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吧。”湖蓝生硬地坐下,卅四在另一端坐了,能入席的只有他们两个。?
旁边的军统用一种同仇敌忾的态度把菜上的盖碗掀了,菜像他们的脸一样冰冷。?
“菜凉了啊!唉,我让它们久候了!”卅四嗅着菜,“不热一下吗,湖蓝兄弟?”?
“我不喜欢跟人称兄道弟。”湖蓝冷冷地说。?
卅四不说话,只是从菜上抬起了头,用一种促狭的表情看着湖蓝。?
湖蓝不习惯卅四那样的表情:“好了好了,热了。”?
军统们不大清楚他最后两个字的意思,仍站着不动。?
“我说他妈的把这些菜拿下去热了!没看见有客人吗?”?
菜立刻风卷残云地就被撤空了,卅四护着几个凉菜不让动:“这个不要动。这个本来就是吃凉的。”他看着面沉如水的湖蓝,“湖蓝……小哥们?”?
湖蓝压抑着自己的怒火:“既然面对了面,就请开诚布公。”?
“好主意。”卅四说,“老家伙到了你们年轻人的世界,沾了活气,自然也就神清气爽,话也就难免多点。不介意吧?”?
“不介意。请你……”?
“对,开诚布公,这个开诚布公!”卅四忽然拍了拍额头,“哎呀,不好意思说啊!”?
“请吧。您还会不好意思吗?”?
“实在是一路苦旅,到了宝地,囊中羞涩,特来秋风一二。”?
湖蓝讶然地抬起头来:“秋风一二?”?
“就是这个。”卅四把手指伸到桌上搓了两下。?
“就是要钱?”?
“是借钱,有借有还,怎么说也是联合战线上的同志。”卅四看着湖蓝的表情,“不开玩笑。”?
“要多少?”?
“我要去沦陷区,国币在沦陷区买不到东西的,是吧?”?
“我给你银元。”?
“太沉了,你是不知道三百银元就能累人个半死。”?
“你到底想要什么?”?
“惭愧。”?
“我不觉得你会惭愧。”?
“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党不幸,在上海的地下抗战组织被日寇破坏,新的密码本必须尽快送达。”卅四特意拍了拍身上的某个地方,发出一种书本才有的声音。?
湖蓝瞪着他。?
“沦陷区是危险重重,而天下人都知道,劫先生在沦陷区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像湖蓝……你小朋友这样精明干练的好手就是数十万之众……”?
“请继续。”?
“其实简单得很,是被我这老家伙想复杂了,思前想后的总怕麻烦到人,尤其是麻烦到统一战线上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其实像我老兄弟劫谋这样的人一向都大度得很的……”?
一个杯子在湖蓝手上碎掉了,生捏的。?
“现在的瓷器都越做越不瓷实了,回头我介绍你一家童叟无欺的……好吧,简单来说一句话,希望贵党能为我和我身上的密码本提供护送。”?
湖蓝抬起了头瞪着他,眼里是寒冰和怒火。卅四向他凑近了一点:“看在山河破碎的分上,看在成千上万的族人正横遭屠戮的分上。”?
湖蓝瞪着他。他的手在流血。?
“你手破了。”?
湖蓝沉默,也许对卅四沉默是最好的。?
“那么你的手包一下吧?真是的,很多人不爱惜自己,也不爱惜别人。”他看着湖蓝,“你说呢?包一下吧?”?
湖蓝因为一种烦不过的无奈终于把手放到了桌上,那算是默许,一名手下走过来给湖蓝包扎。?
卅四看着,他眼里的促狭少多了,但更让湖蓝心烦,他不喜欢别人看他时居然带着同情。?
“你不爱惜自己。真是的,我知道的湖蓝是个健全的人,信奉他的事业比共产党还要来得坚定。”?
太多的仇恨反而让湖蓝冷静下来:“那是拜你手下所赐,等腾出时间,我会加十倍地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