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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底无名英雄--《零号特工》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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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20楼 发表于: 2007-08-27
 四个人茫然地走在死寂的镇上,眼前的路空空荡荡,旁边的屋没有灯火,没有人声。零回头看一眼他待了两天的地方,两个押送他的日本兵正在门前和看守监狱的同僚聊天,只有那名翻译呆呆地看着他。?

  翻译忽然想起什么,追上来把一个布袋塞给他:“吉川队长让我转交的。他说欢迎你们再来,会给你们更多这样的东西。”?

  零腾不出手,麻怪接住,翻译是个好心人,但他们甚至没有告别的心情。?

  渐行渐远,阿手一头栽倒,他的体力早已超了极限。零背起了他,把孩子交给麻怪:“快走,我不知道他们还能搞出什么荒唐事来。”?

  他们离开这个镇子,惶惶如丧家之犬。?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21楼 发表于: 2007-08-27
零号特工 41

 靛青站在铁栅外,看着幽暗潮湿如地穴一般的囚牢。?

  牢里的“客人”在看书,手上压根就没有书,但他的表情、动作无一不是手上有一本颇为有趣的书,有时还要往回翻个两页,倒找到某个关联的章节,一脸津津有味的笑意。?

  靛青深深地吸了口烟,喷进笼子里,继续看着他的囚犯搞怪。?

  “客人”是不抽烟的,直到烟雾近了身才轻轻地咳了一声,将烟雾挥开,他放下他不存在的书,看他不存在的表:“不早了,该睡了。你阁下也晚安。”?

  “几点了?”靛青问。?

  “九点半差不多吧?”?

  靛青看了看表,真就是差不多那个时间。他踩灭了烟头,他脚下已经有六个烟头,他表示赞赏的时候有点焦躁:“不俗。你看的什么书?”?

  他的囚徒似乎很高兴他问这个问题:“绣像西游。会评本的。”?

  “好看吗?”?

  “正看第七回呢,光线不好,怕坏了眼睛。八卦炉中逃大圣,五行山下定心猿。”客人眉飞色舞,“圆陀陀,光灼灼,恒古长存人怎学?入火不能焚,入水何曾溺。光明一颗摩尼珠,剑戟刀枪伤不着。好看!”?

  “你是说你就是那只拿他没奈何的猴子?”?

  “我哪顶得上他?不过这里倒像炼丹的八卦炉。”?

  “你是说我们别想把你炼成了丹?既然你在个关掉灯就像棺材的地方都能记得时间。”?

  “想复杂了,我没心和贵方对抗,不过是最起码的让自己活得像个人。”?

  “你很快就要活得像个鬼了。”?

  “你话里一股子总算甩掉我这烫手山芋的兴奋,是什么紧要人物就要来了吗?劫谋?”?

  “你这点修为还想劳动劫先生的大驾?”?

  “大得过上海站长靛青的人还真没几个……湖蓝?”?

  靛青看了他两眼,转身想要出去,想去套别人话,却总被别人套话,真不是桩乐事。?

  “今天你杀了几个?”?

  靛青霍然回身,瞪着客人。?

  “不是杀鬼子吧?共产党快杀绝了。杀中统?”?

  “你怎么知道?”?

  “说穿了一钱不值。我这陋室气味很简单的,你一进来,火药味血腥味还大过了烟味,你是泡在里边了才闻不出来。”?

  靛青没说话,不仅仅是生气,对方说的让他心情复杂,他这些日子也就浸在这种复杂里。?

  “我们都被困住了。不过你还不如到这铁笼子里来,数数时间,看看闲书。日子会过得清静一点。”?

  靛青终于愤怒地转身,关上了灯,重重地把门关上。正像他说的,这地方关了灯就像棺材,一切浸没在黑暗里。?

  客人在黑暗中轻微地叹了口气。?

  靛青走过天井,外边正在下雨。?

  戒备森严,黑暗中无处不闪烁着枕戈待旦的枪手。靛青看着天井边用油布盖着的几具尸体,那是今天的斩获,橙黄正带了手下在验看。靛青没有过去,他招了招手,手下明白他的意思,把他那支汤姆逊拿了过来,靛青拭擦装卸。?

  橙黄过来:“已经验实,咱们杀了可能接任中统上海站长位置的阳子居。”?

  靛青看着橙黄兴奋的表情,相比之下,他有些没精打采:“你看我在干吗?”?

  “枪让手下来擦就可以了。”?

  “现在它不光是枪了,也是咱们保命的玩意。枪可以让手下擦,保命家伙是一定要自己伺候的。以前咱们出门是可以不带枪的,现在我一睁眼,枕头边就是这家伙。”靛青厌恶地嘘了口气,“你觉得好过了还是难过了?”?

  “把连修远在内的中统王八蛋斩尽杀绝,就好过了。”?

  靛青沉闷地想了一会儿:“把阳子居的左手剁下来,送给中统的家伙。告诉他们,这三天停战,想来他们也要收拾残局。”?

  橙黄诧异:“站长?”?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22楼 发表于: 2007-08-27
“湖蓝就要到了,随行的共党也是紧要人物,我们的任务就是全力保证湖蓝做好他的事情。”?

  “这就会放跑很多本来该死的家伙。”?

  “是劫先生的意思,不值得为几个虾米放跑大鱼。”靛青挥手,一个军统拔出砍刀走向那排尸体。靛青移开目光,看着阴雨的天空,喃喃自语:“湖蓝现在已经在上海了。”?

  湖蓝的车队缓缓驶过街头。灯红酒绿,这里是天堂一样的繁华。?

  昏睡的卅四醒转,他发出一声像是呻吟的叹息声,用一种隔世为人的目光看着窗外被都会溢彩了的雨夜。?

  车队滞停在街头。雨刷单调地清洗着车窗上淌下的雨水。整个车队在等着一个人,湖蓝也在看着这个人——卅四。?

  卅四看着窗外的一个霓虹灯,霓虹灯上边穿梭着一个女人的线条,卅四的表情好像是个老色鬼,又好像他这辈子就没见过霓虹灯。?

  “去哪?”湖蓝问。?

  “啥?”?

  “你不是有东西要转交给你们在上海的人吗?”湖蓝压着气,“陪你跑这趟该死的路,不就为你要把那份见鬼的密码送到上海吗?”?

  “是啊。”卅四说,“我得想想。”?

  “这还要想吗?谁来和你接头?你把东西送到哪?不放心我们?好说得很,你可以就在这里下车,只管去忙你的。”?

  “想想,想想,想想。”卅四用一只手指轻轻敲打着自己的头,每一下轻轻的动作都要让他的伤口更加疼痛。?

  湖蓝冷冷地看着:“我看你又活了。”?

  “啊?我没死。”卅四恍然地转过头,恶作剧地笑,尽管很艰难。?

  湖蓝的车开始从队尾驶到队首,别的车不用招呼,立刻跟在湖蓝的车后。?

  卅四看着窗外,专心到湖蓝很难从那个单调的神情里寻找到什么疑迹。卅四指挥着司机:“左边。”?

  “你肯定吗?”湖蓝问。?

  “慢慢想慢慢想就想起来了。”卅四犯着嘀咕,敲着脑门,碎碎念着。?

  “共党就是这样办事的?你带着那么重要的东西,也没个人接应?倒像个乡下人走亲戚,挨门挨户地认?”?

  “鬼子是残忍的,我们要谨慎啊。”?

  “不要指着和尚骂秃子,你明知道怎么回事。”?

  “我出门前就跟同志们说了,你们不用接应我了,统一战线上的同志会照顾我的。”他细心地向湖蓝讲解,“就是你这样的同志……右拐右拐!”?

  车队停了下来,那个路早驶过了,尾车顶在卅四说要拐的路口。?

  湖蓝有些生气:“不早说!”?

  “你总说我呀!害我分心!”?

  湖蓝气结无语,车队挨挨擦擦地倒回卅四所说的那个路口。?

  卅四成功地把车队带进了一条狭窄到没有前路的弄堂里。卅四看着那条死路,表情跟做梦差不多:“怎么就没有路了呢?我记得以前是有路的。”?

  湖蓝扫了一遍外边糟乱的弄堂,再度把目光盯死了卅四:“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卅四忽然笑逐颜开:“想起来了!鬼子是残忍的,我们要谨慎!是统一战线的同志把这里变成了此路不通!往前开!”?

  往前开,在弄堂与弄堂的一线天之间终于现出了天空的缝隙。车队继续驶进。驶不了多远,终于在卅四的招手示意下停止。一扇厚重的高且窄的门,狭小的窗户,让人觉得住在里边的人一定是心理上有些闭塞,且没有安全感。“这里了。可找到了!”卅四表功似的向湖蓝一笑。?

  湖蓝阴郁地坐着:“玩笑开够了吗?”?

  “孩子,不是玩笑。就算共党真是把脑袋系在裤腰上过日子,也不会拿人命铺路,铺到这里来开这么个玩笑。”卅四偶尔的认真和沉重总是毫无先兆地突发,但都是真正的认真和沉重。?

  “那你何不去敲开门,我们和里边住的人聊聊。”湖蓝的微笑像是狞笑。?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23楼 发表于: 2007-08-27
 “我不敢。”卅四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敲那门……我怕里边给我来上一枪。”?

  湖蓝终于失去了所有的耐心,重重地打开车门,走向那扇门,拿手杖狠狠地砸门,然后踢上了一脚:“开门!你们的秘密基地就被人当菜市场!我是湖蓝!”湖蓝转身看着车里的卅四,卅四正微笑着向他点头以示赞扬。?

  门缓缓地开了,橙黄阴郁地站在门里,身后是一字排开的几支枪口。橙黄的阴郁和身后的几支枪口所对的目标只有一个,那是对着车里微笑的卅四。?

  屋里,天井,窗口,到处闪动着人影和枪口,那是足够对付一场强袭的火力。?

  死寂,沉默,冷场,除了卅四的微笑和湖蓝的愤怒,似乎所有人都颇为难堪。?

  湖蓝转头看一眼橙黄和他身后的枪口:“如果那玩意有用,我早亮出来了。还用你吗?”这如同一个号令,所有的枪口都消失了。?

  湖蓝叹了口气,跺掉脚上的雨水,阴沉着脸,甩下了仍在门外慢慢腾腾的卅四,径直走进了这处靛青经营的据点。?

  靛青从天井里跑过来,看见湖蓝,立刻大祸临头地站住:“湖蓝……我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

  “劫先生会知道的。”湖蓝阴冷地说。?

  靛青本来就阴云密布的脸更加死相上头,他瞪着这时刚进门的卅四,老家伙重伤在身,磨磨蹭蹭,他很想送卅四一匣子弹。?

  湖蓝说:“扶他,小心轻放,老家伙是贵重物品,还有伤在身,我估计他是快要呜呼了。”?

  两个军统上去携扶一步一顿的卅四。?

  湖蓝突然有些疑惑,向纯银招了招手,低声说:“找机会查验一下老家伙的伤势,我怀疑他伤得并不那么严重。”说完,他转身进屋。?

  靛青和橙黄跟在他的身后。靛青还有点自尊,橙黄则全然是迎接钦差大臣的做派和表情。?

  卅四几乎是被人架着在桌边放下,虽然是仇恨,但靛青对他这贵重物品也不敢怠慢,茶水和糕点立刻端了上来。伤势已经让他对糕点是心有余力不足了,但他啜了一口茶,仍高兴了出来:“是雨前的毛尖啊!在西北要喝到雨前茶就像做梦一样啊!”?

  “得了得了。你就权当是做梦,可也不要说梦话好不好?”?

  “你也喝呀。这雨伤人的,你坐车里也不关窗,透心凉了吧。”?

  “要你管。”湖蓝确实半个身子都湿了,他端起茶,一口下去大半杯,然后把茶叶在嘴里嚼了嚼,呸的一口吐了。?

  “坐呀,腿不痛啊?”?

  “闭嘴!”湖蓝凶着,却坐了下来。?

  靛青和橙黄古怪地看着湖蓝。?

  “看什么?这是个老神经。”湖蓝自己也许意识不到,从来没人会跟他这样说话,他也从来不会遵从除劫谋之外任何人说的任何话。接着,湖蓝扫一眼卅四,“放尊重一点,别鸡三狗四多嘴多舌,我也许会给你找个医生。”?

  “我千里迢迢就带来这一张嘴,不让我说话又如何办我的正事。”?

  “对,忘了你还有正事。请请!”?

  卅四真的也就请了,周围都是军统在此地区的魁首,他在其中寻找着自己的目标。在一片疑惑的目光中,他终于确切无疑地找到了自己的目标——靛青。?

  “你好啊,同志!我终于见到你了!”?

  “什么?!”靛青惶急地看着湖蓝,“这是共党反间的计谋!我不认识他,以往跟共党的交往只是从权,他他他什么意思!”?

  湖蓝似笑非笑,爽利地将剩下的茶倒进嘴里,如饮美酒,终于有一个人感受到自己同样的痛苦真是好事:“什么意思也没有。你和他同为联合抗战,他就叫你同志,就这个意思。”?

  “这个可……也太那个了吧。”?

  “他就那个。我提醒列位一句,此人奸诈之极,又早置生死于度外,你们跟他交道若是还抱着一己得失之心,就像这位靛青站长一样,那就会输得连保本的机会也没有。”?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24楼 发表于: 2007-08-28
靛青苦恼地低下了头。?

  湖蓝看着卅四:“你说是也不是?”?

  “也是也不是。”?

  “怎么个也是也不是。”?

  “什么都对,就是找错了对手。”?

  “对手是鬼子,对不对?这话都隔夜了,馊啦。”?

  “我想说到你觉得它不馊为止呢,孩子。”?

  “那你就当我聋子好了。”?

  卅四叹了口长气,几乎像要叹尽长久以来所有的痛苦和委屈。他转向这一屋的军统魁首,一个个看了过来,再无戏谑,目光坦诚得让很多人不愿意和他直视:“我想来这里,付了很惨痛的代价后终于来了这里,只是想……诸位别笑话,和诸位开个会,都说国民党的税,共产党的会,可我希望……诸位中间至少有几个不是聋子。”?

  没人笑话,只有沉默和死寂,人与人之间的猜忌与琢磨。?

  卅四摊了摊手:“那么,可以开这个会吗?实话说,我快要撑不住了。”他只摊了一只手,另一只手紧压着自己的腹部,那是从他受了伤后就一直在做的事情。?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25楼 发表于: 2007-08-28
零号特工 42
黄亭郊外,一片漆黑荒凉。?

  零正在检查着昏迷的阿手。“是饿的。”零从怀里掏着,那是他在吃吉川给的食物揣在怀里的。“你喂他。我去找水。”他把食物给了麻怪,刚走两步,便听到狂热的咀嚼声。?

  麻怪正忘怀地自我大嚼。?

  “是喂他!”零叹了口气,“算了,反正他也不缺水。”零索性回来,从麻怪手上夺回一些食物。?

  麻怪并非恶人,他把剩下的食物又分给那孩子一小半。他只是无法把阿手当做可以分享食物的人。?

  零把食物凑到阿手的嘴边,食物沾唇时阿手也就醒了,他干脆在零的手上狼吞虎咽,直到意识到自己一直在零面前保持的尊严与身份,才有些赧然地看了零一眼。零说:“出来了。虽然不是逃出来的,可是出来了。”?

  阿手愣了许久后开始哽咽,把零的手和着食物一齐捂在自己脸上开始哽咽,在重生后他终于失控。?

  零拍打着他:“好了好了。你说得对,你我这样的人不是那么容易就死的。”?

  “操他妈的。”阿手骂了起来,“我再也不会跟你作对,我要杀光日本鬼子。”?

  “好了好了。”零拍打着阿手,宽慰似的,似乎一切终于有了个结果。?

  填实了肚子的麻怪开始打开那个布袋,里边是可以论斤算的钱。多,却贱。是日本人的伪币。麻怪往袋里啐了一口:“这什么?擦屁股都嫌硬啊!”?

  零看着他:“是日本人买你马队,连同货、连同朝勒门他们几条人命的钱。他们说,欢迎你再来。”?

  “还不值老子一个屁啊!这一堆还不值两个铜板!就算值得两个铜板,在这除了死尸什么都没得卖的地方能买什么去?”?

  零耸了耸肩:“他们就给你这个。”?

  麻怪又啐了两口,不解气,又对着袋子开尿。?

  阿手说:“你又犯杀头的罪了,污损鬼子的钱要被鬼子杀头的。”?

  “鬼还来?再也不来了!老子半辈子积蓄这一趟就玩光了!”麻怪倒也洒脱,系上裤子就开步,走两步停下看着零:“我走了。你走不走?”?

  零摇了摇头。?

  “知道你就不会去。你是野羊,我是家羊,我们过不到一个群里的。”?

  “你才是野羊……麻怪。”?

  “干啥子?别跟老子哭,我讨厌汉人的那个。”?

  “带他走。”零指指那个从监狱里带出的孩子。?

  麻怪愕然看着那孩子,摇头,摇得很坚决:“我不要,他是汉人。”?

  “你是什么人?你爸爸是汉人,妈妈不知道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

  “没什么用呢,我还是搞破鞋去。”?

  “破鞋会帮你生这么一个吗?”?

  麻怪挠着头。?

  “他能帮你放羊呢。你要是愿意,他就会叫你做爸爸。天冷了你们一块钻在羊皮下边,在火堆边睡觉。别人嫌你看不起你,他永生永世也不会。你这趟出来蚀老本了,可你赚到了他,是老天爷给你的,一个儿子,麻怪有了个家。”?

  麻怪开始呵呵地傻笑:“你他妈的这张嘴真是会说呢。”?

  “你不要,阿手就带走了。”零说。?

  “是的是的,我馋儿子,我缺这么一个。”阿手装出眼馋的样子。?

  麻怪用一种比谁都更快的速度拉住了那孩子的手:“走啦。你旁边那个人你要小心他,不是好人。”他仍是走得洒脱,零惘然地看着,麻怪连他的招手都没有看见。?

  零一直在目送,走不到几十米麻怪将手放在那孩子头上胡噜着,那无疑是一种怜爱。?

  “你居然能说服那块茅坑里的石头。”阿手看了看零,微笑,也许他忘了自己还会这么亲切地微笑。?

  “说服人只有一个办法,平心而论,以己推之。”?

  “我开始喜欢你了。”?

  “别逗了。”?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26楼 发表于: 2007-08-28
 “那就换个说法,在下对阁下颇有好感。”阿手笑了笑。?

  零瞟了阿手一眼:“走吧。”?

  共党的特工拉起了中统的站长,两个人相携相扶地在黑夜里走着,在两个人的记忆里也许都是一样,共产党与国民党从未走得这样近过。?

  “你要去哪呢?”阿手问。?

  零看他一眼,没说话。?

  “我要去上海。”阿手又说。?

  零又看了他一眼,如果刚才的一眼只是谨慎,现在已经带着警惕。?

  “我要去见修远先生,告诉他我的所得所见。他也许早就知道,可我还是要告诉他,这样的时候,同胞被这样的残杀,如果我们还仅顾着和劫谋做后院之争,那真是……”阿手摇摇头,叹口气。?

  “真是什么呢?”?

  “死后会下阿鼻地狱的。”?

  “修远先生相信有地狱吗?”?

  “他不信。他信老庄,可那只是为人处世之学,他不信鬼神,可是……”可是什么阿手也不大有把握,自己也在作难。?

  零像是希望又像是安慰:“只希望修远先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

  “他明白事理。恩师很明白事理!你试想,我们从未像劫谋那样对你们不留后路地残杀。恩师说,贵党其实甚多好人,只是贵党的宗旨开罪了太多人,而且都是跺跺脚就能让中国发颤的人,”?

  “自以为能让中国发颤,也太过夜郎自大了吧。”?

  “哦?我只是形容。”他住了嘴,因为前路上有一个人影。?

  一个小贩,坐在自己的货郎担上歇息。?

  阿手过去:“有没有回龙镇的剪纸窗花?”?

  “只有五福临门,你要送子登科就得改日了。”?

  “你们来多久了?”?

  “两天前就到了。这里风声太紧,我们也没法搭救。站长。”?

  “做得没错。”阿手转身看着零,零立即保持了一个让人一下无法扑到的距离,甚至比刚才驻足的地方还要退了一段。阿手苦笑,他们短暂的理解与信任已经灰飞烟灭了。“是我的人。”阿手说。?

  “真好。那么我们可以……各走各路了?”?

  货郎问:“那东西?”?

  “闭嘴!”阿手喝止货郎,看着零说,“我重提旧话,你能理解我们的苦衷,我还是相信我们能合作的,很好的交换条件……”?

  “你能理解我的苦衷?”?

  “这两天处下来,不是朋友也是朋友了。” 阿手苦笑。?

  “不是朋友,你会把一个拿枪对着你的人当做朋友?”?

  “我哪有……”?

  零在瞬时间闪身飞退,让从路基下冲上来的几个人扑空。他开始狂奔,身后的黑暗里四下闪现着现身追逐的人,来接应阿手的绝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整组。?

  货郎掏出一支盒子炮,转眼就接驳上了枪托,瞄准着黑夜里狂奔的那个身影。?

  “不要!”阿手阻止。?

  货郎讶然地看着他。?

  “追他!”阿手说着,并开始加入追逐的人群。货郎抛弃了担子跟在他身边,将一支枪塞到阿手的手上。阿手在奔跑中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手上的枪。?

  零狂奔着,枝丛从身边飞掠而过,身后左右飞掠着追赶和包抄的人影。枪响了一声,一根断枝掉在零的身前,零跑得更快了。?

  阿手愤怒地吼:“谁开枪?!”?

  “他是共党!”?

  “会把鬼子招来!”?

  “这大晚上,鬼子怕共党的游击队。”?

  “会把共党游击队招来!”?

  “我们是联合抗日,不打我们!”?

  阿手因这份荒唐而气结,又跑了两步:“少开枪!”?

  然后一个家伙以树桠为支点,又砰了一枪。?

  阿手瞪着他。?

  “少开枪……就开了两枪。”那家伙申辩。?

  阿手不再说什么,他知道一种源远流长的仇恨根本不可能如此简单地改变,他只能无奈。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27楼 发表于: 2007-08-28
货郎摸着地上落的血,闻了一下:“打伤共党了。”?

  鬼知道!阿手想,他的伤就没曾好过。阿手看着树林尽头的那个人影,心情很乱。?

  零在奔跑,用尽了最后的潜能。零跑出了树林,这也意味着他丧失了屏障。货郎扑倒在地上,开枪。零趔趄,然后跑开,这回他是真被打中了。?

  阿手阴沉地从货郎身边走过。?

  零在蹒跚,瘸行,身周是一个半月形围过来的追捕者。?

  再没人奔跑了,也没人开枪。中统们看着零,仿佛看着即将落网的猎物。周围很静,有一种奇怪的声音从远处沉压着传来,那是大河奔流的声音。?

  零站住了,脚下就是断崖,这样的夜晚,看不见下边黑沉沉的深度,只能听见水声。?

  “下边是长江。”阿手过来,他试图再靠近零一些。?

  “我想也是。”零退了一步,再退就只能掉下去了。?

  “要去上海有很多种办法,不用做一具浮尸飘着去。”阿手说,“我送你去。”?

  “只是得把东西给你?”?

  “你已经没资格谈条件了,可我还是在跟你谈条件。东西给我,我们互相提携,这是我的诚意。”?

  “在鬼子的枪口下跟我谈这些事时,我觉得你比较可爱,敬业,现在……”零笑了笑,“觉得你鬼缠身。”?

  “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可是把东西给我。”阿手焦躁地说。?

  “没有。有也不会给你。”?

  “得了,修远先生和卅四熟得很,他早已推敲过,东西绝不会在那位大张旗鼓的前辈身上,他惯常行险行狠,别人是舍车保帅,他就是舍帅保车,只要车上载着紧要的东西。”?

  零苦笑:“如果我有那东西,如果那东西被我吞进了肚子里,只怕也早被你们搜出来了。”?

  “是的。军统搜过,我们也搜过,我相信你把它藏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了,我不做没用的事情,只希望你自己把它交给我。”?

  “因为我们是两天的患难之交和三分钟的朋友,对吗?阿手。”?

  “我很抱歉,我是只干脏活的手。”?

  “我也很抱歉,我让你们搞错了,我是棋子和炮灰,我连车都不是,只是过河的卒子。我很高兴。”?

  “别干蠢事。”阿手已经意识到他要干什么,“你有你的使命,我有我的事情,我很喜欢你,可我们对上了,这就是命。”?

  “跟你们比我从来就不算聪明人的,记得在三不管我被你骗得团团转吗?”零又往后退了一点点。?

  “好了好了!就算你是过河的卒子!你赢了!赢了的人不用这样!你知道这行的规矩,我们是联合抗战不是死敌!你赢了,你可以堂堂皇皇地回去!你不是很想回延安吗?是吗?”?

  “先经历你们跻身世界先进之列的刑讯?”?

  “我保证不会对你刑讯!”?

  “卅四说我永远不是个好特工,你说为什么。”零笑了笑。?

  “为什么?”?

  “我学不会妥协。”说完,零往后仰了一下身子,直挺挺地消失于中统们的视野,断崖下的黑暗迅速就把他淹没了。?

  “搜他。去找尸体,如果有尸体,就找那东西,如果没东西,带回来他的尸体。”阿手命令。身边的中统像鬼影一样散去。阿手独自一人面对着那片黑暗,悬崖之下仍然看不清楚。他双手合了十,指尖顶在鼻梁上,像在思忖,又像一个僧人在给亡灵做法事。?

  许久,货郎疲劳地返回,从这里绕道下到崖底再上来绝不是个轻松的路程:“没找到。”?

  “接着找。”阿手放下了手。?

  “从这地方掉下去,就算落进水里,活下来的机会不到十分之一。”?

  “从鬼子监狱里活出来的机会有没有千分之一?”?

  “如果你问我的话,没有。”?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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