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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8楼 发表于: 2007-07-27
第七章 疯狂狐岐山,鬼王宗总堂所在。
    吱吱,吱吱!靶』沂煜さ慕猩?谟纳畹耐ǖ乐邢炝似鹄矗?右跤按ψ叱隽斯砝鞯纳碛埃?谒?缟希?』夷米拍歉龃缶拼?攘思缚冢?缓蟠厦鞯亟?拼?谧釉?希?沽讼吕础4缶拼?嫌邢赋ど?樱??缫桓鎏鬃影阆翟诤镒由砩希?共慌禄岬袈淞恕?
    鬼厉面无表情,往前走去,看那方向正是碧瑶所在的寒冰石室,小灰似乎有点困倦的样子,趴在他肩膀上打着哈欠。狐岐山四下荒凉,并无多少野果,小灰回到这里以后,多半时间只能去鬼王宗地窖里偷点酒水来喝,几日不见下来,看去似乎又胖了一些。
    鬼厉缓步而行,一路之上却其少碰到鬼王宗的普通弟子,他微微皱眉,这几日鬼王宗里许多弟子,都被集合了起来,在数日之前由鬼王亲自带领出山去了。
    至于去向他并不清楚,而奇怪的是,这件看起来似乎非常重要的事情,他这个副宗主不知道,而跟随鬼王多年的幽姬、鬼先生包括刚刚加入鬼王宗的苍松道人,以及他所知道的许多鬼王宗精干人物,俱都留在了狐岐山。
    鬼王那么神秘地带着一支人数虽然众多,但实力却只是鬼王宗不到一半左右的弱旅之师,究竟要到哪里去呢?鬼厉心头也有些迷惑。不过鬼先生、幽姬等人都保持了沉默,鬼厉自然也不会多话。而且他最关心的,也并非是鬼王要去哪里或者这件事情关系多么重大,在他看来,碧瑶始终才是第一位的。
    而他现在,也很快地来到了寒冰石室之前。
    门口悄无一人,幽姬也不在这里,平常最经常看到这个神秘女子的地方就是寒冰石室,但这一段日子以来,鬼王宗里似乎气氛很有些不对,她来这里的次数也少了。
    鬼厉在门口站了一会,定了定神,然后推开门走了讲去。一讲门之后,他便看到一个白色而苗条的身影正站在碧瑶的旁边,鬼厉一怔,刚开始还以为是幽姬,但随即反应过来,幽姬向来身着黑衣,这并不是她。果然当前面那个女子听到石门响动,转头看来的时候,面上并没有蒙着黑纱。
    却是小白。
    鬼厉微感惊讶,自从大巫师施法“招魂引”失败之后,自己伤心离开狐岐山,再回到这里之后,便没有再见过小白。虽然他从那几日鬼王与小白见面景象来看,多少知道小白与鬼王之间乃是旧识,但也无意去过问此事。
    此刻小白见到鬼厉,面容也是微微一怔的表情,随即露出淡淡笑意,道“是你啊!”
    鬼厉毕竟与小白有过一段交情,而且小白在救碧瑶一事上也算是指点过他他心中仍有几分感激,当下点了点头,道:“你好。”
    这时趴在鬼厉肩头的猴子小灰也兴高采烈地向着小白吱吱叫了两声。
    小白对小灰笑了笑,然后望着鬼厉,道:“你是来看碧瑶的么?”
    鬼厉慢慢走了上去,碧瑶美丽而恬静的容颜又一次出现在他眼前,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道:“是!”
    小白静静地看着这个男子在碧瑶身边坐了下来,然后望着那个躺在寒冰石台上的身体,一动不动。她轻轻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石室之中,只留下鬼厉一人面对着碧瑶。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沉重的石门才再一次的打开,鬼厉慢慢从寒冰石室中走了出来,看过去神色似乎又憔悴了几分。他刚出石室没走几步,忽然停住步子,在石室之外不远处的通道上,九尾天狐白色的身影还耐心地站在那里。
    小白看着他的模样,叹了口气,道:“看到碧瑶那个样子,你一定很难过吧!真是难为你了。”
    鬼厉木然摇头,道:“我没事。”
    小白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别泄气,总还是有希望的。”
    鬼厉身子一震,转头看她,微微张大了嘴巴,但小白看到他的神情,已经抢先苦笑道:“你别问我,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
    鬼厉的脸色一下子黯淡了下去,默默转身,刚想迈步,忽地脑海中嗡的一声,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瞬间全身一片冰凉,体内气脉中冰凉之气霍然腾起。
    鬼厉这一惊非同小可,此刻在他体内作怪的冰凉气息正是他十分熟悉的噬血珠妖异之力,但往日里,特别是在他修习了三卷天书真法道行大进之后,这股冰凉气息已经渐渐被他约束起来,不再作怪,不知今天怎么搞的,突然就这般爆发出来。
    不到片刻工夫,在小白惊愕的眼神下,鬼厉脸上血色全失,看去仿佛笼罩了一层寒霜,而且身体周围三尺范围之内,渐渐被他身体散发出来的一种诡异的墨绿光芒所笼罩,其中更隐隐有凶悍噬血的味道。
    小白脸上变色,刚伸手想要扶鬼厉一把,但手一接触那墨绿光芒,登时只觉得一股吸噬妖力从异芒中向自己冲来,小白眉头紧皱,连退三步才避开了这股妖力。而原本趴在鬼厉肩头的小灰也已发现不对,早早跳离鬼厉身子,落到小白身后,睁大了三只眼晴,怔怔地望着主人。
    鬼厉面上泛起痛苦之色,袖口忽地一动,一道冰凉气息闪过,噬魂魔棒滑了出来,竟也不掉落地上,就漂浮在他自己身前,缓缓转动,仿佛是用奇异而冰冷的目光,注视着这个拥有它多年的男子。
    闪烁的墨绿色异芒伸缩下定,空气中充满了诡异气氛,小白面色苍白,眉头紧皱,但这股噬血妖力竟是从鬼厉身体之内散发出来,自己纵然要帮鬼厉一把,除去这突如其来的妖力,但根源却在鬼厉自己身体之中,如何能够下手?一时之间,小白竟也茫然失措。
    就在鬼厉脸色越来越是苍白,看去似乎连气也要喘不过来的时刻,忽地,他胸口处射出一道温暖的纯阳红光,登时将这阴寒妖力抵去不少,鬼厉面色一动,勉力坐下,面上瞬间金光、青色同时闪动,在他体内正道两大真法同时催持之下“玄火鉴”纯阳之火愈发旺盛,渐渐将这股阴寒气息压了下去,但等鬼厉完全恢复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此刻的鬼厉,周身已经尽数湿透,当他睁开眼晴的时候,看到的是小白关怀的眼神。
    鬼厉苦笑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有说,慢慢站了起来。小白望着他,低声道:“是噬血珠吧?”
    鬼厉将不知什么时候掉在地上的噬魂魔棒拣了起来,深深看了一眼,然后再一次的,收回到自己袖子中去。
    小白眼角一跳,忽地踏前一步,道:“你别以为不说别人就不知道,如今噬血珠凶邪妖力已经开始反噬于你。这十年来你体内的气脉精血,更是早巳因为与这凶物日夜相处而变得阴凉凶毒,现在你能侥幸逃过一死,只是你运气好,竟然得到了这世间仅有的几件可以与噬血珠抗衡的法宝之一玄火鉴。但是……”她面色似乎有些凄凉,连声音都变得沧桑,“可是,你有把握逃得过几次,下一次呢,你能逃过去么?”
    鬼厉一直都站在那里,憔悴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静静地听着小白说话,半晌以后,他轻声道:“我没把握,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
    小白皓齿咬唇,怒道:“你别跟我装傻,你会不知道?如今只有立刻将这邪物丢弃,然后你带着玄火鉴到一个至阳之地,以地火催动玄火鉴纯阳入体,这才是你唯一活命的方法!”
    鬼厉看了小白好一会儿,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看去,竟有几分不可思议的天真,仿佛是遥远的十年之前,那个淳朴的青云少年。
    然后,他慢慢转过身子,脱力般慢慢地扶着墙壁走去,小灰立刻向主人跑去两三下窜到了鬼厉肩头之上。(小灰果然是禽兽啊!!!!!!!B4一下)小白怔怔地看着那个坚毅中却同时显露着脆弱的背影,忽然大声道“你想死是不是,你根本心里就是想死,对吧?”
    鬼厉的身子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片刻之后,他又继续向前走去。
    小白的声音,从他的身后大声传来:“你想死吗,别做梦了!你欠这个世上多少人的债还没有还清,就想一死了之么,不可能的!你不听我话是不是,好,你厉害,那我自己去,我去找‘八凶玄火法阵’的阵法真诀,让你自己救自己。你给我记住了,碧瑶还躺在寒冰石室里面,她没醒过来以前,你就是想死也由不得你……”“由不得你、由不得你、由不得你”幽长的通道中,远处隐约传来了回音,鬼厉面容惨淡,身子慢慢挺直,但终究还是没有再回过头去看上一眼。
    茂密的森林,幽静的山谷,毒蛇谷的早晨原本是安静而祥和的地方,只是此时此刻,大地渐渐颤抖,腥气越来越重,原本聚集游动在山谷边缘的无数毒蛇突然都消失不见,仿佛隐约感知到了什么,这些动物全部都躲藏起来。
    一片黑色的烟尘,出现在山谷远处,迅速向毒蛇谷方向涌来,空气中传来浓重而呛人的气息,越来越大的咆哮声渐渐汇聚成一股排山倒海的嘶吼!
    越来越近!
    “吼啊啊啊啊碍…”
    赫然是无数的怪兽,如从九幽地府冲出的恶鬼凶魂,血红的眼晴、锋利的獠牙与尖利的吼叫迎面扑来。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怪物妖兽,汇聚成了势不可挡的汹涌洪流,在这股邪恶洪流面前,根本没有人可以阻挡和生存,甚至于道路两旁的森林树木,也在震天响的吼叫声中,快速地被洪流吞没。
    没有迟疑,没有停顿,这股洪流直接冲讲了毒蛇谷,如黑色的潮水瞬间冲讲绿色的海洋,在森林的各个角落,不断有惊恐万状的毒蛇被抛了出来,绝望地在洪流之中挣扎,但无一例外地瞬间淹没。甚至于连森林中那奇毒的彩色薄雾也无法阳挡这可怕的兽妖洪流,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只兽妖倒地而亡,但更多的不可计数的兽妖踩着同伴的尸体势不可挡地冲过,强大的飓风转眼就将彩色的毒雾吹散,飘散致森林的上空。
    在黑色的兽妖洪流之中,有四、五只看去比普通怪物体形大上数十倍的强大妖兽,张牙舞爪地带领手下冲去。而在毒蛇谷入口的地方,仍然还有无数的怪物源源不断地冲来。
    整个的毒蛇山谷,此刻似乎都在战栗着。一切看去,仿佛是这个世间的末日景象。
    在毒蛇谷的另一端,站在高处的鬼王深深呼吸,尽管他已经见识过兽妖的厉害,但眼前的景象仍然让他为之色变,他定了定心神,沉吟片刻,又向毒蛇谷北方的那片森林看去,在清晨阳光之下,那片森林中隐约倒映着闪光。
    鬼王嘴角慢慢浮现出一丝冷笑:总有一天,你们都会知道,最后得胜的那个人是谁?
    他在心里这么吼了一声,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刚硬起来,碧瑶不在了,那么,就用天下来弥补吧!
    他缓缓转过身子,在他身后的密林中,是鬼王宗的弟子们,密密麻麻站满了林子,战意高昂。鬼王望着他面前的这些人,无数的目光凝望在他的脸上。
    那一刻,有谁知道他的心情?
    慢慢升起的手臂,看去似乎变得沉重,远方的嘶吼声和渐渐响起的惊恐呼叫,仿佛也传到这里,鬼王的面色突然又变了变,然后,他重重的将抬起的手臂挥下。
    手臂如刀,如斩向世间的利刀,斩断最后的温情,撕碎曾有的梦想,那手臂在风中带出的声音,仿佛也似刺入胸膛的骨折!
    无数的人,在他雄伟的身后,发出热血沸腾的呐喊,高举起手中的利刀冲下山去,衣襟飞舞,劲风习习,森林中树木摇摆晃动,似也在为此而狂舞。鬼王站在人群潮流之中,如坚硬冰冶的岩石一动不动,他转身向北方的森林看去,那里的森林也是一阵骚动,渐渐的蔓延开去。
    鬼王笑了,他在这赴死的人海之中忽然大声狂笑,那笑声这般刺耳却没人敢问他只字片语,只有清晨刚刚升起的阳光啊!依旧带着淡淡的暖意扑向这疯狂的尘世人间!
    *七日之后,受道玄真人、普泓上人和云易岚等正道领袖的委托,从青云山出发的正道弟子一行人,到达了西南地方。
    因为事关重大,三大派都派出了自己最得力的弟子,仿佛是巧合一般,这些人都有早已相识了。
    青云门的萧逸才、林惊羽和陆雪琪,天音寺的法相和法善,焚香谷的李洵和燕虹,一行七人,从青云山出发之后,一路之上小心谨慎,昼伏夜行,尽量避免与路上的兽妖发生冲突,全速赶往西南地方,希望能够查清为什么大批的兽妖会突然向这个地方汇聚过来。
    当这些正道弟子刚刚上路的时候,虽然明知道此行危险极大,但为了天下苍生,却并无一人有退缩之意。
    但到了他们出行之后的第七日后,所有的人都已经变得脸色苍白,整日整夜的沉默不语,包括最擅长言辞的萧逸才,定力深厚的法相,甚至是一路上本来一直想和陆雪琪说话的李洵,都沉默了下去。
    千里之行,越往南去,情况便越是惨烈。不是整个村庄、整个城池的尸横遍野、白骨森森,就是一个接一个的村庄城池荒无人烟,沃野化作焦土。谁也不知道,这些兽妖为什么居然还会放火焚烧,为什么如此残忍噬血,就像谁也不知道,这一场浩劫到底何时才能结束?
    幽幽鬼鸣,仿佛永远都回荡在南方的大地荒野之上,述说着悲凉凄惨的往事。
    进入西南地区之后,一行人更加小心谨慎,但他们此刻面临着极大的麻烦。
    首先,他们根本找不到当地的居民,所有的百姓民众不是在兽妖来临前逃往北方,就是已经惨死在这场浩劫之中,所以,这些正道弟子也没有办法找当地人询问这些兽妖的动向。
    而另一方面,那些兽妖绝大部分都与人语言不通,纵然他们冒险抓了几只兽妖怪物过来,但问到的多半都是怒吼挣扎,哪里能问出什么东西?
    无奈之下,一行人商议之后,最后只得按萧逸才的提议,冒险暗中跟随兽妖哪里的兽妖越集越多,便往哪里去,看看这些兽妖究竟要干什么?
    如此他们在西南地方跟踪了三日三夜,其间数次都险些被一些感觉敏锐、嗅觉听力灵敏的兽妖发现,幸好萧逸才、法相、林惊羽等俱是绝顶聪明的人物,每一次都在间不容发的生死关头,有惊无险地躲了过去。但是尽管如此,他们仍然没有什么收获。
    就在他们开始渐渐灰心的时候,一个意外之下,他们竟在兽妖经过的一片森林中发现了一个已经发疯了的魔教弟子。
    在众人仔细询问,或者可以说是耐心哄骗之下,渐渐知道兽妖此次大举进入西南,竟然是和魔教进行了一场大战,而战役的结果,赫然是兽妖大获全胜,曾经气焰嚣张,不可一世的魔教三大派阀,几乎都在这次大战中全军覆没。
    这个消息立刻让所有人都惊的目瞪口呆,而在众人之中,站在最远处的陆雪琪的脸色,尤其苍白!
    望着这个缩成一团,口中不断念叨着“怪物、怪物”的可怜人,不时还全身突然发抖,惊吓尖叫的疯子,正道七人的心中都蒙上了一层重重的阴影。
    萧逸才咳嗽一声,看向法相,道:“法相师兄,眼下形势我们大致都清楚了,你觉得该怎么办?”
    法相眉头紧锁,看了缩在地上的那个可怜人一眼,叹息一声,道:“阿弥陀佛,罪孽啊!罪孽。”顿了一下之后,法相缓缓道:“诸位,其实我们此行的目的,如今大致都已经知晓了,小僧以为,不如我们先行回山,禀告几位师长目前这个情况再说。”
    “不可!”
    突然,一声清冷声音,从旁边传了出来,众人愕然,这说话的人竟是一路以来最沉默寡言的陆雪琪。法相有些惊讶,道:“陆师妹莫非有什么其他见解,请说!”
    陆雪琪面色依然很是苍白,但说话声音却极为冷静,淡淡道:“我们现在知道的一切,部是从这个已经吓疯了的魔教弟子口中问来的,而且他刚才说话的时候,颠三倒四,翻来覆去,很多地方都是我们自己猜测。若只以此就认为我们完成了诸位师长吩咐的任务,我以为不妥。”
    法相沉默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片刻之后,法相点头道“不错,陆师妹说的的确有理,刚才是小僧太过心急了。”
    萧逸才沉吟片刻,道:“陆师妹说的是有几分道理,但我们这段日子来日夜在西南地方查探,却根本没有丝毫头绪,难道我们以后还要这么查下去么?”
    陆雪琪嘴角一动,却没有说出话来,显然对目前两难形势,她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方法。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都不时向陆雪琪看来的李洵忽然走上一步,道:“我倒有一个法子,或许有几分希望。”
    众人都是吃了一惊,连陆雪琪都多看了李洵几眼,法相喜道:“当真,李师兄请说!”
    李洵深深吸气,让自己不去看陆雪琪的眼神,道:“我刚才认真听了这个疯子的说话,听他曾数次说到一个地名,叫做‘毒蛇谷’的,诸位不知道有没有注意?”
    萧逸才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也注意到了。这毒蛇谷我以前也有所耳闻,传说乃是西南这里深山之中的一处山谷,其中聚集了无数毒蛇,森林中还有剧毒瘴气,中人立死,向来都没有人胆敢进入此林。年深月久之后,就再也无人知道这个山谷的具体位置了。”
    林惊羽忽然道:“李师兄莫非是以为兽妖与魔教的这一场大战,就是在这个传说中的毒蛇谷讲行的?”
    李洵点了点头,断然道:“不错,以我推断,就是在毒蛇谷发生决战,更有甚者,我以为这毒蛇谷或许就是魔教三大派阀中其中一派的总堂所在。只要我们能够找到那里,自然就能搞清楚到底这个疯子说的是不是真的?”
    一直都沉默不语的燕虹此刻忽然道:“但是师兄,已经过了许多天了,我们此刻先下说能不能找到那个毒蛇谷,就算找到的话,那里的景象也未必能够保持原貌……”李洵冷然道:“师妹,你难道忘了,那些残忍的兽妖的确会放火吃人,可是放火之后,也会有残垣断壁,兽妖吃人,但也不吃骨头的!”
    众人脸色都是一变,燕虹听了之后更是脸色苍白,忽地做恶心呕吐状,显然这一路之上他们所见到的种种惨事,让这个女子已经渐渐到了心理极限。
    李洵叹了口气,不再说话,法相和法善同时低声念着佛号,萧逸才摇了摇头,走过去到燕虹身边,低声安慰了她几句,待燕虹神情渐渐安定下来,他才转身慢慢走到仍然缩在地上微微发抖的那个魔教弟子身旁,蹲了下来。
    “你知道毒蛇谷在哪里么?”萧逸才尽量的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一些,听起来带着几分和气,但是那个魔教弟子身子一抖,却把头埋的更低了,什么话也没有说。萧逸才又接连问了三次,但那个魔教弟子却似乎聋了一般,什么反应也没有。
    萧逸才慢慢站了起来,望向众人,没有人说话。萧逸才叹了口气,道:“怎么办?”
    站在一旁的李洵眉头一皱,忽地大步走到那个魔教弟子身边,一把将他拎了起来,大声喝问道:“那些怪物杀人的地方在哪里?”
    那个魔教弟子身体大震,刹那间脸上浮现出恐惧之极的表情,张大了嘴巴,片刻之后发出尖锐之极的惊叫,但李洵如铁石心肠一般,紧紧抓住不放,大声喝道:“那些怪物杀人吃人的地方,在哪里?”
    “碍…”
    深陷在恐惧之中的魔教弟子全身战抖,牙关蹦蹦作响,眼中满是恐惧,但头颅竟是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北方。李洵目光一凝,急道:“在北边,是不是?”
    那个魔数弟子忽地头颅一歪,整个身子软了下去,众人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查看,却只见此人瞳孔放大,一探鼻端,呼吸已经没有,竟然是死了。
    李洵慢慢放下此人尸体,站了起来,面向北方,众人都顺着他眼光望去,一片林海远方,虽然是在晴朗白天,却仿佛有一朵血色云彩,笼罩其上。
    第八章炼狱
    狐歧山,魔教鬼王宗的总堂所在,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原本强大的门派,陡然间死去了整整一半以上的人手,无论对天底下任何强大的门阀,也是极其惨重的打击。那么多的热血弟子,战意高昂地出征,而回来的时候,却只有一身浴血的鬼王一人。
    挥之不去的阴影,显现在狐歧山中每一个人的脸上和心里,谁也不知道,那些残忍凶狠的兽妖下一个对手,究竟会是谁?
    鬼王回来之后,直接就闭门修养去了,没有人敢问他,但是人们并没有等待很久,很快的,消息一个接一个的传了回来,事情也渐渐变得清楚起来,这一场西南大战中,魔教三大派阀破天荒的合力对抗兽妖,虽然为什么三大派阀会暗中结盟或者另有图谋,除了鬼王只怕已经没有什么人知道了。
    而这一场大战的结果,可以说让魔教遭受了千年以来最惨痛的失败,鬼王宗损失了一半以上的人手不说,万毒门先在门中内乱里大伤元气,其后兽妖攻入毒蛇谷,残存的一些高手弟子几乎也是死伤殆荆至于一向暗中蛰伏的合欢派此次不知为何,也举全派之力加入这场大战,而他们的下场也是在无穷无尽的兽妖面前全军覆没。
    此时此刻,元气大伤的鬼王宗上下一片惊恐,但无论如何,他们此刻的情况仍远远好于万毒门和合欢派,鬼王宗大部分高手都留在狐歧山,所以中坚实力实际上并未受损,而万毒门与合欢派经此一役,就连有没有人逃出来都不知道。
    这一天,在修养了多日之后,在门下弟子忐忑不安的猜测之中,鬼王重新出现在了鬼王宗弟子们的面前。对于刚刚经历的这一场大败,鬼王提都不提,而是直接了当地连续下了多道命令,很快的,整个狐歧山山腹之中,开始骚动起来。
    所有的人都开始收拾行装,打包东西,准备干粮清水,因为鬼王的命令中最后一条,清楚的说明了一件事,因为此刻中土兽妖肆虐,而且圣教元气大伤,为了圣教的未来,他已经决定,鬼王宗全体上下,一齐向西北而去,进入那片万里蛮荒,去那个传说中圣教的诞生之地━━“蛮荒圣殿“。
    在一片忙乱景象中,鬼王面无表情地背负双手,向山腹深处寒冰石室中走去。这一路行程万里,而且蛮荒那里荒凉燥热,以碧瑶目前的情况,并不适宜长途前往蛮荒。本来以鬼王心意,是想拜托小白照顾碧瑶,以九尾天狐千年道行,加上狐歧山机关重重,自然万无一失,但如今事情却有了变化。自从他回来之后,不知怎么,小白竟然从这里消失不见了,他问了好几个人,但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的去向。
    想到这里,鬼王眉头微微皱起,不知不觉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女儿所在的寒冰石室之外,他叹息一声,开门走了进去。
    鬼厉正站在那里,默默陪伴着碧瑶。听到了身后有动静,但他连头也没有动一下。
    丽,就像是她冥冥中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关心她的两个男人,也是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都在她的身边。
    她的表情很安静,很从容,很安心!
    鬼王看了碧瑶半晌,眼中闪烁过幽光,有难得一件的慈祥,过了许久,他长出了口气,淡淡道:“你怎么不去整理一下东西?”
    鬼厉没有抬头,也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问了鬼王一句,道:“我听说蛮荒方圆方里,但不是荒凉戈壁就是一望无际的沙漠,一年到头都酷热异常,是不是?“鬼王点了点头,道:“不错,当年我曾经去过蛮荒圣殿,那里气候的确如此。”
    鬼厉皱眉道:“那碧瑶怎么能去,她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受的了这个苦?”
    鬼王看了鬼厉一眼,道:“我本来就没想带瑶儿去蛮荒。”
    动山中机关禁制,关上入口,如此便十分安全。但为防万一,还是要有个人至少一月进来查看一次,以免生出意外。“鬼厉站了起来,道:“要留个人么,是谁?”
    鬼王淡淡道:“我原意是想托付给小白,她道行高深,而且很愿意在这狐歧山中好好休息几年,但不知为何,这些日子却找不到她了。”
    鬼厉面色微微一变,鬼王看在眼中,心里一动,道:“怎么,你知道她去哪里了?”
    鬼厉慢慢摇头,沉默了片刻,道:“让我在这里照顾碧瑶罢。”
    鬼王凝视着他,道:“你照顾瑶儿我当然放心,也信得过你,但如今圣教甫遭重创,我有意重振声威,首先就要安定教众,一统圣教,身边很是需要你这个人才的。“鬼厉的目光第一次离开了碧瑶,慢慢移到鬼王身上,忽然道:“这一次与兽妖大战,跟随你出去的那些弟子都死了吗?”
    徐徐道:“都死了。”
    鬼厉收回了目光,重新落到碧瑶身上,过了半晌,道:“这一次大战过后,魔教之中虽然元气大伤,但万毒门与合欢派全军覆没,对我们实力尚存的鬼王宗来说,却不能不说是一个统一魔教的大好机会。目前形势如此,就算没有我在,教中也已经没有什么势力能和你一争长短了。“他静静地道,”可是碧瑶这里,还需要人来照顾,你就让我留下来照顾她好了。“鬼王看了他好一会儿,点头道:“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勉强你了。瑶儿就权且托付于你,我也相信你能够照顾好她,不过你记住,兽妖实力可怖,且感觉敏锐,为了以防万一,最好还是封住山门禁制,然后你大概一两个月进来查看一次即可,如此便不会有什么不妥了。“鬼厉缓缓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鬼王的目光重新看了看自己的女儿,片刻之后,他发出一声谓叹,转身向外走去。
    就在他将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鬼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宗主……”鬼王一怔,倒有些出乎意料之外,鬼厉很少主动向他打招呼说话的,此番突然开口,倒不知为了何事,当下道:“什么?”
    鬼王背对着他,一动不动,没有说话,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鬼厉慢慢地道:“碧瑶都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在你心中,是不是很恨我?”
    他面色漠然,像是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话题一样,但鬼王却一直没有说话。石室之中,两个男人就这么背对背站着,空气中的气氛似乎僵硬起来。
    轻烟了了,从碧瑶身下的寒冰石台上轻轻飘起,飘散在空中,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突然传来拉开石门的声音,鬼王什么也没有说,静静地走了出去。
    “轰隆!??毕熳诺统恋纳?簦??旁僖淮蔚墓厣希????抑兄皇O铝斯砝髋惆樵诒萄?肀摺K?嫔?救唬???赝?琶媲暗哪歉雠?印?
    古老而茂密的原始森林中,随风传来一阵阵可怕而焦臭的味道,就像是难看的伤疤,原本青绿的树林中到处都是被兽妖肆虐在找到那个已经发疯了的魔教弟子的第二天,萧逸才、法相等一行七人正道弟子,顺着越来越是明显的兽妖痕迹,渐渐接近了那个藏在深山之中的山谷。一路之上经过的森林,到处都是他们刚才看到的那幅景象,虽然并没有看到人的尸骨,但这副景象依然让人为之动容。
    在许多人的心里,甚至都不约而同地想到,难道这些兽妖,真的就是天生为了杀戮而来到这个世上的么?
    这一天的午时时分,一行人出现在了毒蛇谷之外的那条残破古道之上,这里的周围被兽妖怪物们破坏过的痕迹是如此明显,以至于众人几乎没花什么力气就看了出来,那条古道是硬生生被无数兽妖踩踏过而扩宽了数倍,到处都是兽妖怪物们留下的巨大脚印和尖利爪痕,空气中也仍然弥漫着一股腥臭味道,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一种比较微薄,但却让人更加忍受不了的恶臭,不过谁也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味道。
    看着前方那个山谷入口,里面同外面一样的一片狼藉,被那片可怕洪流肆虐过的土地森林清唽可见,古道弯曲蜿蜒,谁也不知道在那山谷之中,究竟还有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的神色都有些紧张,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沉默中。最后还是萧逸才咳嗽了一声,但发声之后他却悄悄发生了一场大战。“他环顾四周,犹豫了片刻,然后问道:“我们进去看看?”
    没有人说话,此刻就连李洵的脸色看去也很不好看,片刻之后,站在萧逸才身边的法相低声喧了一句佛号,道:“既然到了这里,我们便无谓说再放弃了,进去罢。“其实这个道理在场众人谁都明白,只是不知为何,那个山谷之中仿佛有股诡异的东西,悄悄影响着每一个人的情绪,让人心生畏惧。一直跟随着法相的师弟法善,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走到了师兄身旁。
    “走吧。”说这话的并不是萧逸才,而是林惊羽,他手中的斩龙剑握得紧了紧,然后面色肃然,当先一个向毒蛇谷中走去,跟在他身后走去得是陆雪琪,李洵也随即跟上,萧逸才和法相对望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隐隐有担忧之意,但片刻之后,众人还是都走了进去。
    偌大的山谷,一望无际的森林,众人走在毒蛇谷中,四周却只有一片死寂,不要说是见到动物,竟然连惯常的鸟鸣声,竟然也没有听到。
    这个山谷周围地方,竟似已经变做了死气沉沉的鬼蜮。
    空气中兽妖怪物的腥臭味一样的浓重,但随着众人的深入,每一个人的眉头都越皱越紧,此时此刻,随着山谷中的风吹来的另一股气息,几乎让人闻之就欲呕吐出来的可怕气味,也越来越浓了。
    山路曲折,弯弯曲曲,众人全神贯注地警戒周围,缓慢前进着。前方有个拐角处,是一道山坳,走到这里,空气中的味道已经恶心到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步。忽地,走在中间的燕虹冲到路旁,其他人都是大吃一惊,李洵惊道:“师妹,你怎么了……”话说了一半,他就停了下来,因为他和众人都看到了燕虹站在路旁杂草丛中,拼命呕吐。
    没有人开口嘲笑,因为谁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这个山谷虽然还没有露出它的真面目,但似乎已经比这个世上绝大多数的地方都更加可怕。燕虹喘息着停了下来,面色苍白,走回到众人身旁,低声道:“对不起,我、我实在是……”法相勉强一笑,道:“燕师妹,没有关系的。”
    萧逸才也道:“不错,这个气味谁都受不了,你不必在意,如果你不行的话,要不先去山谷外面等我们罢。”
    燕虹迟疑了一下,却摇了摇头,道:“我们走吧。”
    燕虹点头答应,萧逸才转头道:“好,我们继续走吧。前头不知道有什么怪物凶险,大家一定要小心。”
    众人纷纷点头,再一次向前走去,林惊羽依然走在最前方,眼看着越来越接近那个山坳拐角,他握着斩龙剑的手心里,开始溢出了冷汗。
    此刻空气已经恶臭的难以呼吸,林惊羽脸色微微发白,一咬牙,「bbs。sept5。com九月论坛」一个箭步跨了过去,绕过了这个山坳拐角,看到了山谷之中的景象。
    他整个人瞬间僵硬了。
    在他身后的众人立刻都注意到了林惊羽的异壮,不由得都紧张起来,萧逸才低声叫了林惊羽两声,他却根本没有反应,一双眼睛只是死死看着前方。陆雪琪第二个走上去了,然后李洵、燕虹、萧逸才、法相和法善,一个接一个地走过了山坳拐角,看到了毒蛇谷里的景象。
    然后,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那便是传说中悲惨的修罗地狱吧,如此可怖的场景,赫然出现在晴朗的青天白日下。无数的尸骨落在毒蛇谷中那片屋宅内是,几乎看不到有空隙的地方。
    在勉强定住心神后,萧逸才等人苍白着脸继续勉强向里走着。
    惨不忍睹的景象到处都是,而且越往山谷深处,景象就越发惨烈,这里的战斗不用想象就可以看出极为惨烈,无数人的尸骨和怪物兽妖的尸体都纠缠在一起,脚下的土地已经完全变做了深黑色,那是被鲜血所浸染的颜色。
    走进了那片宅院,每一处房间内外,重要的通道入口处,都可以看到惨烈的激斗残痕,有些地方甚至尸骨高高的堆了上去,显然是为了争夺这个小小的入口,双方前赴后继地拼死争斗,踩在战友的尸体上不死不休地搏斗着。
    在庭院中,众人开始看到有几只体形巨大的妖兽尸体,甚至有的比整座殿堂屋子还要高大,但此刻曾经凶猛不可一世的妖兽,也只是静静地躺在这人间地狱一样的地方,等待着腐烂。
    空气中的恶臭尸臭,已经到了可怖的程度,但正道弟子一行人却反而比刚才好过了一些,因为眼前的惨壮,反而让他们对这些恶臭淡漠了一些,只是,没有一个人的表情是好看的,任谁看来,这些人的脸色似乎也已经和死人差不多了。
    妖怪物,他们几乎就是下意识地向里走去,走去,走去……每一个人的面色都如此呆板木然,每一个人都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法宝,丝毫都不肯放松,在跨越了无数的尸骨血海之后,他们来到了一处灵堂之前。
    之所以还看得出是个灵堂,是因为他们看到这个房间里有一具棺材,而这个屋子的内外,似乎是搏斗最激烈的场所,用尸骨堆积如山来形容都不过分。也就是在这里,众人发现了许多魔教中熟悉的尸体:百毒子、吸血老妖、端木老祖……这些曾经叱咤风云、呼风唤雨的魔教凶人,此刻都死不瞑目地躲在这个地方,许多人的脸上还带着恐惧之色。
    谁都可以想象,但谁也不愿意去想象,他们临死之前究竟是怎样的一副场景!
    随着探查的深入,萧逸才等年岁稍长的人又相继在这里发现了更多的魔教成名人物,包括毒神的三大弟子、合欢派里许多重要人物,倒是鬼王宗那边,虽然穿着鬼王宗服饰的弟子死亡极多,但成名的人物尸骨却极少发现。
    众人慢慢地聚集到灵堂前方,看到周围的人的脸色都很难看,萧逸才涩声道:“这里死了很多人,魔教重要的人物都在这里旁边的燕虹脸色白的吓人,低声道:“那边也是一样,合欢派也死了不少,连三妙夫人都、都在那里……”陆雪琪的脸色苍白,牙齿紧紧咬着下唇,脸上神情复杂变化,看去又是不忍,又是恶心,更不知怎么,她似还有几分害怕。
    在最后一个走回众人这里之后,她忽然道:“有没有看到鬼王宗的人?”
    众人一起摇头,随即都怔了一下,站在一旁的李洵脸色忽然更加难看起来。萧逸才看了他一眼,对陆雪琪道:“鬼王宗的普通弟子死了不少,但好像没看到……成名人物的尸体。“陆雪琪面色一缓,但旁边的李洵眼中忽地精光大盛,冷冷道:“萧师兄,你难道忘了这些兽妖都是吃人的吗,一路之上我们进来,看到了多少白骨,谁知道那些鬼王宗妖孽,会不会已经被……““哇!”一声呼喊打断了李洵的话,却是燕虹突然忍耐不住,又跑到墙角呕吐出来,李洵怔了一下,忽地叹息一声,住口不说了。
    法相面有不忍之色,和法善两个人一起低声颂读佛号,谁都知道,李洵话虽然说的难听,但这个可能性真的很大。萧逸才、林惊羽等人面色复杂,都慢慢低下头去,只有陆雪琪面容惨淡,脸上苍白的更无一丝血色,就连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摇晃了几下。
    只是这个清冷女子却没有低头,她慢慢抬头,向天仰望,那一片无垠青天上,就连山谷上方的云彩看去都是血红色的。
    陆雪琪的嘴唇动了动,仿佛想要呼喊什么,可是,终究是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下期预告魔教与兽妖一战,元气大伤,鬼王宗暗施毒计,利用兽妖将万毒门与合欢派一举击溃,一统魔教。
    鬼王带领门下西行前往蛮荒圣殿,暗中谋划,令中土正道独抗越来越是猖獗的兽妖。
    浩劫生处,生灵涂炭,鬼厉独自守候在狐岐山外。天下间,风雨萧萧,正道和兽妖之间的决战,也随之接近…诛仙第十六集第一章不孝青云山通天峰,玉清殿。
    “什么?”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道玄真人脱口而出地道:“魔教三大派阀都已经在和兽妖决战之后,全军覆没了?”
    站在三位当今正道领袖的下首,以及旁边或坐或站的许多前辈,萧逸才、法相、陆雪琪等一行回到青云山的正道弟子,都没有说话,只有为首萧逸才肯定地点了点头,道:“是的,师父,我们七人都是亲眼看到了,西南毒蛇谷中尸横遍野,惨不忍睹,魔教的确受到了重创,包括三妙夫人等魔教合欢派、万毒门的许多人物,我们都已经找到了他们的尸首,只有鬼王宗首要人物没有发现几个,但说不定是因为兽妖噬人,所以……”站在后面的陆雪琪脸色又白了一下,仿佛这件事情和当时的惨状,时时刻刻都记在了她的心里,让她挥之不去,但不管怎样,她此时已经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表面上并没有露出多少异状,旁人也没看出什么,只有坐在人群前的小竹峰首座水月大师,这个将陆雪琪抚养长大的人,才注意到了陆雪琪冰霜一般冷漠清丽的脸上,似有异样的苦楚。
    水月大师眉头轻皱,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此刻玉清殿上群情耸动,议论之声越来越大,看着这些正道精英们的脸色,有的惊讶,有的畏惧,更多的却是表情复杂,惊喜交集,想来也是,魔教与中土正道相争不知多少岁月,正道数次围剿都效果不大,此番却是被兽妖一举歼灭,真是意外之喜。只是魔教既然能与正道相持,那实力自然不可低估,但面对兽妖的攻击却惨败如此,在座的并没有几个傻子,谁都可以想得到,兽妖的下一个目标必然就是天下正道云集的青云山。
    而如今已是天下苍生最后希望的正道,是不是能够挡住这一场前所未有的惊世浩劫呢?
    谁的心里都没有底!
    坐在最前方的正道三大巨擎道玄真人、普泓上人和云易岚,在低声商量一阵之后,俱都是眉头紧锁,这时道玄真人说了几句话,普泓上人和云易岚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随即道玄真人站了起来,咳嗽了一声。
    玉清殿上的议论私语声顿时小了下去,众人的眼光都望向道玄真人那里,道玄真人面色凝重,待众人完全安静下来之后,沉声道:“诸位道友,刚才的事,大家都听的很清楚了。魔教意外覆亡,完全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但详细情形如何,魔教是否还有余孽在那场大战中残存逃逸,我们仍然还要查个清楚,不过眼前此事已经并不重要了。”
    他面容严峻,眼中精光闪烁,不怒而威,肃然道:“诸位道友,如今浩劫就在眼前,天下生灵涂炭,兽妖妖孽实力之强,实在令人惊讶。但我等既为正道中人,便无道理再临阵退缩。此事复杂,我与普泓上人和云谷主两位要好好商量一下,然后再做决断。诸位也先请回,好生修养,大战之期多半不远,到时为了天下苍生百姓,还望诸位多多出力了!”
    众人纷纷点头答应,道玄真人面上露出一丝笑容,普泓上人和云易岚也站了起来,向后堂走去,道玄真人正想也跟上的时侯,忽又想起什么,对萧逸才道:“逸才,你也来吧,当时的情况你再对我们详细地说说。”
    萧逸才应了一声,大步走了上去,跟在道玄真人背后向后堂走了进去。大殿之上待这三位德高望重的前辈高人一走,登时热闹起来,众人三五成群,议论纷纷,除了萧逸才跟随道玄真人等去了后堂,其他六个去西南打探消息回来的正道弟子,俱都被许多人围在中间,众人七嘴八舌地打听着当时的情形,不时发出惊讶、摇头、叹息等等各种各样的表情声音。而在人群之中,陆雪琪一直都保持着沉默,眼光淡淡,却似乎根本看不到面前的这些人群面孔,而是凝望着远方不知名处。
    人群中忽然一阵低低骚动,随即让了一条道路出来,青云门小竹峰首座水月大师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文敏等几个小竹峰美貌女弟子。陆雪琪回过神来,看到师父走到跟前,而且眼睛正望着自己,她嘴唇动了动,低声叫了句:“师父。”然后,就低下了头。
    水月大师面无表情,道:“掌门真人要与其他前辈商议此事,这里暂时也不会有什么其他事情了,你就先随我回小竹峰罢。”
    陆雪琪点了点头,低声道:“是。”
    水月大师也不管其他的人,当先向玉清殿外方向走去,陆雪琪随即跟上。青云门首座之名非同小可,在场其他正道中人多半都十分敬重于她,纷纷让开了一条道路。这时看着陆雪琪要跟水月大师走出玉清殿外,站在一旁的李洵面上掠过一丝焦急之色,踏上一步,刚想说什么话,忽地一道人影挡在了他的面前,李洵吃了一惊,定睛一看,却是水月大师座下的大弟子文敏。
    文敏对着李洵微微一笑,道:“李师兄,雪琪师妹一路很是疲倦了,还是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而且这次出去时日也不短了,我师父也有很多话要对她说的。”
    李洵看了文敏几眼,面上浮现出失望神色,但终究还是将要跨出的脚步收了回来,道:“好吧,不过还请文师姐好好照顾……”不等李洵说完,文敏已经微笑道:“李师兄放心就是,雪琪师妹与我乃是同门姐妹,我们的感情比亲姐妹还好,该做的该说的我自然都会去说去做。”
    李洵面上一红,点了点头不再说话,退到一旁,文敏带着身后其他几个小竹峰女弟子,也向玉清殿外走了出去,很快的,青云山小竹峰一脉众人,已经消失在诸人的视线之中了。
    一路上腾云驾雾,从通天峰回到了小竹峰上。水月大师落地之后,面色冷漠,对谁也没有说话,直接向小竹峰殿堂上走了进去,众人恭谨地站在原地,目送水月大师。
    待水月大师的身影消失在那片楼宇之中以后,陆雪琪的目光若有所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文敏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才惊醒过来。文敏眼中有一丝担忧之色,低声道:“师妹,你怎么了,看你丢魂失魄的样子,叫你几声都没有反应?”
    陆雪琪怔了一下,面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道:“对不住,师姐。”
    文敏摇了摇头,道:“你跟我说什么对不住?大家都是姐妹,别这么见外。对了,我看师父神情有些不对,我这进去看看她老人家,你一路上也辛苦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陆雪琪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师父只怕还是在生我的气呢。”
    文敏看了看这个同门之中最美丽最出众的师妹,突然感觉在她苍白的脸上,虽然依旧那般美丽,但却较往日里,更多了几分憔悴。文敏心中叹息了一声,搂住了陆雪琪的肩膀,轻声道:“傻丫头,别胡思乱想了,师父一向对你如何,我们还有你自己心里都是知道的。没事的,我这就看看去。”
    陆雪琪默默点头,文敏笑了笑,叮嘱了其他几位师妹几句,刚想走开,忽只见前方门内走出一个少女,正是那日鬼厉暗中偷上小竹峰时的那个少女小诗,她因为年纪不大,道行不够,所以一直待在小竹峰上,水月大师喜欢她聪明可爱,便将她一直留在身边。
    只见小诗向这里看了看,快步向文敏和陆雪琪这里走了过来。文敏“咦”了一声,待小诗走到面前,道:“小诗,你怎么出来了,师父不是刚回来吗?你应该去侍侯的。”
    小诗点了点头,看了陆雪琪一眼,道:“大师姐,诸位师姐,师父说,要我过来叫雪琪师姐去‘静竹轩’见她。”
    文敏一怔,回头向陆雪琪看了一眼,陆雪琪嘴角动了动,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神色,随即道:“好,我这就去。”说完,她就径直向前方走去,很快消失在小竹峰楼宇之中。
    文敏看着陆雪琪走得远了,眉头皱了皱,对了小诗道:“小诗,师父有没有说什么其他的话,为什么要叫雪琪过去?”
    小诗摇头道:“没有啊,师父回来以后,就一直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就让我来叫雪琪师姐去见她了。”
    文敏“哦”了一声,一时也想不明白,摇了摇头,对其他的几位小竹峰女弟子道:“好了,现在看来没什么事了,你们也先回去休息吧。”
    众女子应了一声,纷纷走开了,文敏最后向陆雪琪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中只觉得沉甸甸的,一时感触,心中五感杂呈。
    “静竹轩”是小竹峰殿堂楼宇中的一处僻静所在,靠近后山,周围遍布青翠“泪竹”,不时有山风吹过,竹叶轻轻摇动,给人一种静心的感觉。水月大师向来最喜欢来到此处,一个人独处,所以小竹峰其他弟子也对这里十分熟悉。
    陆雪琪走过回廊,踏上圆滑小石子铺成的竹林间小路,一路弯弯曲曲,深入竹林,很快来到了竹林中的那一间用竹子建成的精舍,从外面看去简朴无华,用珠子做成的外壁墙上,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风雨时光,此刻已经有了淡淡的旧痕。屋子两旁,都开有一扇小窗,隐约看到里面水月大师静坐的身影。
    陆雪琪走到门前,同样用竹子做成的房门虚掩着,不知怎么,她心中有些紧张的感觉,深深呼吸了一下,道:“师父,我是雪琪,是你唤我来么?”
    水月大师的声音从房子中传了出来,平淡而没有什么感情,道:“是,你进来吧。”
    陆雪琪振作了一下精神,推开门走了进去。屋子中的摆设十分简单,桌椅茶具靠窗边另有一张书桌,上面有纸砚笔墨,水月大师原本也不是个喜欢奢华的人。
    此刻的她正坐在靠窗的书桌前,默默注视着窗外的竹林。
    陆雪琪走到她的身后,看着水月大师的背影,低声道:“师父。”
    水月大师缓缓转过身来,看着陆雪琪,陆雪琪却似乎不愿与师父对望,把头低了下去。师徒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房间中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其实说起来,水月大师和陆雪琪谁也不是话多的人,以前这种场面在她们独处时也的确出现过,但不知怎么,今天这个时侯,在师徒之间却似乎另有一种奇怪的陌生感觉,让她们的距离比以前远了许多。
    过了一会,水月大师打破了沉默,声音平淡地问道:“你这次前去西南,一路之上还顺利吗?”
    陆雪琪点了点头,道:“还好,一路上兽妖猖撅,但我们都尽力避开,最后找到了一个疯了的魔教弟子,这才找到毒蛇谷,看到……”她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面上撩过一丝清晰可见的痛楚,连她的身子也似微微抖了一下。水月大师望着陆雪琪,眼中光芒闪动,似乎似在沉吟什么,片刻之后,她望着陆雪琪,道:“你见到他了吗?”
    陆雪琪一怔,向水月大师看去,水月大师眼神虽然平淡,但却似乎一眼望见了她的深心。陆雪琪面上神色变幻,低声道:“师父,你、你说什么?”
    水月大师冷然道:“我是说张小凡,也就是如今兔王宗里的那个鬼厉!”
    水月的声音并不大,但对陆雪琪来说,却仿佛是在耳边的一声惊雷,她猛地抬头,面色苍白,但站在她身前的水月大师明亮的目光,却仍然直盯着她的眼睛。陆雪琪嘴唇微开又合,紧紧抿住,一个字也没有说。
    沉默,又一次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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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9楼 发表于: 2007-07-27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水月大师的脸色慢慢松弛下来,她望向陆雪琪的目光中,也渐渐多了一分怜惜心痛的神色。
    “琪儿,你要骗我到什么时侯?”水月大师看着陆雪琪,慢慢地说道。
    陆雪琪的手紧握成拳,白皙的肌肤上因为用力而让骨节处发白,显然此时此刻,她的心里也十分激动。只见她望着这个自小将自己抚养长大的恩师,眼中渐渐泛起一阵朦胧水雾,但终究强忍住了,咬着牙,她慢慢跪了下来,在水月大师的面前。
    “是弟子的错,辜负了师父的教诲。”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纤弱的背影仿佛也在轻轻颤抖。
    水月大师一声长叹,眼中尽是沧桑神色,仿佛从这个弟子身上,想起了过往往事,连她自己的神情中也有几分伤心。她缓缓转过身子,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青翠竹子,仍在随风摆动,只不知道当年的人,可还记得这里么?
    “你起来吧。”水月大师淡淡地道。
    身后并没有什么动静,显然陆雪琪还跪在地上。
    水月大师也不多说,道:“琪儿,你一向冰雪聪明,有些事情我原本以为就算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的。”
    陆雪琪跪在她的身后,一动不动。只听水月大师继续说道:“你与那张小凡之间纠缠不清,对你来说,这乃是一段孽缘,你可知道?”
    陆雪琪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几乎难以听见,道:“是。
    水月大师缓缓道:“何况张小凡如今已经叛出正道,噬血入魔,这十年来他的所作所为,也不用我再对你多说了罢。实话对你说吧,你与他之间的事,如今早就传的满城风雨,连你掌门道玄师伯都已经知道了,只不过这些长辈一来念你年幼无知,二来怜惜你资质聪慧,修行不易,这才一再给你机会,你可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说到后面,水月大师话声渐渐转急,声音也逐渐严厉了起来。
    陆雪琪脸色越发的苍白,但不知怎么,身子却安静了下来,没有再像刚才那样轻轻颤抖。
    水月大师脸色慢慢柔和下来,转过身子,扶起陆雪琪,柔声道:“琪儿,你是我最心爱的弟子,同门之中,甚至是在整个青云门七脉之中,年轻一代的弟子里,对道法修行的天赋也以你最高,未来前途真的不可限量。我对你期望很高,你知道么?”
    陆雪琪低声道:“是,师父。
    水月大师望着她,道:“以你的资质,将来小竹峰一脉的首座位置,自然就是你的,到时候你万众敬仰,静心参悟天道,如此,不正是你以前所梦想的么?”
    陆雪琪沉默不语,只是微微低头,美丽的容颜上,除了苍白的脸色,便是她明亮的眼睛中慢慢变幻的光彩,那里,不知何时,曾经朦胧的水雾已经消失。
    水月大师叹息一声,道:“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陆雪琪站在她的面前,听了之后却没有立刻转身离开,而是慢慢抬头,望着这位一手将她抚养长大的恩师。
    “怎么了,琪儿?”水月大师问道。
    “师父。”陆雪琪慢慢叫了一声,道,“是我对不起你。”
    水月大师摇头叹息一声,道:“说什么傻话埃”陆雪琪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一向冷漠的脸上少有地出现了一丝激动神色,连呼吸也慢慢急促了起来。水月大师很快发现,皱眉看了看她,道:“怎么了,琪儿?”
    陆雪琪仿佛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所以让她的脸上也如风云变幻一般,但终于,她还是慢慢地对着水月大师,低声道:“师父,你说得对,我的确是糊涂了,我和张小凡之间,我也知道,本就是根本没可能的一段孽缘。”
    水月大师眼中掠过一丝痛惜,柔声道:“琪儿,回头是岸,只要你斩断情丝,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至少,还有师父,还有小竹峰,还有青云门可以容纳你的。”
    陆雪琪猛然抬头,速度之快力量之大,都让人为之一惊,只见她清丽容颜之上,此刻竟然满是痛楚凄然之色,连声音也似带有一丝颤抖:“师父,可是我断不了。”
    水月大师面色大变,深深盯着陆雪琪看了一眼,忽然手起掌落,“啪”的一声重重打了陆雪琪一记耳光。陆雪琪没有躲避,没有后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咬紧了唇,身体慢慢颤抖。
    “你,你说什么?”水月大师的声音似乎听起来也在颤抖,但话语间充斥的都是怒意,“你、你这个逆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陆雪琪面上早已经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但是她迎着水月大师的目光,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般,决然道:“师父,你自小收养了我,将我抚养长大,教我养我,恩深无过于此。雪琪不孝,令恩师动怒伤心,罪该万死……”她白衣飘动,再一次跪在水月大师的面前,道:“雪琪宁死,也不敢背叛恩师正道,来日若与那张小凡相见,弟子自当竭尽全力,以天琊取他性命,若不成,便死于他手上罢了……”水月大师开始满脸怒意,听到陆雪琪说到不敢背弃正道,要与张小凡决一生死,这才脸色稍微缓和下来,但接下来陆雪琪的话,却再度令她脸色大变。
    陆雪琪跪在她的身前,深深呼吸,目光也收了回来,望着自己身前地上,似也望着自己深心,缓缓道:“但这一缕罪孽情丝,却是弟子斩不断,断不了的了!”
    房间里晰间陷入了一片死寂,仿佛连呼吸声都停顿了下来,片刻之后,水月大师尖锐的厉声喝骂,传了出来,回荡在这个精舍之中:“你、你这个逆徒,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诙?乱挂???剑????夜砝髂??⑹幼虐蚕甑靥稍诤???ㄉ系谋萄??隰留涟咨?嵫讨谐撩叩呐?樱?旖撬破剿?抖即?拍敲匆凰啃σ馑?丝炭苫褂懈芯趺矗?苫怪?烙懈鋈耸鼗ぴ谒?纳肀呙矗?
    还是说,在她心中,本就没有后悔过,所以如此安详地睡着?
    对于这些,鬼厉心里自问过无数次,答案他从来都不知道,也不敢去想,只是每多想一次,他仿佛就多受了一分煎熬。不过自己的身体现在是越来越差了,虽然因为修习了三卷天书真法,这些日子来他渐渐领悟佛、道、魔三家真法其中似亦有融合为一之处,道行日进,但噬血珠妖力似乎每天都在他体内那么游荡着,如挥之不去的幽灵,等待着最后的时机与他同归于荆那份冰凉的感觉,鬼厉早就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从少年直到此刻,都一直与自己相伴得这份感觉啊!就算是死,因为也会这样感觉着冰凉而死吧。
    他心里这么苦笑了一下,最后看了一眼碧瑶,这是他独自一人守着碧瑶的第三天。
    “你好好歇息一会,我很快就会回来看你的。”兔厉轻轻地道,“你别害怕,你爹和我现在只是暂时离开的。就算是死了,我也要在死前再回来看你一眼的。”
    他望着碧瑶,轻轻笑了笑,然后转身走出了这间寒冰石室。轻烟飘荡,在他身后如轻纱。
    “轰隆!”
    沉重的石门在身后缓缓合上,早就守候在一旁的小灰嗖的一声跳到他的肩膀之上。鬼厉伸手轻轻摸了摸小灰的脑袋,点了点头便一路向外走去。一路上他或伸手到墙边墙角,或转过许多弯路拨弄机关,一路走来,狐岐山鬼王宗总堂之中层层机关尽数都被启动,光是沉重的石门就落下了不止十道。
    狐岐山山腹之中,此刻到处都是机关响动的声音,但人影却只有鬼厉一个,其他的人早就在三日之前,追随着鬼王前往蛮荒圣殿了。此刻的狐岐山,清冷而寂寥,鬼厉一路走出山腹,阳光照在身上带来一丝丝暖意的时候,竟也忍不住身子为之一震。
    “轰隆隆颅…”最后的一道石门缓缓合上,将这个巨大的山腹遮盖起来,其中还夹杂着隐约的“啪嗒”声音,鬼厉听在耳中,知道那乃是机关反扣的声音,日后若是来人不知道如何开启此处机关,单想从外面强攻进去,面对这上万斤的巨岩,那非得要如神仙一般的道行才行了。
    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趴在鬼厉肩头的小灰双臂伸起,伸了个懒腰,嘴里还打着哈欠鬼厉转头向它看了一眼,微微笑道:“怎么了,看你一副无聊的昏昏欲睡的样子?”
    小灰“吱岐”叫了两声,猴脸之上翻着白眼,然后手脚舞动,一直向山外指去。
    鬼厉笑了笑,道:“你无聊了啊,唔,说起来这四处荒凉,连树也没几棵,也难怪你觉得难受。”
    小灰立刻拼命点头,从鬼厉肩头跳了下来,嘴里吱吱叫着,手舞足蹈。鬼厉深深呼吸,回头看看了狐岐山此刻已经与山势融一体,根本看不出痕迹的洞府门口,点了点头,道:“好吧,反正我们也要等一个月后再进去看望碧瑶,趁这段时间,我们就在周围散散心好了。”
    小灰大喜,在地上蹦蹦跳跳,咧着嘴大笑。鬼厉被它感染,心情不禁也好了许多,笑骂道:“好了,还不上来,不然你就自己呆在这里好了。”
    小灰脑袋一缩,“嗖”的一声窜了回来,几下就爬上了鬼厉肩头,呵呵笑着。
    鬼厉摇了摇头,嘴角也有一丝微笑,手边翻动,熟悉的冰凉感觉重新泛了起来,鬼厉似乎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小灰有些奇怪鬼厉为何还不飞走,吱吱叫了两声,鬼厉回头向它看了一眼,然后淡淡一笑,轻声道:“人生寂寞,何苦还想那么多。”
    小灰眼睛眨巴了两下,显然不大明白鬼厉突然冒出的这两句话,鬼厉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一翻手,青光泛起,噬魂魔棒祭出,载着他们一人一猴,直上青天,离开了狐岐山。
    离狐岐山最近而有人烟的地方,是余北方向二百里外的一个小镇,叫做“三福镇”三福镇人口并不多,但周边还有几个村庄,也勉强算是热闹了。过往时候,鬼王宗为了保密,一般采购粮食酒水等日常用品时,都是不到三福镇,而是去了更远的城镇购买,以防正道或是魔教其他派系发现总堂所在。不过鬼王宗弟子回山之前,有许多人都有到三福镇上歇息一下。
    往日鬼厉带着小灰也有经过三福镇,虽然次数不多,但小灰聪明无比,居然记得牢牢的,此刻刚出狐岐山,小灰就在鬼厉肩头手臂拼命挥舞,一直指着三福镇方向,显然是想去三福镇上喝酒吃东西。兔厉摇了摇头,却也没说什么,转了个方向就向三福镇飞过去了。
    二百里的距离,对御空飞行的修道中人来说,并没有多远。青天白云之间,只见一道隐隐透着几分黑气的青光闪烁飞翔,划空而过。
    小灰在肩头不安分地趴着,不时歪着脑袋,长长的猴子尾巴也荡过来晃过去,不知道心里是不是想着等会将要享受的美味。鬼厉一边操纵着噬魂,一边向脚下望去,狐岐山一带自然不用多说,一片荒凉秃山,出了狐岐山脉之后,地势较为平坦,但荒野寂寂州同样是没有人烟,从高处看下去,远远的只有一条苍凉古道在荒野上孤独延伸,也不知道通往何处。
    鬼厉忽然叹了口气,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小灰有些奇怪,多看了主人两眼。
    向着东北方向不到半个时辰的飞行之后,他们已经飞到了三福镇上头,远远的只见下方屋子连绵,一座连着一座,小灰看着已然兴奋起来,口中吱吱叫着,向下指点。鬼厉微笑道:“好啦,我们这就下去。”
    青光闪动,在空气中发出“嘶嘶”锐响,从天而降,落到了三福镇的街道之上。
    但甫一落地,鬼厉的眉头却已经皱了起来。小灰从他肩头跳了下来,伸手抓了抓脑袋,四下张望,显然也有些困惑不解。片刻之后,似乎它也感觉到了什么,三只眼睛中同时都亮了起来,口中吱吱叫着,面上神情有些紧张。
    眼前的这座三福镇,看去仿佛己经成了一座空空如也的空镇,周围的房屋大部分还保留完好,只好少数几处看出被损毁的地方,但整个城镇的人们却完全都消失不见了死一般的冷寂,笼罩在这个小镇之上。
    鬼厉哼了一声,心里多少明白了几分,不用说,过里变成这个样子,多半是兽妖浩劫的缘故。镇上的人们要么是早一步向北方逃去,如果逃得慢了,多半也难以避免成为兽妖口中食物的命运。好好的一座小镇,变做了这等模样,而想过去,此刻的神州浩土之上,又不知有多少城镇是这个样子。
    远处有风吹来,在街道上吹起些许风抄,在这般暖和的日子里,吹在过小镇上的风却似乎也是冷的。小灰似乎还是有点不安,靠近了鬼厉,同时向四周看着,鬼厉俯身下来,将小灰抱起,低低说了一句:“没事的。”
    小灰眼睛眨了眨,似乎和鬼厉在一起,也安静了下来兔厉深深呼吸,抬脚缓缓向前走去,小灰爬到他的肩膀上,不再吵闹,静静地向四周张望着。
    小镇上除了风声,一点声音都没有,鬼历信步走去,街道走完了一半,只见各家各户有的门窗紧闭,有的却房门洞开,不知道是不是被兽妖闯了进去。只不过一路上并没有看到人的尸首,看来这里的百姓还是事先得到了消息,所以多半都向北方逃走了。
    便在这时,忽地一阵冷风吹过,街道东边一扇摇摇欲坠的房门“砰”的一声掉了下来,砸在地上,发出了响亮的声音,在空寂的街道上回响着。鬼厉和小灰同时都转头看去,只见房门背后,一只手臂无力地落在木板上,一动不动,同时空气中隐隐有股血腥味道。
    鬼厉向那个方向默默看了一会,然后转过头继续向前走去,小灰趴在鬼厉肩头,却不时回头向那只手臂张望着。
    以前鬼厉也来过三福镇几饮,所以对这里的情况也算略知一二。他缓缓走着,沉默了许久,然后开口道:“前面我记得有家酒馆,我们去那里吧,也许还能给你找点吃的。”
    小灰吱吱叫了两声。
    脚步踏在街道上的声音,此刻听来似乎特别的晌,冷风从背后一阵又一阵的吹来,很快的,顺着街道,他们来到了那间酒馆。前方酒馆的招牌已经从门榄上掉了下来,翻盖在门口,蒙上了一层灰尘。鬼厉看了这个不知道名字的木匾一眼,踏了上去,在上面留下了一个脚樱忽然,小灰发出低低的叫声,盯着这个酒馆里面,鬼厉的身子也突然停了下来。
    片刻之后,从酒馆之中传出了一声低沉的吼叫。
    是兽妖么。这是鬼厉的第一个反应,只是这个吼叫声音,听起来却似乎有几分熟悉。
    “吼碍…”
    小灰忽地发出一声尖叫,向酒馆里窜了进去,鬼厉吃了一惊,不知道小灰为何突然激动起来,但向来小灰与他亲密之极,可以说是他唯一的伙伴,不管如何他也不能让小灰独自一人去面对酒馆中的神秘事物。眼看小灰转眼就要没入酒馆,兔厉脸色一变,身影晃动,已经追了进去。
    下一刻,他出现在了酒馆之中,当他看清楚了酒馆之中的事物之后,却不禁为之一怔。
    酒馆之中四下凌乱,锅碗瓢盆丢的到处都是,碎片成堆,原先的桌椅也杂乱摆放着,少数还完好的,桌面椅上也看得出有厚厚的尘土。但就是在这样一间破败的酒馆中,在酒馆中间的一张还算完好的桌子上,摆放了一壶酒和几个酒杯,旁边坐着的却是一个身着鲜艳丝绸服装的少年,而在他和鬼厉之间的空地上,一只怪兽和小灰对峙着,模样狰狞可怕,吼声低沉中略带一丝惊愕,正是恶兽饕餮。
    竟是那日在荒山野岭深林之中,与鬼厉相遇的神秘少年。
    饕餮伸着长长的脖子,瞪着四只铜铃大的巨眼,盯着小灰,但小灰的表情却没有刚开始的那么紧张,反而有几分高兴的样子,口中吱吱叫了两声,咧嘴而笑,慢慢走上前去,却是想用手去摸饕餮的脑袋。
    饕餮低吼一声,显然对小灰这个动作有些不适应,小灰顿了一下,三只眼睛眨了眨,绕着饕餮恶兽的身体走了两圈,从左边走到右边,又从右边走到左边饕餮长长的脖子转动,跟着小灰的身子转来转去,口中不时还发出几声低吼,但听起来敌意己经越来越小,显然对这只三眼灵猴-饕餮居然也有几分好感,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难得碰见一只和它一样贪吃的家伙,所以才如此另眼相看…这时那个少年也看到了鬼厉,坐着并没有动,但神情上似也怔了一下,显然也没有想到居然还会和鬼厉在这里相见。不过他很快恢复了正常,微微一笑,冲鬼历点了点头。鬼厉心中吃惊的程度并不比那个少年小,而且此刻心中对这个神秘少年的身份更加的疑惑,能够在这样一个死寂小镇的酒馆中出现,此人的来历不问可知,大是诡异。
    这时的小灰已经接近了饕餮,忽然开口而笑,伸手探了出去,在饕餮粗糙的头上拍了一下。饕餮口中发出一声低吼,两只眼睛瞪着小灰,模样凶恶,但小灰却似乎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意思,反而觉得很是好玩的样子,又用手拍了两下,发出怪异而带着一丝滑稽的“噗噗”声音。
    饕餮似乎有些拿猴子没有办法,打了个响鼻,似乎是像人无可奈何地哼了一声一样,趴了下来,不再去理会小灰。小灰却似乎很喜欢这只怪模怪样的怪兽,靠近饕餮在它身上这里动动,那里碰碰,大是亲热的样子。
    那个神秘少年从这两只灵兽身上收回眼光,看向鬼厉,微笑道:“看来他们很不错埃"鬼厉点了点头,也微微笑了一下。
    那少年一拍身旁椅子,道:"其实我们两个也算是颇有缘分了吧,天大地大,居然在这里还能见面,兄台何不过来坐坐,我们喝上一杯,也好聊上几句。“鬼厉向正凑在一起的小灰和饕餮看了一很,只见小灰此刻的注意力似乎都已经放在了饕餮身上,当下淡淡道:“也好”说罢,漫步走了过去,却没有在那少年身边,而是另外拿了一张椅子,在桌子的另一面坐了下来。
    那少年英俊的脸上有一丝淡淡笑意,伸手拿过一个干净杯子,放到鬼厉面前,然后为他加满了酒,微笑道:“兄台来此空无一人的荒僻小镇之上,不知道所为何事?”
    鬼厉不答,望着这个少年,沉声道:“那么你又是为了什么?”
    少年微微一笑,道:“我是路过此地,看到此处居然还能找到几杯残酒,便在此休急片刻,自斟自饮了。”
    兔厉转头向小灰看了一眼,道:“如果我说我也是带着这只猴子,来这里找酒喝的,你信不信?”
    那少年一征,向小灰看了一眼,忽然大笑出来,抚掌道:“信,为何不信!来来来,你我对饮一杯,人生本就寂寞,难得还有一个有缘之人,在天涯海角荒僻角落,一起找酒喝。”
    说罢,他一举酒杯向鬼厉,然后一饮而荆鬼厉深深看了他一眼,口中慢慢重复了那一句:“人生本就寂寞,嘿嘿,人生本就寂寞……”他忽然也笑了出来,那笑容中满是沧桑神色,举起酒杯,一口饮下一股火辣一样的酒味,从喉间直下到腹中,这荒僻小镇上的酒,竟然颇为厉害。
    那少年笑道:“如何?”
    鬼厉一抬眼,伸手将酒壶拿过,替二人加上了酒,道:“好酒。”
    那少牟笑意更浓,一拍桌子,大笑道:“好,果然是好酒!”笑声中,这少年神情渐渐激昂,忽然大声吟道:“旧时意,沧桑过,还记否,伤心人。
    白发枯灯走天涯,一朝寂寞换宿醉……“吟到后来,他的声音渐渐转为苍凉,脸上竟也有几分落寞神色。吟罢,他低头无言,鬼厉默默望着他,将自己面前酒杯中的酒,一口喝下。
    入夜,寒风渐起,寂寥的小镇上响起了“呜呜”的声音,如远方有人悄悄哭泣。
    夜色深沉,黑暗如潮,将大地掩没猴子靠在饕餮身上睡着了,那只凶猛的恶兽此刻也懒洋洋地躺在地上。酒馆中,一片黑暗,鬼厉和那个少年坐在黑暗之中,谁都没有起身去找蜡烛照亮的意思。
    也许在黑暗中,他们仿佛才更加觉得舒服一些罢。
    一整天下来,他们就这么面对面坐着,偶尔说上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偶尔喝上几杯酒,更多的时候却似又彼此匀起了心思,默然沉思,回想着一生往昔。
    在这样一个清冷的夜晚,天涯海角荒僻地方,两个陌生的人却已经相识的样子,淡然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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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0楼 发表于: 2007-07-27
《诛仙》第十六集第三章故居
    清晨,又是新的一天。
    三福镇镇口处,鬼厉与那少年面对面站着,小灰正趴在他的肩头,恶兽饕餮则跟在那少年身后,一副无聊的样子。
    那少年看了鬼厉一眼,微笑道:“难得相聚,今日别过,不知何时再见,兄台多保重了。”
    鬼厉淡淡道:“你也是吧。”
    那少年似乎这个时侯想起了什么,道:“如今天下大乱,而且北方情势越来越是紧张,兄台没有意思北上去看看热闹么?”
    鬼厉略感意外,忍不住看了那少年一眼,只见那少年脸上神情自若,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意思,沉吟片刻之后,道:“再说吧。怎么,你也对这些争斗杀伐感兴趣么?”
    那少年微微一笑,却没有回答,只是一拱手,道:“天涯路远,世道艰险,我们有缘再见面罢。”
    鬼厉还礼,道:“是。”
    那少年大笑,转身而去,饕餮低低吼叫一声,似乎也在对猴子小灰知会一声,然后跟了上去。趴在鬼厉肩头的小灰颇有几分不舍,对着饕餮背影吱吱叫了几声。
    不到一会,那个神秘少年和饕餮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鬼厉望着他们身影消失的方向,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转过身子,面前的这座三福镇死寂一片,连一点生机也没有。小灰嘴里啧啧两声,从背后抓过那个酒袋放到嘴里喝了两口,昨晚从那家酒馆的地窖里,居然被这只猴子又找到了一些烈酒。
    “走吧,小灰。”鬼厉忽然这么平淡地道。
    小灰吱吱叫了两声,猴子手掌放到了鬼厉头发上拨弄着。鬼厉眼睛眺望着远方,过了许久,才静静地道:“那里,毕竟是我们一起住过的地方,你还记得么?”
    猴子没有回答,也不知道它有没有听懂,只是整个清冷街道之上,似乎有寒风吹过了……青云山,大竹峰。
    青云门大竹峰一脉的首座田不易,此刻正独自一人在大竹峰上的守静堂中背负双手,来回踱步。他的心情非常不好,脸上隐隐现出怒容,而且还有一丝烦躁之意。
    一向善解人意的妻子苏茹此刻并不在大竹峰上,而是去了小竹峰水月大师那里,至于门下诸弟子向来都对他十分敬畏,看到田不易心情不好,早就躲的远远开去了,唯一一个平时勉强能说得上话的大弟子宋大仁,此刻也不见身影。
    田不易知道那是为了什么,当前天下浩劫在前,谁也不知道那些可怖的兽妖什么时侯就攻了进来,他身为青云门领袖之一,自然也为此烦恼。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在妻子苏茹的几番相劝之下,为了弟子宋大仁的幸福,田不易终于还是在三日前去了小竹峰一趟,为宋大仁和文敏向水月大师提亲。不料当时水月大师不知道吃了什么火药似的,一点就炸,连同时在场的苏茹面子也不给,更不用说在旁边面色惨然的弟子文敏,直接了当地就拒绝了,并且冷言冷语讽刺田不易。
    田不易何等性情,哪里还不勃然大怒,当下在小竹峰山头之上与水月大师大吵一架,险些就动起手来,最后还是苏茹勉强将他拉回了大竹峰,而水月大师也是被一众弟子跪着拦了回去。
    这一闹回来之后,宋大仁自然是沮丧无比,垂头散气,整日一张脸如同苦瓜一般。田不易本来心情就不好,一见他这副模样更是恼火,接连骂了好几次,说是没老婆就没老婆,你就潜心修道吧你,将来说不定你还因祸得福云云,宋大仁自然不敢顶撞恩师,但口中唯唯诺诺,不以为然的表情却写在了脸上,显然仍对小竹峰的文敏念念不忘,田不易看了更是生气,骂的更是狠了,到了最后宋大仁几平像是怕了猫的老鼠,整日里东躲西藏,不敢再见师父了。
    这一日苏茹早早出去,特意叮嘱田不易自己到小竹峰去劝劝水月师姐,田不易哼了几声,冷言冷语讽刺了水月几句,苏茹也不理他,径直去了,留下田不易一人生着闷气。不过临走之时,苏茹私下与田不易轻轻说了几句话,却让田不易有些明白过来,水月这个女人为什么那天会如此蛮横?
    苏茹其实说得很简单,只道:“听说我们去的前一日,就是陆雪琪回山那一天,水月师姐单独召见陆雪琪,说了好一阵子,结果不知怎么,陆雪琪被师姐重重责罚不说,连带着其他弟子都被骂了一遍。”
    田不易外表木呐,但绝不是退钝人物,片刻之后便反应过来其中缘由,只是在苏茹走后,他每每想到自己居然送上门去被人羞辱,这口气当真还是咽不下,气鼓鼓的难以忍受。
    守静堂此刻寂静无声,只有田不易的脚步声声传来,他的脸色也随着走动的脚步而慢慢变化,不知怎么,到了后来,他的神情却变得有些奇怪,似乎想到了什么:陆雪琪在通天峰玉清殿上当面拒婚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而有关陆雪琪这个年轻一代弟子中最出色的人才的风言风语,田不易亦有所耳闻。
    只是他心里深处关心的,却是那些“谣言”之中的另一个人。
    “十年了。”他轻轻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恍惚,有的时侯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那个当年看起来如此不起眼的小弟子,究竟为了什么,会让自己牵挂了这么多年?
    田不易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就在这个时侯,他忽然若有所觉,眉头一皱,向守静堂外看去,远远的只听见天空中传来破空之声。田不易微一沉吟,定了定神,走了出去。
    只见大竹峰上空一道白光闪过,迅疾如电,直向大竹峰峰顶射来,转眼就到了跟前,落在田不易身前六尺之外,耀眼白色光芒一阵摇曳,散了开去,现出了青云门通天峰萧逸才的身影来。
    萧逸才转过身子,脸上带着一丝微笑,拱手道:“见过田师叔。”
    田不易点了点头,道:“嗯,你怎么来了,有事么?”
    萧逸才微笑点头,但随即向四周看了一眼,微感诧异,道:“田师叔,怎么这里这么冷清,您座下其他几位师弟呢,怎么都没见到?”
    田不易心道:“你若是能见到他们才是见鬼了,一个一个也不知道躲哪去了。
    但他表面上却是如没事人一般,淡淡道:“他们都在做功课,所以没有出来。我这里也不像你们通天峰,人丁旺盛,见不到人也是常事了。”
    萧逸才一怔,听出来田不易语气中似有几分不快,但他城府颇深,一副没有听出来、恍如不觉的样子,微笑道:“哦,原来如此。田师叔,弟子今日前来,是奉恩师之命前来拜会师叔,有几个问题想要向您请教一下。”
    田不易眉头一皱,倒是吃了一惊,愕然道:“向我请教,请教什么?道玄师兄他学究天人,功参造化,还有什么事要问我这个不成器的师弟了?”
    萧逸才微微一笑,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田不易,田不易会意,道:“那进去说吧。”说着转身就要向守静堂里走去,萧逸才跟在他的身后。忽然田不易身子一顿,猛地回头,却是向弟子房舍那一边屋子看了过去。
    萧逸才有些奇怪,也向那边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到,不由得问道:“怎么了,田师叔?”
    田不易退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没有,是我眼花了,他怎么可能……”他忽然咳嗽一声,淡然道:“我们进去说话吧。
    萧逸才听的莫名其妙,不由得又向那边看了一眼,但只见一排排屋舍整齐排列,寂静无声,看去是太正常不过了。当下心里也没多想,就跟在田不易身后走进守静堂去了。
    那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守静堂中之后,沉静的气氛又笼罩在大竹峰的山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地在那片弟子屋舍的走廊上人影一闪,赫然竟是鬼厉,只见他默默向守静堂方向凝望片刻,然后转身沿着曾经无比熟悉的回廊,缓缓向里面走去。
    大概是因为午后的时间吧,大竹峰上的其他弟子都没有看到身影,在记忆之中,往昔这里最经常听到的,除了小师妹田灵儿的清脆笑声,便是杜必书略带沮丧的叫嚷,因为他必定是又输了一次打赌。然后,大师兄宋大仁等人的浑厚笑声都会想起,其他几位师兄也会跟着笑话,而一直最小最不起眼的那个小弟子啊,想必也一定是在角落中会心的微笑吧?
    曾几何时,过往时光,在缓慢走着的脚步声中轻轻翻转,那些陈年旧事就好像镂刻在这里的每一处砖瓦柱石楼台之间,在他的身边回荡着。
    鬼厉的脸色从开始的木然,渐渐变化,曾经如冰一样笼罩的表情悄然退去,过往的时光原来这么动人心魄,就算多年之后他竟然还是无法忘却。
    如果,如果……如果一切都没有改变……他站在这淡淡阳光照耀的走廊之间,在回廊低矮的栏杆上缓缓坐下,大竹峰和煦而温暖的阳光照着他的脸庞,仿佛,如十年前的模样。
    ……
    有脚步和谈话声音,从背后远远传来,走得近了,原来是大竹峰门下四弟子何大智与六弟子杜必书,两个人并排向着这里走来,而在他们身影出现的那一刻,鬼厉已经如鬼魅一般突然消失了,山风吹过,树枝草木一起拂动,谁也不知道他究竟隐藏在什么地方。
    何大智和杜必书显然什么都没有发觉,两个人低声说话,慢慢走了过去,其中杜必书手上还提着一只木捅,里面盛着半捅水,旁边搭着一块抹布,看去似乎要去那里清理一下的模样。而看着他们两个人向前走去,未几,却是走到了一间房门口上,杜必书向何大智耸了耸肩膀,何大智笑了一下,两个人一起走了进去。
    片刻之后,鬼厉的身影从回廊之外一个角落地方现身出来,目光复杂,望着前方。那两个曾经的师兄所进去的房间,竟然是他以前还是大竹峰小弟子张小凡的时侯所居住的房间。可是,那个房间不是应该已经荒废多年了吗,两位师兄为什么还要进去?
    鬼厉悄无声息地飘了过去。
    像是突然陷入了曾经的幻梦,他怔在门口,这个小小的庭院之中,竟然与当年的情景一模一样,依旧还有碎石小径,依旧还有青草绿地,甚至连那一裸小松,也还长在那里,只是这么多年来,它已经粗壮了不少了。
    屋子之中传来水声,随即杜必书与何大智的声音传了出来:“四师兄,你倒是说说看,都这么多年了,师父为什么还要我们打扫这间屋子?这不是存心让我受罪么!”
    何大智笑骂道:“臭小子,你又想偷懒了是不是,我可告诉你,师父最近为了大师兄的事情正上火呢,你可别去惹他老人家,不然师父他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杜必书嘿嘿干笑了两声,道:“师兄你又开我玩笑了,我怎么敢去惹师父。只不过小师弟都已经离开十多年了,师父却还是盼咐我们把这里保持原样,天天打扫,真不知道他老人家心里在想什么啊?”
    站在屋子外面的那个身影,木然而立,慢慢低下了头。
    屋子之中,何大智沉默了一会,却是叹息了一声,低声道:“师父虽然这些年来从来都没有谈起过小师弟,但是我们大家心里都清楚,他老人家心里是最疼爱小凡师弟的。”
    杜必书的声音道:“是啊,这个我也看的出来,说实话,有时侯我也很想小师弟的。但是那有什么用,小师弟他如今早就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人了,难道他还会回大竹峰,重新变做张小凡,再做我们的七师弟么?……”窗外,鬼厉的神色越发漠然,身子也挺直着,只有两只手,握紧成拳,越握越紧。
    可以回头么?
    你在时光中迈出的脚步,跨过的道路,多年之后,还记得回首遥望么?还想过回头么?
    阳光暖暖照在身上,却仿佛置身冰窖!
    何大智与杜必书也沉默了下去,似乎无意中提起的这个话题,连他们也觉得沉闷而无言。他们在屋子中鼓弄了一阵,提着水捅走了出来,何大智轻轻将房门掩好,看着小庭院中绿草青青,松枝摇动,虽然一片春意盎然,却总有了几分寂寞之意。
    仿佛这个房子的主人不在,连带着这片春光也轻轻失色。
    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与杜必书一起离开了。
    许久之后,鬼厉从那裸松树背后,慢慢走了出来。熟悉的山风吹在他的脸上,吹动了他的发丝。他走到房门门口,抬起右手,放在了门上。
    他的动作很慢很慢,似乎手上有千钧重压,就连他脸上神情,似乎也是他喘不过气来的样子。可是,那一种奇异的莫名的感觉,像是无形的力量,终于推开了这扇门!
    ——就像是,推开了过往岁月的一扇窗子,看到了往昔时光。
    熟悉的床,熟悉的桌椅,还有墙上挂着的、多年之后看来已经略带枯黄颜色的道字横幅,甚至连桌上摆着的水壶茶杯,看去也和当年一模一样!
    有谁知道,这个简陋朴实的房间,在梦中曾出现过多少次?就连这里的空气,也仿佛有着淡淡的过往情怀。他慢慢走进屋子,走到床边,慢慢坐下,用手轻轻抚摸床沿被褥,柔和的感觉,从掌心穿过。
    有谁看见,他突然咬住了唇,那么用力,那么的深!
    守静堂中,田不易和萧逸才一起坐了下来,田不易看去似乎有些心神不宁,面对着萧逸才,眼光却望着别处,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一样。直到萧逸才咳嗽一声,叫了一声道:“田师叔。”
    田不易这才惊醒一般,点了点头,道:“嗯,好了,你说吧,道玄掌门师兄有什么要你这位得意弟子特地跑一趟了?”
    萧逸才微笑道:“不敢当。是这样的,恩师主要有两件事,想让弟子来向田师叔请问一下。”
    田不易道:“哦,你说。”
    萧逸才道:“其一,便是最近前来青云山的正道道友人数仍然在不断增加,其他各脉俱已接待了不少人物,大竹峰也将百多位道友安排在了山腰的屋宅之中了。
    但是尽管如此,住处仍然不够,所以恩师想让弟子恳求师叔,是不是能在大竹峰上再安排一些正道道友?“田不易眉头一挑,向萧逸才看了一眼,萧逸才面色有些尴尬,但仍然陪笑道:“师叔,这也是因为如今天下浩劫当前,不得已而为之,而且我们青云门又一向以正道领袖自居,总不能将道友们推出门外去吧?”
    田不易哼了一声,道:“你别当我是傻瓜,那些所谓的正道道友,真正与那些兽妖拼杀起来,能够出力的还不到三成,一多半都是看我们青云名气,跑过来避难的。”
    萧逸才苦笑了一声,道:“田师叔言重了,不过就算如此,我们也不能将人推到门外去罢,真要如此的话,天下正道会如何看我们青云?为了大局着想,还请田师叔多多帮忙了。”
    田不易白眼一翻,忽然间似平想到了什么,眼前突然一亮,嘴角露出一丝讥笑,当下咳嗽一声,脸上露出一副正义凛然的表情,道:“既然道玄师兄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推辞,反正也是为了天下正道和大局着想,那就这样办吧。
    萧逸才大喜,拱手道:“多谢师叔。”
    田不易微微一笑,忽然抬手道:“且慢,我还没有说完。”
    萧逸才怔了一下,道:“什么?田师叔请说。”
    田不易微笑道:“既然浩劫当前,一切当为大局着想。我听说我们青云七脉之中,还有一脉呢,好像就是女弟子比较多的那一脉……”萧逸才本来还笑容满面的样子,听到一半脸色已然僵硬,渐渐笑不出来了。
    田不易仍是自顾自微笑道:“我记得那一脉中,地势广大,而且前几日我曾去过那里,空着的屋子真是多不胜数埃怎么掌门师兄英明一世,竟然没想到这个地方么?”
    萧逸才满脸苦笑,半晌才道:“田师叔,这个、这个……”田不易哼了一声,胖胖的脸上眼向天看,一声不吭。萧逸才看他这副模样,暗地摇头,只得道:“是,弟子今日回去之后,自当禀告恩师,请他老人家做主。”
    田不易也不说话,脸上神情也没有变化,只是点了点头,但心里却大是痛快,窃笑不已。
    萧逸才镇定了一下心神,随即道:“那么田师叔,还有这第二件事,却比刚才之事更加重要,恩师也再三叮嘱过了,请师叔一定要仔细想好再回答。”
    田不易看萧逸才脸色严肃,与刚才大不相同,显然此事似乎非同小可,不由得怔了一下,点头道:“哦,什么事这么严重,你说罢。”
    《诛仙》第十六集
    第四章 拜祭
    萧逸才放低了声音,面色变得有些凝重,道:“恩师让我请问师叔,大竹峰后山的‘天机盈,可还一切完好么?”
    田不易面色大变,猛然站起身来,盯着萧逸才,萧逸才也缓缓站起身子,但却是退后了一步。田不易注视萧逸才良久,脸上神色不停变幻,最初是惊讶震动,慢慢的镇定下来之后变做了沉思,最后他眼中似又闪过另一道奇异光彩,看着萧逸才,忽然道:“看来道玄师兄是真的将来想把他掌门这个位置传于你了。”
    萧逸才微微低头,道:“师叔言重了,弟子不敢当。”
    田不易淡淡道:“他连这件事情都不瞒你了,意思自然是明白的很。算了,这个是你们通天峰的事,我也懒得管。不过关于天机印,”他说话声音到了这里,顿了一下,沉声道:“此事关系非同小可,更牵涉到青云气数,当年青叶祖师曾有明令传于青云七脉首座,非万不得已不可动用……”他深深呼吸,道:“其中干系,大家都明白的很。我只是想问一句,道玄师兄真的想清楚了么?”
    萧逸才此刻的神情也是慎重之极,沉吟许久似乎不敢说错一字,才点头道:“是,恩师在弟子临行之前,已经很慎重的对弟子交代过了。”
    田不易沉吟片刻,道:“那除了通天峰和大竹峰,其他五脉的‘天机盈呢?”
    萧逸才恭声道:“此事恩师只告知弟子一人,因为恩师感觉眼下青云门中以田师叔最为德高望重,所以特地先来请教师叔的意见。至于其他的五脉,弟子稍后就会去拜见诸位首座。”
    田不易缓缓点头,重新坐回了位置之上,思索许久,叹息一声道:“要说眼前情况,的确已经到了紧要关头,天下苍生命运俱都在此一战,掌门师兄想要全力以赴,我也没有话好说。只是你回去之后,替我转告他一句话罢。”
    萧逸才正色道:“是,田师叔的话,弟子一定带到。”顿了一下,他继续道:“那如果田师叔没有其他的事,弟子就先告辞了。”
    田不易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萧逸才见他面色沉重,当下也不敢多说,慢慢退了出去。
    守静堂中,只剩下了田不易一人。他慢慢转身,望着守静堂上供奉着的道教三清祖师神像,面色复杂,半晌之后,却只是叹息一声,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当萧逸才飞回通天峰的时候,已经是入夜时分了,通天峰上一片灯火通明,原来的青云门众多长门弟子,再加上近日涌入青云的无数正道中人,将这个人间仙境一般的地方也变得有些拥挤和世俗了。
    不过萧逸才并无心理会这些,他径直向峰顶玉清殿走去,从在玉清殿里的青云小弟子口中询问了道玄真人的下落之后,他就向着玉清殿后堂道玄真人的卧室走了过去。
    来到后堂一处僻静所在,萧逸才在道玄真人的门口站了一下,定了定神,刚想举手敲门,房内已经传出了道玄真人的声音,道:“是逸才么,进来罢。”
    萧逸才窒了一下,立刻恭声道:“是。”说完,他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十分宽敞,所有摆设多带有书卷气息,除了简单的桌椅床铺,更多的倒是屋于两边的书架上众多的书籍,其中有许多已经古旧的书,也整整齐齐的放在书架之上,看得出是被主人翻阅了无数次。
    道玄真人就坐在书桌旁边,手上拿着一本古卷,正在读书,看见萧逸才走了进来,他微微一笑,道:“现在才回来么?”
    萧逸才深深行了一礼,道:“是,师父。”
    道玄真人点了点头,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萧逸才道:“七脉的首座都没有意见,都说以师父的意思为准,只有大竹峰的田师叔……”道玄真人眉头一皱,道:“怎么,田师弟他有什么不同看法么?”
    萧逸才连忙道:“不是的,田师叔也没有反对,只是托弟子带了几句话,要票告师父。”
    道玄真人微微一怔,道:“什么话,你说?”
    萧逸才当下把田不易的话复述了一遍,道玄真人听后默然无语,站在一旁的萧逸才偷偷看去,只见道玄真人面色复杂,似乎也在想着什么,神情变幻不断。
    就在萧选才猜度道玄真人在想着什么念头的时候,道玄真人忽然道:“逸才,你觉得田师叔这个人怎么样?”
    萧逸才吃了一惊,不知道道玄真人话中是什么意思,向他看了一眼,却又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当下只得小心翼翼地道:“嗯,弟子觉得,田师叔这个人……还是挺好的。”
    道玄真人笑了笑,显然对这个弟子投机取巧的说话不是很在乎,只听他悠然道:“是啊!他这个人是挺好的,嘿嘿,也难为当初他那般模样,居然可以被人慧眼看出不凡之处……”道玄真人的话忽然停了下来,房问中陷入了一片平静之中,萧逸才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子,隐隐感觉有些不安。
    片刻之后,道玄真人道:“你跑了一天,也累了,回去歇息罢。”
    萧逸才点了点头,行礼道:“是。”说完慢慢退了出去。
    道玄真人看着这个得意弟子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沉吟片刻,又望了望窗外漆黑一片的天色,慢慢站了起来,向外走去,很快的,他的身影就溶入到了青云山的黑夜之中。
    虽然已经是夜深时候,但是在僻静的通天峰后山祖师祠堂,长明灯依然燃烧着,在黑暗中如幽幽的冥火。看守这个祖师祠堂的老人还没有入睡,他此刻正站在供奉青云门列代祖师灵位的供桌前,凝望着黑暗阴影之中的那些字。
    远处,有低低的虫呜声。
    静默中,仿佛还有什么心跳声音!
    夜风吹过,长明灯的火焰一阵晃动,仿佛喘息一般颤抖,老者慢慢转过身子,走到长明灯旁,用手轻轻档住风吹来的方向,很快的,灯火安静了下来,重新开始稳定燃烧。老者深深凝望着这点光亮,灯火倒映在他的眼中,似乎也在燃烧着什么。
    深夜之中,忽然传来了脚步声,老者的眉头皱了一下,仔细听了一下,随即慢慢转过身来,苍老的声音缓缓道:“没想到这么迟的时候,你居然还会过来。”
    道玄真人的身影,从黑暗中慢慢清晰,走进了这座祖师祠堂。
    昏黄的灯火下,两个老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一时间竟都怔住了,不经意外,突然都发现,原来对方都已经这么老了,而随即又想起,自己岂不也是如此?
    道玄真人沉默不语,凝望那老者许久,然后慢慢走到供桌之前,站在青云门历代祖师灵牌之下,慢慢挺直了身躯。老者走到他的身后,同样的一声不吭。
    黑暗中,无形的威仪从那些阴影处缓缓散发,像是岁月也抹不去的深深痕迹。
    道玄真人面无表情,从供桌上拿起三枝细香,走到烛火处点着了,双手郑重其事地握着,恭恭敬敬向祖师牌位鞠了三个躬,然后踏上一步,将细香插在了香炉之中。幽幽轻烟,从香炉中袅袅飘起,散发在半空之中,让前方的那些灵位更加朦胧不清,隐约的好似一双双眼眸,冷冷地望着这两个老人和这个世间。
    “夜半烧香,有什么难事么?”那老者淡淡地问道,语气平淡,仿佛在说着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道玄真人没有回头看他,他的一双眼晴一直都凝望着轻烟背后的那些威严的灵位,片刻之后,他缓缓地道:“你说,将来你我过世之后,后人祭拜我们,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那老人哼了一声,道:“对你,自然是满怀崇敬了,至于我,难道还会有人记得么?”
    道玄真人对老人微带讽刺的这些话并未在意,只不过淡淡一笑而已。然后,他静静地道:“眼下浩劫当前,天下间生灵涂炭,受尽兽妖肆虐。只要想到青云山与兽妖一战在所难免,更关系到天下苍生气数,这些重担压在肩上,我已经多日没有睡好了。”
    那老人眉头皱了一下,道:“你该不会是来向我诉苦的吧?这可不是你的性子。”
    道玄真人看着那老人片刻,忽地笑了出来,随即叹息道:“你我这几百年的交情,果然还是只有你最清楚我的为人。”
    那老人摇头道:“我清楚你的为人?若果然如此,我也不会在这里看守祠堂了。
    好了,废话少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道玄真人对老人似乎特别宽容,他几次顶撞,道玄都不以为意,只是面色有些肃然,徐徐道:“我已经下了决心,此战关系太大,为天下苍生计,我要撤除青云山七脉山峰的天机樱”那老人的表情突然为之一僵,眉头深锁,深深看着道玄,道玄坦然对许久之后,那老者缓缓道:“这件事,你可想好了?”
    道玄缓缓点头,道:“不过今日我暗中知会脉首座的时候,田不易托人转告了我一些话,劝我要小心戾气反噬。”
    那老人冷冷一笑,转身面对着那些祖师灵位,半晌道:“你又不是没进过‘幻月洞府’,里面有什么,你自己知道。”顿了一下,他声音忽然也有些缓和下来,其中似还带着一丝无奈,道:“你好自为之吧!”
    道玄真人沉默不语,片刻后同样抬起头,看着那片深沉的黑暗阴影,那片沉默的威仪,似也在黑暗中无声的冷笑。
    七日之后,青云山周围地界,关于出现兽妖的传闻越来越多,方圆百里之内,以山脚下河阳城为中心,到处都可以见到逃难的人群。仿佛此刻的世间,只有那座巍峨耸的高大青云山,才能给人一点安慰和安全感觉。
    而在这无数人群暄闹之中,河阳城更是最乱的地方,大街小巷到处都挤满了人,城里原有的客找酒楼早就住满了人,更多的逃难而来的难民只有露天而宿。这种情况下,河阳城里的食物供应都变得十分紧张,幸好因为城池就在河边,水源还不需担忧。
    本来在这种混乱情况下,很难保不会发生一些抢掠凶杀等恶事,事情上,也的确不时有这样的传闲,昨日谁谁不见了,今天又听说某人横尸街头。但河阳城毕竟乃是在青云山下,青云门也早做了准备,派遣了相当多的弟于在城中维持秩序,所以大体之中这无数的难民在这场浩劫之中,还并没有发生什么不测。
    只是,随着那令人恐怖的兽妖传闻一日更甚一日,谁也无法预料明日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在这种情况下,河阳城中弥漫着越来越是不安的气氛,人心惶惶。
    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中,浪迹天涯的江湖相士周一仙带看孙女小环和野狗道人,来到了这座城池之中。站在往昔宽敞的街道,此刻却只见到密密麻麻的人头耸动,大街上见然也拥挤的难以行走,野狗道人倒还罢了,周一仙和小环却是目瞪口呆。
    仗着野狗道人身强体壮而且面容凶悍,在前开道,力气小的人被挤了开去,强壮的人回头一看野驹道人那副尊容,大多也不敢多说什么。周一仙和小环紧跟野驹,勉强前行,一路上大汗满头,好不容易才穿过了这条大街,拐入了河阳城西头一处小巷之中。
    三人向里走着,往日十分僻静的小巷里此刻居然也站了许多人,但比起外面大街上那片拥挤人群,这里实在可以说是宽敞了。周一仙口中低声咒骂,显得十分气愤,大有我老人家逃命也就罢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也跟着一起逃命,结果害我老人家逃命也逃的这么不舒服云云。
    这条小巷十分悠长,曲曲折折,越往里走人就越少,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三人才走到小巷尽头。只见此处已经再无逃难人群,原因很简单,因为此处赫然是一处义庄,不过看着这座小小义庄门庭残破,连木板门都有一半掉落在地上,另一半则无影无踪,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拿了去当柴火烧。
    周一仙望着这座义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小环站在他的身边,低声叫了一句,道:“爷爷。”
    野狗有些不解,不过他出身魔教,对这些义庄晦气场所倒并不是十分在乎,只是有些疑惑,周一仙与小环怎的会来这个地方。
    周一仙沉默半晌,道:“我们进去吧!不管怎么说,这里应该比较安静了。”
    说罢,他当先走了进去,小环和野狗跟在他的身后。走进义庄,只见小小庭院之中,草木荒凉,随处可见凌乱掉落的木屑残梁,隐约中似还有些白色的东西在草丛中闪闪发亮。小环的脸色有些发白,情不自禁拉住了周一仙的衣服。
    周一仙回头看了她一眼,低声安慰道:“又不是第一次来,还怕什么,再说这里也是你爹住的地方,他难道还会害我们么?”
    小环点了点头,脸色这才好了一些,野狗道人在后面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庭院前面就是义庄的门房了,周一仙走上前去,只见房门上布满灰尘,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人到过这里,他默然无语,摇了摇头,又是叹息一声,推开了门。
    “吱呀……”木门发出刺耳的声音,缓缓向里面退了进去,一股霉气涌了出来,昏暗的光线下,横七竖八地摆放着三具棺材,但棺材盖子都已经散落到一旁了。
    说不出的岁月凄凉,仿佛就在这个小小屋子之中,幽幽散发出来。周一仙嘴角抽搐了两下,面容惨淡,缓缓走了上去,也不去多看旁边那些散落的棺材,迳直走到原本上香供奉灵位的祭祀桌子之前,看着那桌上东倒西歪的十几个灵牌。
    房间中一片寂静,似乎谁都不敢说话。周一仙慢慢伸出手去,将那些灵牌拿起,慢慢抹去上面厚厚的灰尘,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然后又去找下一个,就这样,当他清理第七个灵牌的时候,看到了那个牌位上写着“爱子周行云之灵位”的字迹。
    周一仙停下了动作,默默地望着这个灵牌,凝视良久,小环慢慢走了上来,看了看他手中的灵牌,眼眶也有些湿润,低声道:“爷爷,把爹的灵牌放好吧!”
    周一仙长出了一口气,面色有些凄凉,点了点头。小环从他手中接过灵牌,小心地放在供桌之上,然后退后一步,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向牌位行了一礼,低声道:“爹,我和爷爷又回来看你了,这些年来托你的福,我和爷爷虽然浪迹天涯,但一切都好。今天回来给你好好清理一下,希望你莫要怪罪我们。”说完,又是恭敬地弯腰拜了三拜。
    野狗道人在后面看着,忽然也走到前面,向着这个牌位拜了三拜,却是将周一仙和小环都吓了一跳,小环讶道:“道长,你怎么……”野狗道人不去看周一仙古怪的眼神,道:“他既然是你爹,也就是我的前辈,来到这个地方,我向前辈见礼一下,也是应该的。”
    小环这才释然,点头道:“那多谢你了。”说着,她又转头对着牌位道:“爹,这位是野狗道长,他是个好人,帮了我和爷爷很多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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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1楼 发表于: 2007-07-27
周一仙在旁边哼了一声,道:“他算是好人么,哼哼,居心不良……”野狗道人神色一僵,不过小环已经先瞪了周一仙一眼,道:“爷爷,你怎么乱说话。”
    周一仙翻了翻白眼,掉头看向别处,野驹道人感激地看了看小环,正要说话的时候,忽地身子一窒,猛的转过身来,小环和周一仙似也感觉到了什么,几乎是在同时向义庄的门口看去。
    原本凄凉寂静的义庄中,在那个房门口处,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之人连面容也被黑纱遮住,说不出的诡异。原本因为周一仙等三人的到来而有了几分人气的义庄,此刻却因为此人的出现,突然之间陷入了更深的死寂凄凉。
    野狗道人面色大变,嘴唇动了几下,才缓缓地涩声道:“鬼先生……”第五章夜探那站在门口的黑衣人赫然正是鬼王宗神秘莫测的人物鬼先生,野狗道人被鬼厉收服之后在鬼王宗待过一段时间,故多少见过几次,虽然对鬼先生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他仍然知之甚少,但毕竟明白此人身分非同小可,绝非自己能够相提并论的人物。
    此番突然在这种地方碰见此人,如何不让野狗道人大吃一惊。周一仙和小环并不知道这个神秘的黑衣人究竟是什么身分,但看野狗道人脸上隐隐有惧怕神色,料知此人只怕并非善类,不由得也紧张起来。
    而鬼先生飘然而至,却似乎也没有料到这个僻静晦气的地方竟然有人,而且其中更有人可以认出自己,身子也不由得一震,片刻之后他看清屋中三人,尤其是野狗道人之后,鬼先生随即镇定下来。他目光从野狗道人身上打量了一下,又看了看周一仙和小环,最后仍是回到野狗身上,声音平静,道:“你是野狗道人罢?”
    野狗道人往昔看见这鬼先生数次,都是在鬼王宗里跟在鬼厉身后,远远望见那个神秘的黑色身影,如此当面近处看见鬼先生,今日还是第一次。不料听这鬼先生说话,他居然认得自己,忍不住心头为之一震,窒了一下才道:“是。”
    鬼先生淡淡道:“你不是一向跟着鬼厉公子的么,怎么突然到这种地方来了,还有,这两位是什么人物?”
    野狗道人有心反问于他,凭什么你来得我就不能来,但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敢开口,只得低声道:“我、我和鬼厉分散了,不久就去找他。他们两人都是我的朋友。”
    鬼先生语意平淡,似乎根本没有在意野狗道人在说话间有意无意地加重了“鬼厉”二字,道:“哦,我知道了,不过你还没说,你怎么会来到此处?”
    野狗道人一时无语,不知该怎么说还好,倒是周一仙从旁看着这个鬼先生许久,这时开口道:“是老夫有个亲戚灵位在这里,我们是前来祭拜的。”
    鬼先生目光一凝,随即望见三人身后,那张祭桌之上果然竖立着一面破旧灵牌,上面书写着数个字:爱子周行云之灵位。鬼先生点了点头,然后似沉吟片刻,黑纱背后的眼神中闪烁不定,缓缓道:“你们既然已经祭拜过了,此处毕竟是阴宅鬼地,不宜久留,还是快些走罢。”
    野狗道人转头向周一仙和小环望去,以他本意是决然不愿和这样一个鬼气森森的人物多待在一起,而且看鬼先生那般言乱,似乎若不是看在鬼厉分上,只怕他还不知道会不会出手留下三人。不过虽然如此,野狗道人却没有把握周一仙会不会懂得这个人是惹不起的人物,而且以刚才看去,周一仙对他这个早夭的儿子感情颇为深章,此刻突然被人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还真不知道以他平日的性子,会不会破口大骂才是真的。
    果然,当野狗道人回头看去的时候,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周一仙还没有什么,一张脸绷的紧紧得似乎在想着什么,目光也有奇怪的游离不定,小环秀丽的脸上却少见的多了几分怒色,显然对这个黑衣人的言乱十分恼怒,眼看她嘴巴一张,就要反口的样子。
    野狗道人大急,片刻间脑门上隐隐见汗,心车暗叫糟糕,正自惶恐处,忽然只见周一仙一步踏前,走到小环的身前挡住了她,小环话到嘴边,却是吃了一惊,变了回来:“你这个……咦,爷爷,你做什么?”
    周一仙看了仍如鬼魅一般享在门口的鬼先生一眼,淡淡道:“没有,我们这次过来也就是看看你爹的,既然都已经拜过了,我们还是走罢,反正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好做。”
    小环一怔,一时说不出话来,野狗道人却是长出了一口气,一颗跳到喉咙口的心这才放了回去,连忙走上一步道:“是,是,我们还是快走罢。”
    小环何等聪明人物,此时多少也明白事情有些不对,当下也不再坚持,点了点头。三人遂草草收拾了一下行李,由野狗道人带头,向房门口走去,鬼先生稍无声息地让开了一条道路,飘进了这件阴宅黑暗处,看去真如阴灵鬼魅一般。
    三人快步走出了这间屋子,阳光重新照了下来,没走几步,只听背后房门无风自动,发出颇为吓人的“呜呜”两声,凭空掩上,砰的一声合了起来。
    快步走得离那个义庄远了,几乎已经看不到房屋影子的时候,三人才停了下来,野狗道人和周一仙同时长出了一口气,小环看了他们二人一眼,皱眉道:“你们怎么搞的,干嘛怕成这个样子?”
    周一仙没有理她,低头沉思片刻,随即抬头对野狗道人道:“我听你刚才叫他做什么鬼先生,此人是什么人物?”
    野狗道人迟疑了一下,道:“他是鬼王宗里身分最神秘的一个人,似乎是供奉一类的长老人物,平日里有出现的时候都和鬼王在一起,我他不清楚此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不过肯定不是寻常人物。”
    周一仙眉头紧锁,沉默不语,小环有些奇怪,很少看见爷爷如此慎重的思索,不由得好奇问道:“爷爷,怎么了,这个人你也觉得很奇怪么?”
    周一仙缓缓点头,语调十分缓慢慎重,道:“此人的确非同小可,不可小觑。
    而且刚才在义庄阴宅之中,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房间右侧角落离墙三尺处有什么东西?“小环和野道人闻言都是一呆,仔细回想了一下,却还是小环比较细心,皱眉道:“爷爷,我记得那里除了几具横七竖八的棺材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周一仙冷选一声,道:“不错,就是棺材了。”
    野狗道人奇道:“棺材有什么奇怪的,那里乃是义庄,自然有棺材了。”
    周一仙白了他一眼,道:“你这个废物知道什么,其他的棺材自然不算,但其中有一具棺材却是与众不同,非但没有其他棺材那么章的灰尘,而且方位南北朝向十分整齐,所在之位,更是这块阴宅鬼地中阴气最盛之处。”
    说到这里,周一仙面色更加凝重,道:“本来我也没想到这些,那具棺材也并不显眼,只是刚才野狗初见那叫了一声鬼先生,我心中一动,暗中细看这屋子鬼地风水,果然看出一点门道出来,只憍此人真的便是鬼道中人,要以此阴气静养其身。”
    不过说到此处,周一仙面上却也现处几分疑惑,微微低头,有几分不解地自言自语道:“只是魔教中人虽然修习道法多走诡异,但这等鬼魅之道异术,却似乎以南疆武术较为擅长多见,怎的竟会出现在此人身上?
    野狗道人忽地插口道:“那也不见得,当初万毒门有个老家伙叫吸血老妖,除了成的吸血大法之外,不是也练了个‘五鬼御灵’的阵法么?”
    周一仙呸了一声,道:“你少在这里不懂装懂,吸血老废物那厮是不知从哪里学了几招短斤缺两的法术,强行去拘了些无辜魂魄过来,然后装神弄鬼吓人用的,真正要用的时候,多半就是一出手就被人给破了去。南疆巫术博大精深,在鬼道一脉上更有惊世骇俗的成就,哪里是那个废物能够相提并论的!”
    野狗道人哑然,不过回头一想,却觉得果然如周一仙所说,当年吸血老妖半路伏击还是青云弟子的张小凡时,第一次运用五鬼御灵,居然也真的被张小凡莫名其妙给破了去,虽然当时场面颇为诡异奇怪,张小凡手中法宝亦是鬼气森森,但想来无论如何也是吸血老妖自己不成器的缘故。如此一想,野狗道人不由得对那位吸血老妖凭空多了几分鄙视出来,倒是把当初自己在他手下扭扎求饶的样子给忘了。
    小环享在旁边皱紧眉头,道:“爷爷,那不管怎么说,爹的灵位毕竟还在那屋子中间,现在有那么一个怪物在里面,会不会不好啊?”
    周一仙缓缓摇头,道:“你爹过世多年,这倒是没有什么关系了,不过那里毕竟也是你爹灵位所在,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总不能置之不理的。”
    野狗道人却是吓了一跳,瞪眼道:“你说什么?”
    周一仙哼了一声,道:“我自然是要回去再看看了,总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野狗道人狗脸白了一下,怒道:“那人不是你我能够惹得起的人物,你知道么?”
    周一仙呸了一声,不去理他,自顾自道:“本来按常理说,这等鬼道中人,晚上阴气最盛,也是他修习静养的最好时候,我们若是打探,也是以白日为好。只是今日被他撞上,总不能就这么早早又回去,我们还是等晚上再去罢。”
    小环点了点头,道:“好。”随即似又想起什么,转头对野狗道人道:“道长,要不你还是八族和我们一起去了,我和爷爷也是因为那里有爹的灵位,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才要回去的。”
    野狗道人被小环亮晶晶的眼精一看,本来张口欲说什么的样子,忽然又闭上了嘴,半晌之后呐呐道:“我们一起去好了。”
    小环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微微一笑,道:“是么,呵呵,道长,你真是个好人。”
    野狗道人沉默不语,旁边周一仙却是嘿嘿两声冷笑,语气颇为意味深长。
    三人便在这条僻静小巷中等候下来,远处本来依稀还能看到几个人影,但天色渐晚之后,连那几个人影也逐渐消失了,想来多半也是因为这里乃是义庄阴宅的缘故。
    当夜色终于降临,暄闹了一天的河阳城,笼罩在兽妖浩劫恐惧中的人们终于又挨过了一天,困倦的人在这座城池的每一个角落带看惶恐与对未来的茫然悄然入睡,谁又还顾得上身边的事情呢?
    夜空中没有月亮,黑云沉沉,河阳城里显得一片昏暗,只有天际遥遥地方,有一二微弱星光,遥遥相对,散发着微光。夜风习习,带着一丝寒意和冰凉,发出细细的呜呜声,从城池的上头悄悄吹过。
    周一仙三人悄无声息地来到小巷尽头的义庄门口,昏暗的光线下,隐约仍可以辨认出破败的房门墙壁,冷风飕飕,似乎有阴风从里面不断吹出。周一仙缩了一下脖子,似乎有几分寒意,站在他身后的野狗道人心中也有些发毛,不过他悄悄向身边看了一眼,只见小环秀丽的身影就站在自己身旁,面上也是一副紧张神色,正凝视着那片黑暗时,野狗道人原本心中的那一点退缩之意,便也消失无踪了。
    周一仙望着那黑暗处银久,似乎在思索什么,许久之后转过身来,从怀中拿出几道黄色纸符,上面隐约可以看见画着歪歪扭扭的晦涩图画,昏暗中也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周一仙递给小环两张,迟疑了片刻,伸手也递给了野狗道人两张,低声道:“这两张灵符,大的那张你们粘身藏好,可辟鬼气侵身,小的那张就抓在手中,万一事情不对,立刻念咒挥出,便可遁地而逃。”
    说完,周一仙又轻声将咒语对他二人说了,小环以前多半早就知道这个咒语,点了点头,模样轻松,但野狗道人却是听的头都大了许多,周一仙这些古怪咒语是他从来闻所未闻,语音拗口不说,其中还七曲八折,难记之极。野狗道人几乎都在怀疑,真要有事的语,只怕自己还没念完语些咒语,就已经死在鬼先生手里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虽然不知道周一仙这个江湖骗子这一次的法术到底灵不灵验,野狗道人毕竟还是用心去记了下来,过一盏茶的时间,他才好不容易将这段拗口之极的咒语给记住了。
    周一仙听野狗道人复述了一遍,点了点头,示意可以了,此番他教野狗道人逃生法门,居然少见的没有发脾气骂人,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因为知道自己这些咒语太过难记的缘故。当下周一仙定了定神,向那义庄门口指了一下,小环和野狗道人都同时点了点头。
    周一仙深深吸气,然后缓缓抬脚向前走去,小环和野狗道人跟在他的身后,只见前方夜色深深,漆黑一片,真是说不出的诡异。便在这紧张时刻,忽地在三人背后远处,隐隐传来轻微的几声叫唤。
    “吱吱,吱吱……”
    这声音与平日里的虫鸣也差不多,周一仙和野狗道人都没有在意,但小环却忽地身体震动了一下,猛的转过身来,向后看去,她转身如此之猛,让身边的两个男人都吓了一跳,以为背后有什么意外,连忙也转身过来查看,却发现背后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周一仙讶道:“小环,怎么了?”
    小环脸色变幻不定,神情也有些古怪,迟疑了片刻,道:“爷爷,我、我好像听到小灰在叫。”
    周一仙眉头一皱,道:“小灰,什么小灰……”他的声音忽地一窒,低声道:“你是说鬼厉身边那只猴子?”
    小环点头,但脸上却有了几分迷惑,慢慢道:“可是,现在又没有声音了,虽道是我听错了?”
    周一仙与野狗同时向小巷远处望去,只见一片漆黑,哪里有鬼厉和小灰的影子?
    周一仙瞪了小环一眼,小环面上一红,转过山身子,但不知怎么,脸上表情却似乎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野狗道在旁边看在眼里,狗脸上掠过一丝莫名怪异的神情,慢慢低下了头。
    周一仙道:“好了,别胡思乱想了,我们进去罢。”
    小环与野狗道人都点头答应。当下周一仙三人蹑手蹑脚走到了破败的房门口处,只见阴暗之中那个小庭院内,草木荒凉,破败不堪,到处都是漆黑一片,什么东西也没有,却也似乎在每一处阴影的背后,都有一双冰冷的眼光望着他们。
    冷风吹过,真个是鬼气森森,让人背后寒毛直竖。
    周一仙吞了口口水,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三个人的脚步踏在庭院草木之上,在这片寂静之中,虽然他们已经极其小心,却仍然是发出极轻微的脚步声音,听在他们自己的耳朵里,却似乎比平日里更响亮了无数倍。
    随着三人越来越接近那间阴宅,他们的心跳也忍不住都快了起来,小环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声音怎么这么的大,直害怕让别人也听了去一般。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原本漆黑一片的阴宅里,突然响起一声虽然轻微,但此刻听在众人耳中却犹如惊雷一般的声音,一个火焰光亮,突然行那屋子之中亮了起来,而那火焰的颜色,赫然竟是诡异的幽幽暗绿……《诛仙》第十六集第六章鬼道周一仙等三人大吃一惊,在这阴森森的夜里只觉得片刻间背后如芒在刺,寒毛也竖了起来。那个屋子之中的一点幽绿冥火,静静燃烧,从房屋缝隙间缓缓发?出光亮来,说不出的诡异莫渊,连带着周围的夜风声在耳中听来,也越来越似鬼哭之音。
    只是就在三人惊骇之际,以为自己已经被屋中之人发现的时候,那点幽冥火是在点亮之后就静止不动,并没有下一步的反应,三人在屋外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许久,待确定了那点幽绿冥火的确不是因为他们而亮起来的之后,他们才暗暗松了口气,但随之而来的,在畏惧之心中却又有一些好奇泛起。
    周一仙眉头紧锁,沉吟片刻,对着小环和野狗道人做了个手势,然后稍稍前行,来到屋子一侧。这处义庄阴宅破败多年,早已残破不堪,他轻而易举就找到一个缝隙,便附身上去,向屋子中间仔细张望,而小环和野狗道人也随之过来,在他的身旁俯下,各自找到缝隙悄悄望去。
    黑暗的屋子中间,些刻散发出暗绿色的光芒,只是那点冥火却并非什么油灯火焰,赫然是一团小小光芒虚悬在房子中间的半空中,如火焰状静静无声地燃烧着。
    而屋子之中却不见有鬼光生的身影,只是在绿色幽光的照耀下,一具具残破的棺材显得特别让人毛骨悚然。
    屋外,小环的脸色有些发白,贝齿轻轻咬着下唇,举目望去,只见白天的那张供桌之上,周一仙的儿小周行云的灵位仍然还站立在桌上,其他的灵牌也如白天一般东倒西歪,显然鬼先生虽然人在此处,但对这些灵牌没有丝毫兴趣。
    旁边周一仙这时也松了口气,看来似乎也是看到了儿子的灵位安然无恙,放下心来。小环压低了声音,轻声叫了一句:“爷爷,现在怎么办?”
    周一仙本来也并非什么行侠仗义的人才,今晚冒险前来这里,都是为了儿子灵位,既然知道了鬼先生对这个灵位没有兴趣,儿子安然无恙,他自然也不愿多待,何况这里鬼气森森,自然也是不适合周大仙人的地方,没的误了本家的修行道行。
    主意既定,周一仙回头小声道:“我们走吧!”
    小环和野狗都点了点头,三人正要转身离开,却不料就在这个时候,周一仙放松之下,没有注意脚步,一脚转身时,竟踢到了地下一个如棍子般的东西,登时将它踢的在庭院中滚了出去,发出了老大的声响。
    三人的身形顿时都僵住了,小环怒道:“爷爷!”
    周一仙满脸尴尬,正待说些什么开脱的话,忽听背后一声冷选,如透骨冰凉,三人身后的残破墙壁忽然如土崩瓦解一般垮了下来,黑暗与绿色的幽光瞬间从房子中间涌出,眼看就要笼罩在他们三人身上。
    周一仙脸色大变,猛然抬手,挥出黄色符咒,急道:“快走!”
    话音一落,他口中嘴唇急动,一连串古怪声调从口中发出,片刻之后就在绿光沾身的那个瞬间,周一仙手中黄色纸符被咒法催动,一阵土黄色异光闪过,周一仙人影竟然是凭空消失。
    几乎是在同时,阴宅之中的黑深处,有个声音突然“咦”了一声,带着几分惊讶之意。不过虽然周一仙逃的快,但绿光转眼即至,小环的咒语才念了一半,而野狗道人更不用说了,在这个关键时刻,原本强记住的咒语似乎突然从脑海中消失了一般,瞠目结如,竟然一个字也念不出来,只是无助地将手中黄色符纸挥舞了几下,口张了几张,样子颇为好笑。
    绿光难然冲上,将他们二人笼罩其中,片刻间一股极其冰冷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刺入体内,小环和野狗道人只觉得全身的血似乎都在一瞬间冰陈了起来,再也无法反抗,而且此刻屋子深处产生出一股大力,幽幽绿光之中,只听呜的一声,两个人的身影被整个吸了进去,一点都无法反抗。
    片刻之后,只听得砰砰两声,想来是小环和野狗道人的身体落到了屋中地上,但不知为何,他们却并没有再发出什么声音,阴宅内外,忽然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长夜漫漫,清冷无声,阴宅内外一片寂静,隐约还有薄雾在夜色黑暗中轻轻飘过,让人看不真切,只有那个屋中的一点冥火,依旧无声燃烧明亮着,提醒着这里还有诡异的存在。
    小环和野狗道人被诡异的绿光吸进屋中已经许久了,但从那以后便没有任何声响从屋子中间传递出来,而三人中唯一逃走的周一仙,也不见了踪影。时间就在这寂静之中,一分一秒的过去,彷佛这个屋子中的人也特别的有耐心一样,安静地守候着。
    静默之中,忽然行义庄的门口处出现了一个人影,正是周一仙,只见他的脸上眉头紧皱,似乎还有几分犹豫,但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慢慢向阴宅走了过去。
    走到阴宅门口,还不等他想好,阴宅的门忽地“吱呀”一声,自动的打开了,里面的幽幽绿芒,无声地照在周一仙的身上。
    “请进吧!”不带有丝毫感情的平淡的声音,在屋子中间响了起来。
    周一仙定了定神,走了进去,向四下看了一眼,很快发现小环和野狗道都躺在供桌旁边的地上,粗一看上去身上似乎并没有什么皮肉伤口,但是两人都睁大眼睛看着自己,嘴巴动了几下,却没有什么声音发出,很是奇怪,不知道是不是被人用什么怪异手法给治住了。
    而屋子之中最引人注目的东西,就是虚悬在半空中的那点幽冥绿火,此刻正是在白天周一仙注意到的那具棺材上方燃烧着,而在它下方的棺材中,此刻传出了鬼先生毫无感情的声音。
    “‘土遁异术’早已失传多年,想不到居然今日重新得见,不知阁下是何方高人?”
    周一仙沉默片刻,注视着那具棺材,沉声道:“他们两人年轻不懂事,阁下乃是绝世人物,就不用和他们这种小辈斤斤计较了罢?”
    鬼先生淡淡道:“不敢当,我只不过是狐魂野鬼而已,当不起什么绝世人物的称呼。白天我已经告诉你们不要再来这里,你们却犯我禁令,这又是何缘故?”
    周一仙目光飘动,缓缓道:“此处乃是我亡子灵位所在,精魂往生之地,阁下乃是鬼道中人,我如何能够放心?”
    鬼先生的声音忽地停顿了一下,过了一会才一字一字道:“阁下何以知道我是鬼道中人?”
    周一仙道:“你安身阴宅之地,眠于至阴之地穴,又用‘幽冥鬼火’吸取这百年义庄阴宅之阴森鬼气,反补自身,此等高深鬼道异术,非长年浸淫鬼道者不可用之。”
    鬼先生沉默许久,道:“阁下果然乃是高人,失敬了。”
    周一仙面色少有的严肃,道:“阁下也是明白人,自然知道我在担心什么?亡子虽然过世多年,但我这个不成器的父亲总不能让他死也不得安宁。不过今日看来,阁下并非滥用鬼魅异术之下作人物,我也就放心了。”
    说罢,周一仙居然向那具棺材弯腰行了一礼。鬼先生冷哼一声,语调冰冷,从那棺材中传了出来,道:“你不必如此拍我屁,拘人魂魄这种下作事情,我自然是不会做的,但你等犯我禁令,却也难逃罪责。”
    周一仙脸色一变,干咳一声道:“呃,其实这个说起来是个误会,误会啊!阁下乃是绝世人物,何必……”前方鬼先生哼了一声,不去理会周一仙拖延之策,虚悬半空的幽绿鬼忽地震动一下,瞬间明亮起来。周一仙面有苦色,注视着那点鬼火。
    只见绿芒闪烁,鬼火逐渐变大,待变大至拳头大小时候,整个屋子中间已经全部被绿色光芒所笼罩,就连躺在地上的小环和野狗道,脸色也已经被映做了绿色。
    忽地,只听破的一声微响,绿芒晃动,那幽冥鬼火瞬间分裂开去,由一变五,分至五方,紧接着数道暗红光芒从绿光中无声射出,彼此相连,竟成了一个诡异的五星法阵,在半空中透出层层阴森鬼气,扑面而来。
    周一仙面色凝重,瞳孔微微收缩,隐约看去,额头似还有汗水。
    在对面那诡异法阵渐渐成形时,周一仙略一沉吟,退后两步,从怀中掏出数道黄色纸符,不由分说先往自己身上连贴了四张,随即在周围地下、椅上、碎石边都贴了几张,看似杂乱无章,其中却隐隐有呼应之意。
    就在周一仙刚刚布好阵势的时候,鬼先生那的神秘法阵也已经成形,说时迟那时快,五星法阵一阵异芒闪动,瞬间整个阴宅之中突然满是鬼哭狼嚎之声,刺耳之极。周一仙身体大震,失声道:“‘鬼嚎破’!”
    那鬼啸声看似无形,却似无坚不摧,从那法阵之上凛然而起一设锋芒破空而来,一路上碎石残木一触即飞,就连坚硬的石板也被划出深深凹痕。
    周一仙白发飘动,双手疾伸,两道黄符贴到自己耳朵之上,顿时脸上痛苦神色稍退,随即口中念念有词,右快握剑指刺纸符,猛然双目大张,注目那鬼啸风声。
    片刻之间,那鬼啸与周一仙身体相撞,几手是在同时,刚才周一仙身体上的四张纸符和地下的黄色纸符上的符咒全部亮了起来,迅速凝聚成一束青光挡在周一仙的面前。
    “轰!”
    一声大响,周一仙身子飞了出去,重重撞在身后一处残垣断壁上,掉了下来。
    阴宅之中,黄色的符咒漫天飞旚,无助的飘散开去,而鬼先生棺材上方的那五点冥火,此刻又再度凝聚为一,静静燃烧。
    周一仙大口喘气,在地上挣扎了两下,慢慢爬了起来,苦笑道:“我这把老骨头,阁下真的也不放过么?”
    鬼先生沉默片刻,道:“你的眼光、阅历、见识,俱非寻常人可比,但修行道行怎的如此低微?”
    周一仙伸手抹去嘴边淡淡缕血丝,淡然道:“道行低又怎样了,天底下那么多热衷修道之人,那么多道行高深之士,又有几个人比我过的快活了?”
    鬼先生这一次又是沉默许久,然后也不听见他说话,只见那点鬼火忽地一震,随即快速向躺在一旁的小环和野狗道人处飞了过去,停在他们上空。
    周一仙大吃一惊,正担心处,却只见幽冥鬼火围绕二人转了一圈,便又飞回了一鬼先生棺材处,而片刻之后,不日道是什么异术原因,小环和野狗道人身子一动同时轻呼了一声出来,随后爬了起来,看来竟是鬼先生解开了对他二人的禁制。
    周一仙又惊又喜,连忙向那具棺材道:“多谢阁下,我们这就走,这就走,以后打死我们也不来了。”
    说罢,向小环和野狗道人连使眼色,他们二人自然也是巴不得早走早好,连连点头不止,不过就在他们迈步要离开的时候,鬼先生的声音忽地又冷冷响起,道:“我放开他们,并不是饶过你们。”
    三人俱是吃了一惊,周一仙愕然道:“你说什么?”
    鬼先生冷哼一声,道:“你们三人一再到此探查我的消息,更知道了我鬼道隐秘,大犯我之忌讳,如今让你们三人一起对付我一人,也让你们死而无怨就是了。”
    小环等人面上失色,周一仙刚才与他交过了手,知道此人道行深不可测,不可力敌,只得低声下气道:“阁下乃是高人,当知道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担忧亡子精魂被人骚扰,所以才……”语未说完,鬼先生忽地喝道:“不必说了,看火!”
    语音未落,半空中那点幽冥鬼火已然再度亮了起来,阴宅之中重新鬼气大盛。
    周一仙面上神色一变,还待说什么话,却只见那鬼火重新化作五星法阵,一声尖啸,正是刚才无坚不摧的鬼嚎破再度发出,冲了过来。
    野狗道人一声呐喊,冲到前面挡在小环面前,兽牙法宝祭出,挡在身前,周一仙疾喝道:“不能挡,快躲开……”但说话之间,那鬼嚎破速度竟是比刚才快了数倍,转眼间即冲至野狗道人身前,野狗道人瞬间但觉劲风割面如刀,尤其双耳剌痛之极,整个人如暴露在千万利刃之中,任凭宰割。身后小环高声尖叫,声音惶忽,刚想上去帮忙,却是从野狗身侧劲风凛然而至,鬼嚎破竟然也难然而至,小环退无可退,躲避不及,眼看就要被这鬼魅厉术所伤。便在这危急关头,忽地阴宅屋外一声轻啸,一物闪烁玄黑青芒如电飞至小环和野狗身前,看似平淡无奇钝而无锋的一根黑棍,从上向下轻轻一切,突然间原本威力骇人的鬼嚎破消失无形,满屋风声亦渐渐平静下来。
    刚刚从鬼门关上逛了一圈回来的小环猛然转头,面上有抑制不住的欢喜,叫道:“是你……”而几手是在同时,幽冥鬼火慢慢融合归一,鬼先生也冷冷地道:“是你?”
    而外有人淡淡道:“不错,是我。”随着话音,一人缓缓走了进来,长衣负手,肩上趴着一只三眼灰猴,正是鬼厉。
    鬼厉向着小环等三人看了一眼,只见小环脸带笑容,满是欢喜之意看着自己,而野狗道人则面色有些古怪,看了自己几眼,慢慢退到一旁。
    鬼厉心中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慢步走到屋子中间,噬魂魔棒闪烁着异芒,慢慢飞回到他的手中。
    周一仙看了鬼厉一眼,又看了看小环的样子,忽地哼了一声,道:“臭小子,你应该早就到了这附近了罢,居然不早出手,明知道我老人家年老体弱,居然还让我对着这个鬼东西,真是居心险恶你这个家伙。”
    小环皱眉,瞪了周一仙一眼,叫了一声,颇有责怪之意,道:“爷爷!??惫砝魉剖植⒉辉谝猓?戳丝此??溃骸叭舴歉蚀耍?一共恢?滥憔尤缓颓嘣粕侥俏焕献孀谟屑阜止叵蛋。 ?
    周一仙脸色一变,泵了一声,鬼厉也不再理他,缓缓转身,对着那具沉默的棺材。
    鬼先生的声音慢慢响起,道:“你不在狐岐山好好看着碧瑶,怎么来了这里?”
    鬼厉盯着那具棺材,道:“我正要问你,你不在蛮荒圣殿,来到这里做什么?”
    鬼先生沉默片刻,道:“不管怎样,你我总归都是鬼王宗中人物,这三人犯我忌讳,探我隐私,我要除去他们,你为何阻挡?”
    周一仙在后面听了,不知怎么此刻声音似乎大了许多,大声道:“呸,你说杀就杀么,虽道你当是杀猪啊!”
    小环和野狗道人都一时侧目向他看去,周一仙眉头皱了一下,似乎也觉得自己好似哪里不妥,嘴里低声固哝了几句,安静了下来。
    鬼厉冷然对前方棺材道:“你不能杀他们。”
    鬼先生冷哼一声,道:“为何?”
    鬼厉道:“有我在。”
    鬼先生顿了一下,半晌之后冷冷道:“你莫非是要为他们强出头了?”
    鬼厉面无表情,道:“正是,有我在,你就不能杀他们。”
    周一仙面上掠过一丝喜色,小环则在身后凝视着鬼厉背影,贝齿轻轻咬着下唇,眼睛也显得特别的亮,只有野狗道人没有看鬼厉,而是在一旁凝视着小环片刻,又悄悄退后了一步。
    半空中的那点幽冥鬼火,忽然开始明亮起来,幽绿的光芒重新散发,周一仙等三人脸色一变,但鬼厉却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冷冷注视着那团鬼火,他手中噬魂魔棒也渐渐开始亮了起来。
    而此刻,整个屋子中间最轻松的,却似乎是鬼厉肩头的小灰,它对即将面对的这场斗似乎一点都不在意,猴头东张西望,一会看看鬼火,一会又转头看看小环,对着她做鬼脸,同时手不时在身上抓着第七章秘密面对着鬼厉,鬼先生虽然依旧没有从那具棺材中现身出来,但明显的他慎重了许多,半空中那点幽冥鬼火无声燃烧,渐渐明亮变大,映得周围的人脸都变做了绿色。
    鬼厉凝视着那点幽绿光团,面无表情,忽地踏上一步。几乎就在鬼厉身形动的那一刻,幽冥鬼火似受到什么刺激一般,突然光芒大盛,但这一次却并没有再分作五份变化做那五星模样的法阵,而是一团幽绿霍然升高,带起一阵狂风,吹得这间阴宅之中灰尘落落而下。周一仙等三人在后面碎不及防,纷纷揉眼。
    就在这越来越是紧张的时刻,半空中鬼气森森,眼看似就要发动某个神秘诡异的术法。鬼厉面对这个一向神秘的鬼先生也不敢大意,全神戒备,忽然间他双眉一扬,整个身子霍然拔起飞上半空,几乎就在同时,这间阴宅地底深处竟然传出轰然巨响,整间屋子突然剧烈摇晃,如地动山摇的感觉一般。
    一只巨大而呈现惨白色的白骨巨臂,突破地面石板轰然而出,重重砸在鬼厉原先站的地方,原本在地面的青砖石板片刻间被打的粉碎,碎屑横飞。整个房间此刻瞬间都笼罩在一片鬼嚎声中,鬼厉飞身半空之中,那只白骨巨臂似乎受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催持,向上冲起,直向鬼厉扑去。
    鬼厉眉头紧皱,但并无慌乱神色,眼中倒映着冲来的那个白骨巨臂白色的影子,眼看就要砸在自己身上的时刻,他身于在半空中一晃,向右飘出,在间不容发之问躲了过去,白骨巨臂重重砸下,落到地上,登时又是一阵沙飞石走。
    此刻房屋中鬼气森森,狂风凛冽,周一仙等三人皆紧紧背靠墙壁,有心要离开此地,却又不敢随便动弹,否则说不定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被白骨误伤。不过还好,似乎鬼先生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鬼厉身上,他们三人躲在那块供桌旁边的角落里,白骨并没有过来伤害他们。只是三人在沙石纷乱之中,看着阴宅屋子中,原先并不如何宽敞的地方,此刻突然多了一只巨大白骨手臂,追逐着鬼厉身影,似乎已经显得有些拥挤了。
    但是似乎这样还不够,就在周一仙心里嘀啥的时刻,地底深处又有一声沉闷呼喊,那声音中隐隐带着几分烦乱与凶悍,如被禁锢长久的凶魂终于有了透气的机会而一吐心中闷气。
    阴宅大震,土翻石裂,白骨闪动之际,赫然又是一只同样巨大的白骨巨臂从地底伸出,狠狠向鬼厉撞去。鬼厉在两只白骨手臂间身影摆动闪躲,一双眼晴紧紧凝视,但到目前为止,他都未还手。
    屋子之中,片刻间显得更加拥挤不堪了。
    白骨森森,凌空乱舞,诡异莫测而令人惊饰的景象就在这阴宅之中悄悄上演,尽管鬼先生和鬼厉二人斗法激烈,但他们二人似乎都有默契,法力施展的范围都局限在这间阴宅之中,鬼先生鬼道异术并未溢于屋外,而鬼厉也一直都是在屋中腾挪。
    阴宅上空,那点幽冥鬼火冷冷燃烧,绿光幽幽照下,白骨飞舞中,鬼厉的身影似乎也渐渐带着几分怪异的阴森之气,但不管怎样,直到目前为止,鬼先生仍然拿鬼厉没有办法。棺材之中,鬼先生的声音冷冷哼了一声。
    突然,半空中幽冥鬼火陡然大亮,两只巨大而飞舞追逐的白骨巨臂猛然一顿,随后似有一声悲呜,“卡卡卡卡”刺耳声音响起,两只白骨巨臂竟然是从上到下出现了无数龟裂,片刻间化作无数小片,边缘锋利之极,如漫天骨雨,又似噬人蜂群,铺天盖地向鬼厉扑来。
    周一仙等三人面目失色,小环更是惊喊出声,小小阴宅之中,两只巨臂已然是躲避困难之极,此番化作漫天碎小骨雨,密密麻麻?如何能够躲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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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2楼 发表于: 2007-07-27
鬼厉面冷如霜、盯着这漫天骨片,眼看骨片就要冲到跟前,他忽然从半空高速落下,直扑地面,身形之快,几如闪电一般。半空中那无数骨片生生一窒,如有灵性一般,在空中发出尖锐之声,生生停住去势,在半空中折了个弯,临空追下。
    鬼厉转眼就落到地面,但不等他身子落稳,鬼厉伸手在地面一拍,整个身子竟然是贴地飞了出去,而那个方向,正是鬼先生所在的那具棺材。
    半空中那团冥火一震,闪电般砸了下来,而背后无数骨片更是呼啸如风地追逐而上,狂风吹动,整间屋于都在抖动不已,鬼厉衣衫在风中被吹得猎猎作响,但就在这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时刻,他突然将手中的法宝噬魂黑棒丢了出去,那力道之大,更有诡异法力催持其中,黑棒顶端的噬血珠暗红流转,点点丝丝血丝都一一亮了起来,正是妖力鼎盛的景象。
    只是,噬魂飞去的方向,竟是是周一仙等三人所在的那个角落,周一仙、小环与野驹道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只看见一道黑光突然冲到面前,还未近身周围已然一片怪异之极的冰凉气息,隐隐更有股莫名妖力如恶魔一般临空牵动体内精血,似要迸体而出的感觉。
    转眼间,噬魂飞至跟前,吐的一声、生生插进了周一仙脑袋旁边的墙壁上,几乎完全陷了进去。
    周一仙大惊失色,连喝骂鬼厉都忘了,瞬间只觉得一股冰凉从头传到了脚下,就在耳朵旁边的那根黑棍似乎有无形手臂一般,要把自己牵扯过去。他心中惊惧,勉力将身于移开,这才大口喘气。
    而这个时候,原来漫天飞舞的骨片和那团幽冥鬼火正如山崩海啸之势,却突然间硬生生停顿下来,凝在半空之中,片刻之后,那墙壁里赫然竟发出一声微带痛楚的轻哼,一个人形土块忽地从墙壁上完完整整飞了出来,向鬼厉扑去,而原来的无数骨片却如失却灵力一般,纷纷落到了地上,只有那团幽冥鬼火,反而似更亮了几分,重新飞到那土块上方。
    鬼厉一声轻啸,右手一招,噬魂黑棒飞了回来,从背后刺入土块,瞬间土崩瓦解,一道黑色人影却闪身而出,轻飘飘如鬼魅一般,飘落于屋子深处的那具神秘棺材之上,看去正是鬼先生的身影。
    噬魂慢慢落下,回到鬼厉手中,鬼厉注目鬼先生,并没有动手,而鬼先生也缓缓转身,看着鬼厉,忽然道:“你怎么看出我隐身之处的?”
    鬼厉默然,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看着他,鬼先生黑纱轻动,点了点头,道:“好,你我将来未必便是朋友,你不肯说也是当然,只是今日还未完,我倒要看看你这个传闻中身兼三大派阀真法的人物,到底道行如何?”
    鬼厉瞳孔微微收缩,刚才虽然他出其不意用噬魂攻入鬼先生暗中隐身之处,算是占了上风,但他面上神色却丝毫也未轻松。他以有意算无意,噬魂刺入土块,但鬼先生竟当真如鬼魅一般,空空荡荡,完全看不出噬血珠妖力对他的影响,此人神秘莫测,实在是鬼厉生平仅见。
    眼看着二人对峙,似乎又将有一番激烈斗法,周一仙惊魂稍定,连忙一拉小环和野驹道人,两人惊醒,知道此地有这么两个道法诡异之极的人互相比斗,实在是危险之极,当下忙不迭从已经残破不堪的墙壁上找了个破洞钻了出去,临走之前,小环似又记起什么,顺便手一伸,将周行云的灵位也拿了过去。
    他们三人相继离开屋子,鬼厉和鬼先生自然都是清清楚楚,但鬼厉没有反应,鬼先生大敌当前,似乎此刻也顾不上他们。就在他们堪堪离开之后,阴宅之中突然又是风声大作,沙飞石走,周一仙等三人站在墙壁破洞之外,依旧被那剧烈狂风大力推开了数尺之远。
    周一仙拉着小环退的远远的,足足离开了有三丈之远,这才回头遥望那间屋子,只是这么远看过去,却已经感觉不到那间屋子里还有两个高人正在激烈斗法,似乎他们始终都是把法力控制在那间屋子范围之内的。而远远望去,那间屋子中此番异光闪动,除了一开始就有的幽绿光芒,这时已经开始不时闪烁起金色、红色、惨白、青光等等众多怪异光芒,若不是鬼气森森杀气浓烈,倒是觉得颇为缤纷好看。
    小环凝视那间屋子,轻声对似乎正准备跑路的周一仙道:“爷爷,我们就这么走了,不大好吧?”
    周一仙和走在旁边的野狗道人都是一怔,转过头来看着小环,周一仙皱眉道:“傻丫头,你在想什么呢!那两个家伙都是杀人如麻的大魔头,我们能逃得性命就不错了,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小环迟疑了一下,道:“可是、可是他毕竟是为了救我们,才……”野狗道人看着她,没有说话,周一仙不耐烦地道:“我说你怎么这么糊涂呢!
    鬼厉道行高的很,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他们狗咬狗,唔,不对,一个叫鬼厉,一个叫鬼先生,应该说是鬼打鬼才是。他们鬼打鬼关我们什么事了,快走,快走!八底牛??⌒』返氖志妥撸?』烦僖闪似?蹋??站炕故潜恢芤幌衫?抛吡耍?熬缘廊嘶赝废蚰羌湟旃馍了傅囊跽?戳艘谎郏??渎夜馍炼????褂芯缌曳缟?粜ィ??壑猩裆?丛樱??晃抻铮?A似?蹋??硐蛑芤幌傻热俗妨松先ァ?
    阴宅之中,立刻已经过了小半盏茶时间,原本就凌乱不堪的屋子此番更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碎石残壁,连原本破败的地面此刻也像是地震过一次然后被牛拉犁耕田一般,土块凹凸不平,石块突兀,几无可立足之处。
    而鬼厉和鬼先生二人此刻都飘在半空之中,暂时停了下来,彼此凝视似乎都有微微喘息之声,只有鬼厉肩头的小灰,似乎有些不耐烦的样子,百无聊赖地张嘴打了个啥欠,伸了伸懒腰。
    鬼先生忽然道:“想不到你道行进境竟是如此之快,才这十年工夫,竟然可以将道、佛、魔三教真法融合为一,真是不简单。”
    鬼厉看着这个神秘的黑衣人,冷然道:“我也没想到,你竟然不是出身魔教,而是南疆巫术鬼道中人。”
    说到此处,他双眼陡然现出暗色红光,盯着鬼先生,声音也变做冰冷,道:“你既然深谙鬼道,那为碧瑶还魂之术,你……”不待他说完,鬼先生已然截道:“你错了,我虽然知晓一点鬼道异术,但还魂之法乃是南强黑巫一族的密术,我并不知晓,否则以我和鬼王交情,我早就将碧瑶小姐救过来了。”
    鬼厉冷冷看着他,眼中红光闪烁不定,似乎正在思量鬼先生的话能不能信。倒是鬼先生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既然今晚你执意要保那三人,看在我们都是鬼王宗的面上,我就放过他们一次。你我在此相斗,并无多大意思,不如就此罢手了吧!”
    鬼厉心中冷笑一声,如今他早已并非当初的无知少年,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斗法,若是他道行不够或者一个不小心,早就死了无数次了,那时候可绝不会有人说什么同是鬼王宗中的话了。只是鬼先生实在是神秘莫测的人物,鬼厉虽然并不怕他,但刚才一场斗法,却也知晓此人道法诡异,实是极难对付的人物,也不愿贸然相逼,当下点了点头,淡然道:“如此也好。”
    鬼先生缓缓落下,此时阴宅之中一片狼藉,原有的棺材大都四分五裂,只有那具在阴地上的棺材竟然完好无损,鬼先生落到其上,沉默了片刻,道:“你此番前来青云山,意欲何为?”
    鬼厉冷冷道:“你又所为何事?”
    鬼先生淡淡道:“天下大乱,正是乱世之中,兽妖肆虐,此番正道与兽妖在青云一战不可避免,如此盛况,我怎可不来看看?”
    鬼厉看着他,道:“如你所说,正道与兽妖谁可取胜?”
    鬼先生忽然眼中异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道:“兽妖实力之强,出乎天下所有人意料之外,尤其是为首的那个兽神,至今无人见过他出手,更不知晓他道行究竟如何,但能统御这无数妖力高强的兽妖,想必此人必定乃是惊天动地的绝世人物。此番大战,只怕兽妖胜算占了七成。”
    鬼厉瞳孔微微收缩,沉默许久,道:“那正道三成,莫非都在诛仙剑阵之上?”
    鬼先生微微一笑,道:“正是。青云门诛仙剑阵实乃异数,千年之下,仍为世间第一等的超凡道术法阵,正道此番想要获胜,只怕希望都在这剑阵之上,否则也不会有这么许多正道人物,其他地方不去,偏偏都到了青云山来。”
    鬼厉默默仰首,脸上神情复杂,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脸上隐隐有几分痛楚。
    鬼先生将他神情看在眼中,忽然道:“你虽然早年出身青云,但有一些青云隐秘,只怕你还不知道罢?”
    鬼厉神色一动,转目注视鬼先生,似乎要将此人看的透彻,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一字一字道:“请教!”
    鬼先生看了鬼厉一眼,语意平静,但眼中神色却似大有深意,道:“青云山诛仙剑阵威力超凡入圣,足可斩妖除魔,千年来一直为青云门镇山之宝。传说此剑阵脱胎于青云门祖师青云于得到的那册无名古卷,到了千年前绝世奇才青叶出世,在‘幻月洞府’闭关一十三年,白发出关,亲手将其创立,聚青云七脉山峰之灵力为阵,化天地万物杀气为剑,遂无敌于天下。”
    他话音顿了一下,然后声音似乎有些飘忽,但一双眼晴却紧紧盯着鬼厉,慢慢道:“而此惊世骇俗的绝世阵法,却是离不开一柄神兵的。”
    鬼厉凛然道:“古剑‘诛仙’?”
    鬼先生点头道:“正是!古剑诛仙究竟从何而来,向来神秘莫测,至今只怕连青云山那些人也说不清楚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诛仙古剑第一次现于人间,乃是青叶在幻月洞府闭关十三年出关之后,手中正是提着此剑。而一向以来,这把神兵从来也不是青云掌门贴身保管,而是放置在青云山后山幻月洞府之中的。”
    鬼先生停了下来,阴宅之中,暂时陷入了一片沉默。鬼厉深深看着他,徐徐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鬼先生摇了摇手,道:“你不用管我,但我对你所言的确乃是事实。所以青云门诛仙剑阵的秘密,只怕多半就是在那个只有青云掌门才能进去的幻月洞府之中的。”
    他笑了笑,道:“你可明白?”
    鬼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盯着此人,半晌之后,冷冷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鬼先生负手而,缓缓道:“总之,你记住我并非你的敌人,也就是了。”
    鬼厉看了此人片刻,忽然回头,慢慢飘了出去,当他身影快要消失的时候,远远的似乎传来他的声音,但又似风声,听不真切。
    鬼先生独立在黑暗中,一动不动,那点幽冥鬼火慢慢暗了下来,终于完全熄灭,这问阴宅重新陷入了寂静。
    只是过了一会,黑暗中的人影处,有低低的冷笑声音传出。
    第八章挣扎
    清晨,天色堪堪才亮的时候,青云山周围地界的天空中乌云密布,不久就落下了雨滴。雨势从小变大,很快天地间就变做了灰蒙蒙的一片,淅淅雨声无处不在,将高耸的山脉笼罩在一片水雾之中,显得朦胧而神秘。
    雨水打着翠绿竹叶的声音,似乎千万年来都没有改变过,在青云山上永远显得很寂寞。从延伸出去因为年岁深久而长有青苔的屋檐瓦顶间,水珠从滴答间变做了水帘,一条条一缕缕如珍珠般掉落下来,落在青石铺成的地面上,溅起如珍珠碎屑般的水粒。
    雨中有风,在雨花中一阵一阵吹动,带着淡淡的湿气与雨粉,在窗台间徘徊,似也眷念着什么。
    陆雪琪独窗前,看着窗外迷蒙的雨水山色,连绵不绝,在这样清冷的时光里,仿佛只有远处雨打竹叶的声音迥荡在天地山水间。
    微风过处,她鬓角的乌黑秀发轻轻飘动雨粉拂过脸庞的感觉,似一阵冰凉入了肌肤。她轻轻抿唇,手扶着窗台,那雨声声声听来,似远又近,最后却仿佛都落在了深心之中。
    只不知,是否还有涟漪?
    脚步声在屋外响起,有人轻轻敲门,陆雪琪默然回首,从迷蒙烟雨中悄悄回神,走过去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是师姐文敏。
    陆雪琪嘴角淡淡笑了一下,道:“师姐。”
    又敏看着她微显憔悴的脸,皱了皱眉,走了进去,陆雪琪随即关好门,两人在简朴的屋中坐了下来。文敏先是看了看床铺,却只见床位上被褥整整齐齐,叹了口气,道:“你昨晚没睡么?”
    陆雪琪静静道:“我睡不着。”
    文敏看着陆雪琪,心中微觉得刺痛,她比陆雪琪早入小竹峰门下,一向交好,以陆雪琪清高孤傲的性格,除了恩师水月以外,也只有文敏平日与她最为要好,能说几句话了。最近陆雪琪身上麻烦不断,文敏在一旁看在眼中也颇为着急,无奈她虽然空自住灼,却仍然无计可施,只得眼睁睁看着陆雪琪与师父和青云门诸长老间越闹越僵。
    屋中一时有些沉默,文敏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奸,倒是过了片刻,陆雪琪却开口轻声道:“师姐,这一次为了我的事,真是对你不祝”文敏一怔,道:“什么?”
    陆雪琪道:“我听说前些日子大竹峰的田师叔和苏茹师叔亲自带着宋大仁宋师兄前来提亲,但师父却当面回绝,而且与田师叔大吵了一架。”
    文敏苦笑一声,笑容中颇有几分苦涩之意,缓缓摇头道:“唉……那,那也算不得什么,再说这也不关你的事,都是我和他没缘分,而且我们都知道,师父一向都讨厌大竹峰的人的。”
    陆雪琪默默摇头,道:“不是的,那一日正是我顶撞师父,触怒了她老人家的时候,所以连带着也连累你了,否则有苏茹师叔在一旁,田师叔又肯给这么大的面子亲自上门提亲,你们的事多半能成的。可是……师姐,真是对不住!”
    文敏笑了笑,长出了一口气,道:“好了,你别在这里自己怪自己了,我不是挺好的么,而且师父只是一时在气头上,将来未必没有机会的。”说到这里,她看了陆雪琪一眼,道:“别说我的事了,倒是你,到底打算怎么办,总不能这样一直和师父僵持下去吧?”
    陆雪琪的脸色白了一下,默然无语。
    文敏沉吟许久,道:“师妹,你的心思我多少知道一点,不过你这样下去始终不是办法,张……那个人他终究已经入了魔道,为天下正道所唾弃,而且再退一步说,你此番前去西南,在魔教与兽妖激战的战场,那里的景象你……”文敏忽然停了下来,住口不说,因为此刻陆雪琪的脸色似乎瞬间失去了血色,就连她清亮的眼眸中,也仿佛刻着深深痛楚。
    屋子中间静默了许久,窗外雨声浙浙,寂寞无语。
    终于,文敏还是低声开口说道:“他只怕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你这般执着,苦的只会是你自己。”
    陆雪琪脸色苍白,没有说话,慢慢站了起来,走到窗台边向外凝望着,那一山雨雾,迷蒙缠绵,如梦如幻,就连此刻随风扑面的雨粉水滴,仿佛也在冰凉中带着一丝不真切的感觉。
    “我知道……”这个清冷清丽的女子,在这一川烟雨中,轻轻地道:“他也许真的走了,有时候我也想过,其实对他来说,这未尝不是解脱。我也知道,师父责骂于我,并没有错,错的都是我,是我不该痴心妄想,是我不该……不该……”她的声音忽然竟带了几分哽咽,文敏站起,正想上去安慰她,不料陆雪琪忽然转身,一身白衣在转动间飘动着,如孤单的云。
    她眼角似有水滴,晶莹而剔透,带着从未有过的一丝凄婉,道:“师姐,我知道,可我就是放不下。纵然我斩了这情丝千次万次,却终究还是斩不断,逃不出。
    从西南回来以后,我对自己不知说了多少次了,他死了,他死了,一切都完结了。
    可是,每天晚上我睡着之后,就梦到毒蛇谷中那一片惨状,就梦到他被兽妖……“陆雪琪忽然停了下来,她神色是那般的激动,以至于让文敏都有些担心,但陆雪琪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只有她的眼神之中,仍有着那一分伤心情怀:“然后,我就惊醒了,一身冷汗,像置身冰窖!”
    她默默地看着文敏,然后神情间渐渐脆弱,仿佛身子也开始微微颤抖,道:“师姐,我、我怎么了,我究竟是怎么了?”她忽然扑在文敏怀中,文敏楼住她的肩头,只觉得她单薄的身子在微微发抖,耳边,传来她低低的声音。
    “师姐,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就快要受不了了……”文敏默然无语,紧紧抱着从未如此脆弱的陆雪琪,这个曾经清高孤傲的清冷女子,此刻却似世间最伤心痛楚的人。
    静默重新掩盖了一切,窗外雨声正急,风中似还有低低哽咽声传出。在小屋之外,竹林边缘,水月大师默然伫,手中打着一把油布青伞,怔怔地看着那间风雨中的屋子。
    然后,她慢慢转身离去,消失在竹林之中。
    天地间,风雨萧萧,正是凄凉时候。
    河阳城中,也一般下着雨。周一仙、小环和野驹道人三人从另一个偏僻小巷中走了出来,汇入到人潮汹涌的大街之上,试着走了几步,便退到路旁站着,一来人实在太多,难以行走,二来也是先躲躲雨,商量一下。
    而此番三人中已分作了两派,小环坚持说要再次回到那义庄阴宅看看,周一仙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野狗道人这一次却是破天荒的支持周一仙起来。
    小环势单力薄,但她口舌灵巧,一人与两人辩,加上野狗道人虽然这次意见和她不一样,但往往被小环瞪上一眼便说不出话来,所以多半时候也只有周一仙一人反对。
    此刻三人站在路旁,周一仙压低声音道:“你这个傻丫头,那么危险的地方还回去做甚,回去送死么?”
    小环嘴一撇,道:“亏你还活了这么大把的岁数,爷爷,你知不知道有个东西叫做道义啊?”
    周一仙怒道:“道义?道义个屁!你死了还讲什么道义,那个跟鬼一样的家伙厉害的紧,我们回去不是送死么?”
    野狗道人在一旁点头,道:“不错,回去的确不妥……”小环目光横来,白了他一眼,野狗道人心中一跳,登时说不下去了。
    小环回过头看着周一仙道:“爷爷,昨晚要不是人家救我们,我们早就死了,也不会站在这里争论什么道义不道义了。现在难道回去看看也不对么?”
    周一仙面色不变,道:“就是因为被他救了,所以我们更要珍惜自己的性命才是,否则万一我们自投罗网,又落虎口,岂不是辜负了鬼厉的一番心意?”
    小环一窒,一时居然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周一仙,周一仙见状不禁得意起来,呵呵笑道:“没话说了罢?”
    小环怒道:“你明知道那人鬼气森森、高深莫测,难道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一点都不关心么?”
    周一仙泰然自若,道:“你放心好了,鬼厉那厮要道行有道行,要法宝有法宝,论鬼气只怕他比那棺材更阴森,真是想死也难,你担心什么?”顿了一下,他又道:“再说了,你十年前不是给他看过一相了么,当年就说了,此人乃是万中无一之‘乱魔相’,虽多风云曲折,但并非命天亡之命,那你还担心什么……”“怎么,你曾给我看过相么?”忽地,一个声音从身边冒了出来,三人大惊,转头望去,只见鬼厉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他们身旁,光天化日之下,他就像是从雨水中闪出来的一般。
    此刻雨势虽然已经颇大,但河阳城中逃难的人实在太多,大多数人也因为对即将到来的兽妖满心恐惧,并没有顾及这一场雨水。事实上,这些日子以来,河阳瑞中因为情绪太过紧绷而失控的百姓时有所见,幸好青云门弟子都有在城中维持秩序,多数都在时间内赶到处理完毕,不过人心惶惶,也让这座城池终日沉浸在一片疯狂边缘的气氛之中。
    小环等三人俱都是怔了一下,随即小环大喜过望,忍不住轻声叫道:“是你……“周一仙和野狗道人却同时都皱起眉头,周一仙哼了一声,居然也说了同样的话:“是你……”鬼厉不去理会周一仙两人,先是看了小环一眼,看着她年轻的脸上有显而易见的真心欢喜,眼中也忍不住有一丝温暖,微微点头,道:“是我。”
    这时趴在鬼厉肩头,因为雨水淋湿了身上毛发的猴子小灰也向小环吱吱叫了两声,咧嘴而笑,似乎也十分高兴看见小环。
    小环喜笑颜开,对小灰道:“你还记得我呀!呵呵。”说着,她抬头看了一眼鬼厉,迟疑了一下,道:“昨晚你、你没事吧?”
    鬼厉点了点头,道:“我没事。”
    小环这才放下心来,多看了鬼厉两眼,忽地不知怎么,脸上一红,眼睛随即转到小灰身上,微笑着张开双手,道:“来,过来我抱抱。”
    小灰“吱吱”傻笑两声,忽地双脚一蹬离开了鬼厉肩头,迳直跳到小环怀里。
    小环吃吃笑着,只觉得猴子身上湿流流的,正想拿出一块布给它擦拭一下,不料猴子似乎也觉得身上难受,此刻突然全身抖动,登时将水珠甩的四处飞溅。小环惊叫一声,却又不愿将猴子丢下,只得赶忙闭上了眼晴,片刻之后脸上身上衣襟处都被这只猴子弄的到处是水珠。
    小环睁开眼晴,瞪了小灰一眼,猴子三只眼晴眨呀眨的,一动不动。小环哼了一声,双手一抛,将小灰丢回鬼厉身上,小灰三脚两脚爬到鬼厉肩头,看着小环忙不迭地整理衣物,忍不住又吱吱笑了出来。
    小环哭笑不得,咬着下唇偷偷看了鬼厉一眼,随即低头整理衣裳,鬼厉转身向周一仙看了一眼,周一仙心中有些发虚,道:“喂,臭小子,我当初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能乱来。”
    鬼厉沉吟片刻,看了看周围,只见旁边百姓都是自顾自的,无人注意到这里,便问周一仙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周一仙一抬头,道:“老夫乃是高人也。”
    旁边的小环和野狗道人身子都是一抖,显然这个答案令人感觉十分的诡异。
    不过鬼厉显然无视于这位“高人”,不动声色地直接问道:“昨晚你的土道之术,失传很久了,但传说中这等道术乃是当年青云门祖师青云于行走江湖时的本事,怎么你会有的?”
    他深深看着周一仙,道:“你与青云门有什么关系么?”
    周一仙沉默片刻之后,道:“好吧!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们了……”小环与野驹道人都是一怔,见周一仙神色严肃,不似说笑,不由得都认真起来。
    只听周一仙缓缓道:“事情其实是这样的,老夫年轻的时候英俊潇洒、风流惆傥、天赋异票、聪明绝世……呢,你们不要这么看我,我接着说就是了。老夫年轻的时候,采药为生,有一次进入深山采药,不小心跌入一个万丈悬崖……”鬼厉、小环和野狗道人同时皱起眉头,但周一仙却似乎说着说着渐渐高兴起来,继续说道:“不过老夫命大,居然半空中被一裸松树勾住了衣服,档了大半跌势,然后又掉了下去,不料悬崖地下居然是个水潭,所以老夫侥幸不死……”小环忍不住插口道:“爷爷,你这个故事我怎么好似在哪里听过,而且似乎许多人都这么说的,好多演义评书中那些大侠都是要这么跌一次悬崖……”周一仙瞪了一眼小环,怒道:“是我说还是你说,闭嘴。呃,老夫说到哪里了,唔,是掉下悬崖,但老夫命大,侥幸不死,接下来竟然无意中发现了一位不知多少年前的前辈高人留下的一部秘岌,老夫天资聪颖,在悬崖下参悟秘岌,以天地灵气为食,时光穿梭,终于让老夫修得正果,得道成仙……”鬼厉冷冷道:“你除了名字还有什么地方像仙么?”
    周一仙窒了一下,面色有些尴尬,但随即回复正常,凛然道:“老夫乃是为了天下苍生,行善积德,所以才游戏人间的。”
    鬼厉淡淡道:“那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的土道之术乃是从那本秘笈上习来的?”
    周一仙连连点头,正色道:“正是,孺于可教。”但说完之后,他转头看向周围众人,不说鬼厉,却只见小环和野狗道人脸上也是清清楚楚地摆明了“不信”二字。
    鬼厉看着此人,他自然也不会相信这等鬼话,但周一仙既然说出这等话来,不管怎样,终究是不愿意说出自己来历身分了。不过虽然此人与青云山似有所牵连,但往昔自己也曾与其相处,倒并未有什么不妥,何况在鬼厉心中,多多少少总是对周一仙等三人另眼相看的。
    一念及此,鬼厉便不再行相逼,不过也不愿再多说什么,正想对他们几人说几句便离开,忽然间就在这个时候,河阳城的南边远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恐尖叫,声音凄厉之极。
    众人都是吃了一惊,回头望去,旁边满街百姓也齐齐转头,只见原本站满人的大街上人头耸动,远处高耸的城墙上本也站满了人,但此刻竟然都在四处奔跑。迷蒙雨水中,天际响起一声凄厉尖啸,一只巨大猛禽张开双臂,一双大眼中闪烁着血红凶芒,从天扑下,那双翅展开,赫然竟有半座城门之宽,委实可饰。
    巨大的风声被这只巨鸟带动,狂风袭来,城墙上的桅杆竟生生被凌厉劲风折断,轰然倒下。墙头众人惊饰之极,四处奔跑,那巨鸟从天而降,一声尖啸,巨大锋利的鸟爪如恶魔之手一般,生生抓住了两个奔跑的人,随即冲天而起,转眼消失在天际。
    整座河阳城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许久之后,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大声惊叫:“兽妖,是兽妖来了,我们完了啊!??鄙材羌洌???侵?邢萑胍黄??沟桌铮?奘?舜笊?科????钠穑?黄?炻摇?
    只有天地间蒙蒙烟雨,依然静静地下着,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第九章寂寞
    低沉的嘶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远在青云山两百里之外的平原之上,越来越多的南疆怪异猛兽出现聚集,不断的有些怪兽向天长啸怒吼。夹杂在兽群之中还有六、七只身形尤其巨大,远远超过了周围普通猛兽的妖兽,正站在兽群中转首低吼,周围的兽妖对它们似乎也特别的畏惧。
    烟雨蒙蒙,天空中乌云越来越厚,渐渐开始在天际边缘的云层里,有些许亮光闪过,片刻之后,终於有隆隆雷声传来。
    黑压压的天地世间,说不出的沧桑岁月。
    天际闪电掠过,映出了一道矫健影子,刚刚从河阳城头归来的巨大鸟妖从天而降,凭藉着闪电馀光,兽妖们都看到大鸟的爪子上抓着两个人,一时间,远近数百头的兽妖都大声咆哮起来,声势之盛,令人毛骨悚然。
    巨大的翅膀在风雨中飞舞飘荡,大鸟在兽群的上空盘旋一会,忽地双爪一松,两个人影如石头一般落了下来,只是看过去人影在半空之中虽然翻滚,但并没有手舞足蹈一般的挣扎,而是十分僵硬的模样,想来多半是在半路之中,这两个可怜的人已经经受不住巨鸟兽妖的大力,生生死於这两只巨爪之下了。
    地面的兽妖吼声瞬问高涨,切齿声此起彼伏,片刻间至少有数十道猛兽身躯跃起扑去,凄凉雨色之中,只隐约望见几点血色,终於又消失不见。
    天空中盘旋的巨鸟尖啸两声,再度飞翔片刻,然后似发现什么一样,双翅一收,从天而降,向密密麻麻的兽群深处落去。它巨大的身躯堪堪就要落地的时候,忽地宽大的翅膀再度展开,发出“呼”的一声,强大的劲风将身下附近的数只猛兽都吹倒在地、“呜呜”直叫。
    一阵强风吹来,巨鸟就这么在兽群上面飘翔过去,一路之上有无数兽妖敬畏的低头闪避,间中遇到同样强大的那几只巨大妖兽,彼此也似互相瞪眼,毫不示弱。
    巨鸟一路飘翔,身躯也时上时下,或从兽妖头顶掠过,或飞跃树木枝头,有时候遇见一只大的可怖到不可思议的如巨像般的妖兽时,它也直接从巨像妖兽身下穿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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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3楼 发表于: 2007-07-27
风雨飘摇,天际雷电交加,巨鸟在风雨中的身影恍如浮萍飘荡,终於,它再度发出一声尖啸,从半空中落了下来。
    那是兽妖群中的最深处,黑压压的一片一片怪异猛兽之中,在天际闪电光亮之下,赫然亮出了一把油布伞,青色伞面上画着几枝桃花,在风雨中轻轻飘荡。
    巨鸟在这支雨伞边落了下来,这才看得清楚,原来这支伞的伞柄上另外绑上了一根木棒,加长了长度,然后插在一块岩石之间,而在伞下此刻正坐着一个身着华丽丝绸衣衫的少年,手中拿着酒壶酒杯,正自斟自饮。在那少年身旁的,显得有些困倦的恶兽饕餮趴在岩石之上,此刻看到巨鸟落下,饕餮也只不过眼睛微微睁开了一下,看了一眼,又闭上了。
    周围的兽群发出不安的嘶吼,巨鸟落到地上,口中呱呱叫了两声,巨大双翅一挥,登时将原来地方的十几只兽妖扇了出去,一时惊吼怒叫声此起彼伏,不过却没有见哪一只兽妖敢上来挑战的。巨鸟向周围左右横了一眼,样子倨傲,似乎对这些兽妖不屑一顾,随即转过头来,面对那个少年,而片刻之间,它似乎又显得特别恭谨。
    “呱呱,呱呱呱……”对着伞下的那个少年,巨鸟呱呱叫了一阵,那少年似乎听的懂鸟语,缓缓点头。巨鸟又叫了几声,便站在原地,片刻之后伸出鸟喙向自己身上的羽毛清理了一下,漫天雨水,早就淋湿了它的全身,这般清理几下之后,它很快放弃了努力,抬头向夜幕天空望了望,慢慢将脑袋缩到翅膀之中,躲避风雨。
    雨越来越大了,那少年一杯接着一杯,从来没有停顿过,只有偶尔出神,怔怔望着远方片刻,然后默然低头,又再度喝酒。只是无论喝了多少烈酒,他的脸上从来没有丝毫酒意。
    终於,那壶酒喝完了,在风雨之中从手中轻轻滑落,落在满是泥浆的地上。那少年慢慢站起,周围的兽妖一阵耸动,显露出极其畏惧的神色。只是那少年眼中,这无数猛兽似乎都如无物一般,没有丝毫放在心上。他的眼中,此刻只默默望着天际,黑云沉沉,风雨萧萧。
    饕餮低低叫了一声,在他身边站了起来。
    那少年默然,转过身轻轻拍着饕餮脑袋,许久方道:“你也觉得寂寞么,饕餮?
    ……“
    饕餮低吼,却终究没有人知道它的意思,那少年仰首看天,许久许久,再不发一言。
    青云山头,通天峰上,已经下了一夜的大雨依然在不停地下着,以正道三大派阀为首的正道中人正会聚於玉清殿上商议,争论之声不时响起。而位居上首主位上的三大高人青云门道玄真人、天音寺普泓上人和焚香谷云易岚也正低声商议着什么,三人俱都是眉头紧锁,显然心事重重,为眼前这场兽妖浩劫而忧心忡忡。
    忽地,玉清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众人一怔,只见青云门下长门弟子萧逸才快步走进玉清殿中,略一停顿,向周围诸位正道中人点头示意,然后快步径直向道玄真人走去,在他耳边低声说话。
    众人纷纷注视在这二人身上,都看出萧逸才脸上神情严峻,大非寻常,而随着他的话,道玄真人原本就严肃的脸上更没有了一丝笑容,剩下的都是肃然,渐渐的,众人的心也都提了起来,隐约感觉到了那莫名的压力彷佛也渐渐降临到这个地方。
    道玄真人听完萧逸才的话之后,看了他一眼,低声又追问了一句,萧逸才默默点头,神色肯定。道玄真人长出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萧逸才默然转身,站在了道玄真人身后。
    旁边的普泓上人和云易岚此刻也看了过来,普泓上人念佛道:“阿弥陀佛,道玄掌门,莫非是有兽妖的消息么?”
    道玄真人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场下正道中人人群里一阵耸动。
    道玄真人定了定神,脸上的表情渐渐浮现出坚毅神色,朗声道:“诸位道友,刚刚接到了消息,大队兽妖已经出现在青云山二百里外的荒野之上,不日就会到来,而山下河阳城外,也已经开始零星发现兽妖踪迹了。”
    此话一出,登时引起众人骚动,一时之间,惊慌、畏惧、震怒、叹息等等种种神情俱出现在众人面上,压在众人心头多日的这场浩劫,终於走到了跟前。
    道玄真人看着众人神情,双手一压,众人的吵闹声慢慢低了下去,待周围安静下来,道玄真人朗声道:“诸位,如今大劫就在眼前,天下苍生命数就看我等与这群妖孽一战,在座诸位俱都是心怀正道的得道高人,为天下苍生计,来日一战,你我当竭尽全力,正所谓天心自在,想必天无绝人之路,这些妖物虽然暂时猖獗,但必定不可长久。”
    人群之中,静默了一会,纷纷有人开口道:“真人说的是。”
    “真人放心,有这么多高人在此,我们一道拚命,想必胜过那兽妖也并非难事!”
    “正是,正是……”
    一时之间似乎受到激励,众人的神情慢慢开始轻松和高兴起来,毕竟不管怎么说,此处还有三大门派,还有这些高人。往更远处的说,这座青云山上,还有那传说中无坚不摧、战无不胜的诛仙剑阵,看着道玄真人自信满满的神情,那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道玄真人在无数正道中人的注视下,徐徐微笑,与众人说了几句,便和普泓上人、云易岚以及萧逸才等走回了玉清殿内堂。
    一旦避开了众人视线,道玄真人的脸色登时沉重起来,而普泓上人与云易岚的脸色也不轻松,一众人走到内堂僻静的房间内,萧逸才跟在最后,关上了门。
    道玄真人转身对萧逸才道:“逸才,你把详细情况说一下。”
    萧逸才点头道:“是。弟子巡视山下河阳城,一日之间连连得到回报,尤其是在河阳城头,弟子亲眼看到了一只巨大鸟妖出现,看那模样外貌,与这些日子传闻中兽妖之中有十三妖兽之一的‘修罗鸟’极为相似。”
    道玄真人与其他两位高人对视一眼,面色俱都沉重,萧逸才肃容道:“此外,在周围地界暗中探查的其馀同门师弟纷纷回报,俱有发现零星兽妖踪迹,其中尤以西南方二百里处最为密集,但在二百里之外查探的几位师弟,弟子等候许久,但一直都没有他们的消息了。”
    萧逸才说到这里,脸色渐渐黯然,道玄真人沉着脸,而旁边的云易岚叹息一声,普泓上人则低声念佛。
    道玄真人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对萧逸才道:“看来是不会错了,兽妖的确是来了,逸才,”他看着这个最心爱的弟子,道:“你再下山一趟,通知分布在各处查探的弟子们全部收缩回来,范围大概守在青云山周围百里之内,切记叮嘱他们,不可擅自越界查探,更不可妄自与兽妖动手,以免发生意外。”
    萧逸才点了点头,似又想起什么,道:“师父,那河阳城里那些百姓怎么办?”
    道玄真人沉默片刻,又转头看了看普泓上人和云易岚,普泓上人合十低头,云易岚淡淡道:“事到如今,一切以掌门真人为首,请掌门真人决断就是。”
    道玄真人微微颌首,算是表达了谢意,然后沉吟片刻,对萧逸才道:“此事的确棘手,但河阳城太过危险,而我们现在又实在无法下山守卫百姓。你即刻下山到河阳城中去,带领在河阳城里的所有青云弟子,告诉河阳城里的百姓尽快向北而去,至少要越过青云山脉。那些兽妖此刻最大的目标是我们青云山上的正道,并非那些百姓,如此或可保暂时安全。”
    萧逸才怔了一下,但看着道玄真人面无表情的脸庞,终究还是默然点头,低声道:“是,那弟子这就去了。”
    道玄真人道:“还有一事,你尽快通知青云其他六脉首座,立刻到通天峰来一次,我要立刻见他们,有事商议。”
    萧逸才点头道:“事,弟子立刻就去。”
    道玄真人叹息一声,道:“一路小心,去吧!”
    萧逸才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幻月洞府?”周一仙吃了一惊,眉头皱了起来,脸上少有的出现了凝重的神色,迟疑了一下,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鬼厉淡淡道:“你不是向来见多识广么,我突然这个山洞很感兴趣,便向你问问了,你对这个幻月洞府知道多少?”
    周一仙看了鬼厉一眼,只见他脸上神情不动声色,看不出他心里在想着什么,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这时他们一行人依然还在河阳城中,不过此刻的河阳城里的气氛却已经由於昨晚那只巨大怪鸟妖兽的到来而截然不同,原本的担忧终於变做了事实,人心惶惶的民众在惊恐重压之下,更多的人已经到了崩溃边缘,街上不时看到呐呐说胡话大声呼喊的人,行径几如疯子。
    周一仙收回目光,心中转过念头,徐徐道:“你、你该不会是想做什么莫名其秒的事情罢?”
    小环和野狗道人的目光都落在鬼厉身上,鬼厉肩头的小灰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冲着他们一咧嘴,做了个鬼脸。鬼厉淡然道:“你以为我能做什么?”
    周一仙乾笑一声,道:“其实我对幻月洞府所知也不多,这个洞府本来并不出名,只是因为千年前那位青叶祖师在里面闭关悟道,同时诛仙古剑出现其中,这才名满天下,但这些年来一直都只作为古剑诛仙的收藏之地,而且向来只有青云掌门才能进入其中,所以这名声也渐渐淡了下去。”
    鬼厉道:“哦,还有么?”
    周一仙犹豫了一下,道:“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不过那个地方,你最好还是不去为好。”
    鬼厉眉头一挑,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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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仙叹了一口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现在的身分,那幻月洞府乃是青云重地,万一你上青云山被人发现……你可不要忘了,此刻的青云山上,正道中人何止万千,万一你身分暴露,只怕化作飞鸟也难以逃走的。”
    鬼厉冷冷道:“那是我的事,你告诉我有关於那个幻月洞府的事情就可以了。”
    周一仙摇了摇头,低声咕哝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没耐心……好吧!那个洞府取名幻月,乃是传闻在明月之夜,洞前有奇石缤纷绚丽,如梦如幻,但更重要的,其实乃是洞府之中有天生异处,令人走入之后,如堕入幻梦之中,非心志坚定者便会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一身修行道行毁於一日一。”
    鬼厉怔了一下,道:“什么,还有这种事?”
    周一仙哼了一声,上上下下打量了鬼厉一眼,道:“我劝你是不要痴心妄想了,你入那幻月洞府,只有死路一条。”
    鬼厉冷笑一声,道:“何以见得?”
    周一仙道:“我知道你心中不服,也知道你性子坚韧,但我实话告诉你,”他脸色慢慢变得肃然,意外的竟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沉声道:“所谓心志坚定,并非你性子如何,以我看来,你一生风起云涌,波折如山,心中伤怀心事无数,若是堕入幻境之中,只怕难免引动心事,不可自拔。”
    他顿了一下,似乎有点迟疑,但沉吟片刻之后,终究还是道:“还有,你身上法宝乃是大凶至邪之物,你体内血脉精魂更是早已和噬血珠等妖力合而为一,这等妖物在那等幻境之中,对你更是有害无益,所以我劝你一句,还是死了这个念头罢。”
    鬼厉望着周一仙,像是第一次发现此人一般,默然注视,周一仙却也坦然相对,许久之后,鬼厉不发一眼,慢慢转过身去。
    就在此刻,河阳城中又是一阵骚动,大批的青云弟子出现在城头街道之上,大声对街上民众说些什么。周一仙等人错愕,挤过去认真一听,却是青云弟子宣告众人,兽妖即将到来,河阳城里已经极不安全,让百姓向北而去,至少要过了青云山脉才行。
    周一仙只听的面有苦色,摇头叹气不止,转过头来对小环等人道:“唉,这下子可就糟了,不知道……咦,鬼厉那家伙呢?”
    小环与野狗道人都是一怔,连忙转身,却只见身后空空如也,人群拥挤无数,却又哪里还看得到鬼厉的身影。
    人海茫茫,声音嘈杂,站在人群之中的周一仙皱眉摇头,在他身边的小环默然无言,只是默默看着远方,良久之后,轻轻叹息了一声,那声音之中,似还有几分哀怨。
    第十章隐者
    雨暂且收住了,但天际的黑云依然压的很低,一层压着一层,让人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河阳城北门大开,无数百姓从城中纷纷涌出,向北而行,一路之上哭泣之声不绝补耳,谁也不知道这一走,到底前路是在何方?
    萧逸才带领着青云弟子们一路维持秩序,不断安慰焦灼惊慌的百姓,一次又一次地告诉周围的人,这一次只是暂时离开,只要过些日子打败兽妖,浩劫过去,大家就可以再次返回家园。
    这一日忙下来,当真是口乾舌燥、精疲力尽,望着眼前着缓慢前行的人群长龙,萧逸才默然摇头,正想歇息片刻,忽看见龙首峰的林惊羽正站在不远处,也是一脸疲惫样子,他与林惊羽也算熟悉,便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林惊习习的肩膀。
    林惊羽回头一看,露出一丝笑容,开口说话,不料话声却是哑的:“师兄,你也在碍…”萧逸才应了一声,二人目光相对,再看看周围那些百姓,一时都是摇头苦笑。
    向着北方而去的古道方向,远远看去,似乎也一样是阴沉的天空,看不到半分的光亮。
    周一仙、小环和野狗道人三人也夹杂在人群之中,野狗道人因为周围青云弟子太多,而且自己面相古怪,便用布帽盖住了大半面孔,跟在周一仙和小环身后。周一仙走在人群里,左顾右盼,眉头紧锁,不时发出叹息声音。
    小环轻声道:“爷爷,怎么了?”
    周一仙摇了摇头,道:“这一战关系天下苍生百姓的命数,但我只怕青云山上的正道胜算不大。”
    小环默然,多少知道周一仙为何如此说话。兽妖自现于人间以来,短短时间,从南疆开始进入中土,一路横扫天下,所向披靡,实力强横、手段凶残,所造成的祸害已胜过往日所有的天灾人祸。时至今日,天下最后的抵抗大部集中在青云山上,而天下人大部分的希望,也多半都在青云门那传说中无坚不摧的诛仙剑阵之上。
    小环强笑了笑,道:“不是还有个诛仙剑阵么,还有希望的。”
    周一仙耸了耸肩膀,道:“这个……嘿嘿,罢了,反正我们这样的小百姓,听天由命算了。”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忽然转头向着远处巍峨屹、此刻隐藏在沉沉黑云之中怪峰突兀而显得有些狰狞的青云山看了一眼,然后徐徐道:“不过这些正道中人啊!可不要后院起火了……”小环怔了一下,道:“什么后院起火?”
    周一仙怪笑一声,摇头不答,向前走去,小环瞪了他一眼,也懒得追问,毕竟此刻此情此景,哪还有心思为那些正道着想。只有跟在周一仙和小环二人身后的野狗道人,身子似震了一下,躲在布帽之下的阴影中的一双眼晴,闪烁不停。
    这一条百姓长龙走了一天,林惊羽等青云弟子也就这么忙了整整一天,眼看着大队人马大都已经走过,林惊羽这才松了口气,真是觉得做这些事情,比对着三、五凶恶兽妖还要疲累。正想着好好歇息一下,忽地旁边走过一个小孩,一直看着林惊羽。
    林惊羽有些奇怪,向这小孩看去,只见他身上衣衫破旧,显然并非富贵人家的孩子,但面容清秀,眼神明亮,倒是十分可爱。
    林惊羽笑了一下,柔声道:“小弟弟,有什么事么?”
    那小孩迟疑片刻,举手递过一张纸条,怯生生地道:“刚才有个叔叔叫我拿张字条给你。”
    林惊羽一怔,从那小孩手中取过字条,展开一看,只见上边简简单单只写了四字。
    “后院起火!”
    林惊羽皱起眉头,沉吟片刻,对那小孩道:“这是什么意思,对了,刚才给你字条的那个人呢?”
    那小孩转头指向前方,忽然脸上又有迷茫之意,道:“咦,不见了,刚才是个戴着帽子的叔叔,让我给你的。”
    林惊羽看着手中这张字条,眉头紧锁,片刻后抬头望去,只见人海茫茫,却又哪里去找那个小孩说的戴帽于的神秘人物?
    青云山,小竹峰。
    “呛啷!”
    声如龙吟,一室毫光,天琊神剑横于手中,陆雪琪面无表情,握剑相看。那秋水一般的剑刃之上,倒映着她无双容颜,真如欺霜胜雪一般。
    她深深凝望着锋利剑刃,而天琊似也感觉到了什么,隐隐有些许的颤动,仿佛激动。
    “你在想什么?”文敏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陆雪琪默默注视手中剑,许久才道:“不知道过得几日,这剑刃之上,流的会是何人之血?”
    文敏慢慢走到她的身边,拍了拍陆雪琪的肩膀,柔声道:“好了,我的好师妹,眼下浩劫当前,师父也不再追究你忤逆于她的事情了。只要我们在这一战中尽力而为,想必天无绝人之路的。”
    陆雪琪点了点头,但不知怎的,心头总有一些挥之不去的阴霾,低声道:“是。”
    文敏微笑道:“那就好,师父还在等我们一起去通天峰呢!我们走吧!”
    陆雪琪再次点头,收起天琊,深深呼吸,随即跟在文敏身后,走了出去。
    顺着廊曲折蜿蜒,来到小竹峰前山处,水月大师已经站在那里,旁边还站着几个小竹峰女弟子。文敏和陆雪琪走上前去,文敏首先开口道:“师父,我与雪琪师妹到了。”
    水月大师负手而,此刻慢慢转过身来,目光看了文敏一眼,然后落在陆雪琪身上。陆雪琪低首不敢看师父目光,只轻声道:“师父,我来了。弟子不孝,让你老人家生气了。”
    水月大师淡淡道:“我没空生气。”
    陆雪琪的脸色似又苍白了一下,旁边众人都不敢说话,文敏微微摇头,看着水月大师,微带恳求之意叫了一声:“师父……”水月大师哼了一声,忽又是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这些都暂且放一旁去吧!此番大战,若我们能够留得性命在,到时候再说罢。”
    一众弟子都不敢应声,水月大师袖袍一挥,转身淡然道:“走罢,掌门真人还在通天峰上等我们呢!”
    话音才落,一道白光裹着她的身影冲天而起。文敏看了看陆雪琪,陆雪琪强笑了一下,文敏低声道:“没事的,别多想。”
    说完,她回头对众人道:“我们也走吧!”
    一时间小竹峰上光芒耀眼闪烁,一道道秀丽奇光飞起,向着天际沉沉黑云飞起,凭添了几分色彩,只是漫天黑云,却又转眼就将这些光彩吞噬了。
    青云山,大竹峰。
    宋大仁率领着五位师弟一起站在守静堂外,等候着田不易与苏茹的出现,只是看样子似乎过了许久,田不易夫妻二人依然没有出来。
    弟子杜必书有些沉不住气,轻声对宋大仁道:“大师兄,师父师娘怎么还不出来,他们在里面做什么?”
    宋大仁白了杜必书一眼,没好气地道:“我怎么知道,你这么想知道不如自己进去看好了!”
    杜必书碰了个钉子,呐呐缩了回来,口中抱怨道:“知道了,知道了,你自己讨不到老婆,也不用把气出在我身上吧!”
    宋大仁耳尖,居然听到了,不由得大怒起来,伸手啪的一下打在杜必书后脑勺上,怒道:“你说什么?”
    杜必书吓了一跳,他向来胆小,除了对师父师娘敬畏之外,便是这位大师兄了,不过宋大仁平日里十分随和,但看来此番与文敏好事波折,对他打击不小,居然发怒起来。
    旁边几位师兄弟都在强忍着笑,斜眼看着杜必书,杜必书脸色尴尬,待要向另外几位师兄求援,不料眼光看去,何大智、吴大义等人一个个或仰首看天,或眺望远山,一副出神出世的悠然景象,活脱脱就是不问世事的神仙模样。
    杜必书狠狠瞪了这几个没义气的师兄,最后只得对宋大仁乾笑几声,道:“大、大师兄,你也不用着急,待这次浩劫过后,师弟我刻下山请最好的媒婆帮你说亲……“话音未落,面色气的发紫的宋大仁一脚踹来,“扑通”一声将杜必书踹了老远开去,旁边何大智等人一时窃笑,纷纷摇头,只有杜必书面色沮丧,坐在地上。
    堂外隐约的笑声传了进来,田不易与苏茹都听在耳中,苏茹凝重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一丝微笑,随即又是叹息一声,轻声道:“不易,徒弟们都在等着呢!”
    田不易一身长衣,面色肃穆,站在守静堂三清神像面前,默默点了点头。然后他凝望那三座神像,走上一步,从供桌上拿起三灶清香,在腊烛上点着了,郑重地捧香行礼,弯腰三拜。
    把香插入香炉之后,田不易默然伫立,苏茹也同样拜了三拜,神情恭谨。就在他们准备回身的时候,田不易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停住了脚步,苏茹有些错愕,回头道:“怎么了,不易?”
    田不易眉头皱了一下,忽然转身大步走去,却是绕到了三清神像的背后。苏茹的脸色为之一变,似乎明白了什么,但看她神色,却似乎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跟着田不易走了过去。
    神像之后,同样是一个神台供桌,但规模比正面小了许多,旁边还有黄色布慢垂下,遮住了大半。田不易站在这小小神台前方,看了一会,却并没有动手拜祭,半晌过后,他却是伸手到了这布慢之中,轻轻摸索几下,竟然是从神台的边缘处,拿出了一个灵位木牌出来,上面端端正正刻着:师兄万剑一灵位!
    苏茹在旁边看着,看着田不易用袖子轻轻擦去灵位上的灰尘,灰尘并不厚,显然时常有人擦拭,待乾净之后,田不易神态恭谨地将这个牌位放在神台上,从旁边拿过三枝细香点了,却是对着这个牌位再度拜了三拜。
    苏茹脸色漠然,低声道:“不易,你这是做什么,难道这个关口,你还希望万师兄保佑青云么?”
    田不易冷然道:“万师兄毕竟乃是青云出身,他一身傲气,却对师门最是看重。
    若是他知晓今日之事,在天有灵的话,必定会保佑青云一脉的。“苏茹默然,许久之后轻轻摇头,叹息一声。
    田不易又看了这个牌位许久,才缓缓道:“我们走罢。”
    他们二人从守静堂里出来的时候,门下宋大仁等弟子都早已等候在门外了,田不易目光从宋大仁看下一直看到杜必书,点了点头,其间他还不知怎么,眼角余光又瞄了一眼远处安静的弟子房舍,眼神之中,似还有一丝无奈。
    或许是浩劫将临,大战在即的缘故吧!田不易看去心情很是不好,话也不多,看着等候多时的众弟子,他最终也只是点了点头,道:“我们走吧!到通天峰去。”
    异光闪处,田不易一马当先,苏茹紧跟其后,大竹峰众弟子连忙跟上,黑云沉沉的天际,又划过了数道绚丽光芒,随即消失在云层之中。
    萧逸才、林惊羽等青云弟子累得半死,终于在这一日天色将黑未黑之际,将河阳城中所有的百姓都送上了往北方而去的古道,同时从河阳城外,偶尔还有零星的百姓汇聚而来,向北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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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4楼 发表于: 2007-07-27
只不过短短一日一夜的工夫,萧逸才和林惊羽等众青云弟子看去都像是瘦了一圈似的,十分疲倦,而每个人说话的时候,嗓子几乎都是哑的。
    站在青云城头,眺望远处渐渐消失的百姓长龙身影,萧逸才这才放下心来,苦笑一声,哑着嗓子对站在身旁的林惊羽道:“总算是送走了。”
    林惊羽也是长出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情暂时松懈下来,但他眉头却一直都是皱着,不似萧逸才一般完全放松,似乎心中还有什么心思记挂着一样。
    萧逸才乃是聪明之人,很快就发现了林惊羽眉宇间还有一丝凝重,微怔问道:“怎么,林师弟你觉得还有什么不对么?”
    林惊羽怔了一下,摇了摇头,道:“师兄误会了,小弟并非感觉不对,只是对眼前这一场浩劫大战,心中担忧而已。”
    萧逸才点了点头,拍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如此。不过所谓邪不压正,天无绝人之路,你我都是正道门下,为了天下苍生,来日一战,你我尽力就是了,不必多想。”
    林惊羽笑了笑,点头道:“师兄说的是。”
    萧逸才微微一笑,道:“那我去那边看看。”说着他离开林惊羽向旁边走去,原是想再到河阳城中仔细看看,不要还有什么百姓遗漏才好,否则一旦兽妖杀来,多半不免。
    不料他才走出几步,忽然身后隐约传来林惊羽低低的自语声:“后…火……后……”萧逸才一怔,转头看去,只见林惊羽眉头紧皱,面上似有不解迷惑之色,站在原地口中轻声说着什么,他仔细一听,却似乎有些含糊乃是后什么的音。
    萧逸才双眉一挑,道:“林师弟,后山怎么了?”
    林惊羽吓了一跳,抬头道:“后山,什么后山?”
    萧逸才反而是被他说了一怔,道:“我听你一直说什么后山、后山的,我想你这些年来时常去我们通天峰后山祖师祠堂里祭扫帮忙,还以为后山出了什么事了!”
    林惊羽面色有些尴尬,连忙道:“没有,没有,是我胡乱自言自语的,让师兄担心了。”
    萧逸才笑了笑,道:“没事就好了,林师弟,大战在即,你可要养好精神啊!”
    林惊羽微笑点头,正要说话,忽然此刻远处竟传来青云弟子一声惊叫,萧逸才与林惊羽大惊,几乎同时腾空而起,向惊叫声发生处飞去。
    那声响处正是河阳城的南门,有几个青云弟子在那里做最后的巡视,但此刻一个个如临大敌,法宝祭起,神情紧张。只见在城墙之上,一只狰狞怪兽狮头狼身,巨目炯炯凶悍,口发出低吼,正盯着这些青云弟子,但它似乎也知道这些人并非普通百姓,所以一时也没有轻举妄动。
    萧逸才与林惊羽落了下来,这时其他青云弟子也纷纷赶来,众人看得真切之后,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萧逸才长出了一口气,低声道:“是兽妖。”
    忽地,在林惊羽身旁的一个青云弟子大声叫了起来,道:“外面,外面……”声音惊恐,众人听在耳中,一下子心都似提了起来,几乎是同时向河阳城外远处,那个青云弟子指的方向看去。
    那一片黑压压的黑云天际之下,地平线上,隆隆雷声传来,闪电无声却刺破苍弯。大地在微微颤抖,低沉的轰呜声如从九幽深处缓缓渗出,却直冲进入的精魂深处,迥荡不绝。
    无数的兽妖汇聚做无边黑色的可怖潮水,从远方奔腾而来,隆隆如奔雷却已然压过了天际雷呜,天地肃杀,电芒如怪蛇乱窜。逼迫人心的煞气即使相隔老远,已经是扑面而来。
    众青云弟子个个面无血色,萧逸才一咬牙,大声道:“走,快走,立刻回青云山。”
    在他话声疾喝之中,众青云弟子不敢怠慢,纷纷祭出仙剑飞上天空,墙头那只狮头狼身的怪物大声咆哮,模样凶狠。
    林惊羽跟在人群最后,在半空中回头眺望,只见无穷无尽的兽妖疯狂涌来,整个大地之上仿佛都已经是恶兽的海洋,更无一点人气所在。
    这一场浩劫,终于到来了最关键的时候!
    听到了萧逸才等人紧急赶回的急报之后,青云山通天峰玉清殿上的满座正道,一时都无人说话。
    静默笼罩在这个宏大的殿堂之上,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道玄真人缓缓起身,面容肃重,缓缓道:“诸位,天下苍生命数尽在于此,眼下兽妖占据河阳城,不日就会攻上青云,此间我也并没有更多话说,请诸位回去好生歇息,来日当与兽妖一决生死。”
    众人面面相嘘,片刻之后慢慢都站了起来,玉清殿上渐渐多了窃窃私语,也就是在这低沉的杂音中,众人纷纷走了出去。
    道玄真人转身向坐在身边的普泓上人和云易岚道:“二位也请歇息罢,在下有点事情,要与青云门其他几位首座商议一下。”
    普泓上人和云易岚都站了起来,回礼道:“真人请便。”
    道玄真人回了一礼,向萧逸才打了声招呼,萧逸才连忙跟上,随着道玄真人进了后堂,那里的某个地方,青云门其他首座长老都已经在等待他们了。
    林惊羽目送他们离开,随即独自走出了玉清殿,信步走到殿外栏杆处,凭栏眺望,只见天际苍弯如墨,黑云沉沉,不见有一丝光亮。山风如刀,正呜呜吹着,刮面生疼。
    他默默伫立,只是脑海之中,不期然又想起了那一张神秘字条,和上面那莫其妙的四字。
    后院起火……
    后院起火,后院起火?什么后院起火?林惊羽在心中转了无数念头,最后,他的念头慢慢都归聚到一点之上,那是萧逸才迥荡在他耳边的微带错愕的话语:“后山怎么了,林师弟……”后山?
    林惊羽眉头又再次皱了起来,虽然眼晴发亮,但他却是缓缓摇了摇头,再度困惑起来。这一沉思也不知呆了多久,待他回神之后,却发现周围已经没有人了。林惊羽叹了口气,缓缓顺着台阶向下走去了。
    自从兽妖出现之后,青云门就全力增强了青云山的守卫,尤其是在前山,谁也不知道那些凶残至极的无数恶兽,到底什么时候会突然冲了上来。不过青云山一向险峻,尤其是通天峰,更是高耸入云,易守难攻,不过这些对于修道有成之士来说,已经并非什么太大的阻碍,但是对许多不会飞翔的兽妖却是极好的屏障。
    只是一向以来,兽妖所过之处所向披靡,其中又传闲着无数惊人可怖的消息,谁也没有把握这些兽妖不会有什么出其不意的办法攻来,更何况的是,那个传说中的兽神直到今日,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更增添了众人的疑惧。
    相比青云门前山而言,青云门后山则几乎完全都是悬崖峭壁,猿猴难渡,尽管如此,青云门还是安排了不少弟子驭剑在天空巡视,以防万一。只是有一点很是奇怪,就是在青云门禁地幻月洞府以及禁地边缘的祖师祠堂附近,守卫的青云弟子却是极少,似乎青云门一点也不担心这两个地方似的。
    而此刻阴暗的夜晚刚刚逝去,天正是初亮时分,高高耸入云的通天峰上,通往祖师祠堂和幻月洞府禁地的小径间,正弥漫着淡淡薄雾,随着山风轻轻飘荡,缠绵在道路两旁的松柏树梢枝木之间。
    这一刻,连鸟呜声也听不见,潮湿的水气凝聚做晶莹的露珠,在翠绿的树叶边缘缓缓流下,悄悄滴落。
    更无一丝人影踪迹!
    赫然,一个人影出现在这条小径之上,正是鬼厉。
    他面色漠然,看不出任何身处敌境的畏惧担忧之色,也没有接近禁地的紧张,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缓缓向前走着。
    这一条路,他曾经也走过,在十年之前……十年之后,却仿佛景色依旧,什么也没有改变,松柏常青,草木繁盛,就连他踏脚的地下土壤,似乎也和当年一样的湿润松软。
    只是,变的是他而已。
    山风在树林枝头穿出又吹过了他的衣襟,拂动他的头发,趴在肩头的小灰似还睡眼朦胧,搭拉着眼晴,尾巴缠在鬼厉的手臂上。而鬼厉的眼晴,却是异样的明亮。
    这一条小径弯弯曲曲,向着深山而去,薄雾在身前轻轻散开又在身后悄悄合拢,他走在这迷茫之中,一直向前,不曾向后观看一眼。
    这一路走来。
    便到了那三叉路口,微靠左边的,是依旧幽深的小径,而往右而去的小径,在树林背后,隐约显露出几处殿堂屋檐。
    那是祖师祠堂罢,鬼厉在心中这么念了一句。十年之前,就在这里,他曾与林惊羽一道对抗魔教强敌,也就是在这里,陆雪琪与他对峙。
    而如今,他却已经与这些岁月、这些故人形同陌人。
    “沙沙,沙沙……”
    细细的声音从树林深处传来,似乎有人早起在打扫着什么,轻轻悠扬,鬼厉默然伫聆听着,竟有些出神起来,仿佛岁月时光,原来都在这细细“沙沙”的声音中,悄悄回荡着涟漪,静静流逝去了。
    他忽然像是从梦中惊醒,猛然回头,静默的气氛瞬间似凝固一般,就连远处那轻微的沙沙声音,也似乎停顿下来,沉默不语。
    在他身后,不知何时,站立着一个黑衣之人,黑纱蒙面一一鬼先生。
    鬼厉瞳孔微微收缩,沉声道:“你也来了。”
    鬼先生静静道:“是。”
    鬼厉道:“你来所为何事?”
    鬼先生摇了摇头,道:“我是来助你一臂之力的。”
    鬼厉冷笑一声,道:“你说什么?”
    鬼先生淡淡道:“你不用多疑,有些事情你不知晓,我特地前来告知一声。幻月洞府之外并无机关,但内里却有一上乘法阵,乃是镇守古剑诛仙之灵,其源与诛仙剑阵并无二样。外人若想妄闯,触动法阵,便如同惊动诛仙剑阵,那后果只是有死无生而己,你若自负能敌的过那古剑诛仙,我也无话可说。”
    鬼厉瞳孔收缩,而远处迷雾之中,那淡淡雾气似也轻轻震动了一下。
    鬼先生看了鬼厉一眼,道:“本来我们魔教中人要进这幻月洞府是千难万难,不过你却是例外,放眼天下,除了青云门中的掌门长老,也只有你才能进得去了。”
    鬼厉沉默片刻,冷然道:“你是什么意思?”
    鬼先生道:“这法阵必定要以青云门世代相传之太极玄清道上清境界为匙,掌握法阵机枢,方可进入,而进入之后幻象纷纷如雨,能不能坚定心志,便看你自己的了。”
    鬼厉深深看着此人黑色身影,沉默许久,道:“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么多?”
    鬼先生微微一笑,黑色的身影在薄雾中显得飘摇无根,几如鬼魅一般,淡淡道:“你不必管这么多,反正我言尽补此,信不信由你了。”
    青云山通天峰前山,正在打扫的一个青云道童将清扫的落叶扫在一旁,正想休息一下的时候,却只见山下台阶上缓缓走来一个身影,身着青云服饰,虽然云门下弟子众多,但此人这十年来在这里穿行了无数次,他们也早就熟悉了。““林师兄。”道童微微带着稚嫩的语音,笑着对走上来的林惊羽道:“你这么早就来了啊!又是要到后山祖师祠堂去么?”
    林惊羽微笑一下,点头道:“是啊!昨晚一晚上没睡好觉,老是觉得心里烦闷,像是有什么事情似的,所以就早点上来了。”
    旁边同样在清扫的道童这时也纷纷走了过来,聚拢到一起,其中有另一人问道:“林师兄,听说兽妖已经到了山下河阳城里了,他们会打上来么?”
    旁边其他的道童登时七嘴八舌说了起来,不过他们毕竟年少,不似那些成名人物一般忧心忡忡,虽然也对兽妖有些担心,但反而乐观的多。
    被他们感染,林惊羽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微笑道:“唔,兽妖凶恶,想必是会攻打青云的。”
    “什么?”这下子如炸开了锅,道童们纷纷吵闹起来。
    林惊羽笑着安慰他们,示意让他们肃静下来,然后道:“不过我们青云山上现在不是有诸位前辈在么,他们法力高强,道行精深,决然是不怕兽妖的。再说了,”林惊羽脸上露出一丝神秘表情,道:“我们还有所向无敌的诛仙剑阵呢!难道你们忘记了么?”
    道童们都兴奋起来,呵呵直笑,纷纷道:“是啊!是啊!我们有诛仙剑阵,一定能赢!”
    “就是,等兽妖上来,就让他们在祖师的剑阵下面全部死光,为天下的百姓报仇!”
    听着这一声声话语,林惊羽面带笑容,频频点头,末了,他叮嘱道童们几句,然后继续向着后山走去。离开了这些无忧无虑的少年们,他面上的神情一下子凝重起来,默默走着,半晌,他忽然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低声自语道:“还是快些到后山去,请教一下前辈吧!”
    说话间,他加快了脚步,向着通天峰后山的祖师祠堂方向走去。而就在他低头走路的时刻,后山上的迷蒙薄雾也正层层叠叠,轻轻飘荡着,像是一场昨夜不曾梦醒的梦。
    三叉路口,鬼厉与鬼先生对视良久,眼中异芒闪动,鬼先生却也并不退避,直视于他。
    半晌之后,鬼厉一声不吭,忽地转身,向着那条幽深小径走去,鬼先生在他身后,目送着他。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个苍老声音从祖师祠堂方向的小路中,从那个方向轻轻飘荡的白色薄雾里,传了出来,带着难以形容的沧桑倦意,有个老人声音道:“二位,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鬼厉和鬼先生身子都是一震,回身望去,只见那条小路上薄雾飘散,一个佝偻的身影慢慢的走了出来。他微弯着腰,似乎岁月已经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一条条如刀刻般的皱纹横在他的脸上,仿佛诉说着岁月磋跎。甚至连他手中的那把扫把,此刻看来,也如主人一般残旧了。
    只是,这老人缓缓走着,走到鬼厉与鬼先生二人身前六尺处,面对着这两个如此人物,这个微带倦意的老者,慢慢抬头的时候,却赫然有一双清亮逼人的锐利目光,注目前方。
    “清晨寒意,倦鸟未起,二位有意与老朽饮一碗热茶否?”
    下期预告:
    兽妖与正道决战于青云山,战况惨烈,青云门道玄真人密令青云诸脉首座解开祖师传下“天机颖,不顾反噬危险,全力释放诛仙剑阵之杀力,战况惨烈。
    而与此同时,鬼厉、鬼先生秘密潜入青云山通天峰后山,欲进入幻月洞府,不料被祖师祠堂神秘老人所阻,彼此对峙。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鬼厉童年好友,这十年来深受神秘老人教诲的林惊羽正向祖师祠堂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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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5楼 发表于: 2007-07-27
《诛仙》第十七集
    第一章 暗算
    早晨,青云山上微凉的风轻轻吹着,将一山的薄雾都徐徐翻转,如轻纱飘荡在茂密林间。祖师祠堂之外的三叉路口,鬼厉、鬼先生与扫地老者三角而立,在微妙的气氛中对峙着。
    那老者脸上的皱纹动了动,沙哑着声音缓缓道:“二位并非这青云山上的人,为何私自到此青云重地,不知有什么事情么?‘鬼厉默然无声,眼神在那老者身上打量了片刻。鬼先生就站在他身侧六尺之外,以他们二人的道行,放眼天下也未必怕了谁了,只是在他二人之间,却很明显的谁也不信任对方。
    不过此时此刻,鬼先生隐藏在黑纱之后的眼眸,却一直盯着那位扫地老人,目光炯炯有神,似乎有另外一种奇异的感觉。
    那老者感觉到了什么,颤巍巍转过身来,看向鬼先生,道:“这位高人,你一直盯着老朽,莫非有什么话要说么?‘鬼先生忽然笑了一声,道:”你不过是个看守青云山祖师祠堂的老人,何必多管闲事,眼下这位年轻人……’他一指鬼厉,道:“他久闻青云山幻月洞府的名声,想要进去见识一下,不知老丈放不放行?‘鬼厉站在远处,忽地冷冷哼了一声,道:“上山之前,你我早就商量好了,由我进入幻月洞府吸引青云门的注意,你趁机潜入青云山祖师祠堂,将青云门列代祖师灵位全部毁去,给青云门一个好看,怎的到了此处,你还不进去么?‘鬼先生一窒,向鬼厉望去,只见鬼厉面色肃然,面上表情严肃而认真,要说没这回事都很难让人相信。鬼先生看了他半晌,似苦笑了一声,微微摇头。
    那老者看了看鬼厉,又看了看鬼先生,面色渐渐冷淡下来,眼中锐光也逐渐明亮,淡淡道:“看来不管怎样,二位都是对青云不怀好意了。只是青云重地,老朽看守多年,二位想要在此肆虐,便先跨过老朽的身体好了。‘他这般淡然说着,面对着前方这两个神秘而陌生的人物,慢慢站直了身体。
    清晨后山密林之间,悠远传来的清脆鸟鸣声音,突然似停顿而消失了,只有满山的薄雾依旧飘荡着,缠绵在他们周围。
    人生数十载的光阴,似也在这静默中悄悄流淌过去,变作了眼角的细纹。
    鬼先生忽然道:“你的左手可还好么?‘鬼厉与那老者同时一怔,鬼厉自是不明白鬼先生怎的突然冒出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来,但那个老者却很明显的身体震动,一双眼直盯着鬼先生,再也无法离开。
    清晨里,薄雾中,那老者凝视许久,忽然长长地出了口气,面上的惊愕表情渐渐消去,徐徐道:“是你?‘鬼先生笑了笑,道:”是我。’他顿了一下,目光在老人的脸上打量着,就连声音中忽然也带了几分感慨,道:“这些年来,你怎么老得这么厉害?看你这个样子,谁还认得你就是当年名动天下的青云门万剑一!?抢先硕?刑?胖?巴蚪R弧??郑?硖搴龅夭?镀鹄矗?拖袷钦馊?秩缛?牙?校?坏兑坏抖即淘谒?男募洌?土?凰暝律钌羁毯鄣牧成希?丝叹挂哺∠殖鼍貌辉??募ざ?裆??
    ‘万剑一,嘿嘿,万剑一……’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面上的神情复杂而带着痛苦之意。
    鬼厉在一旁皱起了眉头,万剑一这个名字,他在多年前还是青云门下弟子的时候也曾经听说过,只是绝然没有想到这个传说已经去世多年的人物竟然还活在世上,更没有料想到,那个令当今青云门诸长老首座之间纷争不已,苍松道人更因此背叛青云的绝世人物,竟然变做了如此一个不起眼的糟老头。
    冷风吹过,掠动着三人衣襟,在这一山薄雾如梦如幻的地方,往事仿佛也在这里回荡。
    直到,那个曾经的万剑一,曾经睥睨世间,如今却皱纹满面的老人,慢慢抬起头来。
    ‘噗’,一声轻响,却是从他手间发出。鬼厉和鬼先生同时望去,只见细细灰粉簌簌落下,万剑一手中的那把残破扫把,竟是在他心情激荡之际,被大力压成粉碎,散落一地。
    山风吹来,将一地的粉末一点一点吹走,万剑一凝望着片刻之前还在手间的东西,此刻却消失无踪。随后,他抬头凝望着鬼先生,一字一字道:“当年若非是你,我已是残废之人,你对我有恩,我一直都记在心上的。‘鬼先生淡淡道:“你我当初一见如故,在西北蛮荒还有那普智和尚……‘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鬼厉忽地身子一震,眼中精光大盛。
    鬼先生和那万剑一此刻却都没有注意到旁边鬼厉的神情变化,继续道:“我们三人虽然门阀不同,却总归是相交一常如今普智过世多年,你也早就断了消息,不料今日居然还能相见,也不枉我来这青云山一趟了。‘言下感慨之意,却是不胜唏嘘。
    万剑一脸上原本紧绷的表情,此刻也渐渐松弛下来,叹了口气,道:“不错,我也没有想过,居然还能再见故人……站住!??八盗艘话耄??艉鋈患贝伲?虾纫簧??词枪砝髟谝慌阅?蛔?恚?辉冈偬?饬礁鋈饲3锻?拢???蚧迷露锤?呷ァ?
    万剑一冷哼一声,也不见身子如何晃动,只一抬手,原本干枯的手掌忽地像是变大变长了千百倍,从背后如巨爪一般抓了下去。
    鬼厉脚步一窒,也不回头,手腕震处,却是在头顶闪动,凌空画出一圆形图案,片刻间光芒大盛,正是太极图,青光耀耀。万剑一巨爪被青光擎住,瞬间被反震回去,但只这片刻工夫,万剑一原本干枯的身子已经挡在了鬼厉的身前,只是他的脸上重新浮现出惊愕表情,道:“太极玄清道?你究竟是什么人?‘鬼先生的声音在身后幽幽传来,道:“他可是当今魔教鬼王宗的大人物哦!?砝髅纪芬恢澹??故敲挥兴祷啊?
    万剑一打量了他几眼,点了点头,道:“原来你就是十年前那个被青云门逐出山门,投靠魔教的张小凡么?‘鬼厉面冷如霜,寒声道:”让开。’万剑一没有丝毫让开的意思,但上下打量了鬼厉片刻之后,却忽然叹息了一声,道:“田师弟竟然能够教出你这样一位弟子,当真是了不起。‘鬼厉面上神色一动,但随即哼了一声,面上更浮现出几分倨傲神情,如视这当年鼎鼎大名的万剑一无物一般,迳直抬脚走去。万剑一站直身子,负手而立,却也没有退避的意思。
    眼看二人越来越近,万剑一忽地眉头一皱,身子拔地而起,几乎是在同时,他原本脚下土地一声闷响,瞬间龟裂开去,闪烁着幽冷青黑玄光的噬魂赫然从他脚下土地激射而出,直追而去。
    万剑一人在半空,身子摇摆,忽地大喝一声,震动左右,竟然是凌空赤手空拳向飞来的噬魂抓了过去。噬魂顶端的噬血珠片刻间红芒大盛,一丝丝一缕缕暗红血丝全部亮了起来,夹杂在黑光之中,更无迟疑,直冲而去。
    黑气翻滚,红芒暗闪,瞬间周围似乎都暗了下来,但万剑一赫然冲下,所有的幽厉气息似乎对他都不起作用。鬼厉面色一变,这等人物道行,可以说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眼看万剑一就要将这世间凶物抓在手中,但就在这片刻工夫,忽地在黑气红光之中,噬魂顶端噬血珠表面之上,突然从珠子深处浮现出一个怪异图案,从小变大,从暗变亮,瞬间从黑气玄光中脱颖而出,金光灿烂,正是一佛家真言‘卍’字,一股浑厚纯和之力,其中却又夹杂着一分诡异,生生将万剑一的手掌反震回去。
    万剑一与鬼厉同时后退,半空中的法宝噬魂也飞回了鬼厉手中。
    万剑一人停顿在半空之中,脸色微微苍白,盯着鬼厉,一字一字道:“大梵般若!?砝髅嫖薇砬椋??闹姓鸲??矍按巳说佬兄?撸?闭媸巧畈豢刹猓?馐?改昀矗??故堑谝淮渭?接腥四芄豢帐值钟?苫暄?Φ娜宋铩?
    他这里心中震撼,却不知前方万剑一也是吃惊不校万剑一本身当年就是个惊才绝艳的绝世人物,道行远胜于同门中人,除了一个道玄真人能与他相提并论之外,更不把其他人物放在眼中。后来虽然累遭不幸,命运坎坷,但今日面对这个小辈,他心中那股与生俱来的傲气却依然如故。
    只是与鬼厉此番交手,却是让他吃惊不小,噬血珠妖力诡异凶狠,虽然外表无恙,但已然牵动他一身精血激荡。而之后鬼厉所施展之佛门真法大梵般若,更是与道家魔教真法融为一体,浑然无隙,连他这等修为也无计可施,被逼了回去,不由得心中震动不已。
    冷风飕飕,从场中吹过,薄雾轻轻飘荡,已经开始有散去的模样。
    万剑一看了鬼厉半晌,点了点头,道:“果然是江山代有人才出,想不到老夫残生之年,还能遇到你这等人物,也算是天不负我。‘鬼厉皱了皱眉,不是很明白万剑一话里意思。只是鬼先生站在后头,却是低声地叹息了一声,似乎也在感叹曾经的老友多年之后,那股心间的桀骜志气依然未变。但也就是在他叹息时候,他一双眼眸中异光闪烁,紧紧盯在了万剑一的身上。
    鬼厉冷冷道:“让开。‘万剑一看着他,那个年轻人在自己面前冷漠倨傲,那神情神色,忽然间竟如此熟悉。他忽地笑了出来,神情间有那么一分酸楚,但随即被一股豪情占据,长笑道:”好,好,好,果然是年轻男儿。世间人物本就该不放眼中!只是你要过去,就用自己的真本事吧!’鬼厉一声长啸,更不多话,纵身而上。万剑一瞳孔收缩,忽地后退,身子飞到密林边缘,右手抓住一根一人合抱大小的松树,一声大喝,刹那间周遭震动,隆隆声中,巨大的松树竟被他硬生生连根拔起,如巨臂横在半空。
    万剑一此刻手擎巨树,傲立半空,哪里还有丝毫曾经的猥琐佝偻模样?看他意气风发,面上神色激动,眉目皆张,正是当年不可一世的模样。
    ‘来,’万剑一大喝一声,如惊雷响过,‘你有噬血珠,便看看我这青云巨树如何?’他身子晃动,刹那间巨树舞动,‘呜呜’声响,转眼间迅疾无比,漫天皆是树影,铺天盖地冲来,风声劲急,再也听不到其他声息。
    鬼厉脸色大变,在树影中翻腾,那巨树风暴如汹涌澎湃的巨浪,又似永无止境的潮水,一波压过一波,一浪高过一浪,追逐在青天之下,一山薄雾也似为之震颤。
    风过林梢,便化作狂风,在半空中转为漩涡,吞噬着世间万物,鬼厉便置身在那漩涡中心,周围幢幢皆是树影,劲风刮面如刀,仿佛一不小心处,便要被这锐利之物切割的粉身碎骨。
    万剑一狂笑不止,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纵横天下的岁月,脸上表情更是兴奋,全神贯注在鬼厉身上。鬼厉在风暴之中,忽地一咬牙,眼看前方树影如山压来,这一次却不躲闪,右手一抬,噬魂闪烁着幽红暗光飞出,在千万树影中‘噗’的一声,准确无误地钉在树身之上,片刻间妖力狂舞,道道红光从噬血珠上腾起,从树干上缠绕过去,所过之处,树干迸裂,碎屑横飞。
    片刻间,巨树树干已被这妖力噬去三分之一,但万剑一脸上神色却不惊反笑,长笑一声,左手横空切下,树干被那无形劲风掠过,登时如豆腐一般被生生切断开去。被红芒笼罩的前头树干,转眼间似发出一声呻吟,化作粉末,散落风中。
    但前头的万剑一将残余树干擎起,如擎天一般,威武而不可一世。漫天树影转眼消失,风暴止歇,劲风停顿,世间万物瞬间停顿呼吸,都在凝望着那个飞扬在半空的身影!
    他从天而降,大喝声中,举木轰下。
    劲风尖啸,刺耳而来,三丈方圆地上,‘轰然’一声,瞬间沙石尽数向外飞去,只有鬼厉一人衣襟激荡,面容苍白,死死盯着天空落下的巨树。
    那怪啸之声如雷震耳,转眼即至,鬼厉牙关紧咬,忽地双手舞动,太极图疾转不止,在头顶霍然升上,挡在如惊雷一般的树干之前。
    两股大力轰然在半空相撞,就连他们周围的土地山峰也似为之震动,鬼厉站立的脚下土地,脚已陷入了土中。
    树干前头被太极玄清道大力逼迫,尽数迸裂,木屑乱飞,转眼又化作粉末,四散无踪。但之后的树干赫然硬生生逼了下去,从青光闪烁的太极图案上一分一分刺下。鬼厉脸色又白了一分,噬魂妖芒更盛,佛家真言再度出现,就在太极图案下方,金光闪动,赫然又布下了一层。
    劲风呼啸,场中几乎令人无法呼吸,狂风肆虐,那两个男人在青山密林中忘我相搏,谁也不见其容,唯独那黑影隐隐闪动。
    万剑一脸上神色激昂,看去连深深的皱纹此刻都已经消失不见,仿佛多年之前的年轻岁月时光都在这个时候,回到了他的身上。
    那曾经激动不已、笑傲天下的光阴啊!
    他仰天长啸,如龙吟啸日,那劲风扑面的感觉,就像是全身的热血都在燃烧!
    他大笑着冲下,全身的道行都在那树干上迸发出去,一生的全部修行就如火焰一般,轰然而出。
    佛家真言瞬间散去!
    层层重压如排山倒海一般压下,鬼厉嘴角流出血丝,面色苍白中突然又涌现出潮红,忽地一口鲜血喷出,洒落在噬魂之上。
    滴滴鲜血,悄无声息地融化其中,冰冷的气息,从深心回荡开去。
    他双眼赫然变做血红!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忽地,漫天呼啸的劲风停止了,神惊鬼愁的杀意消失了,那个半空中如天神一般威武的身影,突然间开始摇晃起来,渐渐无力。
    一道黑影,从万剑一的身后迅疾无比的掠开了去,而鬼厉蓄势已久的真法瞬间失去压制,立刻迸发开来,青光金芒,暗红妖力,三大真法融为一体的大力瞬间逆天而上,结结实实打在了万剑一的胸口,刹那间,碎骨之声如落珠一般劈劈啪啪响个不停。万剑一停顿在半空,并没有飞出去,只是他的身子忽地就这么软了下去,从胸口开始,全身的肌肉似乎都失去了支持,开始了不可挽回的萎缩。
    鬼厉怔住了,下一刻,他竟是不由自主地抱住了万剑一的身子,入手间,那个苍老的身体重新告诉了他,这是一个如此苍老的老人。而在翻转的时候,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在万剑一的背后清楚地印着一个黑色的掌樱鬼厉抱着万剑一落到地上,他和喘息着的万剑一同时转头看去,那个在将散未散的薄雾间站立的黑影,赫然正是鬼先生。
    鬼厉眼中异芒如妖火,熊熊燃烧,冷然道:“你做什么?‘鬼先生却没有理他,而是看着万剑一,那个此刻垂死的老人,也在凝视着他,只是,他眼中的神情却复杂的多。
    鬼先生面上的黑纱轻轻飘动着,不知道是不是也有着心神激荡,只是他的声音,依旧还是那么的平淡:“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个样子么?对朋友总是这么相信,一点也不提防么?‘万剑一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口一张开,却是喷出了满口的鲜血。他的脸色在迅速的苍白下去,仿佛生命也在悄悄离他而去。
    然后,他却是轻轻笑了一下,在鲜血与苦涩中,淡淡的微笑了一下,转过头,看着鬼厉。
    那目光,此刻不知怎么,却有几分柔和。
    鬼厉深深呼吸,忽然间眼眶竟是一热,这前一刻还在生死相搏的老人,此刻却令他不敢正眼相看。他默默放下了老人,站了起来,低声道:“你手中若有斩龙剑,我绝不是你的对手的。‘万剑一看着这个年轻人,他双手紧紧握着,身子似也在微微颤抖。然后,鬼厉转过了身,盯着鬼先生。鬼先生没有回避他的眼光,甚至连鬼厉眼中不加以丝毫掩饰的鄙夷厌恶的眼神,他似乎也毫不在意。
    鬼厉默默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再不言语,掉转过头,向着幻月洞府的那条山路走了进去,很快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场中,只剩下了两个人。
    鬼先生慢慢走到了万剑一的身旁。无力的老人躺在地上,慢慢抬眼,看着他,从嘴角边仍然不断涌出了鲜血。
    就在这个时候,忽地,从远处响起一阵脚步声音,却是有人从山下走来,穿行于薄雾之中,眼看就要走到这里。
    鬼先生脸色一变,黑影晃动,瞬间消失在薄雾之中。
    片刻之后,林惊羽的身影从薄雾中闪现出来,来到场中,看清了这一切。
    原本淡淡的笑意瞬间凝固,不可置信的表情占据了他的眼神,那个十年来与他朝夕相处的老人浑身是血,衰弱地躺在地上。
    ‘啊!???志?鸪辶斯?ィ??乓凰烤?????幻挥蟹⑾郑?谒?砗螅?幸惶鹾谟吧凉??
    第二章 幻月
    ‘前辈,前辈,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林惊羽冲到万剑一的身旁,跪了下来,双手颤抖着想要扶起他,可是入手之处一片绵软,一股恶寒从心中泛起,林惊羽像是置身无底冰窖,他触手的地方,这个老者竟然没有一处的骨头是完整的。
    ‘是谁,是谁?’林惊羽的声音瞬间嘶哑了下来,牙齿深深咬着嘴唇,转眼流出血来,甚至连他的眼睛都在愤怒与绝望中迸裂。
    ‘前辈,前辈……’他低声叫喊着,哽咽着,终于哭了出来。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还会哭的,就在这个浑身苍凉无力的老者身前,十几年前的绝望仿佛又一次笼罩了他。
    万剑一无力地看着这个年轻人,他如此的伤心绝望,以至于不可能虚伪装饰,也许,总归还是有人真心对我的吧,万剑一心中这么想着。
    他的手指动了动,然后,像是受到神明垂怜的模样,他竟然颤巍巍抬起了手掌。
    林惊羽身子大震,一把抓住他的手,急道:“前辈,前辈,你有什么话要说么,是谁害的你这样,我、我一定给你报仇,谁,是谁?‘万剑一脸色越来越是苍白,连呼吸都慢慢低了下去,可是不知怎么,他的眼神中却更加的明亮,握在林惊羽手中的手掌,手指轻轻晃动着……林惊羽怔了一下,低头看去,手心中,那根苍老无力的手指,沾着鲜血,轻轻而潦草地勾画着笔画:“协…心……‘忽然,林惊羽的背后,那片薄雾之中,黑影闪了出来,鬼先生目光炯炯,凝望着这边。林惊羽此刻背对着鬼先生,而且全神贯注地盯着万剑一的手指,丝毫也没有感觉到。但万剑一却看到了,他的目光与鬼先生的视线在半空中无声地相触,像是掠过了百年光阴。
    那一分曾经的沧桑……
    万剑一忽然笑了一笑,带着鲜血的笑意,对着鬼先生,然后,他摇了摇头。
    林惊羽等待了许久,却不见万剑一继续写下去,愕然抬头,却只见万剑一头弯向一旁,竟然是已经断气了。林惊羽身子大震,双手颤抖,不可置信地望着那失去生命的脸庞,半晌之后,他大叫一声:“前辈……‘痛楚哭声,从他扑在那老人的身上传来。
    鬼先生悄无声息地站在他的身后,凝视着万剑一那张苍老的脸,许久之后,悄悄退了回去,消失在薄雾之中,远远的风中,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狼嚎山下,随风送来,尖利凶恶的嘶吼声从远方密密不断的响起。
    青云山头,人头耸动,正道中人汇聚于通天峰上,站在最前头的道玄真人、普泓上人以及云易岚等诸人,脸色俱都沉重,眉头紧皱,向着青云山下的方向眺望着。
    淡淡腥气,在风中隐约可以闻到,让人不禁联想到山脚之下那无数残忍凶恶的兽妖。谁也不知道,这一场浩劫之后,到底会是什么结果?
    玉清殿外的广场上,人头耸动,却是一片寂静,人人俱都是面色凝重。
    也就是在这个寂静时刻,忽地,远方处一声冲天而起的长啸,似狼嚎,如鬼哭,尖锐破空,远远逼来。
    听着那声音响起的地方,似还在山脚之下,但尖啸声入云而至,一时间人人变色。这尖啸声音袅袅回荡,在白云险峰间转了几转,这才又缓缓低了下去。但就在它堪堪收声的那一刻,猛的山脚之下,万兽齐吼,那无数吼声冲天而起,汇聚一块似排山倒海一般,直将天地都变了颜色,隆隆传来。
    云气轰然散去,山峰陡止,一团黑气从山脚升起,越来越大,越来越密,凝聚在通天峰对面天空,直到遮挡住了日光。黑色的云彩,渐渐飘荡在这个仙境一般的地方。
    不知是谁第一个呼喊出来,山顶的众人眼尖的都望了过去,只见在那黑云深处,那猎猎风中,有一个身着显眼丝绸衣衫的少年负手而立,面无表情,漠然注视着这一山的人们。
    在天地眼中,人又是什么样的事物呢?
    他轻轻挥手,目光却似穿过了这座山脉。
    山脚下,万兽吼叫,腥风阵阵,惨呼声,终于传来……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鬼厉身子停顿了一下,微微皱眉转过身来,向着通天峰的前山方向眺望,只见那里天际黑云沉沉,狂风呼啸,虽然不是很远的距离,但与自己所在的后山却是完全两样的天气。
    暖暖日光,从天际洒落,正落在他衣襟之上。
    鬼厉慢慢收回了眼光,下意识地向肩头看去,只是却没有看到小灰。这一次进入幻月洞府,他特意没有带着小灰前来,其间危险不言自明,他也并无把握。刚才与那个神秘老人的一战,虽然鬼先生出手相助,但鬼厉心中却是对那老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青云门数千年的历史,果然是藏龙卧虎的地方。
    曾几何时,自己不也是这里的一部分么?
    他漠然地抿紧了嘴,重新抬步向前走去。
    小径两旁与刚才一样,到处都是茂密的树林,松柏常青,草木繁密,只有这条山间小径曲曲折折向前蜿蜒而去,通向着未知的神秘。
    树林深处,还隐隐有清脆的鸟鸣声传来,似乎前山的那一幕浩劫对这一山之隔的地方没有丝毫的影响,到处都是平静的气息,就连空气之中,也泛着清冷的味道。
    鬼厉心中原本有的那么一丝紧张,在如此静谧的环境中,很快就平服了下来,以至于当他第一次抬头望见‘幻月洞府’那四个字的时候,面对著闻名天下的地界,他脸上却没有一丝异样表情,就像是看到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山洞。
    而实际上,在他面前的,似乎也正是个普普通通的山洞而已。
    比常人高出一半的洞口,宽七尺左右,出现在一个平缓的山坡上,旁边都是绿色的藤蔓与荆棘,甚至有几枝垂下了洞口,山风吹来,藤蔓也在轻轻摇动。而就在那绿色藤蔓之下,洞口上方的石头上刻着四字:幻月洞府。
    除了这四个字本身的意思,这周围的一切甚至包括这些字迹,都显得如此的普通,难道这里,就是两千年来青云门的根本么?
    那一卷造就了无数英才俊杰,包括青云子和青叶祖师的无名古卷,就是安静的躺在这里么?
    还有那一柄名动天下的古剑!
    鬼厉静静的望着那四个字,历经岁月风霜的字迹仿佛也在沉默的凝望着他。
    他没有说话,没有叹息,下一刻,他迈步走了进去,就像是,一脚踩进了过往岁月……没有想像中的幽深绵长,出现在眼前的竟然只是一个朴实无华的石室,一眼就可以看清了洞中所有的摆设景物。几块石头堆在墙角,墙壁角落微微湿润的地方有隐约的青苔,唯一和洞外不同的是,这里特别的清静,走进了山洞,似乎突然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像是与外面隔绝开了。
    从周围收回了目光,鬼厉的视线最终落到了正对着洞门口的石壁之上。平整的石壁之中,镶嵌着一块石板太极图案,这便是这个山洞之中唯一能与青云门有关系的事物了。
    鬼厉深深吸气,走了上去,在太极图案前停了下来。太极图上斑痕历历,有许多处都有破损迹象,显然是岁月久远的事物。鬼厉默默望着此物,脑海中慢慢回荡起鬼先生在不久之前所说的话语。
    下一刻,他轻轻把手放在了太极图案上,淡淡青光,从他手掌之间散发出来。鬼厉面无表情地望着手中的光芒,感觉着从身体经脉间流淌的熟悉的太极玄清道的气息,那曾是他属于这座山脉的气息!
    仿佛是久远沉眠的人终于醒来,石室中的平静突然被一声幽远的轻响而打破,就像是整座洞府轻轻叹息了一声,有什么东西开始转动,然后,太极图上同样亮起了青色的光芒,与此同时,太极图案开始转动。
    从左往右转了正好一周之后,石壁之中突然有一声‘卡’的声音,一切都停顿了下来。鬼厉收回了手臂,安静地等待着。
    片刻的寂静转眼消失,山洞中响起沉闷而隆隆的声音,就在太极图案的右边,原本完整一块的石壁突然出现了一个圆环形状的裂缝,随即缓慢旋转着向旁边分开,露出了一个秘密的洞口。只是这个洞口处却盘旋着一股灰白水雾模样的怪异事物,看过去如雾气,又似水波,旋转不停,里面朦胧不清,一点都看不真切。
    鬼厉看着那水雾,鬼先生终究还是没有骗他。但是就在这神秘水雾之内,谁又知道是什么呢?
    他没有犹豫,甚至似乎是没有多想的样子,大踏步的走了进去。
    水雾吞没了他,那个身影很快消失,而两道石壁这一次却是悄无声息的回转回来,轻轻合上,再也不露一点痕迹。
    恍惚中,朦胧中,那深深苍穹的深处,有道闪电掠过,赫然刺破长夜的黑暗,化作无比巨大的光剑从天而降,如此耀眼夺目,让人无法正视,直刺入深心之中。
    然后,漆黑的苍穹中升起一轮闪烁着怪异银光的奇异之月,高悬在远空天际。
    那一瞬间,脑海中竟是一片空白,什么都忘却了,只有目光依然向前凝望着,那一道白光的背后。
    仿佛是低沉幽怨的声音,有人在轻轻哭泣,但随即有个熟悉的声音笑了出来,有个幼小的声音‘哇’的一声,终于开始啼哭。
    不知怎么,他屏住了呼吸!
    莫名的紧张,心跳却如此的快速,耳边仿佛有风,却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仿佛只是一双眼睛在探索着张望着,终于看到……那一个小小村庄,还有村后的一间残破草庙。
    ‘生了吗?’一个男人的声音在焦急地问着。
    ‘生了啊!母子平安,是个男孩啊!’稳婆的声音中带着笑意,大声地说着:“恭喜!??呛牵?呛恰???鲜档哪腥撕┖竦男ψ牛?酒拥母星橹写?乓恍┌参亢鸵恍┣煨摇O乱豢蹋??吹搅四歉鎏淇薜哪泻ⅲ?歉鲆蕾嗽诟改富潮е械暮⒆印?
    ‘取什么名字好呢?他爹!’母亲有些虚弱,但脸上终究还是幸福的笑容。
    父亲想了想,道:“我们都是大字不认一个,要我说村里面最有学问的就是村东头教书的林先生了,村里有小孩什么的,名字不都是他取的么,不如我们就去拜托他取一个吧?‘母亲点了点头,父亲就出去了。过了不久,他从屋外走了进来,面上带着笑意,拿着一张字条,道:“林先生说了,像我们这样的人家,最要紧的就是平安守本分,好好过一辈子就是了,所以他给取了三字,写在这上面了。‘母亲欢喜地道:“哦,有学问的人就是不一样,他给我们儿子取了什么名字?‘父亲用粗糙的手把字条拿到母亲的身边,用手环抱着母亲和那个安静酣睡的孩子,压低了声音,仿佛对着这三个字有着无比的敬重和宠爱,悄悄地道:’张,小,凡……‘’轰隆!?择分芯褂幸坏谰?紫炱穑?炜罩芯孤湎掠昀矗???硗蝗环⒍叮?莺荽?ⅲ?
    屋外有雨,天际如墨,远处的青云山赫然狰狞,那漫天席地的凄风苦雨之中,父亲与母亲相拥一起,平和的脸上都是笑意,望着那怀中的孩子……他想大声呼喊却无法作声,千言万语在脑海中回荡急旋,却终究只化作了两个字:‘爹、娘!’漫天雨丝,都似落在了他的脸上,冰凉刺骨。
    天际的幻月闪烁着幽幽光芒。
    ‘砰!’从天空中飞来一颗石块,像是穿过了身体,落在了身后,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晴朗,有一群孩子奔跑在村子之中,大声的欢笑玩耍着。
    那个看去平凡的男孩在前头拚命跑着,一个比他大一些的男孩带着一群小孩在背后追逐,口中还大声叫喊着:“张小凡,有种你就站住!?巴纺呛⒆印?蕖?艘簧??吲鼙叩溃骸蹦愕蔽野壮瞻。 ?炊?艿酶?炝恕?
    一路追跑,这些小孩逐渐跑近了村子东头的那间破旧草庙。从外看去,这座小草庙破旧不堪,也不知经历了多少人世风雨。
    张小凡第一个冲了进去,身后的那群孩子也随之跑了进去,那一座破败的小草庙里,仿佛还有孩子们的声音传了出来。
    他怔怔地望着,脑海中忽然又是一片空白,仿佛有一丝莫名的恐惧,从深心中早已湮没的地方丝丝缕缕地散发出来,布满了整个心头。
    一步,又是一步,他悄无声息地接近那座草庙,接近了那个仿佛久远以前就已经消失的噩梦。
    大一点的模样清秀的男孩骑在张小凡的身上,面有得意颜色,笑道:“被我抓住了,这下你没话说了吧?‘张小凡怪眼一翻,道:”不算不算,你暗算了我,怎么能算?’那男孩一愣,奇道:“我什么时候暗算你了?‘张小凡道:”好你个林惊羽,你敢说这个门板不是你放在这儿的?’那叫林惊羽的小孩大声道:“哪有此事!?判》惨幻蜃欤?芬煌幔?桓奔峋霾煌督怠⒉磺??难?印?
    林惊羽气从心头起,一手扼住他的脖子,怒道:“说好了抓住就认输的,你服不服?‘张小凡理也不理。
    林惊羽脸色通红,手上用力,大声道:“服不服?‘张小凡气管被他扼住,呼吸逐渐困难,慢慢的脸也开始涨红,但他小小年纪,性子竟是极强,硬是一声不吭。
    林惊羽却是越来越怒,手上力气越来越大,口中一叠声道:“服不服,服不服,服不服?‘服不服……服不服……这声音突然在他脑海中如翻山倒海一般的回荡开去,曾经多年的心酸,就这么在一叠声的呼喊中,涌上了心头。
    然后,像是曾经期待,又像是毫无准备──那一只从岁月中悄悄伸出的手掌,枯槁而满是皱纹,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亲切,却又曾几何时,竟是那么的震动心魄,带着无边的恨意!
    老和尚,微笑着,依然是曾经慈悲亲切的笑容,站在了面前。片刻之间,他的世界完全都空白了,其他所有的一切,村庄、小孩、争执,突然都消失了,只有那一个慈悲而平和的老和尚,微笑的望着自己,像是在幽幽岁月之中从未褪色的画面。
    他全身颤抖,深心处一阵难以言明的悲愤就这么涌上心头,忍不住仰天长啸。
    天空中,什么时候又变黑了呢?
    有风雨,悄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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