吐雾去了。

  寇仲低声对徐子陵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去起起那船家和三个船夫的底子。”

  寇仲去了找船家说话后,骆方见商秀珣、梁治、商鹏、商鹤等亦全到了舱内,便来到徐子陵旁道:“你们两个谁是那疤面大侠?”

  徐子陵正倚栏欣货月夜下的两岸景色,迎着拂来的晚风笑道:“疤面是真的,大侠却是假的,大家一场兄弟,多余话不用说了。”

  骆方感激地道:“我的小命可是拜徐兄所救。嘿!你的功夫真厉害,你真懂弈剑术吗?为何那么一掌劈空,都可以迫得那个婆娘后退呢?”

  徐子陵解释道:“道理其实很简单,无论任何招式,都有用老了的时刻,只要能捏准时间,先一步封死对方攻击和运劲的路线,在某一点加以拦截破坏,对方便难以衍生变化,成了缚手缚脚。若再勉力强攻,便等若以己之短,迎敌之强了。”骆方咋舌道:“这道理是知易行难,像那高丽女的剑法有若千变万化,看都看不清楚,而就算可看得清楚,亦难撄其凌厉的剑气。故我纵知得道理也没有用。”

  徐子陵安慰他道:“知道总比不知道的好。只要循着这目标苦练眼力和功力,终有一天会成功的。”

  骆方似是有悟于心时,寇仲回来了,欣然道:“该没有什么问题,舱尾原来有个小?房,我们乃糕点师傅,自该弄点花样让场主开心的。”

  徐子陵明白过来,道:“那来弄糕点的材料的呢?”

  寇仲凑到他耳旁道:“船家有几个吃剩的莲香饼,你明白啦!只要没有毒就行了。”

  ※※※

  “咯!咯!咯!”

  商秀珣的声音傅出道:“谁?”

  寇仲道:“小仲和小陵送点心来了。”

  商秀珣淡淡应道:“我不饿!不要来烦我!”

  寇仲向徐子陵作了个“有希望”的表情,陪笑道:“场主刚才只吃了一小点东西,不若让我把糕饼端进来放好,场主何时想吃,便有上等糕饼可供应景了!”

  “?嗦!”

  商秀珣拉开木门,露出天仙般的玉容,冷冷打量了两人一会后,转身便走。

  两人推门入房时,商秀珣背着他们立在窗前,虽仍是一身男装,乌黑闪亮的秀发却像一疋精致的锦缎般垂在香背后,充盈着女性最动人的美态。

  寇仲把那几个见不得人的莲香饼放在简陋的小木桌上,极为神气的一屁股坐下来,还招呼徐子陵坐下。

  商秀珣轻轻道:“为何还不走?”

  徐子陵把门掩上,苦笑道:“我们确不是有心瞒骗场主,而是……”

  商秀珣截断他道:“那晚杀毛燥的是谁?”

  寇仲虎目亮了起来,恭敬答道:“场主明鉴,那个人是小陵。”

  商秀珣缓缓转过娇躯,跺足嗔道:“真没理由的!我明明试过,却测不出你们体内的真气。”

  寇仲大喜道:“场主回复正常了。事实上我们用的方法极之简单,只须把真气藏在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窍穴内便成。”

  商秀珣倚窗皱眉道:“真气是循环不休,不断来往于奇经八脉之间,如何可聚存于某一窍穴呢?”

  寇仲抓头道:“原是这样的吗?但我们确可办到,婠婠妖女就更是高明。”

  商秀珣问道:“谁是婠婠。”

  徐子陵道:“这正是我们必须与场主详谈的原因,因此事至关重要,甚至牵涉到竟陵的存亡。”

  商秀珣缓缓来到桌旁,坐入徐子陵为她拉开的椅子里,肃容道:“说罢!”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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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重赏之下
  翌日正午时分,船抵竟陵之前另一大城汉南,近码头处泊满船只,却是只见有船折返,却没有船往竟陵的方向驶去。

  船家去了打听消息,却是众说纷纭。

  有人说有强盗封河劫船,有人说竟陵城给江淮军破了,甚至谓有水鬼在河道中凿船,总之人心惶惶,谁都不敢往前头开去。

  这船家当然不会例外,无论许扬等如何利诱,总不肯冒此风险。

  最后船家道:“不若我把这条船卖了给你们,让你们自行到竟陵去吧!”

  许扬等面面相觑,皆因无人懂得操舟之技。

  寇仲这时“挺身而出”,拍胸表示一切包在他身上。

  交易遂以重金完成。

  船家等携金欢天喜地走后,寇仲道:“我们的行李物资,全留在襄阳,现在既到汉南,不若先入城购备一切,最好能买十来把强弓,千来枝劲箭,有起事来,便不致处于捱打的局面了。”

  又道:“还有就是火油、油布等物。水战我最是在行,以火攻为上,故不可不备。”

  男装打扮的商秀珣怀疑地道:“你真的在行吗?”

  寇仲得意洋洋道:“你难道未听过我大破海沙帮的威猛战绩吗?若在水战上没有一点斤两,怎能大破海沙帮呢?”

  梁治虚心下问道:“那究竟还要买些什么东西呢?”

  寇仲见徐子陵在一旁偷笑,喝了他一声“有何好笑?”才逐一吩咐各人须买的东西。

  陈言、骆方等洗耳恭听罢,一哄而去,各自依命入城购物去了。

  寇仲见闲着无事,提议先到码头旁的酒家吃一顿。

  梁治摇头道:“现在时世不好,这艘船又是得来不易,你们去吧!我负责看守此船。”商鹏和商鹤亦不肯上岸。

  商秀珣见到寇仲期待的眼色,心中一软道:“好吧!”

  徐子陵待要说想回房歇歇,却给寇仲一把扯着去了。

  ※※※

  商秀珣步入酒楼,立即眉头大皱。

  原来里面挤满了三教九流各式人物,把三十多张台子全坐满了。

  商秀珣掉头便走。

  寇仲扯着她衣袖道:“场主放心,属下自有妥善安排。”

  商秀珣甩开他的手道:“要我和这些人挤坐一桌,怎都不成。要挤你们去挤个够吧!”

  寇仲笑嘻嘻道:“我都说你可以放心的了。场主的脾性我们自是清楚,先给我几两银吧!我立即变个雅座出来给你看看。”

  商秀珣没好气道:“你自己没有钱吗?”

  寇仲嬉皮笑脸道:“算是有一点点,但怎比得上场主的富甲天下呢?”

  商秀珣苦忍着英,抓了三两银出来放到他摊开的大掌上。

  寇仲取钱后昂然去了。

  商秀珣移到负手一旁的徐子陵处,轻柔地道:“我还未有机会谢你呢!”

  徐子陵知她指的是那晚并肩作战的事,微笑道:“那是一段难忘的回忆,该我谢你才对。”

  商秀珣“噗哧”娇笑道:“你和寇仲根本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真不明白你们怎会混在一起的。他可把小事都夸成大事来说,你却爱把大事说成微不足道的小事。”

  徐子陵道:“平时他会是你说的那种德性,但遇上真正的大事时却绝不胡闹,或者每一个人都有他的另一面吧!”

  商秀珣忽地俏脸微红,低声道:“我忽然感到很开心,你想知道原因吗?”

  徐子陵心中升起异样的感觉,讶道:“场主究竟为了什么事开怀呢?”

  商秀珣娇俏地耸肩洒然道:“根本没有任何原因。自我当了场主后,还是首次不为什么特别开心的事而开心,这情况在小时才有过,想不到今天却能重温儿时的感觉。”

  徐子陵点头道:“场主这番话实在发人深省,嘿!那小子成功了!”

  在重赏之下,被收买了的伙计特别为他们在靠窗处加开一张小台子,既不虞有人来搭坐,又可饱览汉水码头的景色。

  点了菜后,伙计打躬应喏的去了。

  商秀珣满意地道:“你倒有点门道,不过三两银子买来一张空台,却是昂贵了点。”

  寇仲微笑道:“只是一两银子。”

  商秀珣愕然道:“那另外的二两银呢?”

  寇仲想也不想,答道:“留待一会用来结账吧!你现在扮得像个身娇肉贵,脸白无须的贵介公子,这类付账粗活自该由我们这些随从来做。看!又有好那道儿的盯着你垂涎欲滴了。”

  商秀珣整块俏脸烧了起来,狠狠道:“你真是狗口长不出象牙来,可否说话正经和斯文一点。”

  徐子陵失笑道:“场主中计了。他是故意说这些话来分你心神,使你不会迫他把中饱私囊的银两呕出来,刚叫的酒菜何须二两银子那么多呢?”

  商秀珣欣然道:“真好!小陵在帮我哩!”

  转向寇仲摊大手掌娇嗔道:“拿回来!”

  寇仲一把拿着她娇贵的玉掌,低头研究道:“掌起三峰,名利俱全!”

  商秀珣赧然缩手,大嗔道:“你怎可如此无礼的。”

  寇仲嚷道:“不公平啊!刚才场主让小陵拉着手儿谈心,现在我们看看掌相都不行吗?”

  商秀珣大窘道:“人家那有啊!”眼角扫处,见徐子陵哑然失笑,醒悟过来,跺足道:“休想我再中你的奸计,快把侵吞的银两吐出来。”

  言罢自己却掩嘴笑个不停,惹得更多人朝她这俏秀无伦的公子哥儿瞧来。

  寇仲虎目寒芒亮起,扫视全场,吓得那些人忙又收回目光。

  商秀珣笑得喘着气道:“若你寇大爷急需银两,十锭八锭金子我绝不吝啬,何须偷扼拐骗的去谋取区区二两银呢?”

  寇仲吁了一口气,伸个懒腰微笑道:“摊大手掌讨钱的男人最没出息,用心用力赚回来的才最有种。”

  徐子陵听得心中一动。

  这两句话最能总括寇仲争霸天下的心境,垂手可得的他是不屑为之,愈艰难愈有挑战性的事他却愈是兴致勃勃,否则当年他已接受了杜伏威令人难以拒绝的提议了。

  商秀珣显是心情大佳,再不和寇仲计较,这时伙计端上饭菜,两人伏案大嚼,她却浏目窗外,瞧着从汉水边折返的船只道:“谁能告诉我竟陵发生了什么事呢?”

  寇仲嘴中塞满食物,却仍含糊不清的道:“一锭金子!”

  商秀珣失声道:“什么?刚才那二两银我还未和你计算,现在又想做没有出息的讨钱鬼吗?”

  寇仲一本正经的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你要消息,人家要金子,好公平啊!”

  商秀珣见他怪模怪样的,忍唆不住下横了他一眼,掏出一锭金子来,嘴上恶兮兮的道:“你倒说得轻松,一两银买张空台,一锭金买个鬼消息,还不知想赚金子的人是否胡说八道。”

  寇仲吞下食物,舒服地长叹道:“钱是用来花的,不花的银两只是废物。这是一个以钱易物的社会,假设用得其所,不但能使你舒服地享用一切,生活得多姿多采,还可为你赚得到名利和权势,甚至皇帝小儿的宝座。”

  商秀珣动容道:“原来你想学人争做皇帝,不过你现在花的都是我的钱哩!”徐子陵旁观者清,见寇仲施展浑身解数,逗得商秀珣乐不可支,大大减少了与两人间的距离,正是他争取这美女异日支持他的手段。

  寇仲忽然出人意表地长身而起,高举金子,大喝道:“谁能告诉我竟陵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锭金子就是他的了。”

  他的声音含劲说出,立即把嚣哗吵闹得像墟巿的所有声音压下去。

  人人目光射来,当见到他举在半空那黄澄澄的金子后,七成的人都嚷着“知道”,且轰然起立,场面哄动。

  “铮!”

  寇仲拔出井中月,轻轻一挥,宝刀闪电般冲天而起,刀锋深嵌入横梁处。

  刀子露在梁外的部分仍在颤震不休时,寇仲大喝道:“我就是割掉任少名鸟头的寇仲,若有人敢以胡言乱语来骗我,又或说的是人人都知道的消息,我就踢爆他娘的卵蛋。”

  这几句话后,登时所有人都坐了回去,再不哼声,就在此时,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汉才油然站了起来,说不尽从容自若。

  寇仲喝道:“你们继续吃饭,大爷不欢喜给人望着的!”

  众座客噤若寒蝉,各自埋首饭桌,谈笑的声音也大大降低了。

  寇仲指着那中年儒生道:“你过来!”

  接着大马金刀的坐下,向笑得花枝乱颤的商秀珣道:“有趣吧!这就是金子配合刀子的威力了。”

  商秀珣白了他娇媚的一眼,低骂道:“满身铜臭的死恶霸。”

  芳心同时升起异样的感觉。

  一向以来,她在飞马牧场都是高高在上,不要说会被人作弄或逗玩,连想吐句心事话的都找不到。偏是跟前这小子,每能逗得自己心花怒放,兼又羞嗔难分。

  这确是新鲜动人的感觉。

  禁不住瞥了徐子陵一眼,他正露出深思的神色,又是另一番扣动她心弦的滋味。

  中年儒生来到台旁,伙计慌忙为他加设椅子,还寇爷前寇爷后的惟恐侍候不周。

  伙计退下后,寇仲将金子放在儒生跟前,淡淡一笑道:“先听听你凭什么资格来赚这金子。”

  儒生微笑道:“在下虚行之,乃竟陵人士,原于独霸山庄右先锋方道原下任职文书,今早才乘船来此,请问寇爷,这资格还可以吗?”

  这人说话雍容淡定,不卑不亢,三人都不由对他重新打量。

  虚行之大约是三十许岁的年纪,双目藏神不露,显是精通武功,还有相当的功底,长得眼正鼻直,还蓄着五绺长须,配合他的眉清目秀,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度。

  寇仲点头道:“资格全无问题,请说下去吧!”

  虚行之仰首望往横梁的井中月,油然道:“用兵之要,军情为先。寇爷可否多添一锭金子?”

  寇仲和徐子陵愕然相望时,商秀珣再掏出一锭金子,重重放在他身前台上,冷哼道:“若你说的不值两锭金子,我就割了你一只耳朵。”

  虚行之哈哈一笑,把两锭金子纳入怀内,夷然不惧道:“诸位放心,这两锭金子我是赚定的了。”

  寇仲有点不耐烦的道:“还不快说!”

  虚行之仍是好整以暇,徐徐道:“竟陵现在是外忧内患,外则有江淮军枕重兵于城外,截断水陆交通;内则有倾城妖女,弄致兄弟阋墙,互相残杀。”

  寇仲等立时色变,同时亦感到两锭金子花得物有所值。

  徐子陵沉声道:“那妖女是否叫婠婠?”

  今次轮到虚行之讶道:“这位是徐爷吧!怎会知道婠婠此女呢?”

  商秀珣道:“这些事容后再说,你给我详细报上竟陵的事,一点都莫要遗漏。”

  虚行之道:“若在下猜得不错,小姐当是飞马牧场场主商秀珣,才会这么关心竟陵,出手更是如此阔绰。”

  三人再次动容,感到这个虚行之绝不简单。当然商秀珣颐指气使的态度亦泄漏出她是惯于发号施令的身份,只是虚行之不好意思说出来而已。

  寇仲道:“竟陵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又为何你竟知婠婠是妖女?因为表面看她却是个仙子呢。”

  虚行之苦笑道:“打从她装睡不醒时,我已提醒方爷说此女来历奇怪,不合情理,可是方爷把我的话当作耳边风,只沉迷于她的美色。”

  徐子陵奇道:“方道原难道不知婠婠是方庄主的人吗?”

  虚行之叹道:“这正是我要提醒方爷的原因。妖女和方爷间发生过什么事谁都不清楚,但结果方爷却被方泽滔所杀。幸好我知大祸难免,早有准备,才能及时只身逃离竟陵。现在方泽滔手下再无可用之将,兼且军心动摇。若我是商场主,现在最上之策是立时折返牧场,整军备战,同时联系各方势力,以抗江淮军的入侵。”三人听得你眼望我眼,想不到竟陵势劣至此。

  原本稳如铁桶的坚城,却给婠婠弄得一塌胡涂,危如累卵。

  寇仲道:“杜伏威那边的情况又如何?”

  虚行之答道:“杜伏威亲率七万大军,把竟陵重重围困,却偏开放了东南官道,以动摇竟陵军民之心,粉碎其死守之志,确是高明。竟陵现在大势已去,城破只是早晚间事。”

  商秀珣冷冷道:“金子是你的了。”

  虚行之知她在下逐客令,正要起身离开,寇仲虎目射出锐利的寒芒,微笑道:“虚先生今后有何打算?”

  虚行之苦笑道:“我本想到广东避难,但又有点心有不甘,目前仍未作得决定。”

  寇仲试探道:“像先生这等人材,各路义军又正值用人之时,先生何不四处碰碰运气?”

  虚行之叹道:“若论声势,现今当以李密为最;但以长远计,则该以李阀凭关中之险最有利。可是我却不欢喜李密的反骨失义,又不喜高门大族的一贯官派作风。其它的不说也罢。”

  商秀珣讶道:“李渊次子李世民雄才大略,更喜广交天下英豪,任人惟才,一洗门阀颓风,为何竟得先生如此劣评。”

  虚行之道:“李阀若能由李世民当家,一统可期。问题是李渊怯懦胡涂,竟舍李世民而立长子建成为储君。李建成此人武功虽高,人却刚愎自用,多疑善妒,罢了,看来我还是找处清静之地,作个看热闹的旁观者好了!”

  寇仲眼睛更亮了,哈哈一笑道:“先生生于此世,若不轰轰烈烈的创一番事业,岂非有负胸中之学。若换了是我,与其屈志一生,不若由无到有的兴创新局,纵使马革里尸,也胜过郁郁闷闷的逐月逐年的捱下去。”

  虚行之愕然道:“原来寇爷胸怀壮志,但天下大势已成,还有何可为呢?”

  寇仲笑道:“其中妙处,容后再谈,假若我寇仲命不该绝于竟陵,就和先主在洛阳再见。”

  虚行之色变道:“你们仍要到竟陵去吗?”

  商秀珣正容道:“畏难而退,岂是我等所为。”

  虚行之沉吟片晌,又仔细打量了寇仲好一会后,断然道:“就凭寇徐两位大爷剌杀任少名的胆识,我就在洛阳等两位三个月的时间。”

  当下约好相会的暗记,才欣然道别。

  取回梁上的井中月后、寇仲等匆匆赶回船上,得到所有人相继归后立即启碇开航,望竟陵放流而去。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17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十二章 强行闯关
  茫茫细雨中,船儿弯弯曲曲地在河道上迅急的往下游开去。

  汉水静若鬼域,就像天地间只剩下这艘无比孤独的船儿。

  徐子陵、梁治、骆方、吴言四人,每人手持长达三丈的撑杆,每遇船儿惊险万状要撞往岸旁去时,就四杆齐出,硬是把船儿改朝往安全的方向。

  另外一众战士则在寇仲的大呼小叫下协力摇橹,操控风帆,忙个不亦乐乎。

  商鹏、商鹤两个亦到了甲板来,准备若船翻时可早一步逃生。

  商秀珣站在船面的望台之上,狠狠盯着正手忙脚乱在把舵的寇仲,没好气道:“你不是夸耀自己把舵技术了得吗?什么包在我身上。你看吧!若不是有人专责救船,这条船早撞翻十趟了。”

  寇仲赔笑道:“美人儿场主息怒,我的情况是跑惯大海,所以一时未能习惯这种九曲十三弯的小河儿,看!”

  商秀珣瞧往前方,一个急弯迎面而来。

  寇仲叱喝连声下,帆船拐弯,无惊无险地转入笔直的河道,就像经过了漫长的崎岖山道后,踏上康庄坦途的动人感觉。

  眼前河段豁然开朗,漫天细雨飘飘。

  众人抹了一额汗后,齐声欢呼,连商鹏、商鹤都难得地露出如释重负的欢容。寇仲叹道:“终于满师了,以后无论汪洋巨海,大河小川,都休想再难倒我哩。”商秀珣仍是背对着他,面对风雨淡淡道:“刚才你唤我作什么呢?”

  寇仲愕然想想,才醒悟道:“啊!那是你的外号,‘美人儿场主’这称号虽长了点,但既顺口又贴切,嘻!”

  商秀珣低声道:“你觉得我很美?”

  寇仲大为错愕,奇道:“场主你难道不知自己长得美若天仙,实乃人间绝色吗?”

  商秀珣耸肩道:“曾有谁来告诉我?”

  寇仲首次感到她的孤独。

  她在牧场的情况就类似杨广在旧隋的情形,没有人敢对他说任何真话。

  明明吃了败仗仍当自己可比拟秦皇汉武。而商秀珣则不知自己的美丽。牧场中的人当然只能暗自里对她评头品足,却不敢宣之于口。

  商秀珣有点羞涩的求教道:“我美在什么地方呢?”

  寇仲叹道:“你的美丽是十全十美的。我和小陵最爱看你吃东西时的娇姿妙态,无论轻轻一咬,又或狠狠大嚼,都是那么使人心神皆醉。”

  商秀珣转过娇躯,欢喜地道:“你说得真好听,就像你弄的酥饼那么好吃。”寇仲仍是首次见到她这种神态,看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商秀珣忽又回复平时的冷漠,淡淡道:“尚有个许时辰便可抵达竟陵,假若敌人以铁索把河道封锁,我们怎办才好呢?”

  寇仲第一趟感受到商秀珣对他的信任和倚赖;更觉察到两人的距离拉近了许多。心中禁不住涌起异样的感受。

  若论艳色,商秀珣绝无疑问可胜过李秀宁一筹,但为何总不能像李秀宁般可触动他的心弦。

  无可否认这美人儿场主对他有庞大的吸引力。却未强大至能使他不顾一切的投进去,把什么都忘掉了的去追求她,得到她。

  他会以一种权衡利害的熊度,来调整自己与她的距离,不希望因她而破坏了他与宋玉致间的微妙关系。

  商秀珣有点不耐烦的道:“你在想什么呢?”

  寇仲掠醒过来,迎上她如花玉容和期待的眼神,豪气陡生道:“若我寇仲出来争霸天下,场主可否卖战马装备给我呢?”

  商秀珣想也不想地皱眉道:“人家当然要帮你!但你这么穷困,何来银两和我买马儿?即使我是场主,亦要恪守祖宗家法,不能做赔本生意,更不能卷入江湖的纷争去。”

  寇仲正容道:“那美人儿场主可否暂停所有买卖,并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便可携带足够的金子来见你了。”

  商秀珣没好气道:“你和我有命离开竟陵再说吧!”

  寇仲见她没有断然拒绝,心中大喜。

  这时商秀珣别过头去,在甲板处找到正和骆方、梁治说话的徐子陵高挺潇洒的背影,芳心竟生出些微做了错事的感觉。

  ※※※

  风帆不断加速,往下游冲去。

  绵绵雨丝中,两艘战船在前方水道并列排开,守在一条横过河面的拦江铁索之后。

  把舵者已换了徐子陵,寇仲则傲立船首,颇有不可一世的霸主气概。

  商秀珣一众人等,散立在他身后的甲板上,人人手提大弓劲箭,簇头都包扎了油布,随时可探进布在四方的火炉中,燃点后即成火箭。

  商秀珣离寇仲最近,道:“你真有把握吗?”

  寇仲正瞧着敌船上因他们突然来临而慌忙应变和移动的敌人,闻言回头露出一个充满强大信心的笑容,拍拍背上的井中月道:“别忘了这是通灵的神刀,这一着包保没人想到,就算亲眼目睹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顿了顿又哈哈笑道:“你看他们现在连风帆都未及升起,我们眼下便冲破封锁,直抵竟陵,让他们连尾巴都摸不着,那才有趣。”

  梁治担心地道:“若你斩不断铁索又如何呢?”

  寇仲摇头道:“不会的!我定可斩断铁索。”

  这时离拦江铁索只有七丈许,是眨眼即至的距离,二十多丈外两艘敌船上的情况已清晰可见。

  两舰上的江淮军全进入战斗的位置,劲箭石机,全部蓄势待发。

  但这均非众人心系之处。

  看着那条粗若儿臂的铁索,众人都是头皮发麻,想象着寇仲失手后,船儿撞上铁索的可怕后果。

  只有寇仲冷静如常,似乎一点都想不到会有失手的可能性。

  四丈、三丈……

  寇仲衣衫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一股无形的涡漩气劲,绕着他翻腾滚动。

  立在望台处把舵的徐子陵双目神光闪闪,凝视有若天神下凡傲立船首的寇仲,心中亦涌起滔天豪情。

  这铁索或者正代表寇仲争霸天下的过程中至关重要的一步。

  只要能冲破封锁,驶抵竟陵,必能大振城内军民之心,激励士气。

  他更隐隐觉得寇仲若能完成此一壮举,将可把飞马牧场在场上下人等争取过来,支持寇仲争霸天下的大计。

  此一刀只可成不可失。

  不但可显示出他惊人的实力,至重要是申明了他对自己准确无误的判断。

  敌舰开始升帆。

  三丈!

  寇仲狂喝一声,冲天而起,朝铁索扑去。

  这出人意表的一着,连敌人都被震慑,人人瞪目静观,忘了发石投箭。

  商秀珣猛咬银牙,娇叱道:“点火!”

  寇仲横过虚空,背上井中月离鞘而出,化作厉芒,往下方铁索狂劈而下。

  在这一刻,寇仲像完全变了与平时不同的两个人。

  “当!”

  在敌我双方引颈以望下,井中月化成的黄芒像一道闪电般打在铁索上。

  粗如儿臂的铁索似乎全不受刀劈影响的当儿,倏地中分断开,堕入江水去。

  商秀珣娇叱道:“放箭!”

  火箭冲天而起,照亮了河道,分往两艘敌舰洒去。

  飞马牧场人人士气大振,充满信心斗志。

  船儿疾若奔马的冲过刚才铁索拦江处,往下游冲去。

  到火箭临身,敌人才如梦初醒,吶喊还击。

  寇仲在空中一个翻腾,稳如泰山的落回刚才所立船头的原位处,一副睥睨天下的气概。

  刀回鞘内。

  恰好此时两块巨石横空投来。

  寇仲哈哈一笑,豹子般窜起,乘着余威硬以拳头迎上巨石。

  “砰!砰!”

  石头顿成碎粉,散落河面。

  寇仲亦被反震之力,撞得跌回甲板上,刚好倒在商秀珣芳立足之旁。

  商秀珣见他拳头全是鲜血,骇然道:“你没事吧?”

  寇仲再爬不起来,全身虚脱的样子,仍大笑道:“痛快!痛快!”

  “轰!”

  船身剧震。

  众人阻截不及下,一块巨石击中左舵甲板,登时木屑横飞,甲板断裂。

  船儿侧了一侧,又再回复平衡。

  徐子陵大喝道:“诸位兄弟,我们过关了!”

  众人齐声欢呼。

  回头瞧去,只见两艘敌舰起了数处火头,不要说追来,连自己都顾不了。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18楼 发表于: 2007-09-09
第十一卷 第一章 内外交煎
  商秀珣和寇仲来到在看台上掌舵的徐子陵身旁,徐子陵从容一笑道:“商场主,尚有五里水路就可抵竟陵,这是探看敌情的千载良机,看!那山丘上便有数十个军营。”

  两人循他指示瞧去,果然见到左岸数里外一座山丘上,布满了军营,至少有七、八十个之多。

  寇仲装作大吃一惊的抓着徐子陵肩头,故意颤声道:“你该知道自己还是学师级的舵手,竟不集中精神,却在左顾右盼,万一撞翻了船,岂非教扬州双雄英名尽丧。”

  商秀珣哑然失笑道:“人人此时紧张得要命,你却还有心情开玩笑,小心如此托大会坏事呢。”

  蹄声在右岸骤然响起,七、八名江淮军的骑兵沿岸追来,对他们戟指喝骂,使本已绷紧的气氛更见紧张。

  徐子陵的目光由船上严阵以待的梁治、许扬等人身上,移往两岸,见到农田荒弃,村镇只余下瓦砾残片,焦林处处,一片荒凉景象,心中不由涌起强烈的伤感。这时货船转了一个急弯,敌骑被一座密林挡住去路,?在后方。

  待再驶进笔直的河道时,竟陵城赫然出现前方。

  入目的情景,连正趾高气扬的寇仲也为之呼吸顿止。

  城外大江的上游处,泊了三十多艘比他们所乘货船大上一半的战船,船上旗帜飘扬,戈矛耀目,气势迫人。

  而岸上则营寨处处,把竟陵东南面一带围个水泄不通,阵容鼎盛,令人望之生畏。

  商秀珣娇呼道:“还不泊岸!”

  徐子陵摇头道:“若在这里泊岸,只会陷入苦战和被歼之局,眼前之计,只有冒险穿过敌方船阵,直抵城外码头,才有一线生机。”

  寇仲扫视敌舰上的情况,点头道:“这叫出其不意,看似凶险,其实却是最可行的方法。”

  刚好一阵狂风刮来,货船快似奔马,滑过水面,往敌方船阵冲去。

  商秀珣娇喝道:“准备火箭!”

  寇仲见敌舰上人人弯弓搭箭,瞄准己船,而他们却像送进虎口的肥羊,心中一动,不禁狂叫道:“放火烧船!”

  众人听得愕然以对时,他已飞身扑下看台,提脚踢翻载有火油的?子。

  骆方首先醒悟过来,忙举起另一?子,投往船头处。

  ?子破裂,火油倾泻。

  “蓬!”

  烈焰熊熊而起,整个船头腾起一片火幕,并吐出大股浓烟,随着风势,往敌人船阵罩去。

  梁治等这才醒觉,忙把杂物往船头?去,增长火势,连商鹏两个老家伙,都加入这放火烧船的行动中。

  战鼓声响,漫天箭雨,朝他们洒来。

  寇仲振臂叫道:“弟兄们,布盾阵。”

  “砰!砰!砰!”

  货船左倾右侧,木屑四溅,也不知消受了多少块由敌船掷来的巨石。

  众人此时全避到盾阵后,以盾牌迎挡敌箭。

  “?喇”声中,帆桅断折,整片帆朝前倾倒,压往船头的冲天大火去。

  火屑漫天扬起,接着帆樯亦燃烧起来,更添火势浓烟,往敌阵卷去,情况混乱至极点。

  “轰!”

  浓烟烈焰中,也不知撞上对方那一艘战船,货船像疯狂了的奔马般突然打了一个转,船尾又撞在另一艘敌舰处,这才继续滑进敌方船阵之中。

  三名牧场战士被震得倒在甲板上,另两人则被骤箭贯胸而过,跌下江中。

  江面上浓烟密布,火屑腾空,船翻人倒,景物难辨。

  徐子陵却是一片平静,凭着早前的印象,控制着前半部全陷进烈焰中的火船,往下游直闯过去。

  寇仲挥动井中月为商秀珣挑开由烟雾里投来的一枝钢矛后,大叫道:“船尾也着火了呢!”

  商秀珣往船尾方向瞧去,果见两处火头冲天而起,人声震天。

  “轰!”

  整艘货船往侧倾斜,差点便沉往江底。

  当货船再次回复平衡时,已冲出了敌人船阵,来到竟陵城外宽阔的江面处。

  徐子陵把火船朝江岸驶去,大喝道:“准备逃生!”

  “砰!”

  船尾被巨石击中,木屑激溅,本已百孔千疮的货船那堪摧残,终颓然倾侧。

  商秀珣一声娇叱,领头往岸上掠去,其它人那敢迟疑,同时跃离货船。

  箭矢像暴雨般往他们洒来,由于凌空飞跃而致身形暴露,即使以寇仲、徐子陵、商秀珣等超卓的身手,亦只能保住自身,登时又有五名战士中箭堕江,令人不忍目睹惨况。

  商鹏、商鹤两大牧场元老高手,在这个时刻终显露出他们的真功夫,与大执事梁治在空中排成一品字阵形的把商秀珣护在中心处,为她挡住所有射来的箭矢,安然落到岸上。

  连同先前折损的战士,他们只剩下十一人,足踏实地后立即往竟陵城门飞掠而去。

  战鼓声起,两批各约三百人的江淮军从布在城外靠江的两个营寨策马杀出,由两侧朝他们冲来。

  一时蹄声震天,杀气腾空。

  敌骑未到,劲箭破空射至。

  若凭寇徐两人以螺旋劲发动的鸟渡术,虽不一定可超越商秀珣的提纵身法,要脱离险境却非难事。但两人均是英雄了得之辈,早已越众而出,迎往两边拥来的敌人,以免去路被敌人抄截,陷进苦战的重围中。

  码头和竟陵城间,是一片广阔达数百丈的旷地。

  杜伏威就在靠江的码头两侧处,设置了两座坚固的木寨,围以木栅陷坑,箭壕等防御设施,截断了竟陵城的水陆交通。

  竟陵城墙上守城的军士,见他们只凭一艘又烂又破的货船,硬是闯入敌人的船阵,又能成功登岸,登时爆起一阵直冲霄汉的喝采声,令人血液沸腾。

  不过虽是人人弯弓搭箭,引弩待发,但因交战处远在射程之外,故只能以吶喊助威,为他们打气,并点燃烽火,通知帅府的方泽滔赶来主持大局。

  商秀珣见寇、徐两人奋身御敌,便要回头助阵,给梁治等死命阻止,一向不爱说话的商鹏大喝道:“场主若掉头回去,我们将没有一人能活着登上墙头。”

  商鹤接口道:“若只由寇徐两位英雄断后,我们尚有一线生机。”

  商秀珣知是实情,只好强忍热泪,继续朝城门掠去。

  寇仲和徐子陵这时冒着箭雨,同时截着两股敌人的先头队伍。

  寇仲首先腾空而起,井中月化作一道闪电似的黄芒,朝四、五枝朝他刺来的长矛劈砍过去。

  宝刃反映着头顶的太阳洒下的光辉,更添其不可抗御的声势。

  领头的七、八名江淮军,本是人人悍勇如虎豹,可是当井中月往他们疾劈而至时,不但眼睛全被井中月的厉芒所蔽,耳鼓更贯满井中月破空而来的呼啸声,再难以把握敌人的来势位置。

  接着手中一轻,待发觉手中只剩下半截长矛,大骇欲退时,已纷纷溅血堕地,死时连伤在什么地方都弄不清楚。

  一时人仰马翻,原来气势如虹的雄师,登时乱作一团。

  后方冲来的骑士撞上前方受惊狂跃的马儿,又有多匹战马失蹄翻跌,把背上的主人?往地上。

  寇仲就像把冲来的洪水硬生生截断了般,这才抽身急退。

  徐子陵那边更是精采。

  他到了离敌骑丈许的距离,整个人仆往地面,然后两脚猛撑,似箭矢般笔直射进敌人阵中,两掌在瞬眼间拍出了十多掌。

  每一掌均拍在马儿身上。

  掌劲透马体而入,攻击的却是马背上的敌人,只见他所到之处,骑士无不喷血掉下马背,令敌人的先锋队伍溃不成军。

  十多人掉往地上时,徐子陵一口真气已尽,骤感无以为继,忙一个倒翻离开敌阵,往已掠至城门处的商秀珣追去。

  守城的乃方泽滔麾下的将领钱云,此时早命人放下吊桥,让商秀珣等越过护城河入城。

  城墙上的战士见寇仲和徐子陵如此豪勇不凡,士气大振,人人吶喊助威,声震竟陵城内外,令人热血沸腾。

  商秀珣首先登上墙头,恰见两人分别阻截了敌人的攻势,还杀得对方人仰马翻。亦忘情喝采,芳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关切情怀。

  这时寇仲和徐子陵已在城门外百丈许处会合,由于刚才耗力过甚,均是心跳力竭,忙齐朝城门方向逃走。

  敌骑重整阵脚,又狂追而来,战马奔腾加进竟陵城头的吶喊助威声,顿使天地为之色变。

  两人肩头互碰,顿时真气互补,新力又生,倏地与敌人的距离从十丈许拉远至二十丈外。

  衔尾追来的江淮军在马上弯弓搭箭,十多枝劲箭像闪电般向他们背后射来。

  城上的商秀珣等骇然大叫“小心”时,寇仲和徐子陵像背后长了眼睛般,往两边斜移开去,劲箭只能射在空处。

  敌人还待追来,却给城墙上发射的劲箭和投出的石头击得人仰马翻,硬生生被迫得退了回去。

  就是这眨眼间的功夫,两人越过数十丈的距离,登上吊桥,奔入城门,再又惹来震天的吶喊喝采。

  终于抵达竟陵了。

  ※※※

  众人立在城头,居高临下瞧着江淮军退回木寨去,才松了一口气。

  江上仍冒起几股黑烟火焰,已远不及刚才的浓密猛烈,两艘战船底部朝天,另一艘亦缓缓倾侧沉没。

  钱云仍未知道两人身分,只以为他们是商秀珣手下的猛将,恭敬地道:“真想不到场主忽然凤驾光临,当日闻知四大寇联手攻打牧场,敝庄主还想出兵往援,却因江淮军犯境,才被迫打消此意。”

  商秀珣等听得脸脸相觑,明明是独霸山庄遣人求援,为何会有此言。

  梁治皱眉道:“钱将军难道不知贵庄主派了一位叫贾良的人到我们处要求援兵吗?他还持有贵庄主画押盖印的亲笔信呢?”

  钱云色变道:“竟有此事。末将从没听庄主提过,更不识有一个叫贾良的人,何况我们一向惯以飞鸽传书互通信息,何须遣人求援。”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心知肚明定是婠婠从中弄鬼。

  商秀珣淡淡道:“方庄主呢?”

  钱云道:“末将已遣人知会敝庄主,该快来了。”

  寇仲插入道:“我们立即去拜会方庄主,请钱兄派人领路。”

  钱云有点不好意思地抱拳道:“还未请教两位大名。”

  商秀珣压低声音道:“他是寇仲,另一位是徐子陵,都是庄主的朋友。”

  钱云脸色骤变,往后疾退两步,拔出佩剑大喝道:“原来是你们两人,庄主有令,立杀无赦!”

  商秀珣等无不愕然以对。

  钱云身旁十多名亲随将领中,有一半人掣出兵器,另一半人则犹豫未决。

  商秀珣亦“铮”的一声拔剑在手,怒叱道:“谁敢动手,我就杀谁!”

  商鹏、商鹤左右把商秀珣护着,梁治、许扬等亦纷纷取出兵器,结阵把寇仲、徐子陵护在中心处。

  其它守城兵士均被这情况弄得一头雾水,不知如何是好。

  一阵震耳长笑,出自寇仲之口,登时把所有人的注意力扯到他身上去。

  寇仲一手捧腹,一手搭在徐子陵的宽肩上,大声笑道:“小陵啊!真是笑死我呢!方庄主不知是否另有一个绰号叫胡涂虫,竟给阴癸派的妖女婠婠弄了手脚,先是断送了自己亲弟的性命,又杀了自己手下头号猛将,更给她盗得符印冒名写信布下陷阱,现在还要视友为敌,硬要杀死我们两大好人,你说是否好笑呢?”

  钱云本已难看的脸色变得一阵红,又一阵白,双目厉芒闪动,暴喝道:“竟敢诬捏婠婠夫人……我……”

  商秀珣长剑指向他的胸膛,截断他的话娇叱道:“闭嘴!现今杜伏威枕军城外,内则有妖女当道,你这胡涂虫不但不晓得忠言谏主,还要先来个和我们自相残杀。哼!若我们拂袖而去,看你们如何收场。”

  寇仲移到商秀珣娇背之后,从她肩旁探头出去笑道:“钱将军不是也迷上那阴癸派的妖女吧!”

  钱云无言以对时,他身后的人中走出一个年约六十的老将,肃容道:“寇爷口口声声说婠婠夫人乃阴癸派的妖女,不知有何凭据呢?”

  徐子陵从容道:“只要让我们与婠婠对质,自可真相大白,钱将军不是连这亦办不到吧!”

  梁治冷笑道:“若妄动干戈,徒令亲者痛仇者快,钱将军好该三思这是否智者所为。”

  钱云左右人等,大多点头表示赞同。

  城外远方号角声仍在此起彼落,更添危机的感觉。

  钱云颓然垂下长剑,叹道:“既有场主为他两人出头,小将亦难以作主,惟有待庄主定夺好了。”

  他正要使人再催方泽滔时,商秀珣不悦道:“钱云你何时变得如此畏首畏尾?且睁开你的眼睛往城外瞧瞧,竟陵城破在即,仍不懂当机立断。立即给我滚到一旁,我要亲手把那妖女宰掉。”

  寇仲振臂大叫道:“若非因那妖女,竟陵怎会落到这等风雨飘摇的境况,竟陵存亡,决于尔等一念之闲。”

  那老将断然跨前一步,躬身道:“各位请随老夫走吧!”

  钱云大怒道:“冯歌你……你作反了……”

  钱云尚未有机会把话说完,一刀两剑,抵在他背脊处,腰斩了他的说话。

  商鹏由侧闪至,一指戳在他颈侧要穴,钱云应指倒地。

  商秀珣不理钱云,率先往下城的石阶走去,众人慌忙随去。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19楼 发表于: 2007-09-09
第二章 妖女逞威
  二十多骑在冯歌领路下,沿着大街朝城心的独霸山庄驰去。

  街上一片萧条,店铺大多停止营业,间有行人,亦是匆匆而过。一派城破在即,人心惶惶的末日景象。

  寇仲快马加鞭,与冯歌并排而驰,赞道:“冯老确是了得,能当机立断,否则大家自己人先来一场火并,多么不值哩!”

  冯歌毫无得色,神情凝重的道:“自第一天老夫见到婠婠夫人,便感到她是条祸根。试问那有一种点穴手法能令人内息全消,长眠不醒的。今趟她忽然像个没事人的被庄主带回来,又诬指寇爷和徐爷对她意图不轨,事情更是可疑。只恨忠言逆耳,没有人肯听老夫的话。”

  寇仲点头道:“这叫众人皆醉,惟冯老独醒。我还有一事请教,只不知我的四位同伴情况如何呢?”

  冯歌答道:“听说当时庄主信了那妖女的话后,勃然大怒,立即与寇爷的四位兄弟画清界线,分道扬镖,之后就没有听过他们的消息了。”

  寇仲一声“多谢”,堕后少许,把事情告诉了徐子陵。

  另一边的商秀珣道:“你们打算怎样对付那妖女。若她来个一概不认,我们能拿她怎样呢?”

  徐子陵微微一笑道:“文的不成便来武的,难道她肯任我们把她干掉吗?”

  商秀珣欣然道:“阴癸派的所作所为,人神共愤,今趟若能把这妖女消灭,对天下有利无害,所以下手绝不须容情。”

  梁治等轰然应诺。

  此时冯歌一马当先冲入大门,把门者认得是他,不敢拦阻,任各人长驱直进。这支由飞马牧场精锐,竟陵将领和寇徐二人组成的联军,驰到主府前的台阶处甩蹬下马,浩浩荡荡的拥上石阶,朝府门冲去。

  十多名卫士从府门迎出,守在台阶顶上,带头的年青将领暴喝道:“未得庄主之命,强闯府门者死,你们还不退下。”

  冯歌反喝道:“飞马牧场商场主千辛万苦率众来援,庄主在情在理亦该立即亲自欢迎,共商大事。现在不但屡催不应,还闭门拒纳,这是庄主主意,还是你马群自作主张呢?”

  马群大怒道:“冯歌你莫要恃老卖老,庄主既把护卫山庄之责交给我马群,我便要执行庄主的严命。你们若要求见庄主,就好好的给我留在这里,再由我报告庄主,看他如何决定。否则休怪我不念同僚之情。”

  冯歌后面的寇仲忍不住问身旁的另一竟陵将领道:“这小子是什么人?”

  那将领不屑道:“他算什么东西,若非因婠婠夫人欣赏他,何时能轮到他坐上府领的位置。”

  两人说话时,商秀珣排众而出,娇叱道:“即使方庄主见到我商秀珣,亦要恭恭敬敬,那里轮到你这狗奴才狂妄说话,滚开!”

  马群见自己背后再拥出十多名手下,登时胆气大壮。反而把守外门的卫士却远远站着,一副袖手旁观的神态。可知方泽滔沉迷婠婠一事,早令不少人生出反感。何况竟陵城内无人不知他们与飞马牧场的关系。这时目睹马群目中无人的嚣张神态,心中不生出恶感才是怪事。

  马群横刀而立,大喝道:“我马群奉庄主之命把守庄门,谁敢叫我滚开?”

  商秀珣负手油然道:“人来!给我把他拿下,押到方庄主跟前再作处置。”

  马群尚未有机会说话,商鹏、商鹤两大牧场元老高手闪电掠出,两对枯瘦的手掌幻出千变万化的掌影,把马群罩于其中。

  狂?骤起,马群就像站在暴风平静的风眼里,半点都感受不到风暴的威力,而他的手下却给惊人的掌劲扫得东歪西倒,跄踉跌退。

  寇仲和徐子陵也为之动容,其它不知两老虚实的人更不用说了。

  那想得到横看竖看都像一对老糊涂的老家伙,手底下的功夫如此厉害。

  而且他们显然精通一套奇异的联手搏击之术,令他们合起来时威力倍增。其实就凭他们个别修炼得来的功夫,比起李子通、宇文智及那些级数的高手亦是不遑多让。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暗呼侥幸,倘若当日和商秀珣闹翻了,纵能离开怕亦要付出若干代价。现在自然是精神大振,因为更有收拾婠婠的把握。

  “砰!砰!”

  马群左右劈出的两刀连他自己都不知劈在什么地方去时,身上早中了两掌,倒在地上。

  冯歌等竟陵诸将却是看得心中难过,皆因马群丢足了他们的面子。

  此时两老再不理马群,扑入卫士阵中,有似虎入羊群般打得众卫士兵器脱手,前仰后翻。

  在寇仲和徐子陵左右伴护下,商秀珣傲然负手,悠闲地跨进府门。

  宽敞的主厅空无一人。

  冯歌叫道:“随我来!”领头穿过后门,踏上通往后院的回廊。

  迎面而来的两名婢女见他们来势??,吓得花容失色,瑟缩一旁,只懂抖颤。冯歌指住其中一婢问道:“庄主在那里?”

  婢子俏脸剎白,软倒地上,颤声道:“在……在怡情园里。”

  另一将领问道:“婠婠夫人呢?”

  婢子答道:“也在那里!”

  众人精神大振,空群而去。

  经过了数重屋宇,放倒了十多名府卫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幽美的大花园中。

  筝音隐隐从一片竹林后传来,抑扬顿挫中,说不尽的缠绵悱恻,令人魂销意软,众人的杀气亦不由得减了数分。

  寇仲凑到商秀珣耳旁道:“待会场主缠着方泽滔,由我和小陵对付那妖女,其他人则守在四方,防止她逃走。”

  商秀珣秀眉扬起,沉声道:“那有这样分派的,到时见机行事吧!”

  说话时,众人掠过竹林间的小径,跟前豁然开朗,又是另一个幽深雅静的大花园。

  园内不见婢仆府卫,惟只园心的一座小亭里坐着一男一女。

  男的自是方泽滔,只见他闭上双目,完全沉醉在筝音的天地中,对此之外的事一概不闻不问。

  女的背对他们,双手抚筝,只是那无限优美的背影已足可扣动任何人的心弦。纵使她化了灰烬,寇仲和徐子陵都认得她是婠婠。

  她的筝音比之石青漩的箫音又是另一番不同的味道。

  后者总有一种似近实远,遗世独立的味道。

  但婠婠却予人缠绵不舍,无以排遣的伤感;愈听愈难舍割,心头像给千斤重石压着,令人要仰天长叫,才能渲泄一二。

  “铮!”

  寇仲拔出了他的井中月。

  离鞘的鸣响,把方泽滔惊醒过来。

  方泽滔双目猛睁时,除商秀珣、冯歌、商鹏、商鹤和寇徐六人外,其它人已鱼网般撒开,把小亭团团围着。

  “铮,铮,铮!”

  古筝传出几响充满杀伐味道的强音后,倏然收止。

  方泽滔“霍”地立起,环视众人,脸现怒容。

  商秀珣冷笑道:“战士在外?头颅,洒热血,庄主却在这里安享温柔,乐而忘返,不觉心中有愧吗?”

  众人眼中无不露出鄙夷之色。

  方泽滔老脸一红,不悦道:“竟陵的事,我自有主张,不用场主来教训我。”婠婠静如止水的安坐亭内,似对众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令人莫测高深。

  寇仲哈哈一笑道:“该说庄主怎么还会有脸见我们才对。想你只凭阴癸派婠妖女的片面之词,便和我两兄弟割断情义。更不管外间风雨,只知和婠妖女调筝作乐,学足杨广那昏君的作为,似这般所为还敢说不劳别人教训呢?”

  方泽滔厉声道:“婠婠性情温婉,又不懂武功,怎会是阴癸派的妖女,你两个干了坏事,仍要含血喷人。”

  冯歌沉声道:“若婠婠夫人乃平常女子,怎能于这剑拔刀扬的时刻,仍镇定得像个没事人似的。庄主精明一世,何会胡涂至此?”

  方泽滔双目闪过杀机,手握剑柄,铁青着脸道:“冯歌你是否要造反哩?”

  另一将领道:“我们只是不想陪你一起死了也落得做只胡涂鬼而已!”

  商秀珣娇叱道:“方泽滔你若仍沉迷不返,休怪我商秀珣剑下无情。”

  徐子陵淡淡道:“方庄主何不问尊夫人一声,看她如何答你。”

  方泽滔呆了一呆,瞧往婠婠,眼神立变得无比温柔,轻轻道:“他们是冤枉你的,对吗?”

  众人都看得心中暗叹。

  婠婠轻摇臻首,柔声道:“不!他们并没有冤枉我,庄主确是条胡涂虫!”

  方泽滔雄躯剧震,像是不能相信所听到她吐出来的说话而致呆若木鸡时,异变已起。

  “铮!”

  古筝上其中一条弦线突然崩断,然后像一条毒蛇般弹起,闪电间贯进了方泽滔胸膛去,再由背后钻了出来。

  方泽滔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狂叫,往后疾退,“砰”的一声撞在亭栏处,仰身翻跌亭外的草地上,脸上血色尽退,鲜血随弦线射出,点点滴滴地洒在亭栏与地上,可怖之极。

  众人均看得头皮发麻,如此厉害得令人防不胜防的魔功,还是初次得见,一时间竟没有人敢扑上去跟她动手。

  众人中自以商秀珣、寇仲、徐子陵、商鹏、商鹤和梁治六人的武功最是高明,但他们亦自问难以先运功震断筝弦,再从心所欲地以弦线贯胸伤人至死。

  方泽滔一手捧胸,另一手指着仍安坐亭上的婠婠骇然道:“你……你……你好!”

  婠婠柔声道:“我从没有迫你欢喜我,更没迫你去杀任何人,一切都是你心甘情愿的,能怪得谁呢?”

  方泽滔气得猛喷鲜血,眼中射出悔恨莫及的神色,仰后翻倒,横死当场。

  婠婠缓缓站起来,左手挽起乌亮的秀发,右手不知何时多了个梳子,无限温柔地梳理起来。说不尽的软柔乏力,顾影自怜。

  众人都全神戒备,呼吸摒止。

  寇仲踏前一步,超越了商秀珣,井中月遥指婠婠,登时生起一股螺旋劲气,朝这千娇百媚的魔女冲去。

  婠婠恰于此时像发自天然的别转娇躯,变得面向商秀珣这一组人,并且带起了一股难以形容的奇异气旋,竟像一下子吸干了寇仲的真劲。

  寇仲尚是首次遇上如此怪异的武功,难过得差点要狂吐鲜血,尤其是那种令他的真劲无处着力的感觉,更令他锐气全消,骇然退了一步。

  众人无不色变。

  婠婠的目光落到商秀珣的脸上,眼睛立时亮了起来。

  徐子陵知道寇仲吃了暗亏,猛地踏前一步,隔空一拳往婠婠击去。

  空气立即灼热起来,杀气漫空。

  婠婠放下秀发,轻摇臻首,秀发扬起。

  围着她的众人都生出要向前倾跌的可怕感觉。更有点觉得婠婠立身处似变成一个无底深洞,若掉进去的话,休想能有命再爬出来。

  如此厉害的魔功,众人连在梦中也没有想过。

  身在局中的徐子陵只觉击出的劲气有如石沉大海,一去无回,但又不能影响敌人分毫,骇然下亦学寇仲般退了一步。

  婠婠讶然瞧着徐子陵,皱眉道:“想不到你两个竟因祸得福,功力大进,否则这一下已足可教你受到内伤了!”

  众人来时,本下定决心,见到婠婠立即痛下杀手。可是现在婠婠俏立眼前,连一向心高气傲的商秀珣亦不敢轻举妄动。

  寇仲深吸一口气,微笑道:“婠妖女你既不能令我们受伤,那是否表示你已恶贯满盈,命该一死呢?”

  婠婠美得可令任何人屏息的俏脸飘出一丝笑意,旋又被伤感的神色替代了,幽幽叹道:“你们两人能得脱大难,最聪明的做法就是找个地方躲起来,永远都不要给我找到,但现在偏要送上门来,我纵有惜材之意,奈何曾对人许下诺言,只好狠心取尔二人之命了。”

  商秀珣那还忍耐得住,娇叱道:“动手!”

  剑化千百点寒芒,闪电前移,带起漫天剑气,往婠婠卷去。

  其它人同时发动,一时刀光剑影,全向核心处的婠婠狂攻过去。

  婠婠美目凄迷,似丝毫不觉身在险境中,而众人眼前一花,她已来到两名竟陵将领中间,他们的兵器竟半点拦截的作用都起不了。

  高手如商秀珣、寇仲和徐子陵,却清楚看到她是仗着鬼魅般飘忽难测的绝世身法,穿行于兵器的间隙中,同时心叫不好。

  “呀!”

  两名竟陵将领往横?跌,印堂处分别嵌着半截梳子。

  众人连她用什么手法杀人都弄不清楚。

  徐子陵看得义愤填膺,腾身穿亭而出,飞临婠婠头上,双掌下按。

  吴言的刀,梁治的剑,另一飞马牧场战士的长矛,同时向她的后背、前胸和腰胁攻去。

  眼看她难逃大难,她却急旋了一圈,衣袂飘扬,纤指往上点去。

  刀、剑、矛全给她奇异的魔功带得滑往一旁,刺劈在空虚处。

  徐子陵则掌化为指,与婠婠指尖交触。

  螺旋热劲狂钻而下。

  婠婠浑身一震,仰脸朝徐子陵瞧来,神色幽怨迷人,檀口微张,吐出一股劲气。

  徐子陵的惊人旋劲刚钻入婠婠的肩井穴,便化为乌有,再不能对她的经脉生出任何破坏作用。

  而最要命的是对方指尖射出两道似无还有魔幻似的怪劲,刺入自己的经脉去,怪劲到处,经脉欲裂,难受得一对手臂立时麻木不仁,不要说反击,一时连化解都不知何着手。

  他的苦况尚不止此,婠婠张口吐出那股劲气,到了他面门尺许处竟没有可能地一分为二,左右刺向他双目,若给击中,不变成瞎子才是奇事。

  在如此恶劣危急的情况下,徐子陵心头仍是静若井中水月,嘴角逸出一丝洒脱不群又孤傲无比的冷笑,右足涌泉穴生出一股完全出自天然的火热,以电光石火的速度走遍全身,剎那之间再长新劲,不但解去了手臂的僵麻和痛苦,还飞退半空,堪堪避过眼盲之祸,只喷出小半口鲜血。

  婠婠虽占尽上风,但心中的震骇却绝不下于徐子陵。

  她的天魔功已到了收发由心的境界,可刚可柔,千变万化。除了恩师阴后祝玉妍外,古往今来阴癸派虽能人辈出,但从没有人在她这样年纪修至这种境界。

  兼之因先前的接触,大致已把握到寇、徐两人来自《《长生诀》》的奇异真气,不但使她功力更为精进,更令她有把握一举击杀徐子陵。

  岂知天魔真气甫戳进徐子陵的双臂,便给他的螺旋劲硬生生抵着,过不了肩井穴,使她要直攻其心脉的大计好梦成空。才迫得她不惜损耗真元,吐气刺戳徐子陵双目,那知徐子陵竟能及时避开,她怎能不大吃一惊。

  此时吴言等三人已抽身后撤,黄芒电闪,寇仲的井中月却当头劈到,掀起的螺旋劲气,刮得她全身衣衫猎猎作响。

  以婠婠之能,虽自问能挡开寇仲这全力的一刀,但仍没有把握应付商秀珣、商鹏、商鹤和梁治四人接踵而来的联手攻击。

  这时她脑海中仍盘旋着徐子陵刚才冷笑的动人印象,猛提天魔功,往后朝吴言疾退过去。

  双袖扬起。

  “蓬!”

  寇仲目射奇光,一刀劈在婠婠交叉架起的双袖处。但觉对方双袖似实还虚,使他不但无法着力催劲,还感到有一股吸啜拖拉的怪劲,令他觉得若继续强攻,便会掉进一个不可测知的险境里。

  以寇仲过人的胆包,亦不敢冒进,骇然抽刀后退,狼狈之极。

  此时商秀珣等四人从四方八面攻至。

  商鹏、商鹤两大元老高手联手攻向婠婠右侧,四手撮掌成刀,便如一个长有四条手臂的人,水银泻地般向她发动强大无比的攻势。

  商秀珣则从后退的寇仲身旁窜出,宝刃织起一片剑网,从正面往婠婠罩去,剑气嗤嗤,不比寇仲刚才那一刀逊色。

  梁治的剑却从另一侧于重整阵脚后攻至,似拙实巧,沉雄中见轻逸,吞吐不定的封闭了她这方面的退路。

  婠婠的粉背此时离后撤的吴言只有半丈许的距离,蓦地增速。

  吴言还以为有机可乘,反退为进,全力一刀往她后脑疾劈,眼看劈中,只见婠婠迅速无伦地晃了一下,刀子劈在她芳肩上。

  吴言正心中大喜,骇然发觉刀子全无劈上实物的感觉,还滑往肩膀之外,魂飞魄散间,鼻里香气满溢,这具有绝世姿容的魔女已撞入他怀内。

  商秀珣等大叫不好时,骨折肉裂的声音骤响不绝,吴言眼耳口鼻同时溢出鲜血,当场毙命。

  婠婠一个旋身,避开三方而来的攻击,转到吴言的尸身之后,背贴尚未倒地的吴言,两袖疾挥。

  一位牧场战士和另一竟陵将领,同时应袖?跌,兵器离手,鲜血猛喷,生机被夺。

  婠婠顶着吴言的尸身往后急退,来到了锐气已竭的商秀珣四人之间,运劲震得尸身往商秀珣飞去,还夹着两袖左右挥击。

  接战至此,虽只是眨几眼的功夫,但已给她杀掉五人,可知她厉害至何等惊世骇俗的地步。

  商秀珣虽恨得她要命,但亦知吴言尸身深蕴着她的天魔真劲,又不想损毁手下尸身,无奈下收剑横移。

  “蓬!蓬!”

  劲气交击。

  梁治被她拂得打着转横跌开去,撞入正要冲上来的冯歌的老怀内去。

  冯歌惨哼一声,栽倒地上,竟爬不起来。

  婠婠这看似简单的一拂,暗含天魔妙劲,先把梁治的刀劲吸得一滴不净,再反而以其劲气还诸梁治,并暗藏旋劲,假若梁治没碰上冯歌,多少也要受点内伤,现在却是把劲气转嫁到冯歌身上。

  冯歌那想得到婠婠有此妙着,登时领招伤倒地上。

  围攻婠婠的由二十四人骤减到十八人,五死一伤,可是仍未有人能伤婠婠半根毫毛。

  婠婠拂向商鹏、商鹤的一袖,更使人叹为观止。她尚未触及对方的两双手掌时,忽地化为漫空袖影,虚实难分。

  两老的劲风有如投石入海,只能带起一个小涟漪,然后四手一紧,竟是给她的衣袖缠个结实,扯得两老撞作一团。

  仍在空中的徐子陵看得最是清楚,目睹婠婠衣袖忽地长了半丈,原来是自她衣袖里飞出一条白丝带,先穿行于两老四掌之间,再收紧时,已将他们两对手缚在一起。

  徐子陵心知不妙,再度加速凌空下扑。

  婠婠仰起美绝人寰的俏脸,似嗔非嗔地横了他一眼,接着横移开去,拖得两老踉跄急跌,全无反击之力。

  商秀珣娇叱一声,提剑扑上抢救,蓦地发觉两老被婠婠以丝带遥控着向自己撞来,吓得骇然后移。

  “砰!砰!”

  骆方和另一牧场战士的兵刃同时被婠婠拂中,喷血倒地,再无反击能力。

  寇仲亦知不好,游鱼般晃了几下,闪到婠婠后侧,横刀挥斩她腰肢。

  一道接一道的天魔真劲,透过丝带攻往两老,硬生生冲击得他们一口口鲜血喷出来,人又像傀儡般身不由己,横移直撞,全由婠婠作主,情景凄厉至极,令人不忍卒睹。

  “呀!”

  一名牧场战士走避不及,给两老撞得飞跌寻丈,命丧当场。

  许扬此时从左侧攻向婠婠,勉强以烟杆挡着她的香袖,底下给她飞起一脚踢在小腹处,登时?跌开去。

  幸好寇仲井中月劈至,迫得婠婠要留下余力应付,否则此脚包可要了许扬的老命。

  丝带像有生命的毒蛇般甩开两老,倒卷而回,拂在寇仲的井中月上。

  “霍!”的一声,井中月往外荡开。

  商鹏、商鹤两大元老高手喷出了他们最后一口鲜血,随丝带甩脱,?往两旁,又撞得另两个想攻上来的竟陵将领和牧场战士伤跌地上。

  丝带绕空转了一圈,朝寇仲颈项缠来。

  寇仲自出道以来,历经大小数百战,从未想过有人的武功能如婠婠的出神入化,变幻莫测。

  难怪当日鲁妙子说若他们现在遇上祝玉妍,只有送死的份儿。

  事实上天魔功最厉害处,就是能随心所欲,在任何情况下也能伤人,教人防不胜防。

  试问若完全不知道她的招数变化,如何定得进攻退守的方法。

  商鹏、商鹤既精于联击之术,本身又是不可多得的高手,可是只一个照面便因摸不清她的手段,一子错满盘皆落索,被她以精妙绝伦的手法一举束缚四手,致完全发挥不出功力,挨打致死。

  此念既生,寇仲狂喝一声,旋身避过往他颈项缠来的丝带,大叫“小陵”时连续劈了三刀。

  每一刀均劈在空处。

  这实是一场赌博,赌的是徐子陵能及时赶至,在自己限制了婠婠活动的空间时,由徐子陵予她致命的一击。

  商秀珣见两老惨死,她亦是了得,猛提一口真气,把激荡波动的情绪完全压了下去,电掣而前,就在此刻,寇仲刚劈出了他妙至毫巅的第三刀,一直迅如鬼魅变幻,令人把握不到她位置的婠婠,忽地窒了一窒。商秀珣那还不知机,宝刃化巧为拙,挑往她像毒龙翻滚,似要往寇仲拂去的丝带一端处。

  徐子陵这时刚飞临婠婠的上空,不用寇仲呼叫提醒,也知此乃千载一时的良机,双掌全力下击,螺旋劲发。

  直到刚才一刻,婠婠均能操控全局,利用各人强弱参差,巧妙地逐一击破,可是当寇仲劈出了这悟自“奕剑大师”傅采林奕剑之术的三刀后,婠婠首次发现她再不能像先前般要风得风,要两得雨了。

  这时亭旁的战场中,众人或死或伤,又或根本接近不了婠婠,只余下武功最高强的寇仲、徐子陵和商秀珣三人,仍有反击之力。

  婠婠乃狡猾多智的人,否则怎能成为祝玉妍的嫡传爱徒,故意以最狠辣的手法击毙方泽滔,再采雷霆手段,逐一击杀诸人,那时竟陵和飞马牧场便垂手可得。但寇仲这出乎她意想之外的三刀,却使她首次真正陷入被围攻的劣势中。

  寇仲第一刀劈在她身后,形成一股螺旋刚劲,断了她后路。

  第二和第三刀,分别劈在她前方和右侧,完全把这两方封闭了。

  假若她是和寇仲单打独斗,此刻只要以天魔功里的“吸纳法”,便可把三股旋劲据为己有,趁着寇仲提气当儿,要杀他有如探囊取物般轻而易举。

  如要退避,也可往左移开,又或腾身而起。可是现在这两个方向都分别给商秀珣和徐子陵封挡了。余下只有凭真功夫硬拚一途。

  于此可见寇仲的眼力和手段是多么高明。

  婠婠秀眸射出前所未见的异芒,两把短刃从袖内滑到掌心处,幻起两道激芒,分别迎向商秀珣和徐子陵。

  她终于使出了压箱底的本领。

  这对长只尺二的短刃,名为“天魔双斩”,乃阴癸派镇派三宝之一,专破内家真气,能令天魔功更是如虎添翼,威势难挡。

  此时寇仲的气劲以比婠婠猜想中的速度快了一线回复过来,黄芒闪打,拦腰斩至。

  三方面来的压力,换了别的人,保证要立即身首分家。

  可惜却是遇上了精通邪教无上奇技“天魔功”的婠婠。

  天魔功在剎那间提升至极限,以婠婠为中心的方圆一丈之内,像忽然凹陷下去成了一个无底深潭。

  这变化在表面上一点都看不出来,纯粹是一种气劲的形成。

  阴寒之气紧锁三人。

  “叮!”

  接着是一连串剑刃交击的鸣响,可比拟骤雨打在芭蕉叶上的急剧和疾快。

  商秀珣首先与婠婠正面交锋。

  她使出了商家传下来最凌厉的独门剑法,每刺一剑,都绽出一个剑花,飘忽无定,却全是进手拚命的招数,务要使婠婠应接不暇,制造寇徐两人扑杀婠婠的机会。

  若让婠婠活着,以后必睡难安寝。

  婠婠一直避免与商秀珣正面交锋,就是知她剑法凌厉,擅于缠战。不过既无可再避,惟有施出祝玉妍自创的“搜心剑法”,迅速无伦的刺出了十多剑,每一剑都刺在商秀珣振起的剑花的花心处。

  剑气交击。

  商秀珣感到对手每趟击中己剑,均有一道像至寒至毒的真气随剑破进她的经脉里,使她应付起来极为吃力。

  最骇人是无论自己招式如何变化,婠婠都像能洞悉先机似的早一步等待自己送上去给她刺个正着。

  攻到第十二剑时,婠婠已突破了她的护身真气,此时徐子陵双掌到了。

  “叮叮叮叮!”

  徐子陵双掌像鲜花般盛开,右手五指以奇奥无比的方式运动着,或曲弹、或挥扫,总能挡格婠婠往他疾刺而来的天魔刃。

  左手则一拳重击婠婠正攻向商秀珣的左臂。

  寇仲的井中月也和徐子陵配合得天衣无缝地拦腰劈至。

  际此生死关头,婠婠一对能勾魂摄魄的艳眸亮起蓝澄澄的奇异光芒,倏地收回攻向商秀珣的天魔邪劲。

  商秀珣本自忖重伤难免,见对方竟然鸣金收兵,猛运真气,把残余经脉内的天魔劲气悉数迫出体外,同时剑芒暴张,旺风般往婠婠卷去。

  三大高手,在占尽上风下全力出手。

  即管换了宁道奇来,怕亦要应付得非常吃力,动辄落败身亡。

  全凭寇仲的三刀,把整个战局扭转过来。

  其它人只能眼睁睁的旁观着情况的发展,谁都没有能力插手其中。

  就在这使人呼吸顿止的时刻,婠婠整个人似是缩小了,然后再暴张开去。

  婠婠先收起四肢,蜷缩作一团,延长了敌人攻击及身的少许时间,然后雪白的长袍像被充了气劲般离体扩张,迎上三人凌厉的攻势,她身上只剩下白色的亵衣,玉臂粉腿,全暴露在众人眼下,曼妙的线条,美得教人屏息。

  “蓬!蓬!蓬!”

  商秀珣的宝剑,徐子陵的拳掌,寇仲的井中月,只能击在她金蝉脱壳般卸出来的白袍上。

  “砰!”

  白袍在三股气劲夹击下,化成碎粉。

  三人同时被白袍蕴含的强大天魔功震得往外跌退。

  婠婠“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转青,像一片云般贴地平飞,剎时间到了墙头处。

  明月高挂天上。

  她完美无瑕的半裸娇躯俏立墙头,回眸微笑道:“七天后当妾身复原时,就是寇兄和徐兄命丧之日了。”

  倏地消失不见。

  众人脸脸相觑,无言以对。

  一名战士此时奔进园里,见到死伤遍地的骇人情景,双腿一软,跪倒地上。

  冯歌勉强挣扎坐起,哑声叫道:“什么事?”

  战士扬起手中的信函,颤声道:“牧场来的飞鸽传书,四大寇二度攻打牧场,配合江淮军向竟陵攻击。”

  众人无不色变。

  梁治抢前接过传书,递给商秀珣。

  寇仲和徐子陵你眼望我眼,心中想的是假若牧场大军不能来援,竟陵的将领又死的死伤的伤,这场仗还能打吗?

  商秀珣看罢传书,递往梁治,断然道:“我们立即回去,你两人去向如何?”最后一句,当然是对寇徐两人说的话。

  寇仲目光落到商鹏商鹤的尸身上,叹了一口气道:“我真的不知道,小陵你呢?”

  冯歌惨然道:“你们绝不能走,竟陵的存亡,全赖你们了!”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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