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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在线读--《于晴全集》之《及时行乐》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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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正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07-07-06
— 本帖被 海阔天空 从 文学沙龙 移动到本区(2007-07-28) —


 

  我很喜欢老套的故事喔。
  尤其是某些特定老套带着一点点新意的,一直是我长年看言情小说的不变喜爱。
  所谓某些特定老套,不外乎——
  1.秘书与总裁(外表土里土气的秘书,却精明得要命,当她摘下眼镜后,顿时化身为世界级的美女秘书,与英俊又白目的总裁热恋。好吧,我承认不管是言情小说或漫画,都时常见,不过我真是爱它入骨了^^)。
  2.青梅竹马(最爱,只要别搞什么第三者或误会,我都爱啊)。
  3.女扮男装(女扮男装的形式有很多种,只要不是不尊重女性的男主角,我都接受)。
  4.传统的暴暴瞎眼男与女看护(对于这种类型,我真是乐此不疲,看见绝不手软)。
  以上都是我的最爱。现在言情小说百百种,各武各门的新招都出炉,不过对于我这个守旧派的读者,上了书店,翻看文案,只要是以上的故事,通常都会成为我的首选(不知道这能不能叫老套不死,哈)。
  所以当项姐交给我「及时行乐」时,脑中自然而然蹦出一个足不出户的盲眼男子(有此机会,怎能不利用呢^O^,我真是爱死这种角色啊)。原本打算配个史上最耐打耐摔耐骂无怨无悔的女看护,不过本人资质鲁钝、功力不足,不小心选角选错了,写成皮皮女画师……呃,其实我真的很喜欢传统派的老套啊……只是不小心稍微走了调,变成暴暴瞎眼男与皮皮女画师……(下次再接再厉)。
  不知道看完书的读者,有多少人会再回头看序?
  不知道有多少读者重看完序之后,会想起「有些事即使知道也不能说出口」、「即使是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时间一久,也不过船过无痕,无人再记着的」部份主轴。
  因为现实是如此,所以很舍不得暴暴瞎眼男的我,终究还是巧妙地更改了设定,尽力地做到了好人有好报,不是船过无痕,而是藏在心底,以各种形式惦记着。
  是啦是啦,会这么特别强调,正好是近年的感触与想法,撞到了机会,就这么曝光在书上了。由此可见,如果有读者想从书中男女主角的个性窥探作者的本性,嘿,请三思,产生误解的机率很大。通常一个作者的个性,会反应在书中最不经常的蛛丝马迹上,要找很难(其实是我这读者不太称职,很少去找蛛丝马迹)。
  有朋友跟我聊起,我的序太正经太严肃……(泣)。对我而言。序是要交代该书用的,要轻松就留等后记吧。
  《及时行乐》是套书的一部份(记得没?去年是短言集,每年写套书就是长一岁的时候了,从1997看开始的「戏凤」,至今到底过了几年?(~>_<~不要吧!套书竟然成了我逐渐老去的纪录),套书全部为「食衣住行」,换句话说,有兴趣的读者,请不要往我的书录里找食衣住行,今年套书由万盛出版社甲乙丙丁四人登场,还没看见其他作者的,可以自行对号入座(在网上已玩过一次,非常有趣)。
  最后,有上网的读者,可以去拔辣鲜报玩玩,里头目前正群魔乱舞中,通常被报主骗进去的无辜小羊,都不小心露出真面目,弄得形象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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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7楼 发表于: 2007-07-06
《及时行乐》之小小解谜篇

 

  谜?非也非也!
  ——陈恩的眼睛看见了什么?
  凤二郎眼里的真实──
  应康城,阮府
  「我真不明白啊……」视线紧紧锁住刚回府邸的主子跟……女扮男装的夫人。
  如果可能,是宁愿跳过这个夫人的,偏偏主子眼盲,必须靠人搀扶,他若不在身边,多半是杜三衡随侍在侧的。
  「陈恩,我知道你不明白,那就由我来点醒你好了。你是来报恩,可不是以身相许的,不要用那种很奇怪的眼光看着少爷,我很怕哪天你袭击少爷啊!」
  站在楼宇角落的陈恩,缓缓回头,瞪着不知何时出现的男人。「二郎哥,我是不是漏掉什么?我袭击少爷?」就算要他自残,也万万不伤少爷一根寒毛。
  「你的眼神很有问题喔!我注意你很久了,少爷每回出门若不是你陪着,你一定守在门口等他回来,尤其我发现你瞧杜画师的样子,简直可以跟母夜叉相比了!你喜欢少爷归喜欢,可不要动手动脚啊!」
  「二郎哥,你在胡说什么!」陈恩略带稚气的脸庞通红,气道:「我瞪着杜画师是因为、因为我不明白,明明爷儿根本可以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不必劳心劳力,沾惹一身铜臭,这全是从杜画师来到府里开始的……」纵然已成亲多年,仍然无法理解主子为何跟这种女人成亲。真是爱?他总觉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自家主子让人赖上了。
  「唔……老实说,我也不太明白……」
  「二郎哥,连你也站在我这边……」
  话未完,就听凤二郎继续说道:
  「我也很不明白,明明我都已经提醒过少爷,杜画师生得极丑,简直用毁容二字形容也不为过,为什么少爷还往火坑里跳?难道真爱无敌?」
  陈恩闻言,徐缓对上凤二郎认真的眼神,轻声问:
  「丑?」
  「是啊,就算凤春跟她是闺中密友,我也不得不老实说上一句──少爷瞎了眼也许是件好事。」
  「……」陈恩再转头瞧向那个他不愿承认的夫人,然后用力揉揉眼睛,再以十分怀疑的表情看着凤二郎。「二郎哥……你看得见我?」
  一掌飞过去!「废话,你当我是少爷眼盲吗?」
  「那……你觉得爷儿生得如何?」
  「那还用说!当然是英明神武、英俊潇洒、英风阵阵……混蛋陈恩,你是欺我没你书读得多是不?反正少爷就是生得好看极了!」
  嗯……意见一致,除了英风阵阵外。只是……陈恩又问:
  「对,那你觉得凤大娘生得如何?」
  「凤春?」一提到她,凤二郎双目亮晶晶,活像夜里最亮的星子。「当然是天女下凡、天下无双、天下无敌、天天……混蛋陈恩,你是欺我的书读得少是不?总之,就算我书念得少,也可以很明白告诉你,凤春在我眼里,是天下间最美最美最美的女人!就算她七老八十了,我也绝不改初衷!」
  「是是是,我明白了明白了!」陈恩连忙附和道,怕他再说下去就真要绵绵不绝了,活也别干了。
  凤春……真的很美吗?他一头雾水啊!
  ◆  ◇  ◆  ◇  ◆
  凤春眼里的真实──
  揉揉眼睛,再揉揉眼睛──
  在跟帐房对帐的凤春明明只是清秀之姿,为什么二郎哥说她是天下最美的女人?是他的眼睛出了问题,还是二郎哥的脑子烧了起来?
  「陈恩,你盯了我一上午,是有事想跟我说吗?」她含笑。
  「凤大娘……你觉得杜画师生得如何?」
  「杜画师?」她讶问,古怪地看他一眼,那一眼很像是……
  「你、你别误会,我对她一点意思也没有!何况她是爷儿的妻子,我怎敢乱想!」可恶!都是那个女人让他被误会!「我只是想、想听听旁人对她相貌的形容而已,你要不说也没有关系啦!」
  「杜画师不就长那个样吗?」她笑:「不算丑也不算好看,跟她的声音比起来,是有那么点失色。」
  「……」他的眼睛真的瞎了吧!好想戳戳自己的眼啊!「那,凤大娘,爷儿呢?你认为爷儿的长相如何?」
  「少爷他承袭老爷跟夫人的相貌,生得俊俏不说,穿起官服来,简直是……」
  接下来的形容他没细听,因为已经很清楚知道在爷儿的相貌上,三人的想法是完全一致的。
  那为什么透过三人的眼里看杜画师,却有完全不同的形容?
  难道他的眼睛看见的杜画师是有人冒充的?还是,二郎哥跟凤春蓄意贬低杜画师的相貌?他俩是母子,自然同出一心……难道他们早对杜三衡不满了?
  陈恩愈想愈一头雾水,愈想愈不得其解,一个下午,一看见人,就不停地打量打量打量……
  ◆  ◇  ◆  ◇  ◆
  阮卧秋眼里的真实──
  嘴里有点心不在焉念著书,悄悄往后退一步,正好可以窥见内室里,坐靠在床头打盹的杜画师。
  虽然不怎么喜欢她,可也不得不承认,从他眼里看见的杜画师,算是一个貌姿颇佳的女子(全身上下也只有面皮能勉强配得上他心中的爷儿)。难道……杜画师是妖怪,所以在每个人的眼里都是不同的相貌?
  「陈恩?」
  「啊,我在。」
  「你在看哪儿?」一句书里的话重复四、五遍,任谁也能听出这孩子的不专心。
  「我……我……爷儿,我是不小心瞧见杜画师靠在床头睡着了。」
  「她睡了吗?」他皱眉,起身,正要斥退这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孩子,后又觉得这孩子好像发出欲言又止的声音,于是暂停脚步,问道:「你心里有事?」
  「爷……你知不知道杜画师长得很丑?」终于忍不住脱口了。
  阮卧秋没料得他如此激动,沉声问:
  「是谁告诉你她丑的?」
  「二郎哥跟凤大娘!」
  「你呢?」
  「我?」
  「你不觉得她丑?」
  「我……我的眼睛有问题,自然不能算准!」
  阮卧秋失笑摇头:「你不信自己眼里的真实,却跑去信别人的,那你的眼睛有什么用呢?」
  「不不,爷,你的眼睛不方便,心里可以幻想她很美;而我眼睛虽然看得见人,但一定有问题,才会看不见二郎哥跟凤大娘说的真实!」
  「……你这么笃定他们看见的是真实?」
  「当然!二郎哥说您是天下间最俊美的男子,凤大娘也一口认定你的相貌举世无双,他们说的都是事实!」连他也这么认为,只是在看杜画师时就是出了毛病。
  他闻言,不知该气该笑。「陈恩,那是因为我是他们心中最重要的人,自然认定我是世上最好看的人,将来你心里也会有这么一个人。」
  「不会不会,现在我心里就有这么一个重要的人──」
  「那个人绝不会是我。」阮卧秋平淡道:「我不过是你生命中的主子,将来你会遇见一个心爱的女人,那时就算旁人再怎么否定,你仍会不改初衷,认定你眼里所看见的一切。」
  陈恩听他说得肯定,张口想要辩驳,却不知从何驳起。当年尚时幼儿的他,以为必死无疑,却在刽子手下刀的刹那,瞧见一个男人一身狼狈满眼是血地冲进法场救人──从那时起,他眼瞳里一直一直印着这个英伟的身影不曾褪去。
  以后会有其他人霸住他的眼吗?怎么可能?
  「那,在爷的心目中,杜画师又是什么模样?」
  ◆  ◇  ◆  ◇  ◆
  斥退了陈恩,准确无误地走进内室床缘,探手摸向床头,轻碰到她的脸……果然啊,又等他等到睡着了吗?
  「幻想啊……」他低喃。他是个瞎子,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黑暗里幻想她的长相。不管他怎么摸,还是无法在脑中勾勒出她的长相。幻想幻想,若幻想能成真,宁愿她的相貌会是自己心中所想的。
  「阮爷,你打算站着抱我,抱到天亮吗?」带倦的困意有笑。
  阮卧秋闻言,立刻松手,恼道:「你不是睡了吗?」
  「我是睡了啊,你一进来,对我又摸又捏的,我不醒也很难了。」
  他闻言,暗松口气,幸亏她在陈恩走后才醒的,没有多听到什么……熄了烛火,他答:「下回我会多注意点。你休息吧。」
  听见她笑着应声,然后是她睡进床内的声音,他脱下外袍,摸索着上了床,随即她的身子靠了上来,主动环住他的纤腰。
  香气扑鼻,惹人无限遐想。
  黑暗之中,他暗自等着……
  等着等着,她却没有任何的主动,他不由得暗恼。
  这女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修身养性一向不是她的乐趣,偏偏她已有月余不曾主动要求行房。是了,就是从那一个多月前,她说什么要修身养性开始(请见《及时行乐》意外之章)……
  像拒房事于千里之外,当时他「下手」真让她疼得难受?
  「阮爷,你在想什么?」困盹的声音从怀里模糊不清地响起。
  他板着一个脸──反正黑暗之中她也瞧不见他。
  「没。」
  「那你像发泄似的把我搂得这么紧?我骨头都快碎了呢。」
  「哼。」依旧没放松力道。
  怀里的人儿像抬起脸,视线落在他脸上。「阮爷,你有不快活的事?」
  「没,你睡着吧。」他沉着声道。
  「唔……肯定是陈恩惹你不快活了。让我想想,方才他是如何让你不高兴的?」
  「你——」
  「他好像问你,在爷儿的心目中,那杜画师又生得何等模样?是不?」
  「杜三衡,你──」这女人!
  「阮爷。」她笑道:「此时此刻,我看不见你,可是,我可以『幻想』你又气又恼的模样!」
  「我又气又恼什么?听见了就听见吧!由得你笑得这么……这么贼?」
  「是是是,你答:我是瞎子,又怎知她生得什么模样?这句话的确是听见了没什么了不起嘛!」
  他咬牙,大可翻身就寝,不理会她的调侃,偏偏搂着她睡已是习惯。这女人,就爱尝尽甜头──忽地,软唇吻上他的下巴,他微一楞,随即她身子微动,用力吻住他的嘴。
  唇舌互缠,熟悉的情欲被她挑起,他暗暗松了口气,差点以为她对他身子的贪念已经不再……
  双手滑进她的单衣内,轻触她细腻的肌肤……
  「要一个薄脸皮的男人很坦率地对自己的妻子说出心爱的话来,那真的挺难的,是不?」她喃喃。
  「什么?」他一时回不过神来。
  「唉,阮爷,你别误会。」她压住他的手背,带笑的声音低哑。「我只是想亲亲你,没别的意思。」
  他闻言,不由得恼怒。「你……」明明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情欲……
  「这么晚了,你不是明儿个一早还要出门吗?」她笑,而后声音微柔:「言归正传。既然你没那么坦率,由我说,也是一样的。」
  「说什么?」他没好气道。
  「相公,我有没有说过,我很爱你很爱你很爱你?爱之入骨,爱得要命,爱得就算下辈子你我要再一起,你会再瞎一次眼,我也会从现在开始诚心祈祷。」
  「你……」他皱眉,不知该感动还是该恼她。
  「好吧,最后一句比喻当我没说过。」指腹抚过他的眼角,杜三衡笑道:「阮爷,你的眼睛看不见,可是,你一直在看着我,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即使不是对着我说,我也够回味一辈子了。」
  她果然听见了……俊容微热,不发一词。
  「阮爷,你想不想再听我说一次我很爱你,爱你爱得要命?」笑声中出现皮意。
  他恼:「你要说便说,总不能教你闭了嘴吧?」专注地侧耳细听。
  「那我就先点灯了。」
  他拉住她。「点灯做什么?」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总要看着你的脸,我才能说得出口吧。还是,阮爷,你害臊了?怕我这么坦率地说出我心爱你的话,你会别扭?」
  「谁会别扭?」
  「那我就点灯了。」沉默了会儿,她忍着笑:「你不放手,我怎么下床?」
  他咬牙,将她用力扯回怀里,闷声道:「下什么床,说什么情话,都几年夫妻了!快睡吧!」
  哎啊啊,原来她的心爱话抵不过他的别扭。这男人,总是让她很想招惹,可是招惹过后又怜又爱又心疼啊!
  「真的不听?」
  「我要睡了!」他气道。
  「那晚安了?」
  「晚安!」他的声音硬梆梆的。
  「……」好吧,她扮了个鬼脸,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他咬牙,瞪着她。即使,眼前一片黑,也还是瞪着她!
  ◆  ◇  ◆  ◇  ◆
  「爷儿,在你心目中,杜画师又生得何等模样?」
  「我是瞎子,怎能看见她的真实面貌?」
  「爷儿,难道你没问过身边所有的人吗?」
  「我一开始也以为问了人,心中就能勾勒出最接近她的相貌啊……」言语间不自觉流露惋惜与懊恼。「她的气味、她的身子、她的言谈、她的碰触,我都能感受到,这些虽然成就了一个杜三衡,但在属于杜三衡中,却有一个部份我永远也无法清楚地看见。」
  「爷,瞧不见杜画师又不是件坏事。我不问就是了。」
  「我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我一直在看着她。」阮卧秋柔声道。
  陈恩毕竟年少,完全无法理解这么充满矛盾的话,只能直接挑明了问:「爷,你看不见,但你可以幻想,你的幻想就等于咱们的眼睛……你……『看见』的杜画师美吗?」
  过了一会儿,几乎要放弃了,才看见阮卧秋微微点头,随即响起他的声音:
  「嗯。独一无二。」
  那、那就是表示爷儿不是被人硬赖住了,而是他对杜画师……不要啊!他心目中的爷儿,品味绝不会这么低的!
  ◆  ◇  ◆  ◇  ◆
  隔日——
  「陈恩,你在这里发什么呆?」
  「二郎哥!我……我只是在想,我跟凤大娘眼里看出去的人,怎么差这么多?」
  「啊?凤春啊,哈——哈!」凤二郎笑了两声。「原来你在烦这个,凤春看人一向很差劲,除了少爷外,只要是人,在她眼里就是一个样儿。」
  「……一个样儿?」
  「两颗眼儿,一个鼻子,外加一个嘴巴。下回你可以试看看,找对俊男美女搁在她面前,让她说看看他俩的长相,你就知道凤春的眼光有多差劲了。」嘿,幸亏如此,要不凤春早就不小心被外头的男人骗了!
  「……原来如此。可是,二郎哥,你明明跟凤春不是亲生母子……」怎么看人也很差劲……啊,等等,爷儿说过每个人眼里看见的真实不同,愈是心爱的人愈觉得对方生得好看,而那天二郎哥告诉他,凤春生得天女下凡……
  不会吧!
  可是,不是亲生母子啊……
  「陈恩,你抖什么?」
  「我……啊!凤春!」
  凤二郎立刻换上笑脸,转身喊道:「凤春……人呢?」凶眉怒眼地转回头瞪着陈恩。
  「我……看错了。」汗珠滑落脸颊。方才,他好像不小心打开了一个秘密。是他平常太粗心,还是二郎哥把所有得知秘密的人都杀光了?怎么他从来没听人提过二郎哥对凤大娘她……
  「爷儿,你用完午饭啦?」凤二郎完全不觉陈恩的异样,瞧见阮卧秋走出厨房,立刻上前。「杜画师不在府里,她要我告诉您──」
  「什么?要我下午去接她吗?」
  「不不,她知道您早上出门,中午回来一趟,下午一出门,大概半夜才会回来,所以一定要我抓稳时间跟您说──」
  「有话就快说,废话这么多。」阮卧秋皱眉。
  「是是——」凤二郎用力吸口气,然后大声道:「我爱您爱得入骨,爱您爱得要命,爱得……」
  阮卧秋立刻骂道:
  「二郎,你在胡扯什么?」
  「少爷,我没胡扯啊!你可别误会是我对你的真心话啊,全部都是杜画师要我转述的。」凤二郎委屈地说。呜,一上午他都在克服心里障碍啊。
  「她?」一想起昨晚,心里恼火又起。「她又想做什么?」又来闹他?
  「杜画师说,她的眼里,就这么两个长得很俊的男子,一个就是她爹,一个就是少爷你,而无异的,你在她眼里会愈来愈俊俏……咳咳,爷儿,你确定你到了五十岁还能跟现在一样吗?」
  阮卧秋瞪他一眼,忍了一会儿:「还有?」
  「是还有,不过少爷你要听不下去,我闭嘴不说就是。」
  阮卧秋咬了咬牙,颊骨微红,恼道:「你继续说。」
  「只剩这么一句啦。杜画师说,你的眼睛看不见,可是你一直在看她,她的眼睛看得见,可是却看不见其他人。咳咳,少爷,杜画师说完这句话又补了一句……」
  「你说。」
  「真的真的要说?」
  「我叫你说就说,由得你废话这么多?」专注倾听。
  「好吧,杜画师补的这句是跟我说的,她说,叫二郎我注意一下你的反应。少爷,我是不是要照实说啊?说你听了之后,脸气到都发红发热了……」
  「住嘴!」阮卧秋怒道。
  站在一旁的陈恩看着自家主子别扭的表情……
  近水楼台先得月啊……到底谁才是近水楼台?即使不愿承认,也必须说,爷儿确实有个心爱的女人,而那个女人正好是他最不喜欢的夫人。
  看着自己的双手,然后缓缓捂住眼睛。十指微开,眼瞳里映着阮卧秋跟二郎现在的身影──以后呢?
  也会有一名女子在不知不觉中,被他的眼睛所认定吗?
  思及此,他连忙闭上眼,不敢再看。
  ~完~
  ※  ※  ※  ※  ※
  当生活记事写得差不多时,通常就会把主意打到小说的「番外篇」上。
  这一次的「番外篇」,是属于《及时行乐》里的……呃,应该属于可有可无的「番外篇」(作者一定要举牌抗议,绝对不是谜,谁敢说是谜?)。
  在设计《及时行乐》时,一开始本来就没有写出杜三衡相貌的打算,最多自从每个人的嘴里说出杜三衡的观感,让读者如同阮卧秋的盲眼一般,跟着阮卧秋走进故事,逐渐发现她的长相,进而判断她的长相。
  同理,在小说一开头的万晋史里提到史官认定东方非当年带名医治阮卧秋双眼,实际是为了毒瞎阮卧秋,我从未明说史官的「认定」是不是真实,只由读者在看的过程里去了解东方非带名医的用意。
  如同,在《及时行乐》里,每个角色都守着自己的本份,说着符合自己个性的对白,但却不见得一定是真实;就像在现实生活里,每个人所说的「真实」、所看见的「事实」,不见得一定是其他人所认定的(就如同我看你、他看你、谁看你,每个人的眼里所看见的你都不尽相同,对于一件事的认定亦然)。
  其实有没有被察觉,那也很无所谓啦,没有察觉的,就当是一本轻松小说看,看完了开心一下也不错;有察觉的,那也挺好玩的,对我而言,一本小说就这样了。对于杜三衡的长相,就如同每个人对一本小说的解读不同,各有其想象。在书里,也正是如此。
  一直到阮卧秋恋上杜三衡后,不再问身边人她的长相后,我才从后半部开始藉由旁白出现一些美丽的字眼。
  因为在这种时候,一个男人喜欢上一个女人,在他的眼里,这个女人绝对不可能会是丑的。
  这是我当初在下笔时,所想试的一部份(其实一开始直接描写杜三衡的长相会很容易,只是读者无法跟着盲眼的阮卧秋往前挖掘,那就很无趣了……其实是作者无趣了=_=)。
  食衣住行的「行」,由我来负责。当初跟出版社「乔」好,拉页里属于「行」的那部份,是杜三衡拉着阮卧秋出轿(书中有),同时暗喻一个女人拉着一个半废墟的男人重新走出他未来的人生之路,这是属于一种隐喻的「行」,当然啦,其中还有其它「行」琐碎的含意,猜中的也好,没猜中的也无所谓,看一本小说读者图的就是开心,只要在看的过程里,愉快最重要,看完了有没有发现蛛丝马迹那就不是重点了。
  其实这篇「番外篇」会产生,全拜「拔辣鲜报」这份电子报之赐。如果没有三月份成立的这份电子报,我也不会多写这「番外篇」,虽然有没有这「番外篇」,都不会影响故事的行进,但是──我必须说,当一个人写多了生活记事,而遭家人怨念十足地数落后,只能改写番外小篇,避避风头(为什么会被数落呢?听说理由是……我把家人说得太低级,把自己捧得太高之故……=_=其实我说的都是实话啊~我一向只说实话的,随便问问人也知)。
  其实很想一一挑出书里我设计的地方跟大家聊,不过有时挑得太白,反而觉得无趣,所以就让不知道的人不知道吧~看穿的人就看穿吧~这一篇《及时行乐》的「番外篇」特地于2003年年尾登场,谨送给「拔辣鲜报」读者,祝今年平安,来年快乐!
  ~于晴~
  * 原载于「拔辣鲜报」第11期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6楼 发表于: 2007-07-06
意外之章

 

  ——婚后数年的某日烦恼……
  万晋二十一年,应康城阮府——
  「杜画师……」叫了好几年,始终改不了口。不想叫她夫人,因为她实在没有什么架子。
  「嗯?」嘴里咬着一枝画笔,用另一枝笔在墙上进行修补的动作。
  「那个……有个谣言不知道该不该说?」
  「二郎啊二郎,你要说流言呢,我一定捧场,不过你也说是谣言了,要我相信吗?」她心不在焉地笑。
  「你少油腔滑调了,我就不信爷在外头有别的人了,你还能笑得如此开怀!」
  杜三衡终于停下动作,转头瞧他半晌,缓声问:
  「别的人?」
  凤二郎不忍看她,撇开视线,咕哝:「就是别的心爱的人了!你还要问吗?」
  「二郎,你在跟我说玩笑话吗?」她失笑。阮卧秋并非贪恋情爱之人,这辈子要加个妾都很难了,何况她平日画画归画画,自认与他生活交融,对他在外头的商事也知个七八分,实在想象不出他哪儿能冒出其他的女人?
  凤二郎瞪着她,骂道:「我看起来很像在跟你说笑话吗?如果外头一个人提也就罢了,两个人提我也当算了,可最近城里闹得沸沸腾腾,说少爷他跟那人极为亲热……简直、简直是公然在外头……尤其那人压根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当众勾引少爷,上回还听说那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吻上少爷,而少爷他也不推拒呢!」
  ◆  ◇  ◆  ◇  ◆
  一开门,就见他坐在床边,听着陈恩念着今日的账本。
  「陈恩,你去睡吧。」阮卧秋听出来人脚步声。陈恩看她一眼,点头:「爷,明早我再过来。」
  杜三衡半眯着眼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三衡?」
  「没事没事。」她笑,上前帮他脱掉外衣,准备就寝。「我只是在想,今天你早回府了。」
  「钱老爷家中小妾生了,他赶着回去,生意下回再定,我没事就早回来了。」
  「小妾啊……」摸摸鼻子,她笑道:「早知道就等你一块晚饭了。」松了他的长发,任其披散在肩上。哎,真觉得百看不厌呢。
  「三衡。」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他皱眉:「你是不是有事?」
  「没没没,我好得紧,今儿个我在画画,正好画到颜料没了,明儿个我跟你一块出门,中途去买颜料。」她笑着,然后翻身爬上床。
  冬天到了,天渐渐凉了,她穿着单衣,拉过棉被,睡在床的内侧。算了,今晚不看着他的睡颜了,翻身朝向墙,闭目入睡。
  听见身后他也躺下,棉被被分了过去。忽然间,一双手臂搂住她的腰,她微怔,平常多是她主动躺在他怀里入睡的……好吧,天气冷了,他要取暖,她也不反对。
  「三衡……」他的声音有些低哑。
  等等,等等……修长的十指滑进她的单衣内,她心跳了下,暗暗吃惊。「等等,我、我好累……」他不是一个重欲的男人,她若没主动亲近,他会一连两天的求欢,那简直是奇迹了。
  「你累了?」那声音带丝异样,随即默不作声,压在她腰间的手掌灼烫不已,却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
  她吞了吞口水,拉过他的双手,慢慢地翻身面对他。
  他的俊秀依旧,只是与初次见面相比,显得较为成熟。他眼眸半垂,并没有睡着,像在沉思什么。
  「阮爷。」几年下来就是改不了称呼。「今儿个我作画,爬上爬下的,累死了,尤其是我身上都是颜料的味道……」原想很打趣地笑,但最后却笑得有点心不在焉。突然间,他双臂缩紧,将她整个身子拉近,完全嵌进他身躯之间,她嘴一张,正要问话,他却毫不犹豫地吻进她的唇舌之间。
  「等等,等等,阮爷……」她想避也避不了,他吻着她的唇、她的鼻,沿着她的纤颈不住地下吻,十指拉开她的单衣,抚上专为他而敏感的身躯。可恶!可恶!这人明明知道她修身养性还不够,喜欢一个人会喜欢到时刻都想占有他的全部,这人根本吃定了她没法抗拒!
  「三衡?」他压抑着轻喊,仔细聆听她的声音。
  「随便你了!」她头晕脑胀,不住轻喘,心里又恼又气,巴不得踢下这个名为相公的男人。可偏偏心里很想踹,行为举止却背道而驰,只能任他索求个过瘾!
  好吧,她承认夫与妻之间,他给的通常比较多,她通常只贪图享乐而已。夫与妻啊……再多个妾,她可一点也不想去想象两人中间多躺上一个女人啊……
  ◆  ◇  ◆  ◇  ◆
  痛痛痛痛!
  「杜画师,你的表情真好笑啊!」凤二郎忍着笑:「为什么我觉得你随时会倒下不起?」
  杜三衡狠狠瞪他一眼,然后笑道:「二郎,你要不要试试被人冷落的滋味?」
  「是是是,杜画师,我知道你嘴皮子最行,当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看见,拜托你别对凤春煽风点火。我瞧你也上不了马车了,我扶你一把吧。」走到马车前,凤二郎很好心地伸出手。
  此时,马车门被打开,里头坐的是阮卧秋与陈恩,前者说道:「陈恩,你换到另一辆马车,让三衡进来。」
  等陈恩跳下马车之后,阮卧秋对着她的方向伸出手。
  凤二郎见状很识相地收回。杜三衡迟疑了会儿,握住他的手,而后上了马车。
  痛痛痛,她几乎跌坐在他身上,阮卧秋立刻察觉她的不适,只手及时搂住她的腰。
  「杜画师,记得啊!睁大眼睛好好看啊!我可是站在你这边的!」他大叫。少爷,别骂他脱离忠仆行列,谁教凤春跟她感情好得很,他迫于无奈啊!
  马车哒哒哒地行驰在道路上。阮卧秋皱眉问:「他在说什么?」
  她抿了抿唇,笑道:「谁知道?二郎他就爱胡闹嘛。」
  他闻言,并没有再追问,反而说道:「你身子还好吗?」
  「好,很好。」好到今早差点爬不下床。他俩一向共识,她习惯三更天之后才入睡,每当男欢女爱后,通常她会睡不着,即使抱着他温热的身躯,要入睡也得等四更之后,所以隔天通常她会多睡一阵。这事只有他俩知道,凤春他们只以为她偶尔贪睡,便任由她去。
  今天要她天一亮就醒,简直是痛苦万分,加上昨晚他索求得有点过火,她几乎要泪流满面了,最近还是以精神层面为主就够了。
  「既然累了,就不必跟出来,你要颜料,给我开张单子,我叫陈恩去买就是。」他难得温声说话。
  难怪昨晚会主动求欢啊……她就说,成亲几年要他主动要求,简直是屈指可数,哪有这么巧?分明是不想让她出门吧?
  慢慢窝进他的怀里,他没有拒绝,任她找个舒服的位子。
  「阮爷……」她笑道:「跟爹约定的日子快到了,这个月来我一直准备构图,若是冷落了你,你可要见谅啊。」
  「什么见谅不见谅的?你若忙,只管去忙就是!」他的声音带抹恼意。不知是因为她的生疏有礼或者捉摸不到她的心虚而惹毛了他?
  她摸摸唇瓣,隐忍了个呵欠,又笑:
  「阮爷……我记得今儿个你是上城尾的洞庭园,是吧?」
  他应了一下,像听出她的倦意,掌心摸索着她的脸,随即覆住她的眼皮,脾气不佳地答道:
  「今儿个要是谈造桥铺路的事,既然几位老爷有心,那就做个彻底。你若还没精神,就先小憩片刻,等到商店再先放你下车。」
  「我倒无所谓,要不要我念些记事或实录给你听?」他双眼不能见字,只能仰赖身边亲近的人念给他听,因此每天天未亮就起床,让陈恩反复念着一般人就可自行用眼睛记下的数字或流通的货物等等,花的时间比常人多上数倍有余。
  诶诶,这人明知什么造桥铺路都是幌子,要的是巴结他这名富商,他偏偏还去赴宴,就为了真要彻底筹集造桥资金。他这一辈子怕是改不了这性子了。
  「不了。」他的声音依旧不太高兴,掌心也还是压在她的双眼上,让从车窗进来的光线照不到她眼皮上。「你先闭眼休息吧。」好像嫌她过烦似的,巴不得早到商店赶她下车。
  好独自去赴宴吗……她微微一笑,吞下嘴里的叹气。
  ◆  ◇  ◆  ◇  ◆
  「公子爷儿,您要这些颜料就够了吗?要不要买些加厚的高丽纸呢?」
  「我一人出门,拿不动,下回再来好了。」她笑道。一身白衫,头戴方巾,长发披在肩上,发尾依旧五颜六色。每回出门,总是如此装扮。
  漫不经心地走出商店,街头人来人往,挺热闹的,她却无心玩乐。
  相处多年,虽知他对情欲并不重视,但情义必包含在他为人处事里,他既已成亲,断然不会在外徒惹情债——如果他真想惹的话。
  「他也不是一个今天跟我亲热,心里却会惦记着其他女子的男人。」她叹道,朱唇露苦笑。至今身子尚微微疼痛,全是他用力留下的痕迹,也不知昨晚他是发什么疯,好像不留点痕迹她就会当他不存在似的。
  哎哎,要说他在外头已有其他倾心的女子,她实在不相信,只是——
  拐了个弯,上小客栈买了壶酒,边走边喝,忽然间有辆马车迎面而来,她心不在焉,直到听见嘶鸣声才回过神。
  「你这小子是赶着去投胎吗?连个眼睛都没长!要撞死了我可不负责的!」那马车里探出个人头破口大骂。
  她连忙拱礼笑道:「是我不对是我不对。」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伸手不打笑脸人,那人见她连声道歉,也不好再骂,再见她一笑,暗赞:好个俊俏的小子!
  「小子,你成亲没?」他脱口问。
  她一愣,很有趣地笑道:「杜某成亲多年了。」
  「成亲多年了啊……你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左右啊。」
  「杜某二十七啦。」
  那人吃惊不已,见她细皮嫩肉,肤色极白,虽然眼下有些淡黑的阴影,但实在不像是近三十的年纪,再看她背着颜料,脱口:「原来是你是名画师啊。」
  「是啊是啊。爷儿要请我作画吗?」她随口问。
  「我哪来的雅兴……你要不要跟我上个地方?那儿有个老爷,是应康城近来最有名的富商,他极力提拔有才能的人,尤其是画师……我瞧你大白天闲逛,八成也没什么工作接,要不要我为你引荐引荐?」
  提携画师的有名富商啊……她眨了眨眼,笑道:「请问,是在哪儿?」
  「不远,就在城尾的洞庭园。你家夫人可不会计较你上哪儿吧?」
  「不,他向来不太管我。」她笑。
  那人闻言,暗叫正好。「那你试试吧,说不定一经阮老爷『认可』,你在应康城可就从此吃喝不尽了!」
  见那人掀开车幔,车内已有一名白衣青年坐着,她皱眉,而后爽朗笑道:
  「我不跟人共坐一车的。」男女避嫌,自家相公是例外。
  那人闻言,嫌她麻烦,原要放弃,而后跟着看了车内青年一眼,车内青年虽貌似清秀,但远远不及她的俊俏。若是到了洞庭园,让自家老爷得知他办事不力,只找来这等货色……
  当机立断,对着车内青年道:「你出来跟我坐着吧。」再对杜三衡努努嘴。「小子,快进去吧,你发财的机会要到了!」
  杜三衡微微一笑,背着颜料袋子,盯着酒壶一会儿。她也不是没有扮过男装陪阮卧秋出门谈事,趁此机会可以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再与他一块顺道回家。
  思及此,便应了声,上了马车,闻道车内一股胭脂味道……回头看了前座的那青年,不知道为什么,竟让她联想到大城市内专供断袖之癖的男倌……不会吧?她可不知道她那个名为相公的男人很喜男色啊……
  思及此,有点想笑,后来又想起二郎说他任人轻薄,不由得蹙眉,下意识又喝了口酒,恼意微微浮现在她那年轻的脸庞上。
  ◆  ◇  ◆  ◇  ◆
  「瞧见了没?那个看起来约三十多岁的盲眼男人,就是应康城今年崛起的富商阮老爷,你们多巴结巴结他,是会有好处的!」
  洞庭园里,处处可见富商,她盯着阮卧秋一会儿,再随意扫过他身边的诸位老爷。她常扮男装陪在他身边,自然对他交友挺熟悉的。他们在凉亭内说话,陈恩摆了张什么纸上去,应该是新桥的设计图。不远处有观戏台,戏子已在准备,某位老爷妻妾共四名正在凉亭下方的花园用点心,其余的女子全是丫鬟,在园内来来去去的,没有二郎提的女子啊,果然是谣言……二郎这混蛋,回头非好好欺他不可!
  慢吞吞地走向凉亭,注意到还有好几名姿色不错的白衣青年,怎么头发有点眼熟呢……
  「老爷猜得没错,只要跟阮老爷约早上,多半他不会出现,趁此时献男色最妥当。」男人低语。
  「谁?」她好奇问。
  「你管这么多做啥?」那人挥手:「待会一谈完,你就可以去巴结阮老爷了,记得,多说你的画有多好,让他心生怜惜哪!」
  怜惜?她眨眨眼,问道:「那阮老爷看起来不像是会怜惜女人的男人啊。」
  「他是不会怜惜女人,不过怜惜男人他就有一手了……我跟你提这么多做什么?真是!」那人匆匆地离去,显然还要去忙其它的事情。
  「原来你只怜惜男人啊……」难怪没见过他怜惜她。她半眯着眼,看他跟诸位富商谈得正兴起,她又饮了口酒,瞧见自己同车的青年正跟其他白衣青年交谈。
  「你,就是你!」钱老爷的妻妾向她招手。
  她慢慢走过去,笑道:「夫人们有事?」
  「你这小娃儿真是俊俏,连声音也好听得紧,也是老爷找来服侍阮老爷的人吗?」妻妾们掩嘴吃吃笑道。平日鲜少抬头正视阮卧秋,连带不识女扮男装的她。
  「服侍?」这两个字用得真是意外敏感啊。她摸摸唇,想起昨晚,很随意地笑道:「夫人们要这么形容,也是可以。」
  「老爷说过,找来的人必定多少懂画。你会画画吗?」
  「略懂一、二。」
  「那正好,老爷要谈完正事还得等着会儿,你就画张图儿给咱们瞧瞧。」不等她答允,招来丫鬟撤去点心,换上笔砚。
  敢情她变成贵妇闲来无聊打发的对象了?她回头看了眼自家相公,而后耸肩笑道:「既然承蒙夫人们赏识,那在下就献丑了。」放下酒壶跟颜料,她看了看园内美景,随即提笔蘸墨,随兴画了下去。
  「你说这小哥跟阮老爷身边的男宠可有得比吗?」
  「阮老爷双眼半盲,看不见这小哥的俊俏,只怕要凭运气了。」
  简直若无旁人地聊起来了。她摸了摸鼻子,边画边听她们交头接耳。
  「上回我听老爷说,他亲眼瞧见阮老爷抱住那男宠呢。」
  笔下一顿,不小心多勾了一笔。
  「还不止如此呢,听说上回还有人瞧见那男宠肆无忌惮,光天化日地强吻阮老爷,偏阮老爷连半推半就都没有呢。」
  一人谣言可以当假,两人谣言继续视若无睹,但三人成虎?真有此事么?她很想一笑置之,也知他绝非多情之人,若真有此事,必有理由,他没有说出口,多半是不放在心上。若真有此事啊……
  心里隐隐不快,那该是她独享的唇,竟遭人侵犯,他也不推拒,是认为无所谓,还是知她占有欲极强,所以不敢告知?
  「小哥,你的墨弄得整张都是,到底会不会画啊?」
  她回神,瞧见纸上的美景全被墨汁滴得到处都是,她哎了一声,笑道:「夫人且慢恼火,在下瞧天气阴冷,多半是要下雨了。」勾勒湖上涟漪,仿佛细雨纷纷。
  不由自主地又喝了口酒,阵阵凉风吹来,将她身上浓浓的酒气吹散。
  忽然身后亭内一阵静默,陈恩快速奔出凉亭,难以置信瞪着她,然后道:
  「杜画师,方才爷儿说,怎么好像有股熟悉的酒味?要我来瞧瞧。」
  「啊,陈恩,你想告密吗?」她笑。
  「告密不敢,不过杜画师也没法隐瞒,爷儿的鼻子灵得不可思议。」尤其是一遇她,仿佛比明眼人还可怕。
  「那,他谈完了吗?」听陈恩应了声,她慢步走进凉亭,拱礼笑道:「杜某不请自来,请诸位老爷见谅了。阮爷,我买完颜料,闲来无事就过来等你,你不介意吧?」
  阮卧秋深锁眉头,一脸发臭。「你过来点。」
  她暗自扮了个鬼脸,走上前,还来不及跟他保持距离,就见他手一伸,紧紧抓住她的手臂。「你身上好浓的酒气!」
  「路过酒楼,一时口渴罢了。」她笑道。
  五指使力,深烙在她容易瘀青的肤上。
  她暗暗吃痛,心里也有点不高兴,仍笑:「阮爷,我又说错了什么?」
  阮卧秋抿着嘴一会儿,对着其他富商的方向道:「钱老爷,既然时间差不多了,咱们看完戏再聊。」
  钱老爷极为识事务,偷觑了她一眼,忙道:「阮爷,咱们先过去了。」急忙跟着其他老爷起身离席,顺便暗暗挥手,让那些等在外头的白衣青年先行离去。没关系,错过这次,还有下回。
  「陈恩,你先离开。」等听到脚步声走到亭外后,才眯眼瞪往她的方向,「三衡,昨天你心里就有事,到底是什么事?」
  「昨天啊……也不知道你是怎么了,被你折腾到头昏脑胀,现下我还发苦疼呢。」她笑道。
  他闻言,发臭的脸庞透着淡红,不允许她转开话题。「你忘了承诺过我的事吗?我看不见你的表情,只能听你的声音分辨你的情绪,你要瞒我是轻而易举!」
  她沉默了会儿,道:「阮爷,你真想知道?」
  「若是你的私事,你要不说,我也拿你没可奈何,若与我有关,就一定得让我知道!」
  她叹了口气,道:「好吧,我就实话实说了。」
  突然之间,她的声音断了,他正觉讶异的同时,她大胆地跨坐在自己的腿上,捧住他的脸,俯头就是一阵发狠的深吻,完全不理远处众人的抽气声。
  他才有回应,她便抽离,舔了舔拥有他气味并且疼痛的唇瓣,哼笑:「阮爷,二郎说外头在谣传你另有女人了。」
  「另有女人了?」
  「嗯哼,不是逢场作戏,是心爱女子,在大庭广众下拉拉扯扯,暧昧不清!」
  他皱眉,骂道:「你以为我——」
  「你若爱上其他女子,是绝不会再索求我的身子,你这性子我自认还摸得有点透彻。」她笑。
  「那你心底到底有什么事?」
  她又摸了摸沾满他气息的唇,若无其事地笑道:
  「阮爷,你还记不记得咱俩成亲之前,我曾说过,我若喜欢一个人,必想得到他的全部?」
  他应了一声,十分专注,像决心要找出她闷在心里的事。
  「我也说过,我若爱上一个男子,绝不轻言松手,就算他日心爱的男人不幸走了,我也非要让你等等我一块走,让你看清我的长相,我才快活又甘心。」
  他闻言,声音放柔:「我记得。」
  「唉,从昨晚我就在想,感情淡一点也许是好事,能淡如水更好……就不必烦东烦西了。」
  他闻言,有点不快:「依你这种性子,要改是很难了!」
  「是啊。」她也很爽快地笑道,然后叹息:「明知二郎说的不过是谣言,明知你一向不怎么重情爱,要再分心给另一个女人是绝不可能的,我还是学不来洒脱,没法放任自己像平常一般的过日子,光想象哪日你我中间多了一个人躺着,想在你怀里入睡那可是困难重重了……」
  「床够小了!哪还能躺人?你要挤下我吗?」他没好气道。
  哧地一声,她笑出声。「阮爷,我可是认真的呢。」
  「难道我就不认真吗?」紧紧扣住她的手。他又恼又火:「有你一个就够了,再多我也吃不消!」
  「是是是。」她连声笑着:「光我一个你就应付不来,何况要你左拥右抱呢?」眼角瞥到戏台前老爷们正密切注视这里,像要看好戏似的。
  她暗暗扮个鬼脸,就是故意在他们面前跨坐他身上的。
  「你昨晚就分神这事,没别的了?」他未觉她的宣示主权。
  「是啊,阮爷,只要你问,我一定不瞒你。」
  他沉默了会儿,像终于松了口气,道:「你扶我过去,我跟钱老爷说一声,让他们先看戏,我送你回府,再回头谈事。」
  她笑:「那倒不必,我可以等你……」
  他瞪往她的方向。「你当我听戏很容易么?」
  哎啊,又要火起来了。当真是一天不火一下就不是阮卧秋了。她确定诸位老爷看得很清楚了,才暧昧万分地从他身上起来,顺道扶他起来。
  他缓了缓口气,又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晌午了呢。」
  「那正好,回府途中,可以停一会儿,就到饭铺子吃顿饭再回去。」
  她眨了眨眼,然后笑了。他啊他,知她心情不好会喝酒,吃到好米饭就乐得要命,从不明说却惦在心里,他这可是很吃亏的,还好遇上她,她对他,真是……怜惜得要命、爱得要命,也贪得要命啊。
  「阮爷,虽然如此,我还是很想说……钱老爷找了几名清秀青年来陪你呢。」
  「什么?」他要男人做什么?
  「嗯哼,因为大街小巷都流传你跟个男人打得火热嘛。」她有点酸。
  「胡说八道!」他怒斥。哪个混蛋坏他名声?她这女人,连这也信?
  「阮爷,胡说八道的又不是我。每个人都绘声绘影的,说你在大街上被个男人强吻,你不但不抗拒,反而任他吻个过瘾呢。」
  他闻言皱眉,不答反问:「你说,钱老爷让几名青年进园来,是什么长相?」
  她看他一眼,笑道:
  「你要从中挑一个吗?」见他狠狠一瞪,她扮了个鬼脸,不再闹他,打量起那些雇来的白衣青年,形容道:「嗯,个个细皮嫩肉的,一身白衣,看起来挺斯文的,身上还有脂粉味儿,头戴方巾,方巾之下的头发又黑又亮,发尾各式各样的颜色……」太眼熟了,眼熟到她开始心发虚了。
  阮卧秋默默盯着她的方向,平静说道:
  「那不就是你吗?」又补,「之前毫无顾忌在大街上吻我的,也是你啊。你要我推拒你吗?还是你认为我会任由一个男人恣意亲吻?」每说一个「你」字,就加重一次语气。
  「呃……」搞了半天,原来是她毁他名声啊!
  「哈哈哈。」她干笑:「阮爷,我好饿哪,咱们快去吃饭吧。」
  ◆  ◇  ◆  ◇  ◆
  冷冷地——
  到处都是冷啊!
  天气冷,屋外冷,呵出的气也冷,少爷的脸更冷。
  「少爷,真的不干我的事啊,没跟杜画师说清楚你另有所爱不是女而是男,这点是我的错,至于其它全是你的错……」
  「你有胆子再说一次!」阮卧秋眯眼。
  「少爷,是你要我说的啊……」凤二郎很委屈道:「我也不过是把外头的谣言照本宣科地转告杜画师而已,你喜欢男人也不是错事……」
  「胡闹!外头的谣言你也信?我看起来像是喜欢男人吗?」阮卧秋又气又怒。
  「少爷,您看起来的确有点像……你别气别气,我是说,这几年我老觉得你对杜画师的感情没那么深厚,至少你一生的重心绝不会在杜画师身上,上回吃饭时我实在忍不住好奇,偷偷问她不怕少爷这么冷落她吗?」
  「我冷落她吗?」他原要骂人,忍了忍,终于忍不住问道:「她怎么说?」语气之中有抹专注。
  「她只笑着,说少爷你一向就是这种人,年轻时是这样,老了也差不多是这样了,要是太冷落她,她自己找乐子就是。少爷,其实当年你是很被动的吧?」立刻射来两道怒火,有时真怀疑少爷的眼根本没瞎啊!
  「以后若是再听信谣言,就不要怪我罚你了!」他怒道,转身走进秋楼。
  应康城的秋楼完全仿建老宅,甚至不必摸索,就能精准无误地走到床边。轻微的呼吸让他知道她已睡沉。
  难得现在不过二更天,她已熟睡。也是,一早天未亮就起床,难怪累坏。他小心翼翼上床,摸到棉被拉过一半,在不惊动她的情况下将她搂进怀里。
  她对他一向主动又热情,而他也早已习惯,昨晚那般心不在焉几乎不曾发生过……五指慢慢地移到那头又细又软的美发,想象她连睡着也含着笑,恼怒的脸庞不禁软化。这个女人行事大多自顾自己,若是哪日她心不在他时,也不会刻意掩藏,所以昨晚他才有些心慌,刻意占有了她的身子,要她全心全意都在他身上啊……
  「阮爷?」她迷迷糊糊地掀了眼皮,直觉抹笑:「我又主动投进你的怀里睡了吗?」语气之中带着浓浓倦意。
  他含糊应了声。
  借着月光,她困盹的眸瞧见他硬到快跟石头媲美的臭脸,失笑:
  「阮爷,你可以放心,好一阵子我都不会强迫你行房,你可以睡了。」
  他眉头皱起,心头又有点恼了,问道:
  「为什么?」
  「啊……」被周公招了一半的神智还在飘浮着,她只答道:「我学你修身养性,多注意点精神层面,以免你还不到四十,就被我的主动吓得失去感觉,那我罪过可大了。」她连连打了呵欠,埋进他的胸前,闻到他的气息便安心入睡了。
  这女人说话老是轻浮,没个正经!只怕她到老,也不会有一句正经的好话来!
  到老啊……他抿了抿唇,浮起若有似无的笑来,确定她睡得极熟,才轻轻搂紧她的身子,慢慢顺着她的衣袖滑下,十指交缠。
  沉沉的夜,轻微的呼吸交错,跟良久之后的低语:「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还有,混帐,谁告诉你我是被迫的?」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5楼 发表于: 2007-07-06
番外篇之二

 

  ——爱火,很辛苦很辛苦的在烧……
  (作者小声说:真的有点辛苦……)
  洞房前一天──
  「杜画师,咳咳,咳咳……」凤春不住咳声。
  从书里抬起脸,杜三衡笑道:「凤娘,你受风寒了吗?」
  「没没,」头一遭没有经过她的允许,凤春迫不及待地走进来,同时关起门,确定无人偷看。「杜画师,你……你……你要不要……要不要……」
  杜三衡等了半晌,听她老在『要不要』上头打转,她笑道:「要不要成亲吗?那是一定要的,凤娘,你可不会突然逼走我吧?」等了一年啊,日思夜想他的身子……不不,应该说贪恋他的全部,偏他固执,最多她赖皮时,赏她几口『饭』吃而已。现在终于有一生一世独占他全部的机会,怎能放过?
  「要成亲自然是一定要的!」凤春忍住羞耻心,终于问出口:「杜画师,你需要帮忙吗?」
  「帮忙?」
  「你的洞房需要我帮忙吗?」说完时已是满脸红晕。
  杜三衡眼珠子微微看向床,再拉回来时,讶异问:「凤娘,你要怎么帮我?洞房夜帮我绑住阮爷吗?」好让她为所欲为吗?
  「当、当然不是!」凤春当她是认真的,连忙道:「打从婚事筹备以来,我思前想后,少爷双眼失明,在洞房上、洞房上可能稍微、稍微……」
  杜三衡闻言,嗤的笑了出来。「凤春,你我都是女子,说起话来不必太含蓄,反正也没其他人听见。」她摸了摸鼻,摊开方才正在看的书,很坦率地说:「我已经很努力在修补我该明白的事了。」
  凤春上前一看,看见那摊开的部份正是火辣入骨的文字,她双颊通红,不敢相信她少爷心爱的女人正在看淫书,再一抬头,又见杜三衡抱了很多画轴过来。
  一一摊开,她连连惊呼。
  「我扮男装去买的。凤春,我一人看也挺无聊的,就算不懂也没法问人,你要不要跟我一块研究?」
  「这、这……」连忙拉开视线。「那、那是裸着身的男女啊……」
  「反正就当是图里的男女都已经成亲,那行房是理所当然的吧,」她笑道:「我已经尽力啦,总不能洞房花烛夜,我摊在床上任阮爷摸索个彻底,他眼睛不便,我怕到天亮二人精疲力尽很辛苦的。」
  这话一点也不含蓄,凤春红着脸,一一瞄过那些画,低声:「若是让少爷知道你在看这些东西,必定暴怒不已。」说不得婚事取消了呢。
  「我只是想帮点忙嘛。」
  只是帮点忙吗?看她兴致勃勃的,一点也不像是含羞带怯的新娘啊。又偷瞄一眼那些画轴,低声道:「少爷不会轻易……轻易屈服的。」
  「也是。」杜三衡打趣:「说不定我得打晕他才成。」船到桥头自然直,她倒是不怎么紧张,只是阮卧秋性子较为硬直,纵使他的双眼让他行房不易,也绝不会摊在床上任她为所欲为的,真可惜哪──一想就很心痒啊。
  「那个……也不是没有办法。」凤春早就备好,从腰间掏出好几种颜色的小包。「杜画师,等喝交杯酒时,你选包药混进去,那洞房……说不得会很顺利的,只是要仰赖你多主动些。」
  原本带着笑,见一包接着一包的药包摆在桌上,杜三衡难得瞠目了。过了一会儿,她才找着声音,哑声问:「凤娘,这是什么?」
  「自然是能让少爷……快活的药,你瞧,这包吃了四肢无力,可是你对他行周公之礼,他绝对会有反应,这包比较激烈些,除非少爷,唔,对你的身子完全没有兴趣,否则千万别用……」
  她微张着嘴,慢慢移到凤春通红的脸上。「凤娘,你……真是用心良苦啊。」
  「我、我……」她是怕少爷后继无人啊。杜画师虽是性子外放,与少爷一点也不搭,可是既然成亲,总是要圆房的。她不会不明白她家少爷的性子,她家少爷就算没失明,有女子投怀送抱他也不会有任何反应,她才有点害怕啊。
  也正因杜三衡性子随意,她才敢大胆建议。
  「凤春,你这药打哪来的?」
  「我跟府里老仆拿的,这是他们老家的家传密方,代代成亲都靠它圆房,挺有效的呢。」
  代代都得用到这种药……杜三衡哦了长长一声,看她一眼,随即勾住她的肩,很亲热的笑道:「凤娘,我想建议你一件事。」
  「啊?」
  「记得,千万别让那位老仆跟你家小二有任何接触的机会,还有你一定要切记,以后别乱碰二郎给你的任何食物或水。」
  「杜画师,你在说笑吗?」凤春失笑。
  「我是怕无辜的小羊莫名其妙被吃掉。」她咕哝。
  「不过二郎也要二十了。他迟早也会成亲,但若成亲前敢用这种药对其他姑娘不规矩,我一定阉了他!」刹那间,凤春向来轻柔的甜脸,化为面目狰狞的夜叉。
  杜三衡一时之间傻了眼。果然阮府内的秘密还没有结束啊,从来不知凤春竟有这一面。难怪二郎老只敢暗恋却不敢明说。
  她的视线移向桌上的药包,摸了摸唇。自有婚约以后,他的限度稍微宽了点,可以与她纵夜在屋外长椅或凉亭内谈心,却很少主动吻她或者眼内流露对她的渴望。她绝对相信他对她是有情意的,只是,有没有情欲就很难说了,就算有,也只怕不多吧……
  有点想苦笑啊,她是认了命,谁教她恋上这种男人呢?只是……偶尔也很想对他胡作非为一番……她暗自双手合十,暗道:可别怪我啊可别怪我啊……
  ◆  ◇  ◆  ◇  ◆
  洞房花烛夜──
  「糟,中招!」四肢无力倒卧床榻。
  「怎么了?」
  「阮爷……方才你拿错交杯酒了……」她很委屈地叹息。
  「哪杯酒不都一样?」
  「诶……」
  「你是怎么啦?不舒服么?」
  「我……没了力气……」身子微微发热起来。凤春那包代代都有效的药果然很有效。头有点晕,当他摸索她的脸,俯头吻下来时,竟然能感觉他唇舌之间的激情。激情?那个臭脾气的阮爷?完了,她开始幻想了……
  「阮爷,我有点热……」今晚洞房花烛夜肯定不好玩了。多半是她虚软无力,自行焚烧,他为难一阵便各自作罢,干脆骗他她受了风寒,改日再来好了。
  正要开口,他却灭了床几上的烛火。四周陷进一片黑暗里,连她藏在床下的画轴都无用武之地了。
  她闭上眼,叹气:「阮爷,我……耶……等等……阮爷……」连连咬唇轻喘,身子不由自主涌上了热气,连带着脑子也被熏热了。这人是真瞎还是骗她啊?这么……这么令人意乱情迷……让她白担心了一阵。
  「难得你这么被动,三衡,我原以为你会比我还主动。现在,你真像是无助的小羊。」黑暗中传来他难得低柔的轻笑,对她没有意外之举感到有点吃惊。
  无助的小羊吗?四肢无力,只能任他为所欲为,她笑叹了口气:
  「阮爷,请你尽量下手吧,不过可别太用力,我容易淤青的,也请别弄痛我,我很怕疼的。」打死也不敢说她遭了自己的道,就当是她的报应,诶诶。
  唇瓣遭袭,她闭上眼恣意享受气息交缠的快乐,不再言语,任他主导那烧得正旺的爱火……他爱烧到哪儿,她也只有任他烧的份儿啊……
  新房之内情意绵绵……春意也绵绵……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4楼 发表于: 2007-07-06
番外篇之一

 

  ——不知不觉,情苗躲在背后偷偷滋长……
  永昌城阮府——
  午后秋意浓,窗外已有细雨叮咚声。
  「人之初,性本善,习相近……」
  「谁教你念《三字经》的?」坐在窗边的男人不悦道。
  「咦,少爷,我念的是《三字经》吗?」凤二郎一回神,惊觉自己竟然抽了本《三字经》,简直太污辱少爷了。就算少爷瞎了,也能倒背如流啊!
  「你心不甘情不愿?」
  「怎会?」一见少爷要发脾气。凤二郎跳起来连忙解释:「我心甘情愿得紧!少爷,方才我是一时散神,想起凤春今儿个受了点风寒,不知道有没有好好照料自己。」回头一定得去看一下才放心。「对了,不如我来念本少爷没看过的好了。」随意抽了本书,没看书名,便开始大声念起:「……乡间遇女,原来是花妖所化,其身柔软似蛇,艳若桃李……」
  哇,这是什么书?愈念愈火热,偷瞄阮卧秋,发现他两眼专注,仿佛很专心地在倾听他念的每句书词。这……虽说,他跟少爷都是男人,但实在很难想象少爷看这种淫书,更难想象他正念这种淫书给少爷听,他跟少爷之间从来没有这类沟通的桥梁啊。
  「少爷,我还要继续念吗?」他吞了吞口水。
  「嗯。」阮卧秋应道。
  他硬着头皮继续念:
  「周秀才嘴里亲热地喊着:阿珠,我的好娘子。心里打定主意,趁着四下无人,干起那苟合之事……周秀才一时欲火焚身,将那花妖幻化人身的阿珠推进树丛,猴急地扒了衣物……」汗珠不停冒出来。他看起来是大剌剌的,可是要他对着一个男人念这种话,心情实在很复杂。再偷瞄一眼少爷,瞧见少爷抹着下唇,好像很走火入魔似的专注。
  算了,豁出去了!
  凤二郎大声念道:
  「这阿珠嘴里说道:我的好哥哥,你且慢脱衣……」呜,他现在只想去探望凤春,跟凤春报告少爷这从不为人知的一面啊!
  不不,以后念书之职就交给他了。凤春还是个没有出嫁的大闺女,就算少爷不把她当成女的,他也绝不肯让凤春来念这种淫书!
  他嘴里念着念着,忽然之间,瞄到少爷动了动,往他这里看来——
  身后,轻浮的笑声出现:
  「哎,今天怎么下起雨来了?阮爷,你看起来真精神……二郎,你也在啊。」
  原来不是往他这里看来,是往他后面的门看去。
  不禁暗赞少爷耳力绝佳,竟然比他还厉害。
  「杜画师,这时候你不都在府里走来走去吗?」
  「是啊,我走着走着下了雨,想躲雨,就瞧见秋楼在前头,来借把伞。」
  「伞……好啊,我去拿!」
  杜三衡笑着拂去身上的雨珠,瞧见阮卧秋侧耳细听,她走上前,明知他看不见,仍向他拱礼。
  「前晚,真是谢谢阮爷了。要不是你陪我过夜,我可吓都吓死了。」她笑道。
  「小事一桩。」他淡淡道。
  「对你是小事,对杜某可是件大事呢。」
  「这世上没有鬼,一定是你胡思乱想,不都找出陈恩那孩子在装神弄鬼了吗?」他强调。
  杜三衡微微笑着,好奇地往桌上看去,微微脱口叫了声:
  「《花妖传》?」
  「怎么?」
  她的脸色有点古怪,碰了一下书,然后又收手。
  「杜画师,伞来啦!」凤二郎拿着把伞进屋。
  「等等,等等,别碰我。」
  「干嘛啊?我又不是妖怪,你怕什么?」
  阮卧秋闻言,不知道这两人间发生了什么事,但听她声音古怪,不由得起身。
  「二郎,杜画师是女子,你休得无礼!」他不悦道。
  杜三衡往后一退,正撞到他,她连忙又避开。
  阮卧秋蹙眉。「杜画师,你怎么搞的?」避他如蛇蝎似的,有这必要吗?前晚还怕得直拉住他,心里莫名的不是滋味。
  「没没没,我没事。」她连忙退到门口,很委婉地试探问:「二郎,你每天都念书给阮爷听?」
  凤二郎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点头:「是啊,下午杜画师不画画,由我或凤春念书给少爷听。」不过以后都由他来念。
  「……方才,你念这本书给阮爷听的?」
  「这本书怎么了?」阮卧秋问。他方才根本没有细听,一听她如此说道,书中必有问题!
  「这本书……啊!」凤二郎想起书中内容,立刻满脸通红,立刻合上,叫道:「少爷要听,我自然一定得念啊,不干我事不干我事!」他还很纯洁,愿意最纯洁的身子献给凤春啊。
  她瞧着一头雾水的阮卧秋,讶道:
  「原来阮爷喜欢读这种书,那杜某不打扰了不打扰了……」很好心地帮忙合上门,还能听见凤二郎大声抗议:「杜画师,不干我的事,不要告诉凤春,是少爷要听,他听得很入迷啊——」
  「到底是什么书?吓得她夺门而出?这书能吃人吗?」屋内,阮卧秋骂道。
  「少爷,你别装傻啊,方才我念得很清楚,你听得很专心啊!」
  「方才我在想事,你在扯些什么?到底是什么书?」
  显然凤二郎知道再不明说,一定会被阮卧秋的脾气折磨到死去活来,一时之间只听到他哭丧的声音:
  「是《花妖传》啊。少爷,明明我看你听得入迷,我念道周秀才跟阿珠嘴碰嘴时,你还摸着自己的嘴唇,我差点以为你、你……」接下来的话时打死也不能说的了。
  「我摸我的唇,跟你嘴里说什么周秀才有什么关系?」那语气火大得紧。「哪来的《花妖传》?有这本书吗?」
  「有有有,少爷,你可别全部赃了我啊!明明方才我是在这儿拿的,你也知道我不爱读书,还是为了少爷你去学识字的,我怎么会无聊地看起淫书来?」
  「淫书?」
  「少爷,别装了啊!《花妖传》是这几年出的,八成你是找凤春去买,她好歹也是个姑娘家,不如下回你找我去买吧!我保证买得火辣辣——」
  「住嘴!我房里哪来的淫书!」
  「少爷,现下屋内只有我俩,杜画师走了,我再继续念给你听吧。幸好,你不怎么喜欢杜画师,就算做了令她讨厌的事,你也不用太在意!」
  「二郎,你的话过多了!把这本书给我烧了!」
  门外,杜三衡扮了个鬼脸。他火气这么大,可不能冲进去坦承说那本书是她闲极无聊看的,前晚陈恩扮鬼吓她,她就是胡乱抓了这本书防身,一路逃到他这里,结果忘了带走,让凤春当是他的书收起。
  愈想愈好笑,从屋檐下走出淋雨。还好雨小了,不然可真是淋个落汤鸡了。
  走了几头,回头看见那窗口半掩着,露出他又恼又怒的模样。
  这人啊……不知为何,瞧见他就有点想笑,心头不由得快活起来,尤其见他这么容易火大,她更乐不可支,巴不得改天再暗渡陈仓运几本淫书当是他的。哎啊,这可不行哪。
  忽地,他转过身,面对半掩的窗子,她楞了下,退了一步。
  他似乎察觉窗外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方向。
  她心里吓了一跳,老觉得他实在不像瞎子。
  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唇,想起二郎方才提到他也在摸着唇。
  刹那间他的气息涌了上来,让她跟着摸起自己的唇瓣。唉……再想下去,真会想入非非了。她扮了个鬼脸,又依依不舍看他一眼,才反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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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3楼 发表于: 2007-07-06
后记

 

  后记藏在正文与番外篇之间,是我的最爱。通常这表示习惯先阅读头序跟后记的读者,在一开始翻头尾时会不小心错过。
  因此想了半天,部分应该是序的部分,挪移到这里来,看完故事的正好接下。
  我对官员的感觉一部分在《探花郎》里说了,清官不见得是好官,好官通常难以持久。官场黑暗,绝非正直之人能久待,一个作者的个性通常会曝光在小说处处可见的蛛丝马迹,却不见得会在男女主角上流露,我承认我对官并没有好感,但因为藏污纳垢,所以才喜欢去挖掘。《及时行乐》里,就是最典型的例子。一个以保护他人为优先考量的官,通常是没有什么要下场,即使再正直,也抵不过三二流言句,所以,阮卧秋因瞎而辞官,对他来说也许是福气,逐渐了解权势的重要,明白世上有些事绝不是固执己见就一定会有良报,所以我让他从商了,从中学习名利的重要与圆滑,而仍保有骨子里的浩然正气(朝史不过三行,留传后世的记载却远远超过朝史,这是我决心不让他恢复视力的补偿)。
  故事的尾声,不知道有没有人猜到还有续集?好吧,就算没猜到,看到作者自行招供,也就知道啦。
  续集故事的主角并非阮卧秋跟杜三衡,《及时行乐》只能算是前奏曲。接下来的是二官一商中的另一官(要说买来的官位也可,在主角设定上我很喜欢走「旁门左道」,起由就下次再聊吧),不过买官不是下一本,至于何时写,呃……请让我们继续聊本书后记真正的主题——番外篇吧。
  故事已完,却还没有打上「全书完」,通常只表示后面还有番外篇。
  继某回提过要戒掉番外篇,而在《及时行乐》中又很不该地冒出来,我承认我是在自打嘴巴(泣)。
  这是有理由的,真的有理由的……原本我只想跳个几本再偶一为之的。
  理由如下:
  话说,出版社邀写诗文选(原名十二诗文选,有兴趣的可以去查查为什么叫十二),当时我一时不察,在电话中弄错意思,以为任何形式的文体都可以,那OK,立刻就写了一页多小番外配合六月的花选送交出去……
  驳回。
  搞了半天,是「诗文选」,不拘任何形式,可是请勿交「故事」,当场,我喷了一口血。那我的番外篇怎么办……><……那,就押着这小番外篇上《及时行乐》好了,当初心里是这么精打细算的,并且一不做二不休,再补上另一篇番外篇,互相呼应好了……
  结果,一个不小心又多写了番外第二,与「意外之章」……><「意外之章」,足足有一章,我并不想当它是番外篇,只当它是杜三衡婚后的故事(啊啊,我爱上了婚后的故事^O^)。
  一定有人想知道,误把「诗文选」当故事写的番外篇是哪篇……
  从头到尾,它还收在计算机里。
  没放。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去补写其它的番外篇呢?一直到交稿了,我还是找不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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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2楼 发表于: 2007-07-06
尾声

 

  「冬故小姐要见我?啊啊,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是阮爷的妹子嘛。」放下画笔,跟着丫鬟走出画室。
  自进永昌城阮府之后,只听其名不曾见其人,后迁居应康城,第一批先出发的就是阮冬故一行。她跟阮卧秋垫后,路上为了同坐马车,还得念一些账本的数字给他听;他看不见,只能凭记忆,所以她必须反反复复念着,到最后她终于无趣到打起瞌睡,等醒来后,发现自己正睡倒在他腿上,正在接手念账本的陈恩以极耻笑的眼光睨着她。
  真是丢人现眼啊!
  他双眼不便,较之常人要付出更多心血在商业的领域之中,纵使有凤春辅佐,她对他却无任何的帮助。
  哎哎,想来就是窝囊。那可不行,从今晚开始也要让凤春教教她了。
  跟着这个自称是阮冬故的丫头一进冬楼,就见院子里几名年轻的长工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她。
  「杜画师不必大惊小怪。他们自幼服侍我家小姐,几乎不曾与少爷打过照面,所以你没见过是理所当然的。」
  「不,我只是觉得他们的发色好眼熟啊……」她喃喃,跟着走进冬楼。
  一进去就见曳地的帘子,帘后隐约有个人影。
  「我家小姐受了风寒,不易吹风,请杜画师见谅。」
  杜三衡摊了摊手,无所谓地笑道:
  「阮小姐找杜某有什么事吗?要杜某为小姐作画吗?」
  「那倒不必,我跟杜画师一样,都不想留画后世。冬故请杜画师来,只是想看看让我兄长倾心的姑娘而已。」
  「那么冬故小姐……」
  「请叫我妹子就好了。」
  杜三衡眨了眨眼,知她这句妹子暗示认同了她。她笑道:「妹子,我以为你要说,你以为阮爷倾心之人,该是个与世无争的大家闺秀才好呢。」
  帘后有成串的笑声。「杜画师,我兄长若与你说的闺秀成亲,那多半是会相敬如宾,平淡无波地过了一辈子,绝不会像现在被杜画师气得脸色铁青,偏偏又心系于你。」顿了下,声音略嫌正经:「杜画师,此次请你前来,一来是想跟你说说话,二来是想看看让我兄长改变的女子,三来是这几年来一直有个问题盘旋在冬故心里,始终找不出个解答,想请问杜画师有什么好法子呢。」那语气好生的烦恼。
  原来真正找她的原因,是为了要问她事情啊……杜三衡面不改色,笑道:
  「妹子请说。」
  帘子后面沉默了会儿,才问:
  「杜画师,倘若世上有个人极力考取功名,可惜科举中的八股文,就是不擅长,你要说没有天资也罢,可那人一生志愿为官,你说该如何是好呢?」
  「那简单,买官啊!」她嘴快,笑道。笑了两声之后,忽地住口不语,瞪着帘后的人影。
  二官一商,二官一商……难道……不会吧?她是不是不小心推动了什么风水师的预言?
  ◆  ◇  ◆  ◇  ◆
  良久之后,她苦着脸,慢吞吞地走回画室,半路听见有人喊道:
  「杜画师!」
  她抬头一看,楞了下。好眼熟的发色啊……
  「二郎,你去画室动我颜料了?」
  「没有啊,杜画师,你瞧,这是现今京师最新流行的。」凤二郎用力甩动他那一头束起的头发。
  「京师流行?」她瞪着那发尾七彩的颜色。难怪方才在冬楼看见那几名年轻的长工,发尾全挺眼熟的,原来阮府里大家都在跟随京师流行啊。
  京师有这种流行吗?
  「正是!」凤二郎贼兮兮地说:「这是京师最新的流行,才刚传进城内。这种新颜色是勇气的象征,据说刚传进城时,有个青年就是染着这种颜色,结果一举打倒欺人太甚的高官呢!很灵吧!」
  她瞪着他,一阵沉默后才问:「二郎……你要勇气做什么?」
  他闻言满面通红,咕哝:「我再不说去,我怕她年纪大了,不肯接受我……」
  她连眼皮也没眨一下,笑道:「二郎,原来你是要鼓起勇气去跟你喜欢的女子求爱啊。」
  二郎搔了搔头,低喃:「虽然她喜欢少爷,可我也有喜欢她的权利吧?」
  搞了半天,他还真当凤春对阮爷是男女之爱吗?这小子也太鲁钝了点吧。
  「好,为了表示我支持你,虽然你一直没赢过我,可我答允你,帮凤春画一幅肖像,让你拿去送她。」
  凤二郎大喜,叫道:「果然有用啊!我才染上这头发,杜画师你就先给我个喜兆,她那里一定没问题的!」
  想要勾她的肩亲热,她不着痕迹的弹开,退开一步,笑道:
  「二郎,既然你要去就快点,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她嘴里配合道,很不想戳破他的梦想。
  凤二郎心里兴奋不已,纵然紧张得要命,也不禁拔腿就往凤春那儿跑。
  杜三衡见状扮了个鬼脸,拉过自己的发尾,好笑道:「勇气的象征?京师的流行?打哪来的说辞?」
  「杜画师?」
  她一回头,瞧见阮卧秋站在凉亭之内,像是听见方才她的一举一动。她双眼微亮,笑着走过去。
  「阮爷,我怎么没发现你在这儿呢?」眼角看了陈恩一眼,他正瞪着自己,她暗暗拉过阮卧秋的手,故意宣示主权。
  真怕这小孩从报恩的心态不小心迷恋上他啊。
  「方才我听陈恩说,早上你跟令尊出门一趟?」
  「是啊。」她微微笑着:「我爹说他不想教我了。他要跟我打个赌。」
  「又是赌?」
  「阮爷,我不得不赌啊,我跟我爹约定每三年比一次画,他画他的油画,我画我的民间画法,直到他觉得远远胜过我才停止。」从腰间掏出一枚印章,塞到他的手里。「阮爷,你发觉这印章有何不同吗?」
  他皱眉:「这印章只有一半?」
  「是啊,从此我只拥有这一半,另一半放在我爹那儿。阮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跟我比个高低,看看是他画得好还是我好,终究,他骨子里的画师身份仍然占了上风。」紧紧握他的手,手心微冷。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阮爷,你说,我能留下他吗?」
  阮卧秋毫不考虑地说:「你若想干什么,还有谁能抢得过你?」
  她闻言,还是盯着他,然后笑了出来。「阮爷,你这话说得真不情愿,就算是安慰,也不要臭着脸说啊。」果然一听他开金口,心里就安定不少。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已依赖他甚多,这也不知是不是件好事。
  她不知她爹是哪来的想法以为她能与他相提并论,但她也知道若有一天,她爹不当她是对手了,就会绝情撒手而去,这一去,会发生什么事,她连想也不敢想的。
  现在,只能庆幸她爹骨子里还是摆脱不了天生的画骨。不像她,只要保全她心爱的人,保住她的快乐,就算要抛弃画画,她也无所谓。
  「谁臭着脸了?」他没好气道。
  「是是是,就算阮爷你的脸发臭,在我眼里也是天下间最好看的男子。」她笑道:「阮爷,以后每隔三年,可要借你的墙一用了。」
  在墙上画画吗?「你要用就用吧。」停顿了一会,俊脸撇开,又道:「这也算是你的家了。」
  她闻言,眨了眨眼,瞧见陈恩很不以为然地转过脸。她心头大乐,要阮卧秋说出甜言蜜语来,那真是得等老天掉下石头再说,这种暗示性的话,她已经够心花怒放了。
  「阮爷,那你再允我一个要求吧。」
  「要求?」
  「你放心,我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要求你毛手毛脚的。我只是想,二官一商,你已占了一官一商,剩下的那个官,若隔个几年出现了,能不能别理会,咱们改名换姓,逃到内地去好吗?」
  阮卧秋闻言,当她是在说笑话。「杜画师,你真信风水之说?就算风水成真,如今我们已经搬来应康城,哪来的二官一商?」还不知她是个迷信之人呢。
  杜三衡欲言又止,总不能告诉他,他的妹子是个危险人物吧?
  心知不管他今天走上哪条路,哪怕将来有人连累他,她也会心甘情愿地陪他一块生陪他一块死,诶诶,真是认了。
  「你叹什么气?」他皱眉。
  她摸了摸鼻子,见他一脸正经,不禁又生起逗他的念头。「阮爷,好心有好报,虽然你失去了眼,可遇见我,也算老天爷送给你的好报,你可要好好珍惜啊。」她笑嘻嘻地,等着看他臭脸骂人。
  阮卧秋闻言,先是哼了一声,然后轻轻又「嗯」了声。
  没料到他竟会认同她的油嘴滑舌,一时之间杜三衡哑口无言,满面通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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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1楼 发表于: 2007-07-06
第九章

 

  半个月后——
  她咬着画笔,只手拿着另一枝笔涂着朝服,听她爹解释背景焦距透视的理论。
  「衡儿,你真有在听?」
  「有有有,我在听呢。」多年功力已达深厚境界,咬着笔也能说话。
  樊则令盯着她一会儿,目光移到她笔下的颜色,温声道:
  「你又忘了光线的角度吗?没有光是打两侧同时来的。」
  「诶,我忘了忘了。」她笑道,连忙修改。
  「同样的理论换汤不换药,不管你画哪家的建筑物,甚至是皇宫内院,只要你抓住了焦点,要在画中创造另一个世界并非不可能。三衡,你是画师,并非画匠,理应追求进步才是。」偏偏她胸无大志,让他懊恼。
  「爹,是不是画师,我无所谓,快乐就好。」她笑道,东看西看画中肖像,完全不觉束起的长发又不小心沾了好几种颜料。
  樊则令默不作声半晌,才拿过她嘴里的笔,站在她身边帮她修补。
  「衡儿,你是我故友之女,他既有绘画长才,你必定也有,如此轻忽未免太过可惜。」
  「爹,这几个月你在哪儿?」她没答反问,头也没回地闲话家常。
  「我在平县帮一户人家在长墙上画戏曲儿。」
  「戏曲?」她颇感兴趣:「爹,你不说过油彩上墙,没个几年就会剥落吗?」
  「主人要求,我这画师能说什么呢?他要画的戏曲儿叫『青天审案』。」
  「挺好玩的样子。」
  「是啊,我原以为是『包公审案』,没想到那老主人说,他府里有儿子明年就要应试科举,盼他一举高中,成官之后能像几年前的青天老爷,为民喉舌为民申冤。」
  「几年前的青天老爷啊……」她也认识一个,只可惜辞官不做了。
  「那户老爷也忘了青天老爷叫什么,只记得当年在平县闹了好大一桩冤案,全靠那青天老爷拼着眼瞎的可能,赴法场救人。」
  补修的笔停了,她缓缓抬头看他,笑意敛起,哑声问道:
  「爹,他连青天老爷的名字都记不住吗?」
  「是记不住。」樊则令柔声道:「当年他也在法场,以为那小孩死定了,没料想刽子手举刀的那一刻,有个身穿官服的年轻男子策马而来,当时那男子血流满面,眼不能视物,还是有人拉住他的马,他下马二话不说,立刻阻止监斩官,在刽子手下留下那件冤案的最后血脉。为求画作真实,我跟那老爷子一一对照朝中官服,才知道那件官服是都察巡抚穿的。」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低声道:
  「爹,你说过,没有人会记得另一个人的所作所为。」
  「我是这么说过。」他承认。
  「可是,我遇见了一个男人。他一点也不在乎谁会记得他,他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被他救过的小孩从六年前就来等着报恩了,现在你又告诉我,在这世上还有人不曾相识,却在记忆中将他收起。」
  「是啊,连我都吃惊。」来了阮府,才发现阮卧秋曾任都察巡抚,双眼也失了明。「我完成了那图来找你,才发现他的长相与我所画的完全不符。现在也算是补偿了吧。」看着画里的男子,极似阮卧秋。他并未与这人深交,画出的图只具形而未达神韵,但在油画之中已是水准以上。
  她沉默着,修补完最后的工程。外头凤二郎叫道:
  「杜画师,好了吗?那混蛋已在正气厅等着了呢!」
  「好了好了。」她取出印章盖上,拉过画布,将凤二郎唤进来扛画。「爹,你跟我一块上正气厅吧。」
  「我只是个助手而已,何必过去?」
  她跟他走到画室门口,然后转身笑道:
  「难道你不想见见朝中权倾一时的东方非吗?」
  樊则令微微一笑,摇头:
  「我对此人并无兴趣,当年我辞去宫廷画师之名时,他正好受圣上恩宠,打过几次照面而已。」
  她沉默,又道:「爹,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教我的。你教我做人要自私自利,人都得这样才活得下去。可是,我一直在找一个推翻你所有想法的男人,而现在我找到了。我答应他,不对他玩心机、不隐瞒他,即使有些事情明知道不能说,我也不会瞒他。」
  「是吗?」
  她暗暗吸口气,道:「我就是太听话了,所以一直不敢说。现在,我要说破了。爹,我一直想尽办法挽留你,我才不管你心里到底有多爱谁,我只知道你还年轻,不必追寻而去!」
  「衡儿,你跟我很像,你知道吗?」
  「我知道。」
  「有一天,你也会为这个男人走上绝路。」
  她摸摸鼻子,笑道:「爹,我的自私是你教出来的,你也没教过我什么将心比心,你要自尽,我这个当女儿的想尽办法也不允,他日我不想独活时,那也得要看有没有人斗得过我了。这两者可没什么抵触啊。」
  「你这丫头……」
  「何况,爹你还没找到真正适合当你弟子的人,你要下黄泉,你的画技就没人留传啦。」哎啊啊,说出来的感觉真好!以后明着来,再也不必绞尽脑汁,暗地阻止了。
  樊则令目不转睛地注视她片刻,垂下视线沉思。她爹是颇负盛名的画师,若是放弃她,未免太可惜了。
  「杜画师!」
  樊则令回神,瞧见阮府女总管凤春急忙奔来。
  「小女已去正气厅,凤总管,你有急事?」
  「今早我在服侍少爷用早饭时,忽然想到如果杜画师临时不及画完,用这张画能不能代替?这也是少爷的肖像,只是没油画那么精细,原是要让少爷求亲的……」后来也不必用了,作画的那个人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樊则令微微一笑,接过那幅画,道:
  「凤总管不必担心,油画已送到正气厅,何况,东方大人要的是油画,而非中原画法——」没说出他这个助手才是正牌画师,随意摊开画,而后一怔。
  「是不是真的很像我家少爷?陈恩说杜画师是假冒的,我从不信。能将少爷画得十足像的,她是第一个。以往的画师只能画出少爷现在的气质,她从未见过少爷以前当官的模样,却能将当年的神韵抓个十足,怎会是假冒的?」
  「神韵十足?」他没见过当年的阮卧秋,自然不知其神韵有没有相仿,但从此画里看到了坚定不移的信念跟平县那老爷子形容的青天之相,与现在稍有圆滑的阮卧秋多少有了出入。
  「是的。神韵十足,我从没想到过会再见到少爷当年的模样。」她轻声道。
  油画首重写实,将人物画得惟妙惟肖不是难事,中原画法多半人物无骨,比例不对,色彩平面,更无立体,即使肖像留传后世,也不见得能够遥想先祖相貌。
  唯一胜过油画的,就是神韵……
  神韵啊,能将神韵抓个十足,世上又有几人?纵使对阮卧秋用了心,一双眼看穿了都察巡抚的本质,没有深厚的底子做基础又如何能这么随心所欲画出来?
  指腹滑过肖像的色彩,明明无骨人脸,明明一点也不写实,明明只有三分像阮卧秋的长相,却能让人一眼就看出他就是阮卧秋。
  「樊爷?」
  「我不喜中原画法,只教了你底子,便让你跟着我的路子走;你怕我自尽,所以只学几分像……到头来,你还是不知不觉跟着你亲爹的路子在走了。我还该不该收你这个徒弟?」他喃喃着,心里竟然懊恼起来了。
  仰头看天空,天蓝无比,风却阵阵地吹着。不知道这阵风吹过了他,会不会也吹到那远处皇陵上……缓缓地闭上眼,自己的好胜心终究被挑起来了。
  这世上,又多了一样他还没有完成的事情了。
  ◆  ◇  ◆  ◇  ◆
  画作放在正气厅的同时,东方非摸着扇柄,似笑非笑地瞧着凤二郎忙里忙外,再看向高悬的匾额,最后视线落在那个穿着深紫儒袍的盲眼男子。
  这男人啊,纵然辞官回故里,依旧让他想重挫他骨子里的正气。
  「卧秋兄,你真是令我信服了。」薄唇愉悦掀笑:「我还以为你终究会为了杜三衡而背后搞小动作,好比让那冒牌的杜三衡连夜逃脱,抑或向我弯腰求情,哪知你什么也没有做,真令我有些失望啊!」
  「大人眼线密布,小人哪敢在大人眼皮下动作呢?」阮卧秋坐在太师椅上,冷淡地说道,仿佛对将要发生的事情一点也不紧张。
  「哼哼,那杜三衡呢?」
  「杜某在此。」人未到,声先到,连串的笑声让东方非听了就心生厌恶。
  「杜三衡啊杜三衡,你真是胆大包天,今早我故意将随身武士撤离后门,就是想给你一条生路,哪知你不领情,分明要领了罪罚,才知世间的险恶啊。」
  「诶!」她笑道,视线不由自主地越过东方非,落在脸色冷热的心爱男子上。「大人,杜某若真走出那后门,只怕不消半盏茶,就会被你派的人押回,这种欲擒故纵的游戏挺好玩的,可惜杜某腿短,无法让大人玩得尽兴,索性就不陪玩了。」
  东方非眯眼,哼道:「杜三衡,你的心思倒真有趣。」
  不是有趣,而是她若有本事,也很想跟东方非玩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不过这话要说出口,阮卧秋一定又会在她耳边吼吼叫叫的。
  「你的眼睛在看哪儿?」细长的眸子透着阴森,笑着:「杜三衡,你看,这些都是我带来的人,县令大人,新任知府大人等这些都是来做见证的,也可以说是等着来判你罪刑的刽子手呢。」
  「未看画便先定罪,大人,这可不好啊。」她没被吓倒,反而笑着:「既有罚,也必定要有奖赏才能彰显大人英明,正好这些大人们也可做个见证,若是杜某今日画不如名,自当领罪,若名副其实,恳请大人允我一个要求。」
  阮卧秋闻言,低声吩咐:「陈恩,扶我到杜画师身边。」
  陈恩依言,立刻扶他起身。
  「杜三衡,你真是狡猾啊!正因你太狡猾了,本爵爷才不允你待在卧秋兄身边,污了他的正气。不过,为表公正,我就允你一个要求吧。」他不以为然,不认为她的要求有实现的机会。等她一判罪,先割了她的嘴,再挖她的胆,要看看她的胆子到底有多大!
  「多谢大人!」她喜道,见阮卧秋迎面而来,连忙扶住他。「阮爷,今儿个你看起来真是神清气爽呢。」
  这时她还能油腔滑调,多半是无事。只是他眼不能见画,心里毕竟有些不稳。
  「掀画布!」东方非道。
  随身武士上前掀开画布,画由右下角的朝服逐一显露——
  阮卧秋听见凤二郎率先叫了出来,身边的陈恩也低喊:「怎么跟我那日见的完全不同?」
  随即,惊呼不断。
  「怎么了?」他问。
  「阮爷,你放心。我跟我的助手,可是卯尽全力呢。」哎啊哎啊,真想心灵相通,将画面传递到阮卧秋脑海,让他看看此刻脸色铁青的东方非。
  「这简直跟真人没有两样啊,果然不愧为民间画王!」有官如此惊叹。
  她扮了个鬼脸,纯油画的肖像在金碧王朝并不多见,连宫内大多也是依着皇帝的喜好,以中西混合的画法,巧妙地将人脸部的阴影淡化,以略带平面的画技取代,让肖像看起来并不那么真实。
  要是她,她可也不想在摆满纯油画肖像的走廊里走动,会活活吓死她的。
  「杜三衡!」东方非咬牙冷笑:「你说,本爵爷可是一开始就着了你的道?」诓他入了陷阱!
  「大人,杜某哪有这份能耐?」她一脸无辜:「是大人一时不察,不小心误以为小人的画功就那么一点儿。」
  东方非眯眼瞪着她,随即突然笑了,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你说你要什么?黄金千两?还是美宅一栋?或者,你想要留名后世?」对他来说,全是小事一桩。不管她选择哪一种,紧跟而来的就是他的报复了。
  她直勾勾望进他那阴险到有些过火的眸子,轻笑:
  「杜某什么都不好,只要求一件事。从此以后,大人过自己的阳关道,阮卧秋过他的独木桥,两不干涉,凡举与他有关者,大人都不准动手,从此遗忘阮姓。」
  「你!」头一遭,在场官员目睹了东方非咬牙切齿。
  「大人能在官场纵横多年,撇开圣上恩宠,在待人处世上必有自己的行事作风,我曾听闻,大人一诺千金,从不改口,还是大人打算就此毁了自己的信誉?」
  东方非哼哼哼,一连冷哼数声,哼得诸官湿了背脊。他冷笑:
  「好啊好啊,你真是看准了我吗?东方非的信誉我可不放在眼里,不过我说过的话必然做到。卧秋兄,这女人当真是你的好画师啊,她让我从此无法动你了!」
  「大人,你若处心积虑就为了摘下『浩然正气』的匾额,那么小人立刻差人拿下,从此阮府里永不放置任何匾额。」阮卧秋沉声道。
  「爷!」凤二郎跟陈恩同时叫道。永昌城内何时有了阮府,这匾额就何时有的,一百年的历史,阮府的骨气啊!
  东方非盯着他,薄唇依旧抹着冷笑:「卧秋兄,原来这块匾额对你来说,已经是木头了啊……你的坚持是软化了,还是改放在心里了?」
  阮卧秋没有答话,厅内在场诸官暗自面面相觑,不知这瞎子到底是谁,竟敢顶撞红遍朝野的东方非,其中新任知府大人上前,暗示低语:「大人,您若不便动手,就由我派个名目——」
  「这里也由得你放肆吗?」东方非一径地冷笑。
  「爷儿!」阮府老奴奔进来喊道:「外头有公公说奉圣上口喻,请东方大人速回宫中!」
  东方非先是一怔,随即迅速看向阮卧秋,哼声道:
  「你也会玩手段了吗?」睨了一眼杜三衡,便拂袖走出厅外。
  「大人!」她叫道。
  东方非停步,头也没回地说:
  「今日本爵爷与阮卧秋之事,谁也不准插手,要让我知道谁敢自作主张,私动阮府的任何一个人,就休怪本爵爷心狠手辣了!杜三衡,你可满意了?」
  「多谢大人!」她拱手作揖笑道。
  凌乱的脚步声纷纷离去,直到厅内遽静,阮卧秋问:
  「都走了?」
  「哎,走得一个也不剩呢。」心里可终于放下大石了。她好奇注视他:「阮爷,你是使了什么小计惊动朝中皇帝老爷?」
  「不过是托个朝中朋友帮忙罢了。」他淡笑。
  「说到底,阮爷你还是怕我跟我爹出了问题吧?若要我逃,只怕逃不出城门就被抓了,不如请在朝中有势力的朋友帮忙。」哎哎,真不知该感激他,还是怪他不信她了。
  他不予置评,让陈恩扶他走到画前。指腹轻轻碰着那永远看不见的肖像。
  「阮爷,当初你处心积虑想要拿徒儿换师父,现下你如愿啦。」她笑道,目光落在他指腹,而后柔声道:「现在你碰到的是你自己的眼睛,我爹来时你已蒙上眼,所以,你的眼睛是我画的。就算你看不见自己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的模样,可我看得见,每天我都会将你慢慢变得更俊俏的模样刻在心版上,就算塞满了也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你的肖像也会留传后世,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刚毅的嘴形稍微上扬,他不太认真地骂道:「什么俊俏?该是老态才对。」人只有愈活愈老而已,亏得她这么形容。
  她笑:「阮爷,我心目中的你,可是英飒焕发,貌比潘安啊。」
  「哼!」她油嘴滑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若是平日一定要斥她爱打谎儿,偏偏方才听出她语气中掩饰极深的真心真意。这女人真是……令他又恼又怒……又怜又爱……真是恼人!
  他伸出手,她仿佛完全了解他心思似的,反扣他的五指,彼此紧紧交缠。他转向厅内仆役,道:
  「去把凤春找来。」再对凤二郎与陈恩道:「近日之内,阮府从永昌城内连根拔起,迁居他处。你们若有什么事,就尽早去处理吧。」
  「少爷!阮府有一百年的历史啊!」
  「也不过就是历史而已。若不走,永远不会有新的开始。以为东方非笃定我眼瞎成盲,不成气候,所以不曾动过我,他日我若从商再起,形成民间势力,难保他不会自毁诺言;再者,应康城商机勃勃,举家迁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爷,你到哪儿,我便跟到哪儿!」陈恩连忙表露真心。
  阮卧秋淡淡一笑。「随便你吧。」转头向杜三衡道:「杜画师,我一直没有机会跟你爹聊话,你扶我去见你爹吧。」
  「好啊,你们年纪相近,一定有挺多谈得来的话题。」她笑,瞧见他又皱起眉了。
  年龄相近,将来却要唤声岳父大人,也难怪他会皱眉。想来真的挺好笑的啊。
  牵着他往门口走去,她又笑:
  「阮爷,你说,咱们俩,算不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十指互缠,注意到她一说出口,他直觉要松手,她也不阻止,而后他恼怒地紧紧握住。
  「杜画师,你不能一时半刻正经点吗?」
  「哎哎,要我正经,那就像是要阮爷一时半刻轻浮点一样,阮爷,你要能对我轻浮,我就能对你正经啊。」
  「你……」
  那火气甚大的骂声与轻滑的笑声渐远,终至消失。
  ◆  ◇  ◆  ◇  ◆
  两个月后——
  马车哒哒哒地,前往应康城,永昌阮府逐成废墟,待售。
  数年后,应康城跃升为万晋年间第二大城。
  留史记载:应康城内富商阮卧秋于万晋十八年至二十年间崛起,以蚕丝业起家,后而逐渐扩大各地产业,于内地设厂,又于海路造船,与各地商家组船队,前往欧洲国家进行买卖,带回物资交易,在民间形成一股新势力。除此之外,在乡里村间造桥铺路,每逢水旱,必开仓赈济。
  《民间富商传奇》一书中,曾提:「阮卧秋双眼全盲,却于商场洞烛先机,为人正直,待人诚心,买卖童叟无欺,身边奴仆忠心耿耿,偶有一名貌美白衣青年相伴身边,发色其黑,唯发尾杂色如西洋人……」形容该人之事,足有二十六页之长。
  《应康记闻》中,提述万晋十八年起,每五年,应康城中阮姓富商,造桥铺路,聘请画师于桥上作画。阮家府邸长墙亦是满满画作,凡于该府做客商人莫不称奇,逐为流行。从此,应康城艺文之风渐开,别名画城。万晋四十五年前,共有数十名画师进宫受封宫廷画师。阮姓富商并分别于万晋三十五年,万晋五十五年适逢瘟疫横行时,大力救济。形容该人之事,足达十一页。
  其余,如《冤案审传》里,所提几桩著名冤情,皆有「阮卧秋」三字,多半时扮演着冤情翻案的幕后角色。传闻,民间县官多买其帐,看其脸色,有人曾说:此人买卖交易极为诚信,从不欺人,但于冤案疏通上,贿赂官府衙门,动用私权,可谓毁誉参半。又闻,阮姓富商进行疏通时,身边必陪一名貌美白衣男子,两人之间暧昧不清,以致日后提有阮卧秋之书者,多半描述阮姓富商私德极差,喜男风。
  又如杂书野史也曾提及,应康阮姓富商暗自结党,相扶朝中被奸人所害的朝官,同时秘密成为某位高官的雄厚实力。因是野史,故无法查证。
  曾有人为阮卧秋写下个人传,但无发行市面,仅留下一本放置于府间,供后代子孙流传……
  万晋六年,都察巡抚阮姓卧秋,在朝史之中不过三行,今,同名同姓的民间富商阮卧秋,当代其记载共有二十多本,或多或少……
  「同名同姓,际遇却大不同,可怜那如今不知流落何方的都察巡抚阮卧秋啊。」曾有人跟同名同姓的民间富商阮卧秋讨好提及。
  当时,阮卧秋只但笑不语,身边相扶的白衣男子则背过了身子,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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