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号特工 53
 上海永远在下雨或者要下雨,乌云又在天边汇集。?
  阿手和他的货郎手下匆匆地走在一条幽深的弄堂里。七绕八拐之后,在一处宅院前停下。四下张望之后,闪身进去。?
  光线阴暗的屋里,除了门口站着的两名中统,纵深里还坐着一个人,看不清他的脸。?
  阿手和货郎一进门,便有两名中统过来搜身。阿手愣了一下,沉默地忍耐着这意料之外的程序,他甚至自己把枪递到人手上,然后看着黑暗里的那个人。阿手终于认出那人:“骈拇,好端端的搞这套干吗?无趾呢?”?
  骈拇的声音平板得没有感情:“无趾死了,被湖蓝杀了。”?
  阿手茫然,本来沉重的神情上泛出了更深重的悲哀。?
  “修远先生的十个学生已经只剩下你这个最小的了。”?
  “我想见先生。”?
  “他现在不见人。劫谋的各路人马正往上海集中,你现在见他就是害了他。”?
  阿手看着黑暗里的骈拇,他并不信任这个人,从进门时便是这样,他的不信任几乎是不加掩饰的:“那先生干吗让我们尽快赶来上海?”?
  “是中统总部让你们来上海,不是修远让你们来上海。你们眼里只有修远,不知道你们和修远都是为中统总部效力吗?”?
  “不是。”阿手隐忍着怒气,还从来没有中统的人说起修远时口气如此不敬,“那中统总部让我们来上海做什么?”?
  “做件对修远先生有好处的事情,想来你会身先士卒吧?”骈拇在缓和着语气。?
  “请说吧。”?
  “劫谋在重庆大获全胜了,官场上我们一败涂地,在野的各地组织也叫这场鬼仗搅得七零八落。”?
  阿手沉默地听着,这不是新闻。?
  骈拇在长久的停顿后说出真正有价值的部分:“已经确定,劫谋最近要来上海。上海,终归不全然是他劫谋的地盘。”?
  阿手仍在沉默,但是他已经知道了骈拇往后将说的部分。?
  “杀了他,这是我们和劫谋的最后一战。”骈拇说。?
  “先生是什么意思?”?
  沉默。阿手身后两名中统将手放在腰间的枪上。?
  虽然同属一系,但这屋里的气氛紧张得像要凝固。?
  阿手和货郎出来,门立刻关上。?
  阿手看着阴沉的天际,天快亮了,反而显得更黑。?
  “骈拇那套真能成么?劫谋好像是根本杀不死的。”货郎问阿手。?
  “有个叫零的共党差点就杀了劫谋。”?
  “那时候劫谋还没成势,也时常抛头露面。现在,咱们藏得再深,都觉得那活骷髅在看着我们,”阿手打了个寒噤,似乎真的觉得被劫谋在看着,“没法杀。”阿手一直在看着阴霾的天空,似乎发怔,又似乎在想事:“没选择。骈拇这家伙不让我们见先生,只让杀劫谋。现在的先生好比被中统自己人给绑票了,赎金是劫谋的命。只有劫谋死了,先生才能再被重用……这全看我们。”?
  “你现在老发呆,站长……到家门口了,想去看看老婆孩子吧?孩子四岁了吧?”?
  阿手举步,脚步单调地在麻石板路面上响着。阿手脸上有一丝难看的笑容:“我还没见过他。可是不敢去。这时候,我只想军统中统日本人都忘掉那娘俩。我现在在想为了先生不得不杀劫谋,可劫谋死了对眼前的抗战有多大好处?”?
  身边的脚步声停了。阿手发现货郎正狐疑加戒备地看着自己。轻轻说:“我知道不能想的。杀人的脏手,没资格去想事情。”?
  “不能想的。”货郎说,“你想不起,要活命的话。”?
  “我不会想的。”?
  他们在这种单调的互相警告中恢复了信任,货郎靠近了自己生死与共的同胞。他们单调的脚步声在弄堂里再度响起,他们去找信得过的人。?
  ?
  “先生要来上海。”湖蓝坐着,看着靛青、橙黄、纯银以及满屋子的军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