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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在线读--言情小说《刁蛮千金闯情路》作者:陈美琳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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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07-06-21
— 本帖被 垂阳紫陌1314 从 文学沙龙 移动到本区(2007-07-28) —
第一章

  石子打在水面上又跳起来,然后「扑通」一声沉入池中。
  楚梦月手撑着下巴蹲在池边,瞪着池中瞧了片刻,又抓起颗石子往池中扔。这回是使了劲的,所以石子没弹起来,直接坠入水中激起了大片水花,把她的衣裳给弄湿了一大半。
  也就这么一使劲,一点武功底子也没有的楚梦月往后跌坐在地上,发出一声惊呼,而且动作并不是太优雅。她忘了丢石子的其实是她自己,拼了命站起来,气虎虎地指着池子直跳脚,然后又捡起一把石子往池里扔,难免地又溅出了水花,她只得又惊叫着往后退,直到撞上了某个「东西」。
  她又尖叫一声,倏地转过身一瞧,才发现那东西原来是个人——是「银月山庄」前些日子收留的一个老叫化子,现在留在山庄里替他们打扫院子。
  「你吓死我了,叫化子老伯!」楚梦月抚着胸口,以责备的眼神看着他。「再怎么说,你也发出点声音嘛,这么静悄悄地多恐怖啊!」
  老叫化子没有回答,这也在楚梦月意料之中。
  四天前这老叫化子出现在银月山庄大门外,银白的乱发遮住了整张脸,一身破烂的衣服不知有多久没换洗过,散发出来的恶臭让所有人都皱起了眉。银月山庄的庄主是楚君逸,庄主夫人是江青璃,两人是楚梦月的哥哥和嫂嫂,都是心地仁慈的大善人,见不得一个老人家在风雪中受冻,当下就命人将这叫化子请入庄里。
  可这老叫化子还真有点不识好歹,虽然把为他准备的丰富膳食一扫而空,却拒绝清洗那发臭的身子和换上干净的衣物,而且从头到尾连句「谢谢」都没有说。
  对于他的无礼和寡言,楚君逸夫妇丝毫不以为意;在他们敬老的观念里,老人家就是该受到敬重与照料,没有例外。于是,因为没有人敢开口要这老叫化子离开,他也就这么自在地在银月山庄待下来了。虽然令所有人都蹙眉不已,至少他总算稍微整理了他的外貌,清洗过,也换上干净的衣物,还坚持要打扫院子;但四天来始终不曾开口说过半句话,教人不禁要怀疑他是否不会说话,或者根本就是个哑巴。
  看着那张依然被头发遮住一大半的脸,楚梦月无奈地叹气了。
  「这个时候用不着扫地了吧?你还在院子里游荡什么呢?叫化子老伯?」她皱着眉说。
  老叫化子则依然不说话,但似乎也没有走开的意思。
  「你硬要站在这里,又不肯跟我说话,这不是很闷吧?」楚梦月歪着头又说。
  那老叫化子还是吭都不吭一声,惹得她有些气恼了,指着叫化子的鼻尖正待发作,后头就传来了楚君逸的喝阻声。
  「不可对老伯无礼,梦月。」
  楚梦月立即垂下手并转过头。沉默的老叫化子则在这时候转身走开了,没看见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我说过老伯是我们的客人,你怎么老记不住?」一身白衣的楚君逸偕同妻子朝她走来。
  楚梦月鼓起双颊。她不懂自己怎么会这么倒霉,一有什么小动作就会让她这位兄长给逮着,就像这次,她什么也没做啊!而她的三哥居然当着那个老乞丐面前指责她的不是,分明是给她难堪嘛!真是讨厌。
  不过她的不悦也持续不了多久,因为即使正在生她三哥的气,楚梦月仍无可避免地被她哥哥、嫂嫂相依走过来的画面给吸引住了。
  那真是美!她想,一个玉树临风、一个纤秀可人,对彼此的爱意不经意地在四目相对的眼神中表露无遗,就算神仙见了也会羡慕吧!
  江青璃拉着嘟着嘴的楚梦月随着夫婿走至凉亭,见梦君逸就要开始数落楚梦月的不是,她习惯性地先开口代为求情。
  「其实梦月也没做什么,你又何必老绷着脸说她?」
  「就是嘛!」有人替她出头,楚梦月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她的表情是那么楚楚可怜,声音听起来又似受了万般委屈。「三哥最偏心了,对外人特别好,就只会凶自己人,我是他唯一的妹妹耶!他应该把我捧在手心疼爱,而不是动不动就大声对我吼,你说对不对?嫂嫂。」
  「我再宠你,你岂不是真要无法无天了?」接收到妻子要求的眼神,楚君逸只得放柔了语气。「有你嫂嫂宠你还不够吗?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什么时候才能让三哥瞧瞧你大家闺秀的模样?」
  「大家闺秀都是什么样子呢?」楚梦月低头看看自己。「我不像吗?」
  楚君逸皱眉。
  「并不是外表像就可以。」
  「那还要怎么样嘛!」楚梦月不耐地问。
  说了也是白说吧!有了这样的体认,楚君逸和妻子互看对方一眼,摇摇着叹气道:「我看还是快点给你找个婆家,也许嫁人之后你自然就能静下来,不再整天蹦蹦跳跳的了。」
  楚梦月先是一楞,接着鼓起双颊猛跺脚。
  「三哥最狠心了,有了嫂嫂就不要我,我——我去找大哥、二哥算了。」她哀怨地看了楚君逸一眼,狠狠跺了两次脚后冲出凉亭跑开了。
  江青璃想唤她回来已来不及了,只能既好笑又略带责备地看着她的夫婿。
  「你是怎么回事?明明知道楚梦月心里只有聂平,居然故意说出要替她找什么婆家,你瞧,把她气成那个样子。」
  楚君逸微笑着将妻子拉到身旁。
  「那丫头的心思我又何偿不明白?只不过聂平离开银月山庄都已经过了半年,连让人捎封信来都没有,也许他已经娶妻,或者是另外有了中意的姑娘,那么梦月再等下去岂不是——」
  「聂平是这种人吗?」江青璃打断他的话。「他明明知道梦月的心意,而且也说过会回来,我相信他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聂平是说过会回来,但可没说一定会接受梦月的感情。以梦月那样的性子我担心——」
  「聂平对梦月绝非毫无感情,这点我可以肯定。」
  「那又为什么离开这么久了,半点消息都没有?」
  「一定是事情尚未解决。」虽然这么说,江青璃仍不免忧心地皱起眉,低喃:「梦月究竟还得等多久呢?聂平啊聂平,你可千万不要把她忘了啊!」
  ☆☆☆
  见妻子又为了妹妹的事伤神,楚君逸拍拍她的手微笑着说:「你有孕在身,还是别太操心了!所谓良缘天定,聂平和梦月有没有缘分,自有月下老人去烦恼。」
  低头看看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江青璃既幸福又羞涩地笑了;楚君逸则怜爱地拥住她。月下人相偎,冬夜里忽然温暖了起来。
  在夫婿怀里腻了好一会儿,江青璃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倏地抬起头。
  「说起操心,还有另外一件事一直教我放心不下。」她说。
  楚君逸宠溺地摇摇头。
  「要你别操心,你心烦的事反倒一件一件多起来了。」
  「是有关那位老伯的。」江青璃指的是那老叫化子。「就这么把他留下来真的没问题吗?他身份不明,又不肯开口说话,我愈想愈觉得不妥——」
  「是受了官府贴出来那张告示的影响吧?」楚君逸扬起嘴角,看着妻子那忧心忡忡的脸蛋。「你从不往外头跑,所以一定是梦月那丫头又在你面前多嘴了对不对?
  不知道说过她多少次了,要她别随口乱说惹你担心,怎么她就是记不住呢?」
  「你先别生气嘛!相公,梦月也是一番好意。」江青璃试着抚平夫婿扬起的两道浓眉。「正所谓无知最可怕,知道了才能防患未然啊!我可不希望整个长安城就我一个不知道『千面夜盗』的事。」
  「知道了又怎么样呢?看看你,这么担心害怕,对身子不好。」因为大夫曾表示要江青璃放宽心多休息,所以梦君逸近来最重视的,就是想尽办法让妻子好好调养她稍嫌羸弱的身子。
  「哎呀!你不要净担心我,也想想其它的事嘛!」江青璃娇嗔。「那老伯——难道你不担心他就是官府重金缉拿的千面夜盗?」
  楚君逸闻言楞了楞,接着好笑地摇摇头。
  「果然还是不知道好些,一知道了就开始疑神疑鬼了。」
  「我这哪里是疑神疑鬼?」江青璃道:「告示上不是写着吗?千面夜盗擅长易容术,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意思就是任何人都有可能是他。这太可怕了,相公,一个作奸犯科的人的外貌可以随意改变,老百姓们根本就无法防备嘛!所以我们得小心点,要特别留意陌生人,我这么说难道错了?」
  「娘子这么说自然无误,然而毫无凭据就要怀疑他人,这样的事情我实在——」
  楚君逸摇摇头表示他做不到。
  而江青璃毕竟是和楚君逸朝夕相处了半年,他温文宽厚的性格,她又怎么会不明白。
  「我懂。」所以她微笑着说:「我知道你不可能将那老伯赶出银月山庄,如果你真这么做,恐怕我一辈子都要良心不安了;万一老伯根本就不是什么千面夜盗呢?
  那我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因为多疑而让一个孤单的老人家无家可归。」
  「你本来就是个软心肠的人。」楚君逸笑着轻抚她的脸颊。
  「但这不表示我已经不担心了。」江青璃抬头看着夫婿。「答应我多留心些好吗?山庄地处荒郊,且女眷比男丁多,又没有什么身手矫健的护院驻留,如今有这么个劫财劫色、杀人不眨眼的大盗横行长安城,离群索居的我们更必须提高警觉。」
  楚君逸拥紧妻子。
  「我会注意的,绝不会让山庄里任何人遭受危险。」他说。
  「尤其是梦月,她是长安城数一数二的美丽姑娘,刚才看见那老伯动也不动站在她面前,我吓得几乎要大喊!万一我不幸猜对了,那老伯真的就是千面夜盗,我不敢想象——」江青璃摇摇头,将脸埋入楚君逸胸前。
  楚君逸怜爱地亲吻她的头发,试图以轻柔的声音安抚她的不安。
  「好了,别再胡思乱想!仔细想想,老伯是千面夜盗的可能性根本就微乎其微。
  而且我在啊!我承诺会保护你和梦月,就一定会做到,你不相信我吗?」
  「如果不是因为相信你,就算会一辈子良心不安,我也不会让那老伯留下。我必须替庄里的安全着想。」
  「如果他真的挑中了银月山庄做为下一个目标,赶他走也没有用,他必定会再回来的,这么想不就好了吗?」楚君逸笑着说。「我们不掉以轻心,但也用不着杞人忧天,否则日子会很难过下去。我可不希望见你成天都愁眉苦脸的。」
  在楚君逸一再的柔声劝说下,江青璃心中那股不安终于逐渐散去。她的夫婿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更有着莫测高深的武学底子,如果连他都无法保护家人,那么举世间还有谁能做得到?
  「相信我。」见她终于稍稍放宽了心,楚君逸又一次信心满满地对妻子说:「只要是属于我的,我一定誓死保护。」
  ☆☆☆
  楚君逸向来说到做到,他一流的身手也确实有保护妻子与妹妹的能力。他要庄里的壮丁加强夜巡视,也嘱咐所有女眷要多加小心,并不时提高警觉注意着周遭的风吹草动,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妹妹楚梦月还是失踪了!
  那天一切如常,江青璃晨起后依然不见楚梦月前来用早膳,直觉便认为那丫头还在生她三哥的气,于是便往楚梦月房中走去,打算趁楚君逸出现前将那丫头给劝出来。
  就算她三哥说了些不中听的话,她这别扭已经闹了好些天,也该够了吧!不出房间,三餐都让婢女送去,江青璃可以感觉出楚君逸就要为楚梦月这任性的举止发怒了,她得再去和她谈谈。
  说起这丫头也真是傻,她三哥怎么可能不疼她呢?如果不是她中意的人,条件再好,她三哥也绝不会让她嫁出去的,这点她难道不明白?
  又叹气又摇头的,江青璃手扶着腹部慢慢地来到楚梦月房间门口。敲了几次门没人应,喊了她几声也没回答,她纳闷之余径自推门而入,房内空空如也,哪来的楚梦月?
  一大早不在房里,会上哪儿去呢?江青璃不解地皱眉,扶着桌子缓缓在椅子上坐下,谁知才坐定便赫然发觉桌上有一封留书。
  不祥的念头倏地升起,江青璃以颤抖的手抓起桌上的信,顾不得自己有孕在身,便跑出了楚梦月的房间,立即往楚君逸可能出现的地方去,可惜慌忙之间还是白跑了几处,等在大厅找着楚君逸时已是脸色苍白,喘息不已了。
  看见妻子这副样子冲进大厅,楚君逸自己也吓白了脸。
  「怎么?青璃?」他站起来稳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忍不住耸起了眉。「大夫是怎么说的你忘了吗?别以为我真的舍不得骂你,你一点深为人母的自觉都没有,我——」
  「等会再说我吧……」江青璃拉住夫婿,频频喘气。「梦……梦月不见了,在她的桌上有封信,我好担心——」
  「求求你先别担心,那丫头也许只是躲起来气我。」楚君逸让妻子坐下,然后拿过她手中的信。「先让我看看上头写些什么。」
  楚君逸打开信封抽出了信,看着看着,一双浓眉也随之愈扬愈高,看得在旁边一直焦虑难安的江青璃只觉得一阵昏眩。
  「究竟怎么了?你别静静地什么都不说嘛!真是急死人了!」她的两只脚在桌下跺着,这似乎是嫁给楚君逸之后才养成的撒娇动作。
  「信不是梦月写的。」楚君逸看完信后对江青璃说。
  她听了惊愕地站了起来。
  「不是梦月?那——」
  「是鹊儿。」
  「鹊儿?梦月的贴身丫鬟鹊儿吗?」江青璃无法相信。鹊儿写信做什么?况且她认识的字数一数也就那么几个,这也能写信?「鹊儿和我跟着梦月学识字也不过几个月,她能写出什么信来?」
  「有一半以上是用画的。」楚君逸轻压她的肩要她坐回椅子上,江青璃则对信的内容非常好奇,等不及楚君逸说明就一把将信抢了过来。
  「让我瞧瞧,是鹊儿写的就没问题,我应该看得懂。」她将信在桌上摊平,神情认真地打算面对她生平首次的正式阅读,谁知道才开始就碰上了障碍。
  「一开头画着两个人,这是什么意思?」她皱起眉问。
  「不是画着一男一女吗?女的肚子还有点大,就是庄主和庄主夫人的意思。」
  楚君逸虽然正为信中的内容生气,仍耐着性子回答了妻子的问题。
  「这么说来信是写给我们俩看了?」江青璃问。
  「主要是给我看的吧!」楚君逸只得这么说。他不想提醒妻子她其实没认识几个大字,她甚至看着鹊儿的画都还猜不出意思来,枉费她们还曾「同窗」一场。
  江青璃点点头开始读信:「庄主及庄主夫人——」念到这儿她又停住了。「又有一个人耶,相公,看起来不像是你,也不像是我——」
  「那是梦月,你没看见她发簪上的月牙黄玉吗?」
  「经你这么一说我就看出来了,这人画得还真有点像梦月呢!咦?」江青璃才说完又皱眉了,显然是出现了第三个问题。「接下来这个像包子似的东西是什么?
  哎呀!鹊儿也真是的,整张信纸上头全是画嘛!有包子有拳头,还有像水滴般的东西,真正写出来的字根本还不到五个。」听起来像在抱怨了。
  多写了你也一样看不懂,娘子。这话楚君逸自然是吞回肚子里没说出口,只是以无比的耐性解答妻子的疑惑。
  「那是包袱。」他说。「时间紧迫,我想,信就由我来读,娘子以为如何?」
  听他这么一说,江青璃这才记起此信很可能关系着楚梦月的行踪,忙把信纸递给了楚君逸。
  「快告诉我鹊儿画些什么,然后你好出发去把梦月给找回来啊!相公。」
  「那我这就读鹊儿留下的信了!」楚君逸拿起信纸开始读,事实上鹊儿「写」
  的不多,背都背起来了。「意思大概是这样的。庄主、庄主夫人,梦月小姐收拾包袱要离开,还硬要拉着鹊儿一块儿走——」
  「什么?鹊儿也不见了吗?」江青璃发出惊呼。
  「可能吧!这儿不是画着梦月拉着另一个女孩吗?」楚君逸看着妻子轻叹。
  「先别急,娘子,好好听我把信读完。」
  脸色依然苍白的江青璃点头。
  「你读吧!我会安静地听。」
  「接下来似乎是这样的——」楚君逸继续解说信中的含意。「梦月硬要拉着鹊儿走,鹊儿摇头不肯答应,楚月就威胁要揍她,把她吓哭了,只能跟着梦月走但又觉得不该不辞而别,所以就留下了这封信,这就是全部了。」
  「就这样?」江青璃因惊骇过度而显得有点迟钝。「信真的是鹊儿留下的吗?
  没有说明她们上哪儿去了,我们要从何找起呢?」
  「信末画着只小鸟,我想是鹊儿留下的没错。」
  「梦月为什么不自个儿写?那么就可以多写一些,意思也会清楚点。」因为信中全无透露两人的行踪,江青璃显得非常焦急。
  「显然那丫头根本就不想留书。若不见鹊儿,我们此刻也许还在猜测她是不是让千面夜盗给掳走了。」
  「她们不是吗?」江青璃的声音变得尖锐。
  「不是什么?」楚君逸蹙眉。
  「你肯定梦月和鹊儿不是让千面夜盗给带走了?」江青璃站起来抓住夫婿的手。
  「求求你,快命人去瞧瞧那老伯还在不在,万一她们不是自己离开的呢?噢!老天爷——」
  楚君逸将潸然泪下的妻子拥入怀中。
  「别急,我马上就让人去找那老伯,别再哭了好吗?」
  他随即吩咐几名家丁去找那老叫化子,结果过些时候他们回报,说庄里遍寻不着老叫化子的踪影,他似乎就这么消失了。
  楚君逸闻言神情凝重,江青璃则发出一声轻呼,面无血色地昏厥在他怀里,剎那间楚君逸的脸色也一片惨白。
  ☆☆☆
  老大夫仔细替江青璃把过脉,然后转头对神情焦虑的楚君逸说:「我不是交代过不可让她太劳累、太激动吗?」老大夫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轻微的责备。「她在嫁给你之前过的是苦日子,再加上有个长年卧在床的母亲,连带把她自己的身子也给磨坏了。」
  「她不要紧吧?大夫?」楚君逸闻言更是忧心如焚。「我已经尽量让她休息,更是绝对避免让她受刺激,偏偏家里出了点事——」
  「你先别急,楚庄主,尊夫人虽然脉象稍嫌紊乱,但大体上并没有什么严重的问题,总而言之就是身子骨虚弱再加上受到刺激所造成的气血不畅。」
  「大夫的意思是青璃和她腹中的孩子都安然无恙?」
  「暂时是这样。」
  刚刚才稍微松了口气的楚君逸又紧张了。
  「暂时!大夫这么说是——」
  「得好好调理静养一阵子,我开的安胎药及补药也得按时吃,最好能绝对卧床休息个把个月。」
  「个把个月?」楚君逸为难地蹙眉。「青璃她怎么可能……」
  「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楚庄主。」老大夫坐在桌前开始开药方。「你和夫人曲折离奇的结合过程是长安城里人人津津乐道的一段佳话,庄主对夫人的宠溺程度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庄主也当明白,夫人有孕在身,理应好好调养,尤其她体质虚弱,如不谨慎调理,生产时必定困难重重;为了夫人及胎儿好,庄主实在应该拿出点威严来。」
  被人说什么溺爱妻子众所周知,楚君逸一张俊脸简直是红透半边天。
  「是的,大夫,我定会遵照你的指示,让青璃好好静养。」
  江青璃的母亲生前很受这位老大夫照顾,是以楚君逸和妻子对他一直非常尊敬,不过老大夫认为礼不可废,坚持称呼他们庄主和庄主夫人,无计可施的楚君逸夫妇也只得由他了。
  「麻烦大夫了,请替她开最好的药方,我马上命人去抓药,绝对会让她按时服下。」
  有了楚君逸的承诺,老大夫留下药方离开了山庄;楚君逸也随即命人进城到药铺里抓药。
  就在这时候江青璃醒了,一睁开眼睛便轻声唤着夫婿的名字。
  「你醒了?」楚君逸急忙走到床边坐下,伸手轻抚妻子依然苍白的脸。「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不行,你还不能起来,大夫刚刚才离开,特别嘱咐过要你好好休息。」
  「我已经没事了……」
  「忽然间昏倒在我怀里还说没事了?再不听大夫的话好好调养身子,你和孩子都会有危险的,大夫很严肃地警告过我,可不是吓唬你的。」楚君逸努力摆出凝重又严厉的表情,希望能让妻子产生点警惕。
  结果似乎有点作用了,只见江青璃一脸沮丧,眼角还带着泪水。
  「对不起。」她可怜兮兮地说,把楚君逸的心都揪疼了。
  「听大夫的话,安静调养好吗?」他哑着声音道。「你知不知道我几乎让你给吓死了?」
  「对不起,真是对不起。」江青璃哭着说,忍不住半坐起来,紧紧拥住夫婿。
  楚君逸轻轻拍抚她,片刻后又让她躺回床上。
  「好了,大夫也交代过不能激动,不许再哭了知道吗?」他伸手拭去她脸颊了的泪水。
  汪青璃露出笑容,点点头,但马上就想起她忽然昏倒的原因。
  「梦月呢?」她抓着梦君逸的手急切地问:「她和鹊儿其实是被掳走了对不对?
  真的让我猜中了吗?那不说话的老叫化子果然就是千面夜盗?」
  「别胡思乱想了。」梦君逸深怕她更加激动,于是出言安慰她:「那老伯会和梦月同时离开只是巧合,如果他真是千面夜盗,怎么可能会在掳走人时还允许她留书告知我们呢?」
  「也许是他见梦月和鹊儿留书要出走,干脆就借这个机会——」江青璃愈想愈害怕,愈想愈觉得不安。「不行再耽搁了,你得马上出发去找她们,愈迟,找着的机会就愈渺茫,梦月和鹊儿——」
  「不许你再想这些了。」梦君逸摀住妻子的嘴。「才说过要安心静养的,这会儿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样对身子不好的。」
  「出了这样的事,我怎么能不急?你呢?相公,难道你一点也不担心?梦月是你的妹妹啊!还有鹊儿,她虽然才到庄里几个月,可是既勤奋又乖巧,我一直很疼爱她的。」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梦君逸又怎么不担心那两个丫头的安危?不管是楚梦月,还是鹊儿,他这个庄主对她们都有绝对的责任。只是江青璃怀有身孕,健康状况又差,如果他此时离开山庄去寻人,谁又能代替他照顾妻子呢?即使他并不认为楚梦月和鹊儿真是被那夜盗带走,但也不能就任她们恣意而行,总得有人去把他「可爱」的妹妹带回来好让他这个为兄的赏她一顿鞭子啊!
  为什么此刻聂平不在银月山庄?如果有他在,他也用不着因分身乏术而烦恼了。
  这时候梦君逸分外思念挚友,然而妻子忧心的眼神却由不得他再去想这些。
  「我会想办法的。」他只得这样告诉她。「我答应你马上就采取行动,不过你得乖乖躺在床上,等会把煎好的药喝了再睡一会儿,听见了吗?」
  「但是——」
  「梦月她们不会有事的,逼不得已我会向皇上请调人手,无论如何都会把她们给找回来,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吧?」
  没亲眼看见她们平安归来,她是不可能放心的。不过这话江青璃并未说出口,为了不再让夫婿为她挂心,她只能乖乖地躺在床上,并勉强自己挤出一抹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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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07-06-21
第二章

  「你非得这么哭哭啼啼的吗?让人家看见了,还以为我是狠心的继母,正要拉着你这可怜的拖油瓶上『迎春阁』去呢!」楚梦月皱眉,瞪了一路上啜泣个不停的鹊儿一眼,以百般不耐的语气对她说。
  「迎春阁?」鹊儿吸吸鼻子,可怜兮兮地问:「那是什么地方?我们真的要上那儿去吗?」
  「是青楼,青楼你懂吧?说难听点,就是妓院!你再哭,我就把你带到那儿卖了。」楚梦月没好气地威协道。
  妓院?那可不是清白的姑娘家去的地方啊!鹊儿吓坏了,硬别着不敢哭出声音;
  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愈掉愈多,几乎就像下大雨一样,看得楚梦月是既气又觉得有些好笑。
  「你还真不是普通的傻耶!」她双手插腰,无可奈何地看着鹊儿。「我怎么可能真的把你卖到妓院去?当然是骗你的嘛!小呆瓜,真不晓得当时我怎么会有带你一块儿走的愚蠢念头。」
  「因为我端洗脸水给你,小姐,恰好看见你在整理包袱,然后你就要鹊儿跟你一道走,还说鹊儿不肯的话,要用拳头打青鹊儿的眼睛。」鹊儿一脸委屈,她真的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如此倒霉。
  「要你来提醒我!」楚梦月瞪了她一眼后,喃喃道:「你以为我是老太婆,早上发生的事,下午就忘了?去!」她说着还嗤了声。
  鹊儿抹了抹眼泪。
  「小姐,我们回去了好不好?我走得脚都酸了,肚子也好饿。」
  「脚酸不会歇歇?肚子饿不会找地方吃东西?干嘛非得回去?」楚梦月拉着鹊儿的衣袖以防她逃跑,一边朝前头看了看。「我们已经进城了,总算可以找家客栈吃点东西、睡上一晚,这下子你没话说了吧?」鹊儿哪来的机会说话?楚大小姐马上又接着道:「差点忘了一件事,在吃东西之前我们得先去买两套男人穿的衣服,来,先找找哪儿有裁缝店吧!」
  「买男人的衣服做什么?小姐,是要送给庄主的吗?」鹊儿终于不再掉眼泪,小脑袋瓜子还是抱着立刻就能回家的希望。
  「是我们两个要穿的,傻瓜。」楚梦月戳戳她的鼻尖说。
  「我们要穿的?」鹊儿瞪大眼睛,连嘴巴都是大开的。「我们又不是男人,为什么要穿男人的衣服?」
  「又问这种傻问题!穿男装当然要女扮男装了。」楚梦月径自拉着她往前走。
  「我们这一路走来不是遇上很多言语轻薄的讨厌鬼吗?后来我想了想,像我们两个这种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没有人保护实是在有些危险;为了安全起见,只好这么做了。如何?小姐我不是普通的聪明呢?」
  这方法不知有多少人用过了,根本连「普通」的聪明都称不上。但鹊儿什么都不晓得,她也不想穿上男装、扮成男孩子,这一路走来的确很可怕,更教她恐惧的却是往后的日子。
  小姐真的不回银月山庄吗?她愈想愈有嚎啕大哭的冲动。
  鹊儿深吸了口气想再次「冒死劝谏」,但楚梦月看见前头有家卖衣裳的商家,急急拉着鹊儿就往那儿跑。
  等她们两人再次出现在大街上,已是翩翩美少年和一位秀美书僮的俏模样了。
  已经绝望了吧?鹊儿这么想着,感觉世界在眼前崩塌。
  楚梦月却对自己的新造型非常满意,不断地瞧瞧这、瞧瞧那的,还伸手摸了摸头发。
  「裁缝店的婆婆人真好,还免费替我们梳头——」她说着皱起眉。「你是怎么了?鹊儿?一点开心的表情也没有。」
  「还不知道要跟着小姐受多少苦,叫我怎么开心得起来?」鹊儿哭丧着脸嘀咕,结果挨了楚梦月一个白眼。
  「你在胡说什么?跟着我吃香喝辣,什么时候让你吃过苦了?」
  「从前也许是这样,以后可就难说了。」鹊儿可怜兮兮地抬头问:「你究竟打算上哪儿去?小姐。」
  「当然是去填饱肚子啊!」楚梦月说着,又拉她往前走。「还有,现在开始你得叫我梦月公子!公子!你懂了吧?千万别忘记喔!」两个俊秀美男子就这么跑进客栈,丝毫没有注意到后头有双眸子正紧盯着她们。
  ☆☆☆
  因为妻子江青璃健康状况丝毫没有好转,焦虑又为难的楚君逸已经决定进京面圣,请求皇上派遣大内高手帮忙寻找妹妹楚梦月。
  于是趁着妻子熟睡之时,楚君逸让两个丫头在房内看顾,另外命两位壮丁守在门外。
  「夫人一有什么动静立刻去请老大夫过来;还有,千万别让她随意下床走动,知道吗?」
  他再三嘱咐、万般叮咛,又看了躺卧床上的妻子一眼才离开寝屋。
  「替我备马。」到了大厅之后楚君逸吩咐下去,庄里的总管听了一脸惊愕。
  「庄主打算外出?」他问。
  「不错。」楚君逸回答。
  「但天色已黑,而且风雪愈来愈大——」
  「梦月的事我打算请求皇上帮忙,不跑一趟不行。」
  「皇上会答应吧?」总管也为楚家小姐失踪的事焦虑不已。「夫人是皇上的义妹,再加上庄主您和皇上交情匪浅,皇上一定会命人帮我们找回梦月小姐是不是?」
  「希望如此。」
  总管于是命人备马,但仍忧心地对楚君逸说:「庄主何不明晨再前往皇宫?这样的天候实在不适合外出,尤其山庄地处荒效,要进城得走上好一段崎岖的山路——」
  「我自己会小心的。」楚君逸微笑安抚总管的不安。「这件事一定得立刻处理,否则不要说我无法放心,夫人更是无法安下心来好好休养。」
  说起庄主夫人,总管更是觉得不妥。
  「不如庄主修书一封,属下命人送往皇宫,或者是属下自个儿跑一趟;夫人身体不适,外头天候又不佳,庄主您还是留在庄里陪伴夫人吧!」
  银月山庄上上下下犹如一家人,总管的关心,楚君逸见了备觉感动。
  他拍拍总管的肩,微笑着说:「既是对圣上有所请求,不亲自前往总是有失礼数,更何况山路崎岖、风雪不断,怎可让你们替我去冒险?」
  「庄主——」
  楚君逸举手打断他的话。
  「好了,我会早去早回,放心吧!夫人及庄里就拜托你们了。」
  「是,庄主。」总管行了个礼,下定决心拚死也要保护庄主夫人,直至庄主平安归来。
  马厩来禀说马已备妥,楚君逸披上外袍就要出发。
  此时,一园丁忽地匆忙跑进大厅,喘息不已地将一封信交给楚君逸。
  楚君逸接过信函,不解地皱起了眉。
  「谁送来的信?」他问。
  园丁摇头。
  「没有人送来,信就钉在树上。」他说着,又取出一把短刀递给楚君逸。「就是用这东西。」
  楚君逸仔细看过那把短刀,很普通的一把刀;没有任何记号,也看不出属于何人。
  「信是何时被钉在树上的?」
  「不知道。」园丁回答。「但下午打扫院子时,我曾拿扫帚打落树上的枯叶,那时候树上什么东西也没有。」
  楚君逸点头。
  「信未被风雪浸湿,送信的人应该才离开不久。」
  「难道是千面夜盗送来的信?」总管颇为惊慌。「这……这该如何是好?梦月小姐她——」
  「梦月不会有事的。」楚君逸说。安慰总管,也安慰自己。
  然后他开始拆信。总管和园丁则屏气凝神在一旁等待,两颗心就随着楚君逸脸上的表情而忽高忽低,起伏不安。
  信只有短短几行,但楚君逸总共看了三回,等他终于折起信函,总管已迫不及待上前一步问:「怎么样?是不是千面夜盗送来的?有没有梦月小姐的消息?」
  「别担心,我说过她会没事的。」这是楚君逸的回答。「好了,你们都忙自己的事去吧!我得回房里去守着你们的庄主夫人,以防她不听劝又下床走动。」
  「回房?」总管低喃。随即朝已转身走开的楚君逸喊:「庄主!马怎么办?您不是要进京请圣上派人帮忙找回梦月小姐吗?」
  「那么刁蛮不驯的丫头还找她做什么?」楚君逸头也不回地说:「让马儿休息吧!皇上那儿,等我空闲点再去了。」
  楚君逸转了个弯消失在两人眼前,总管和园丁则互看一眼;虽然担心,也只能不明所以地耸了耸肩。
  ☆☆☆
  鹊儿已经收起眼泪,认真吃着眼前的饭菜;楚梦月却一直拉长了耳朵,听着邻桌的人闲聊。
  「听说千面夜盗在长安城出没,听了真是教人寝食难安啊!」有人这么说。
  「就是嘛!听说他擅长易容术,面貌千变万化;连人家真正的模样都不知道,真不晓得官府要怎么抓人。」另一个人跟着道。
  「官府自然也很头痛,否则又何必贴出告示要大家帮忙抓拿那夜盗?」
  「告示这么一贴,不就摆明了说衙门里那些个捕头捕快不中用吗?」
  「那些人啊!」两人之一轻蔑地哼了声。「他们抓抓小贼还可以,真要逮像千面夜盗这样的大人物哪里能靠他们?」
  「官府不能靠?那我们这些百姓岂不是只能任人宰割?」
  「还有江湖上一些高人嘛!所以官府才贴出告示,希望重赏能引出勇夫。」
  「这——行得通吗?」
  「当然行得通了。传闻那千面夜盗既喜劫财又好劫色,易容术登峰造极不说,一身功夫更是高深莫测。所以喽,既然官府束手无策,干脆贴出告示,这么一来黑白两道都会插手,衙门可就轻松了。」
  「我还是不懂,何以见得黑白两道都会插手?」
  「这么简单的事你都不懂?你想想,江湖上多的是一等一的高手,他们分属黑白两道,官府的告示这么一贴,『黑』的那一方肯定是见钱眼开,为了重金哪里还顾得了江湖道义?自然是想尽办法捉人领赏金了。至于『白』的那边更是义不容辞了,他们以正义公理的一方自居,绝不可能任由那夜盗奸淫掳掠却不予理会的。」
  「听你这么一说,好象还有点道理。」
  「什么有点道理?根本就是太有道理了。」那人得意洋洋。「照我这样推断,要不了多久,那千面夜盗便会落网,就是不知道领赏金的是好人,还是坏人了。」
  「小——公子!」见楚梦月压根儿就没在吃东西,鹊儿搁下手中的馒头,扯了扯楚梦月的衣袖。「你在发什么呆啊!动都不动一下,不会是太累,所以睡着了吧?」
  几声嚷嚷就结束了楚梦月一番窃听,不过她大致也听得很完整了,所以没什么留恋就将注意力拉回眼前的食物上。
  「啊!」楚梦月回过神拿起筷子,随即双眼圆睁地又放下了。「你也太夸张了!
  才这么一眨眼的工夫,你就——你这么小的个子究竟把东西都吃到哪儿去了?」她说着,气虎虎地拍桌子。
  鹊儿看着桌上几乎已经全空了的碗盘,委屈地看了楚梦月一眼。
  「走了这么远的路,午饭又没有吃,人家很饿嘛!」她说着,赶忙抓起方才搁在桌上的馒头。
  「我也一样走了很远的路,我也一样没吃午饭!你饿,难道我就不饿吗?你这丫——」
  「我是书僮,书僮。」鹊儿提醒她。
  「你这做书僮的,只顾自己吃饱,那我呢?我这做公子的,难道就该挨饿?」
  楚梦月咬牙问。
  「人家以为你不想吃嘛!你坐在那儿那么久,连筷子都不动——」
  「我在偷听——」发觉自己几乎是在吼叫,楚梦月清了清喉咙,并降低了音量。
  「我在想事情,想事情嘛!你就不能多少留点东西给我吗?」
  「别这么大声,大家都在看我们了。」鹊儿左顾右盼。
  「看又怎么样?你吃东西像饿死鬼投胎都不怕人家笑了,让他们多看几眼也不会少块肉。」
  这明显是在呕气嘛!嘟着张嘴还撇过头去,一副大小姐模样,压根儿就忘了她现在是个翩翩美公子。
  于是,鹊儿安抚地拉拉她的衣袖,压低了声音说。
  「对不起啦!小——公子,是鹊儿不好,多吃了点饭菜,下次不敢了嘛!大不了再让店小二送一些来,你就别再生气了好不好?」
  「再让店小二送一些来?」楚梦月咬牙道:「你以为不要钱啊?现在可不比以前了,出门在外,不省吃俭用怎么行?」
  鹊儿一听睁大了眼睛。
  「小姐——不,是公子,公子没有带盘缠银两就离家出走了吗?」
  「带的不多。」楚梦月说。「我既不能向帐房拿钱,又没有时间拿珠宝首饰去卖,还带着你这个爱哭又会吃的家伙,所以要尽量省着点用,知道了吗?」
  鹊儿点点头。
  「知道了。」她低声说。
  「知道还不快拿来?」
  「拿什么?」
  「你藏在背后的馒头。」楚梦月嚷。
  ☆☆☆
  楚梦月吃完剩下的半个馒头并喝了六杯茶,然后神秘兮兮地对鹊儿说:「你知道刚才邻桌两个人在谈论什么吗?是千面夜盗耶!」
  「那是什么东西?」因为半个馒头被抢走,鹊儿到现在都还心有不甘。
  「是个不是东西的大坏蛋。」兴致勃勃的楚梦月和眼睛已眯成一条线的鹊儿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听我说,鹊儿,现在我们最欠缺的就是盘缠,而官府为了抓拿千面夜盗悬赏了重金,如果我们逮着了那家伙,那一大笔赏金就属于我们的了,千两黄金耶——喂!你再打呵欠我就要揍你了。」楚梦月嚷着,还伸手戳了戳鹊儿。
  「我在听,我在听嘛!小姐——」
  「是公子,『孟』公子。」
  「梦公子?」鹊儿为这怪异的称呼皱起了眉。
  「是这个『孟』!」楚梦月用手在桌上写着。「现在开始我就是名为『孟月』
  的公子哥儿,而你是书僮小鹊,别忘了。」
  鹊儿无奈地点点头。
  「好,公子就公子吧!那么请公子原谅小鹊无礼,我觉得你真正欠缺的不是盘缠,而是脑袋瓜子。」
  楚梦月张大了嘴,半晌后才鼓起双颊。
  「你这是在说我笨喽?」她问。
  「小——公子,您也不是真的没有脑袋瓜子,只是太少用它了。」听起来不像,但鹊儿的确是在解释。「我们主仆俩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逮住那个什么盗的?
  简直是异想天开嘛!」
  「是千面夜盗。」楚梦月没好气地告诉她。
  「那么小——公子,您到底知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
  「你一定得叫我『小公子』吗?」
  「对不起,小姐小姐地喊久了,一时之间很难改过来。」
  楚梦月白了她一眼,但注意力随即又拉回她感兴趣的话题上头。
  「我当然知道那家伙很难缠,否则官府又何至束手无策,只得贴告示悬赏重金抓拿他?」
  「那你还傻傻地想——」
  「就是傻傻地才好。」楚梦月居然说。「我们一点儿功夫也不懂,如果再装得傻不隆咚,那么大家就会对我们俩失去戒心,千面夜盗也一样。说不定他会自个儿来找我们,向我们吹嘘他就是红透长安城的夜行大盗,这不就逮住他了吗?你瞧,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
  「我看你用不着装就已经够『傻不隆咚』的了,那千面夜盗又不是白痴,怎么可能自个儿来找你,还让你这样的傻瓜逮住?」
  「喂!」楚梦月耸起眉,几乎要站起来插腰大骂。「你究竟记不记得你是我的书僮?居然一次又一次说我傻。」
  「对不起!小——公子。」鹊儿苦着脸道歉。「但是你的想法完全偏离了现实,身为书僮的我有责任点醒你。」
  「我的想法有什么不对?长安城里有谁不觊觎那笔丰厚的赏金?」楚梦月理直气壮的。
  「只有那些功夫了得的才有胆子觊觎吧?」鹊儿摇头叹息。她忽然间领悟到自己是俩个人中唯一具有理性的人,如果不能说服小姐打消这个荒谬的念头,她们俩也许再也回不了银月山庄了。「算了吧!小——公子,要银两我们可以回庄里拿,何必冒这种险呢?再说长安城何其大,人又是何其的多,再加上那夜盗的真面目无人知晓,就凭我们俩个柔弱女——呃,柔弱公子哥儿要怎么逮住他去领赏金?你还是快醒醒——」
  「我本来就是醒着的。」
  「鹊儿的意思是小——公子你得快恢复理智,别再作白日梦了。」
  「我看作梦的是你才对!你什么时候听说过离家出走的人还回家去拿钱的?这么丢脸的事我哪做的出来?呆子!」楚梦月压低了声音嚷。
  「那我们别离家出走不就得了?」鹊儿道:「我们这就赶回庄里,庄主顶多以为我们贪玩溜进城里去,大不了罚我们一餐饭不吃,反正我们刚刚已经吃过了,饿一顿也没什么关系——」
  「什么叫吃过了、饿一顿也没有关系?我只吃了半个馒头、喝了几杯茶水啊!」
  想起被一扫而空的晚餐,楚梦月就有气,然而,叫她更气不过的是,这丫头到现在都还搞不清楚状况。「我再说一次,我们不会回去了,知道吗?我绝不会乖乖回家去,然后等着三哥随便找个人把我嫁了。」
  「庄主怎么会随便就把你给嫁了呢?」鹊儿皱眉说。「你是庄主的宝贝妹妹,他一定会替你找个体面而且门当户对的夫婿,这点你根本就用不着担心嘛!」
  楚梦月瞪她一眼,接着挥挥手道:「不跟你说这个了,反正说了你也不懂。」
  「那我们到底要不要回银月山庄?」
  「要我说几次啊?绝、不、回、去!」楚梦月一个字一个字道。
  鹊儿长叹一声,又一声,直到楚梦月用手掐她的腿才停住。
  「不回山庄,我们又能上哪儿去呢?」又变回可怜兮兮的鹊儿了。
  「我要带着你去找大哥和二哥。」楚梦月说。
  「大老爷和二老爷?」鹊儿张大了眼睛。「他们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不是吗?」
  「皇上命他们戍守边疆,离这里应该是有段距离吧!」
  「这可不是『有段距离』几个字就能形容的,小姐!」吓坏了的丫鬟完全忘了她的伪装。「鹊儿虽然傻了点,但也不至于边『边疆』有多远都不知道啊!」
  「你知道?」楚梦月吃了一惊。鹊儿这傻丫头真的知道?她自己都不怎么清楚呢!
  「这——少说也要走个十几二十天吧!」
  楚梦月闻言,哈哈大笑。
  「一听就知道是瞎猜的,那么远的地方耶!走个十几二十天哪到得了?我说最少也得走上一个月,傻子。」
  真是五十步笑百步、锅子笑茶壶黑,名副其实的两井底青蛙。
  鹊儿发也一声哀鸣。
  「要走一个月这么久啊?那我们还是别去了好不好?」
  「那怎么行?我已经决定不回山庄,那么,不去找大哥、二哥还能上哪儿去?」
  楚梦月说着站起来,还拉了鹊儿一把。「哎呀!吃也吃饱了,先回房休息去吧!我们一块儿来想想该怎么做才能逮着那个夜盗,算算我们俩这一路也得花不少钱呢!
  还有,你刚刚又喊我小姐了,真不晓得你怎么老是记不住,一看见我这身打扮,『公子』两个字不就自然而然脱口而出了吗?真是的。」
  鹊儿跟在她身后往楼上的客房走去,叹息之余顺道也打量起她这小姐来了。虽然一身男孩子装扮,她还是一样活蹦乱跳的,举手投足都带着姑娘家的味道,再加上一张细致粉嫩全然女性化的脸蛋,鹊儿不觉得换上男装就能让人毫不犹豫相信她是个「公子」。
  还是想想办法让小姐打消这个傻念头吧!鹊儿想。如果真要这么一路走到边疆去,百份之百绝对会出事情的,就算所有的人都相信她们是公子和书僮,一定也觉得她们是最软弱、最好欺负的公子和书僮,那么这么辛苦扮成男人又有什么用呢?
  鲜少动脑筋的鹊儿愈想愈觉得头痛,数度劝说不成,又不能自己溜走,原打算趁着小姐睡着后回山庄报信,可是一想起那黑漆漆的山路就直打哆嗦。
  这可怎么好呢?难道就真的跟着这没大脑的小姐傻呼呼地走到边疆去?一想起那遥远的路途,鹊儿颇为标致的五官全皱在一块儿了,行尸走肉般的随着楚梦月踏上一阶又一阶的楼梯,然后被拉进了客房里。
  ☆☆☆
  还不打算放弃吗?
  坐在角落里的白发老者叹了口气,拿起酒杯轻啜了一下,然后微微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真是个不知轻重的刁蛮千金啊!
  白发老翁摇摇头,扯了扯嘴角似在苦笑,接着手一扬,招来了店小二。
  「还有空房吗?」他问,声音低沉沙哑。
  「有,当然有!老太爷是要单人房,还是双人房呢?」店小二哈腰陪着笑脸问。
  这老家伙穿著粗布衣裳,外表看起来有点脏乱不修边幅,事实上可不是这样子。点菜时他就犯了狗眼看人低的错误,结果老家伙没等他开口就先拿出一锭银两搁在桌上。
  「我只有一个人,自然是要单人房。」老者又拿出一锭银两。「能不能就给我楼梯口那间房?你也晓得老头子行动不便,能少走几步路就少走几步路。」
  「是,是,我这就去替您安排,一定尽量做到让您方便,令您满意。」店小二拿着银两退下。
  老者却站起来朝店外走去。
  就在客栈大门旁他停住了,离他有段距离的墙边蹲着个叫化子,浑身脏兮兮的,一顶破帽子几乎遮住他整张脸。
  「看来没这么容易摆平,还得耽搁点时间。。」老者开口说,看都没看那叫化子一眼。
  「无所谓,反正事情也没有进展,就在这儿耗着吧!」叫化子头也不抬地回答,这样的姿态及这样的距离,只怕没有人想得到或看的出这两人正在交谈。
  一阵沉默之后,白发老者又开口了:「你想必也听见了吧?」
  「听见什么?」叫化子问。
  「还装傻?」老者微微扬起嘴角道:「人家说要逮住你好上衙门领赏呢!」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板凳  发表于: 2007-06-21
第三章

  先在长安城游荡几天,装出一副愚蠢——其实用不着装已经够像的了,又多金的模样,这么一来千面夜盗肯定会夜袭她们。但不会成功的,因为他将因为口渴而喝下桌上那杯加了迷魂药的茶,然后失去知觉倒地不起,她们俩便会将他逮个正着,抓往衙门领取巨额赏金。
  由于时间匆促,楚梦月宣称她只能想出这种程度的「好」办法,但是鹊儿怎么都看不出这办法哪里好,说穿了根本就毫无「程度」可言。
  看着已在床榻上熟睡的楚梦月,鹊儿知道她也不是真的傻,只是过惯了备受娇宠的富家生活,对外头的危机及人心的险恶没什么概念,这也怪不得她。
  可她就不同,从小就是孤儿,在几个亲戚家看遍了人情冷暖,直到进了楚家为奴才感受到家的温情;对于人心,她虽不能说了解透彻,但至少也不像小姐这般无知。
  鹊儿这么想,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扛起这个担子,负责把小姐安然无恙地带回银月山庄。她绝不能真让她千里迢迢到边疆去找大老爷和二老爷,那太困难、也太危险了;最主要的是她不想跟着去,不用想也知道边疆那种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会有多无趣。
  又看了熟睡中的楚梦月一眼,鹊儿偷溜出房去。此时客栈已打烊,店小二正忙着擦拭和收拾桌椅,她招了两次手才引起他的注意。
  鹊儿向他借了文房四宝,又蹑手蹑脚地回到房里。既然不能丢下小姐摸黑回庄里,那么只好先写封信,再找机会拜托别人送回银月山庄,通知庄主来找她们了。
  就着微弱的烛光,鹊儿备好了纸笔、磨好了墨,对于自己居然被逼得在一天之中连写两封信感到不可思议,尤其她所认识的字不过就那么几个,写起来真是分外辛苦。
  虽然颇为头疼,但该做的还是得做。于是鹊儿叹着气皱起了眉,考虑了半晌后提笔在信纸上先画了个人儿……☆☆☆
  「起来,快起来,出事了。」鹊儿被人使劲摇晃,稍稍清醒了些还听见楚梦月喊叫的声音,虽然距离她爬上床榻不过一转眼的工夫,不过,不起来似乎也不行了。
  「我醒了,小姐,你摇得我头都昏了。」鹊儿坐了起来,揉着眼睛连声抱怨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睡得着?城里出了大事你知不知道?」楚梦月拉她下床,指了指脸盆对她说:「你刚才又喊我小姐了,快去洗把脸好让自己清醒些。」
  「那是习惯问题,和清醒不清醒一点关系都没有。」鹊儿嘴里嘀咕着,还是听话地走到脸盆旁用清水洗了洗脸。天!水还真冷,不过的确有助于她在瞬间完全恢复清醒。
  「总之,从现在开始不许你再喊我小姐,听见了没有?快把那坏习惯改掉。」
  楚梦月命令道。
  「什么坏习惯,那是——」
  「哎呀!别跟我争这个,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说啊!」
  鹊儿无奈地叹气。
  「那么你就说吧!究竟出了什么事让你这么一大早就来喊我起床?」
  楚梦月忙拉着鹊儿在桌旁坐下,神情兴奋地对她说:「不得了了,这对我们来说不晓得能不能称得上幸运。」
  「你捡到钱了?」鹊儿问。
  「差不多了。」楚梦月喜孜孜地回答。「今儿个我起了个大早,于是就到外头去四处走走,我想也许能引起千面夜盗的注意,结果你猜怎么着?」
  「不会真的让你给碰上了吧?」鹊儿嚷。
  「真碰上了我也不认得啊!」楚梦月接着说:「是昨儿个夜里城里林府家遭窃了,听说林家千金还险遭侮辱,幸亏家丁及时赶到才保住了清白,但因为惊吓过度,此刻还昏迷不醒呢!」
  「人家遭受了这种不幸,怎么你好象很开心的样子?」鹊儿疑惑地看着她。
  楚梦月一听立即整了整神情。
  「我这哪里是开心?别人出了这种事,我当然也深感同情。」
  「看起来实在不像。」鹊儿喃喃说着。
  「你这小书僮说的是什么话?你家公子我是那么坏心肠的人吗?」楚梦月绷起了脸说。见鹊儿依然一脸怀疑,只得再替自己解释解释:「也许我看起来是有点——有点兴奋,但那绝不是幸灾乐祸。你想想嘛!闯进大户人家劫财又想劫色,这不就是千面夜盗惯用的作案手法吗?那家伙果然在长安城里,我兴奋是因为这个。」
  鹊儿一听脸都垮了。
  「这有什么好兴奋的?害怕都来不及了。最后一次劝你,小姐,回山庄去吧!
  那种凶恶的盗贼不是你所能应付的,弄不好会人财两失,说不定连命都丢了。」
  「你真是一点冒险精神都没有耶!」楚梦月给了她一个白眼。「大家都夸我鬼灵精,我怎么可能让自己和你陷入那种困境?别这么担心好不好?」
  只有死人才能不担心吧!鹊儿好想哭。
  「喂!你知道吗?」楚梦月依然兴致高昂地说着:「传闻那家伙向来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而且对自己的作案手法自信满满,既然他看上了林府的千金,很有可能会再次潜入林府。林老爷子急得快发疯了,又不相信衙门那些捕头捕快,所以就派人到各大镖局找了些颇有本事的保镖来。」
  「那很好啊!老天保佑他们就这么逮着那千面夜盗,长安城从此鸡犬安宁、家家平安。」鹊儿开始合掌拜神。
  「你胡说什么?要逮那千面夜盗的是我们耶!」楚梦月瞪她。「如果那笔赏金叫别人拿走了,我就让你去做贼,偷够了我们这一路所需的盘缠才准停。」
  「那怎么行?」鹊儿吓得跳起来。「如果做了坏事,将来会下十八层地狱的!
  我不做贼,绝对不做!」她猛摇头。
  「这不就对了吗?既然不能做坏事,那我们就做做好事,把那家伙逮住交给官府,为民除害,死后也就能得道成仙,用不着在地狱里受苦了。」
  明明有张天真无邪、美若花蝶的脸蛋,为什么会这么难缠,像个小恶魔似的?
  鹊儿看着眼前笑得像天使般的楚梦月,觉得自己的命运像飘零的浮萍。
  「那么你——我们究竟该怎么做呢?」鹊儿苦着脸问,暗自决定一有机会就找人将信送回银月山庄。
  鹊儿的屈服令她非常满意,楚梦月于是笑得更为开心。
  「林府正广征护院保镖,这可是大好机会,我们——」
  「小姐不会是也想进林府做什么护院吧?」鹊儿不禁又吓得大声嚷嚷起来。
  「那怎么可以?你忘了我们压根儿就不懂半点功夫吗?」
  楚梦月挥挥手。
  「这个你不用担心啦!要对付的是千面夜盗这种赫赫有名的坏蛋,不是身怀绝技的人哪里敢去凑势闹?只要我们摆出一副武林人士的高傲模样,林老爷不会怀疑的,难不成你以为他会来个考试或测验?」
  「万一他真的——」
  「不可能。」楚梦月说得斩钉截铁。「那些自诩是武林高手的家伙个个都骄傲得很,林老爷子如果说要试试他们的功夫,那些家伙肯定会以受到侮辱为理由拒绝留下,那么还有谁来保护他的千金呢?所以了,林老爷子绝对不会冒这种险,我们的能力也不会受到质疑,了解吗?」
  「真的是这样吗?」鹊儿还是怀疑,她家小姐很擅长把所有的事都过度简单化。
  「不会有问题的啦!」楚梦月向她保证。「快,把东西收拾收拾,我们这就上林府去!然后我会想办法说服林老爷子别让太多闲杂人等进府,以免有太多人来跟我们争那笔赏金。」
  ☆☆☆
  「你瞧,我说的没错吧!都是些怪里怪气的人,没几个看起来是有本事的。」
  楚梦月摇着手中的扇子哈哈笑,没注意这在大冷天里看起来有多奇怪。
  鹊儿不敢相信她们真的这么容易就进了林府。只不过学小姐把头抬得高高、走起路来大摇大摆,林老爷子居然还对她们必恭必敬的,直感激她们肯来助他一臂之力,这不是有点莫名其妙吗?
  此刻林府宅院里约莫聚集了十来位所谓的「武林高手」,鹊儿打量着他们,不得不同意小姐方纔所说的,看起来还真不像有本事的样子。
  「喂!」笑够了的楚梦月过来扯扯她的衣袖。「你注意到了没有?他们看起来都不像好人,居然也来帮着抓贼,好好笑。」
  「求求你小声点,小——公子。」鹊儿白着脸提醒她。「这种话万一被听见,我们主仆这两条小命恐怕要不保了。」
  楚梦月很受不了地瞪她。
  「我才要拜托你别这么畏畏缩缩的,你这副小瘪三的模样哪里像『武林高手』
  的书僮?」
  「什么武林高手——」
  「就是公子我,你忘了现在的我应该是——」楚梦月说着说着就停住了,两眼直盯着不远处某个人瞧,有好半晌动都不动一下。
  正当鹊儿觉得奇怪,想伸手拉拉她,她忽然又动了起来,还把鹊儿吓了一跳。
  「喂!喂!鹊儿!鹊儿!」楚梦月颇为激动地喊着。
  「小鹊在这里,公子。」鹊儿在「小鹊」和「公子」两个辞上加了重音。像她家小姐这样动不动就大声嚷嚷,连声音都忘了作假,马上就会被人揪出来扔出府外了。
  「小鹊!小鹊!」楚梦月拉着她到一旁,低声对她说:「你瞧!那边那个老头子有没有?你说他像不像我们庄里那个骯脏老伯?」
  「什么骯脏老伯啊?」鹊儿皱眉问。
  「就是那个大冷天缩在山庄大门外,后来被三哥好心收留的那个老伯嘛!不爱洗澡又不爱换衣裳,整张脸都被长长的头发和胡子给遮住了。」
  「哦!他啊!」鹊儿点头,朝楚梦月说的方向看了看,马上又疑惑地摇头。
  「像吗?人家可没有用头发和胡子遮着脸啊!」
  「但身材和动作都挺像的不是吗?」
  「身材和动作像又怎么样?重要的是脸,脸要一样才算数。」
  「我没见过那骯脏老伯的脸嘛!每回碰见他都只看见个鼻子。」
  「那么也许是你看错了,脏老伯没道理会跑这里来啊!」鹊儿这么说。
  「这倒也是,脏老伯怎么会跑这儿来?」楚梦月皱眉道。「不过你瞧瞧,那老家伙也称得上『武林高手』吗?还有他旁边那个叫化子——这林老爷子是怎么回事?
  请保镖也得过滤一下嘛!」
  那你就是第一个被「滤」掉的。鹊儿在心里嘀咕着。
  楚梦月随即又摇摇头。
  「这么多人都来跟我争赏金,不想想办法也许会输掉呢!」
  「本来就赢不了。」
  鹊儿的喃喃自语招来楚梦月狠狠的一瞪。
  「你就会灭自己的威风。」她点了点鹊儿的鼻尖,接着转头看了看四周,然后神秘兮兮地对鹊儿耳语:「你在这儿等着,别乱跑,我去去就来。」
  鹊儿一听,紧张地拉住她。
  「你要上哪儿去?小姐。」
  「是公子,你怎么老记不住呢?总有一天我会被你害死。」
  「小姐不害死鹊儿就谢天谢地了。」鹊儿委屈地说。
  楚梦月捏了她一把。
  「你胡说什么?我可是一定要逮住那千面夜盗上官府领赏的。」
  「怎么逮啊?」
  「已经有办法了!?楚梦月得意地说。「我这就去找林老爷子谈谈,把我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绝妙好计告诉他。」
  「我不能一块儿去吗?」
  「不行,你得待在这里盯着这些人,我可不想他们坏了我的事,尤其是那个老头和那个乞丐,我总觉得他们很注意我们俩。」
  「是吗?」
  「你没注意到吗?他们老贼头贼脑往我们这儿瞧。」楚梦月慎重地嘱咐鹊儿。
  「你乖乖留在这儿,记得抬头挺胸,表情愈高傲愈好,最好没事还冷哼两声、吐吐口水,我马上就会回来的。」
  ☆☆☆
  「那家伙鬼鬼崇崇的不知道又要干什么,你不去瞧瞧行吗?」叫化子对身旁的老者说。
  老者沉默了半晌,点了点头。
  「你说的对,还是跟着去比较好,那么这里就交给你了。」他说着朝站在那头的鹊儿看了一眼,叫化子则点头表示明白。
  老者于是踩着迟缓的步伐跟随楚梦月离去,叫化子则蹲坐在角落,漫不经心却随时注意着鹊儿的一举一动。
  鹊儿左顾右盼,神情既紧张又害怕,她摸了摸怀中写好的信,心中有了这样的体认。来不及了,她想,此刻是找人替她送信回银月山庄的最佳、也是最后的时机,一旦错过,只怕她们主仆俩就要命丧林府了。
  真不晓得小姐是天真还是笨,千面夜盗是那么容易就能逮住的吗?
  勉强压下心里的惊惶不安,鹊儿开始打量在场的每一位「武林高手」,但正如楚梦月所说的,看起来个个都是横眉竖眼不怀好意,能把这么重要的信件托付他们吗?
  鹊儿很为难,经过好一会儿的仔细考虑,最后终于选定了目标。就是那个乞丐了,虽然他看起来没什么本事,却是这么多人里头最慈眉善目的一个,不如就趁着小姐不在时去拜托他,再犹豫可就没有机会了。
  叫化子打了个呵欠,一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一直注意着的人就站在面前,忍不住微微皱起了双眉。
  鹊儿四处张望,然后故作镇定地在叫化子身旁蹲下,清了清喉咙开口道:「呃——这位大哥,您也是林老爷子雇来保护林府千金的吗?」
  叫化子怪异地看她一眼,点了点头算是回答。鹊儿见了干笑两声,还不忘将声音压低了些。
  「我还真是问了个傻问题,这么大一笔赏金,谁能不动心呢?哈哈!不过——不晓得您有没有想过?这位大哥,林老爷子一下子请来这么多保镖来抓拿千面夜盗,就算真逮住了他,赏金只怕也得均分,每个人能拿到的可就很有限了。」
  叫化子耸耸肩。
  这什么意思?没把钱放在眼里的话就用不着来凑热闹了嘛!鹊儿颇为疑惑,但仍不愿放弃。
  「你穷惯了,所以并不在意赏金的多寡对不对?」她自以为是地解释。「但是银两嘛!谁会嫌它多呢?当然是愈多愈好,这位大哥您说是不是?」
  叫化子又耸耸肩。
  鹊儿蹙眉,但又担心楚梦月随时会回来,当下决定不再拐弯抹角。她再一次看了看前后左右,然后掏出怀中的信塞入乞丐手中,完全无视于乞丐错愕的神情径自说道:「这位大哥,请一定要帮我一个忙,将这封信送往长安城南郊的银月山庄,交给楚君逸楚公子,时间紧急,请你立刻动身。信送达之后楚庄主会给您一笔酬金,也许没有官府的赏金那么多,但这件事比起抓拿千面夜盗要简单多了,也不需要冒任何危险,只要把信送到——」
  「我答应。」
  「第一次见面就要你帮我实在很冒昧,但这里除了您,我也不晓得还能相信谁,所以请你不要拒绝——」
  「我没拒绝啊!」叫化子打断她的喋喋不休。
  鹊儿眨眨眼。
  「你……你答应了?你答应替我送信到银月山庄?」
  叫化子点点头。
  原本预料得花些唇舌来说服他的,这样的结果反而令鹊儿不知该如何反应。她楞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忘了道谢,回过神来正要开口,叫化子倒先说话了:「走吧!你家小——你家公子朝这儿走来了。」
  ☆☆☆
  「楚家大小姐又打算干什么了?」叫化子问刚随着楚梦月回来的老者。
  老头长叹一声。
  「再让她这么搞下去,事情就砸定了。」
  「怎么回事?」
  「先是改扮男装混入林府,这会儿又说服林老爷子让她『男扮女装』代替林府千金,守在房里静待千面夜盗自投罗网。」老者揉了揉太阳穴。「唉!头都痛起来了。」
  「你那位楚家小姐是真缺钱还是天生就爱瞎搅和?」
  「后者的成份多一点吧!」老者扯了扯嘴角。「刚刚你和那丫头在闲扯什么?」
  叫化子笑了。
  「还是你眼力好,楚家小姐压根儿就没注意到。」见楚梦月已拉着鹊儿朝他处走去,叫化子取出信递给老者。「她要我替她送封信到银月山庄,似乎这丫鬟比主人多了那么点理智。」
  「信上写了些什么?」老者边拆信边问。
  「猜也猜得出是求救。」叫化子说着打了个呵欠。
  老者拿出信端详再端详,两道眉都皱在一块儿了。
  「你是不是拿错了?这哪里是什么求救信?」他说着将信交给叫化子。
  叫化子一瞧也愣住了。
  「这——难道是暗语?」
  「暗语?」
  「除了几个简单的字,其它全都是些看不懂的图,这不是暗语是什么?只有写信者和收信者才看得懂了。」
  「那丫鬟懂暗语?」老者蹙眉。「怎么看都不像。」
  「只有这个解释了。」叫化子将信还给老者。「怎么样?要把这信送往银月山庄吗?」
  「是求救信的话就不用了,先搁在我这儿吧!反正没逮着那家伙之前我们谁也走不开。」
  叫化子点点头。
  「不过话说回来,那家伙当真会再来吗?有了上一次的失手,林府绝对会加强警戒,这点他应该很清楚才对。」
  「要冒名混骗就得学得像!你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那家伙高傲自大,自然也不会因为一次失手便轻易放弃,否则岂不自砸招牌?」
  叫化子给了老者一个白眼。
  「我虽要钱财,可从来不贪女色,别把我跟那家伙相提并论。」
  老者露出微笑。
  「那家伙可是彻底打响了你的名号。」
  「奸污妇女,甚至滥杀无辜,我已经忍无可忍了,绝对要宰了那家伙。」
  「他那条命是我的,这点我们已经说好了,你可别又反悔。」
  「知道了,至少我要亲眼见你宰了他。」
  「不会让你失望的。」老者说,双眼不时瞄向女扮男装那俩人。「她们今夜开始就要假扮林府千金和她的贴身丫鬟,我们得在那家伙入侵前先将他逮住,如果让她们和那家伙打了照面,事情肯定又会起变化。」
  叫化子长叹一声。
  「不能先打发她们走吗?有她们在这儿瞎搅和,事情能顺利搞定我看还真得求老天爷保佑了。」
  「是意外,我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你就多包涵,再忍耐几天吧!」老者略带歉意地说。
  「不然还能怎么样?」叫化子说着又打了个呵欠。
  ☆☆☆
  终于能换回女装,鹊儿很高兴,但一听楚梦月说了再次换装的理由后又忍不住大声哀鸣。
  「你说什么?我们要假扮——」鹊儿急得直跳脚。「小姐!你怎么可以答应这么危险的事?林府千金是千面夜盗要染指的对象耶!你居然——万一——叫我怎么跟庄主交代啊?」
  「瞧你吓的,话都不会说了。」楚梦月玩弄着发辫往床上一坐。
  「你不怕吗?小姐,对方是十恶不赦的千面夜盗,我们拿什么对付他啊?」鹊儿摇摇头。「不行,我这就去找林老爷子,说我们改变主意,不做他女儿的替死鬼了。」
  楚梦月扔了把梳子,打中了鹊儿的头。
  「我好不容易才以体格相近为由,说服林老爷子让我假扮他女儿,这么一来,肯定可以把千面夜盗逮个正着,你这傻子,想坏了我的大事吗?」
  鹊儿手抚着被打疼的头哇哇地哭了起来。
  「小姐才是傻了,这可不是好玩的事啊!会死掉的,你和我都会,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呢?」
  见鹊儿哭了,楚梦月一楞,脆弱忽然布满她细致的脸上。
  「你回去吧!鹊儿,我本来就不应该带你一块儿来的。」
  鹊儿抹去泪水走回楚梦月身旁。
  「那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离开山庄几天了,庄主和夫人一定很担心你。」
  「我不回去,绝对不回去。」
  「那也别凑什么热闹,说什么都要抓千面夜盗上官府领赏,我们俩没那个本事,很危险的。」
  「危险就危险,我才不在乎。」
  鹊儿睁大双眼。
  「你怎么说这种话?小姐,什么不在乎?攸关生死的事耶!」
  楚梦月一听开始扁嘴,接着泪珠就一颗一颗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滑落脸颊。
  「你不知道,鹊儿,我好难过,真的好难过啊!」
  鹊儿连嘴都张开了。
  「小姐!你怎么了?说这种话?还掉眼泪——」鹊儿有些手足无措。「你有什么委屈就说出来,别这个样子嘛!」
  楚梦月吸了吸鼻子。
  「我就像个弃妇一样,有时候想想,还不如死了算了。」
  「弃妇?你在胡说什么啊?小姐。」
  「他说会回来的,都过了这么久了,连个影子都没看见,你说我不是弃妇是什么?他摆明了不要我,我还有什么脸活下去?」楚梦月说着又开始啜泣。
  「小姐!」鹊儿不太明白她所说的,只能轻拍她的背安抚她。
  「你回去吧,回银月山庄去!我虽灰心绝望,也不应该拉着你一块儿冒险,你尽管走,别管我。」
  「这怎么行?鹊儿绝不会扔下小姐,自己回庄里去的。」一向倔傲的小姐居然哭得如此伤心,这是鹊儿进庄里做丫鬟以来从未见过的,这时候的楚梦月看起来好脆弱,谁见了都会心疼的,究竟是谁伤她这么深呢?
  楚梦月躺在床上低泣着,鹊儿只得继续负起安慰之责,心里却依然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这么危险的擒贼计划,她们主仆俩又半点武功底子也没有,真碰上了那劫财劫色的匪类岂不只有死路一条?小姐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她真不想活了?
  幸亏她趁机把信送出去了,鹊儿接着想。如今她们能指望的也就只有那封信,希望庄主收到了信之后能及时赶到,否则——鹊儿打了个冷颤,不敢再想下去。她仿佛看见一群人围着俩座新坟,不时还传来叽叽喳喳的闲言闲语:「这不就是楚家那主仆俩吗?也不晓得是脑子坏了,还是怎么的?居然想擒住千面夜盗领赏金,真是——唉!可怜哪!」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地板  发表于: 2007-06-21
第四章

  叫化子走出房门,伸展筋骨并打了个呵欠,忽然看见他的朋友就坐在院子的凉亭里。他微微蹙眉,接着朝凉亭走去,并一屁股坐了下来。
  「你根本就没回房睡对不对?看你的床就知道。」叫化子扯扯嘴角。「为什么还不休息?你也知道千面夜盗是绝不在白天行动的,天一亮,守夜就可以结束了。」
  「我知道,我只是不想睡。」老者回答。
  从他的神情和语气嗅出了点什么,叫化子严肃了起来。
  「昨晚有什么动静吗?」他问。
  老者摇摇头。
  「放心,一点风吹草动也没有。」
  「那你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了?」
  叫化子耸耸肩。
  「说不上来,就是怪怪的。」
  老者叹气。
  「你也太敏感了吧?」他苦涩一笑接着道:「事实上是昨晚我听到了一些话。」
  叫化子楞了楞,随即了然地点头。
  「和楚大小姐有关?」
  「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叫化子哈哈笑了两声。
  「你想说出来的话,我也不介意听,不过请暂时恢复你原来的说话方式,用苍老粗哑的声音叙述感情问题,听起来有点恶心。」
  「坚持我得这么说话的人是你。」老者提醒他。
  「那是为了配合你的伪装,但此时此地就只有我们两人,稍稍松懈一下又下打紧。」叫化子说着又笑了两声。
  老者蹙眉挥挥手。
  「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没什么好说的。」
  「随你。」叫化子向来不爱勉强他人。「那么言归正传吧!我们得在林府待多久才逮得着那家伙?万一他迟迟不出现呢?我们就这么傻傻地在这儿耗下去吗?」
  「才过了一夜你就喊闷了?耐心点。」
  「闷还没关系,最倒霉的就是成天得跟那些个贪婪的狐狸碰头。」叫化子一脸不耐。「这姓林的老头真是老糊涂了,人家说是高手他就信,反倒让府里平空多出了十多匹狼。
  老者闻言扯高了嘴角。
  「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高手?」
  「个个獐头鼠目的,哪一个像有点本事的样子。」
  「人不可貌相!别忘了阁下您看起来就是最不像高手的一个。」
  「是吗?我倒觉得自己还略胜你一筹呢!」叫化子不甘示弱地回答。
  老者则冷哼了声,表示不以为然。
  ☆☆☆
  十多天以来风平浪静,不仅千面夜盗不曾再造访林府,那些冲着赏金而来却不堪空等的「武林高手」也已尽数离开,林府又恢复了往常的宁静与忙碌。
  楚梦月和鹊儿自然还留在林府,一来是因为没领着赏金心有不甘;二来在林府有吃有喝又用不着花钱,对盘缠有限的楚梦月主仆俩而言再好不过了,能耗多久就耗多久吧!
  这么一来,老者和叫化子也走不了了,虽然他们也认为千面夜盗不会冒险再次夜袭林府,却不能丢下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女人自个儿离开。对于这一点,叫化子已抱怨过不下十次,因此老者也做了决定,今晚是最后一夜了,如果明天那两个傻女人仍打算继续赖在林府,他将强行带她们离开。
  这一晚守夜的是叫化子,老者在相邻的房间歇息,却至夜已深沉仍未合眼,他不断地想起那天晚上所听见的话,一张带泪的倔强脸庞也不时浮现眼前。
  就在这时候,他听见了某些声响,非常细微,待他由床上坐起凝神倾听时又消失了。老者于是又躺回床铺上,有叫化子在外头守着,没什么放心不下的。
  他躺下不过一会儿,有颗小石子轻轻穿过纸窗弹进房内,这是他和叫化子说好的信号,表示目标物已经上门了。
  老者倏地弹起并冲出房外,恰好看见叫化子追着一道黑影越墙而出。他气一提跟着跃上砖墙,极目搜寻叫化子的行踪欲前去支持,耳际却听见些许模糊难辨的声响。
  调虎离山吗?老者这么思索着,而当他发觉那声响似乎就来自隔壁,布满皱纹的脸立刻一沉,仿佛被人狠狠地在肚子上打了几拳。
  老者身形一转又回到林府院子里,毫不犹豫便踢开楚梦月的房门,他预料将看到蒙面的黑衣盗匪和两个笨女人纠缠在一块儿,没想到一进门居然看见一只绣花鞋迎面飞来。
  「你瞧,果然就是他吧!你还等什么?鹊儿,快打他,快拿椅子用力打他啊!」
  楚梦月跳着脚,兴奋地在一旁指挥着。
  老者挥手拍掉了绣花鞋,另一只手则挡住鹊儿拿都拿不稳却仍朝他砸来的凳子。
  「你——」老者将声音压低并使其沙哑无力。「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居然攻击一个老人家。」他说着看了看四周,并无发现其它可疑之人。
  「什么老人家?你分明就是擅长易容的千面夜盗!」楚梦月指着他嚷。
  「我?」老者愕然。
  「就是你。」楚梦月毫不客气地说。「我早就觉得你不对劲,果然,这么俐落就闯进林小姐的闺房,要不是我有先见之明,林小姐岂不是要惨遭你的蹂躏了?」
  「我……我是听见房里有声响才过来瞧瞧的。」老者解释着。
  鹊儿「啊』了一声。
  「就是我的脚踢到桌脚,小——公子又摀住我的嘴,不许我喊疼那时候吗?」
  楚梦月瞪了她一眼,意思是「你多嘴」,然后转头继续抨击老者。
  「你现在找什么借口都没用啦!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
  「注意我做什么?我和大家一样,都是来抓拿千面夜盗的。」
  「是吗?那为什么大家都离开了你还不走?分明就是想等林府戒备松懈下来后再伺机行动,若非我有先见之明,今儿个林府千金岂不难逃你的魔掌?」
  老者叹气,他不离开林府可都是为了她啊!
  「总之这是误会,我绝非你所以为的夜盗。」他说着,再次看了看房间四周。
  「既然这里没事,两位姑娘歇息吧!老朽告退了。」
  鹊儿又「啊」了一声。
  「这可怎么办?小姐,他知道我们是女的。」
  楚梦月「狠狠」瞪她一眼,意思是「再多嘴,我就揍死你」,鹊儿于是乖乖地站在墙角,闭上嘴巴。
  「站住!」她对正要走出房间的老者喊道。「你以为说走就走的了吗?今天我绝对要抓你上官府领赏,为民除害。」
  老者在门边停住。
  「姑娘不懂半点功夫,真碰上了夜盗也是自身难保,还是快快回家去,别瞎凑热闹了。」他以低沉沙哑的声音对楚梦月说。
  让人说成了凑热闹的,楚梦月一股怒气正待发作,忽然由外头冲进来一个叫化子,不是这老头的党羽是谁?
  「出了什么事吗?」叫化子进房间后这么问,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老者只得摇头,接着问道:「人呢?」
  「让他给逃了。」事情有点复杂,但叫化子认为此刻不适于解释。
  果然,楚梦月看了看叫化子和老者,马上又指着他们大嚷起来:「你们果然是一伙的。」
  「一伙的?」叫化子莫名其妙地皱起眉。
  「我不是说过吗?人家想逮住你上官府领赏金。」老者在他耳朵旁低声说。
  就在这时候外头传来了一阵骚动,显然是林府众人终于听闻声响赶来一探究竟,一旦这些人到了,场面势必会变得更加混乱,届时他们俩百口莫辩,说不定就这么被当成千面夜盗押往官府定罪了。
  如此一想,老者和叫化子互看了一眼,两人身形一动,转眼间就到了楚梦月和鹊儿身边,伸手点了她们的昏穴,二话不说扛起人便飞身而出,几下子便跃过高墙离开了林府。
  ☆☆☆
  楚梦月睡得很不舒服,床不仅不平坦,还摇晃得非常厉害,颠得她头都昏了,只得勉强睁开眼睛瞧。
  她眨了眨眼,发觉天还是黑的哪!不过她真的在晃动,还是有节奏地晃动,而且每一动,她的头就撞上一堵硬墙!楚梦月一阵惊慌,整个人终于完全清醒过来。
  醒来后楚梦月才知道自己人在马上,而随着马匹奔腾,她的头所撞上的则是壮硕的男性胸膛。这下子所有的事情都清楚地浮现在她脑中,既然她没有将那无恶不作的大坏蛋押往衙门,那么凶多吉少,她和鹊儿恐怕是落入他们手中了。
  楚梦月抱着一线希望抬了抬头。这么一瞧心都冷了,坐在她身后驾驭骏马的正是那怪老头,她果然是被千面夜盗给挟持了。
  「你醒了?」发觉睡在怀里的人开始动个不停,骑马的老者开口了。
  「别用这种和蔼的语气跟我说话,我可不是高高兴兴、心甘情愿睡着的。」楚梦月恨恨地说,并拚命挺直了背脊不让自己贴近他。「鹊儿呢?你们把她带哪儿去了?」
  「别担心,他们就在后头。」老者回答。「让你们昏睡情非得已,请原谅。」
  请原谅?难道是不幸中的大幸,教她给碰上了个彬彬有礼的恶人?
  「传言千面夜盗不达目的绝不终止,你的目标是林府千金,带走我们岂不是坏了你的原则?你是个很重原则的大坏蛋不是吗?」楚梦月不客气地道。彬彬有礼又如何?不过是披着羊皮的狼。
  「我不是千面夜盗。」老者说。
  楚梦月则轻蔑地冷哼了声。
  「谁是千面夜盗,你我心知肚明,用不着装蒜了!现在我问你,你打算拿我和鹊儿怎么办?是带回你的巢穴?还是卖到青楼当——」这时候马儿跳过一截断木,她惊呼一声往后一倒,整个人又倒回老者怀中。
  这哪里像是老头子的胸膛?又厚又结实的,活像撞上了石头,还带给她一股难以解释的感受,好象有点熟悉,有点怀念——楚梦月倏地摇头,什么熟悉怀念?她疯了才会有这种感觉。长这么大了,除了几位兄长,她不记得自己曾和哪个男人这般靠近,就连——就连聂平也没有,今天却——「真是白白便宜了这臭老头。」她嘀咕着。听见后头有马蹄声,转头一瞧,发现是叫化子带着鹊儿追上来了。
  老者放缓速度让他们跟上来,叫化子则一来到旁边便哀鸣不已。
  「来交换一下吧!老兄!」他苦着脸嚷:「这丫头咬得我整只手臂都是牙印,几次差点跌下马背啊!」
  楚梦月给鹊儿夸赞一眼,意思是「你做得太棒了,我马上就跟着试试」。
  「不行。」然后她听见老头这么回答。「交换了,你也搞不定,这只野猫绝对比你胸前那只要凶悍多了。」
  他居然敢这么说?说她比鹊儿更凶悍?楚梦月气得张大了嘴,要闭上时「顺便」
  在他握疆绳的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老者皱起了眉,但没有说话,只瞄了叫化子一眼,两个人几乎同时动了动手指,坐在前头的两位姑娘于是又失去了知觉。
  叫化子松了口气。
  「她们睡着时看起来可爱多了。」
  老者闻言微微扯高了嘴角。
  「总算是安静下来了,再让她们这么闹下去,我们天亮了都还到不了银月山庄。」
  叫化子哈哈大笑,接着一扯缰绳,两匹骏马在月色下急速向前奔去。
  ☆☆☆
  敲门声响起时夜正深沉,银月山庄的总管领着几位家丁打着呵欠来应门。他们小心翼翼,但门一拉开就看见小姐楚梦月和丫鬟鹊儿不省人事倒在两名陌生人身上,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家丁们更是惊惶失措地赶往屋内通知庄主。
  总管在叫化子的提醒下唤来丫鬟将小姐及鹊儿先行送入房中休息,也就在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两位衣着粗糙的人士应属善类,于是将他们请入大厅静候庄主到来,并命人送上茶水。
  两人茶水才到了嘴边,楚君逸已来到大厅了,他脸上写着担心和焦虑,一进门也不理会开口要说话的总管,直接就朝椅子上的两人走去。
  他看了看老者,接着看了看叫化子,然后又看了看老者,再把视线移向叫化子。
  「你——」他走到叫化子面前,并握住他的手。「你其实是聂平吧?」
  「我?」叫化子神情错愕,随即摇头。「我就是我,不是什么聂平。」
  「我才是聂平啊!楚兄。」老者笑着扯下白发,并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楚君逸非常惊愕,拋下叫化子改为握住聂平的手。
  「我以为先有了心理准备,这回一定能认出你来,没想到——你从哪儿学来的易容术?太高明了。」
  「我没学过易容术,全是靠朋友帮的忙。」聂平向楚君逸介绍叫化子。「这位是石破军,人称『百变书生』。」
  楚君逸双眉一昂,和石破军握过手后开口道:「冒昧请问,阁下真是近几年来劫富济贫,令得江湖上坏人头大、好人欢欣的那位百变书生吗?」
  「如假包换。」叫化子也扯下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出奇年轻俊逸的脸。
  「那么近来江湖上盛传无恶不作的千面夜盗即是百变书生,看来并非事实了。」
  楚君逸相信聂平,自然也相信他的朋友。
  「我已追捕千面夜盗好一阵子了。」石破军扬起嘴角道:「利用我的名号胡作非为,我也不能坐视不理不是吗?」
  「那么石兄和聂平——两位又怎么会相识呢?」
  「聂平也在找千面夜盗,我们就这么碰头了。」石破军回答。
  「聂平也在找千面夜盗?为什么?」楚君逸问出口后才想起这件事恐怕并不单纯,一时半刻或许也说不清楚,随即又摇了摇头。「这些待会再详谈。梦月呢?她和鹊儿肯定给两位添了不少麻烦吧?」
  「她们很好,此刻正在房里歇息。」聂平道。
  「听家丁说她们昏迷不醒——」
  「我和石兄点了她们的昏穴。情非得已,楚兄勿怪。」
  「千万别这么说,聂平。多亏有你们替我照料梦月和鹊儿,青璃她忽然身子不适,我分身乏术、进退两难,差点就要惊动圣上调请大内高手帮忙了。」
  聂平微微一笑。
  「那日易容混进庄里,原本是想了解楚兄和嫂子的近况,没想到会碰上突发状况。」
  「幸亏教你碰上了。」楚君逸笑着说:「你一副年迈骯脏的模样,又不曾开口
  说过一句话,谁又认得出你来?久闻百变书生易容术独步天下,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楚兄过奖了。」石破军谦虚道,笑容里却写着自信。
  「易容术虽精湛,我却没把握能完全改自己的口音,尤其是对熟识的人,所以就干脆不开口。」聂平解释着。
  楚君逸则了解地点点头。
  「虽然我尚有许多疑惑未解,但两位连夜赶路,想必也累了。我让人准备了客房,两位就先休息如何?」
  聂平和石破军互看了一眼,决定还是一口气把事情始末都说清楚较省事。
  「如果楚兄能命人准备一些酒菜,我不介意边填饱肚子边解答楚兄的疑惑。」
  石破军笑着说。
  楚君逸闻言相当开心,但仍看了看聂平,征询他的意见。
  「那就这么办吧!边吃边聊了。」聂平也说。
  楚君逸当下便命总管去打理一切,自己则坐上了椅子,迫不及待想知道聂平离开银月山庄的原因及他们俩追缉千面夜盗的经过。
  ☆☆☆
  「楚兄记得我俩是如何相识的吗?」聂平问。
  楚君逸点头。他碰上了一群劫匪,适逢聂平经过仗义出手相助,他为表感激,便邀聂平回家作客,聂平几次想离去都在他极力劝说下作罢,不知不觉就这么待了一年多,两人平日话虽不多,情谊却有如手足。
  「当时的我正在找寻仇家,一个杀妻的仇家。」聂平接着道。这件事很明显地连石破军也不知道,是以他和楚君逸一听都露出惊愕的表情。
  「你曾娶妻?」楚君逸问。
  「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石破军跟着皱起眉说。
  「是从小订了亲,尚未过门的妻子。」忆起往事,聂平原本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一股杀气。「某天夜里她在自家房内遭人奸污杀害,凶手手段残暴,以刀尖在她身上留下无数血痕。我离家搜寻凶手的下落,几个月来毫无进展,正打算继续寻下去,就在这时候结识了楚兄,在他家里叨扰了好一阵子。」
  楚君逸闻言马上就联想起另一件事。
  「你忽然说要离开,难道也是为了——」
  聂平点头。
  「然后我得到消息,说是邻近的某个小镇也发生了类似的命案,虽然并不确定是否为同一人所为,但毕竟是这么久以来唯一的一个线索,我绝不会放弃。」
  「难怪你会急着离去了。」楚君逸低喃。他可以想象聂平的心情,今天换做是有人伤了青璃,他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把那人找出来杀了。
  「后来呢?」石破军问:「你跑了一趟可有什么收获?」
  「作案手法的确是一模一样,但没有目击者,谁也不知道凶手长什么样子。」
  「那么你怎么会开始抓千面夜盗的?他和杀害你未婚妻的凶手之间有什么关系吗?」楚君逸问。
  「作案手法极其类似,我能依靠的线索也就只有这个了。」聂平回答。
  「意思是千面夜盗也许就是你一直在找的杀妻凶手?」这回问话的是石破军。
  「极有可能,但我一点证据也没有。」
  「逮住那家伙就可以真相大白了。」石破军道。
  「那千面夜盗想必身手不凡,否则以聂平和石兄的武学造诣,焉有抓不住他的道理?」楚君逸蹙眉问。
  「那家伙身手如何,老实说我们并不清楚。」石破军回答。「虽然也有过几次交手的机会,但那家伙每次都选择逃走,好象他根本就不想跟我们动手。」
  聂平点点头接着道:「不过,看得出来他的轻功非常了得,我和石兄就追丢了他好几次。」
  「两位联手都无法将他制伏,此人显然并非泛泛之辈,也难怪官府无力应付,只得贴出告示,重金悬赏征求武林人士相助了。」楚君兔说。
  「我总觉得他的轻功诡异,不像正派武学。」聂平审慎思索后这么说。
  石破军闻言也点头:「的确,注意了他这么久,还是看不出他那诡谲的轻功究竟属何门何派。」
  「像不像传言中的『魔踪步』?」
  聂平这句话叫楚君逸和石破军都皱起了眉。
  「魔踪步这门功夫是邪魔歪道,而且据说十年前魔老怪死时就已经失传了。」
  楚君逸说。
  「魔老怪因练功走火入魔,坠崖而亡,但魔踪步的秘籍却自始至终都没有被发现不是吗?」石破军边思索什么,边说:「也许正如你所说的,那家伙使的正是魔踪步,所以他除了劫财,还得劫色。」
  楚君逸眼大了双眼。
  「你是说——」
  「传闻魔踪步一旦练成,必须借助处子的纯阴之气来镇住体内的狂邪之气,否则便会走火入魔、神智错乱,甚至丧命。近一年来,千面夜盗频频向年轻女子下手,所以我怀疑——」聂平话说到此,神色更为凝重。
  「真是这样就麻烦了!」一阵沉默之后楚君逸道。「姑且不论千面夜盗身手如何,一旦他使出魔踪步,就算是我们三人联手,恐怕也很难逮住他。」
  三个人心里都这么想,大厅里霎时陷入一片沉寂,除了偶尔举杯啜饮的轻微声响,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就在这时候,大厅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三个人皆转过头,随即便看见楚梦月冲进厅里,后头还跟着两位神色焦虑的丫鬟。
  「我听见聂平的声音……」楚梦月一踏进大厅就喃喃喊着。「是他吗?三哥?
  是不是他回银月山庄来了?」
  楚梦月的突然出现让楚君逸一怔,但他随即恢复过来,并下意识地朝穿著一身老旧衣裳的聂平看了一眼;而随着兄长的视线,楚梦月也注意到坐在厅内的另两个人。
  他们身上的衣物实在破旧,但也非常眼熟,楚梦月仔细一想,几乎要发出惊呼。
  千面夜盗和他的同伙穿的不就是这两套衣服吗?在昏迷之前她和鹊儿的确是被那两个坏家伙给挟持了,为什么一醒过来却是躺在自己房里?
  楚梦月脑子里一片混乱,根本无法将这一切连贯起来。然后她看着那两人的脸,发觉他们并非老头和叫化子,虽然顶着白发和破帽子,但他们绝对是年轻人,两个相貌不凡的年轻人!而其中一个甚至长得像——聂平。
  她睁大了双眼直盯着他瞧,愈看愈确定那衣裳破旧的白发者就是聂平。这楚梦月愈来愈茫然,她不懂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和聂平莫名其妙又见面了,而且地点还是在银月山庄,似乎她只是睡了一觉,醒来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一直到兄长开口喊她,看着她的眼里满是担忧,楚梦月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开始流泪,泪珠沿着脸颊滑落,滴在她紧握的双手上。她为自己突如其来的哭泣感觉很难为情,又想起刚才一进大厅就嚷着找聂平,楚梦月简直是无地自容,索性行了个礼,便转身跑出了大厅。
  两个丫鬟等候庄主的指示好追着小姐而去,然而楚君逸却示意她们退下,并回头对聂平说:「梦月那儿能不能麻烦你?你曾向青璃保证过会回来,虽然那丫头什么也不问,但我们都看得出她一直在等你。」
  石破军微笑着瞥了聂平一眼;聂平则皱眉回看他一眼,并站了起来。
  「楚兄是要我去把小姐找回来?」他问。
  「就叫她梦月吧!别什么小姐不小姐的。」楚君逸苦笑着说。「我希望你去和她谈一谈,即使你——即使你并不打算和她……呃……你知道我的意思,总之我希望你和她说清楚,也许有点困难,但总好过让她一直抱着希望空等下去。」
  聂平沉默了半晌,抬头对楚君逸道:「原本我希望能抓到凶手为死去的未婚妻报仇,之后再谈和梦月的事情,但此事一直无法解决,连凶手是否即为千面夜盗都无法确定,再延迟下去对梦月不公平,楚兄也会误以为我对梦月并无诚心——」
  「别误会,聂平,感情的事本来就不能勉强,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楚君逸赶忙解释。
  「这点我明白。」聂平微笑点头,接着道:「如果楚兄还信得过聂平,那么我在此请求楚兄把梦月交给我。」
  这话对聂平而言与求婚无异,楚君逸自然也明白这一点,是以他非常诧异。妻子的直觉果然是对的,他想,聂平对梦月毕竟不是毫无感情。
  「我当然愿意把梦月交给你!」楚君逸恢复镇静,并露出笑容。「问题是梦月那里——你难道不须先和她谈谈?」
  聂平点点头。
  「我这就去找她。」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地下室  发表于: 2007-06-21
第五章

  看见随后追来的聂平,楚梦月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泪水居然又莫名其妙冒了出来,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急忙用袖子抹了抹脸,并且背过身,故意不去看他。
  虽然太阳尚未完全升起,天际也不过微微泛白,但以聂平的眼力又怎么会看不出她的眼泪?
  「为什么你一看见我就哭呢?」聂平走到她身后低声问。
  「我爱哭就哭,才不是为了你。」楚梦月嘴硬地说。又抹了抹脸,依然没有转身看他。
  聂平不知道该说什么,打从住进银月山庄开始,他就拿她没办法,现在自然也是如此。不过在这种时候,别说是凉亭了,整个院子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不说话岂不是更尴尬了?尤其他还有重要的事得跟她谈呢!
  聂平想了好一会儿,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话。
  「天还没亮,你一个人就这么跑出来很危险的。」
  「在自己家里会有什么危险?」楚梦月没好气地嘀咕着。
  「谁说在自己家里就没有危险?你忘了城里林府千金的事了?」
  楚梦月倏地转过身子。
  「说起这件事,你和那叫化子究竟哪个是千面夜盗?」
  到现在还问这种问题!聂平除了瞪着她,根本不知该做何反应。
  楚梦月则理所当然地把他的「无反应」视为「默认」。
  「太——太恶心了!」她嚷着,又开始掉眼泪。「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混进林府想要欺侮林姑娘,被我和鹊儿揭穿后就挟持我们,还带我们回庄里来,在我三哥面前装好人,我三哥一定很感激你把我和鹊儿平安无事送回来吧?他一直那么相信你的,结果——」
  「喂!」聂平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她。「可别愈说愈离谱了,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是千面夜盗,而且还说过不止一次。」
  「那就是叫化子喽?」楚梦月嘟起嘴,直跺脚。「你是傻子吗?居然跟那种人做朋友。」
  「他也不是千面夜盗,你怎么对我一点信心也没有呢?」聂平耐着性子解释道。
  「真的吗?」见他面无愧色又说得斩钉截铁,楚梦月有点动摇了。「你们俩都不是——不会是骗我的吧?」
  「我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夜盗。」
  「那么你们为什么要变装易容混进林府?」
  「跟你一样,为了抓千面夜盗。」
  「啊!原来——原来你们也在觊觎那笔赏金,难怪……」
  「难怪什么?我们可不是为了赏金追捕千面夜盗的。」
  「不是为钱?」楚梦月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个仔细。「难道是为了江湖正义?我记得你向来不爱多管闲事的。」
  「我根本不管闲事。」
  「那到底是为什么嘛!」楚梦月又跳脚。
  「我会告诉你的,但能不能请你先把眼泪擦干?」
  楚梦月向他伸出手。
  「拿来啊!」她说。
  「拿什么?」聂平蹙眉。
  「手绢啊!人家匆忙跑出来,忘了带了。」
  「我又不是姑娘家,哪来的手绢?」
  「那你还叫人家擦眼泪?拿什么擦啊?」楚梦月嘟起嘴嚷。
  果然还是一样刁钻不讲理,聂平想着。无可奈何叹了口气,最后伸出手把衣袖给她当手绢用。
  ☆☆☆
  聂平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只除了那个被杀的「亲人」其实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外。稍后他会提起他们的婚事,他曾订过亲的事也许会影响她的决定,并使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原来千面夜盗是冒了叫化子的名,难怪他怎么都要逮住他了。」楚梦月在听过事情原委后喃喃道。
  「别再叫化子、叫化子地喊不停,该称呼人家石大哥。」聂平提醒她。
  但楚梦月就像没听见似的继续嘀咕着:「不过真比较起来,还是你的血海深仇重要多了,千面夜盗应该交给你来处理。」
  「还不确定他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那家伙本来就该死。」楚梦月看了聂平一眼,接着幽幽地道:「话说回来,你就是为了追捕他才离开山庄的吗?一离开就是这么长的时间,而且半点消息也没有。」
  「我也挂念你们,所以扮成脏老头回来瞧瞧,没想到凑巧得很,才混进庄里就碰上你带着鹊儿离家出走。」聂平看着她。「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江湖险恶你没听说过吗?」
  「我——」聂平的眼神让她不自在地低下了头。「是三哥不好,他故意说话气我。」
  「生气就可以贸然离家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三哥说要找个人把我嫁了啊!」楚梦月抬起头对他喊,泪水又冒出来了。好奇怪,打从看见他坐在大厅,她的眼泪好象就不受控制了。
  聂平又叹了口气把衣袖送上。
  「又哭了,以前我从没见你掉过眼泪。」
  「还不都是你害的。」楚梦月不客气地抓过他的衣袖朦住脸。
  「还不想嫁人吗?」聂平跟着问。
  抽回湿了的衣袖,换另一只给她;楚梦月则用它边抹了抹脸,边回答:「要随便找个人把我嫁了,我死都不肯。」
  「楚兄怎么会随便找个人就把你给嫁了?谁都知道他对唯一的妹妹是很宠爱的。」
  「那干嘛还故意说那种话?他明明知道我——」楚梦月说到这儿,忽然停了下来。
  「知道你什么?」聂平问。
  「知道……知道我不是那么随便的,我的夫婿要能像三哥对嫂嫂那样对我。」
  她说完又把脸埋进袖子里,完全没发觉自己正逐渐靠向聂平。
  「哦?」聂平微微扯高嘴角。「楚兄是怎么对待嫂子的呢?」
  「他简直要宠坏她了。」楚梦月的脸又露了出来。「三哥不准嫂嫂做家事,顶多只能绣绣花,而且时间还不许太长,另外,膳房里的丫鬟每天得做不同的甜汤补品给嫂嫂吃,一天还不止吃一回,连我都得陪着吃,腻死人了,但三哥就是不许我们停。现在嫂嫂怀了身孕,更不得了了,三哥成天都在她身边绕来绕去,嫂嫂说什么都奉为圣旨,如果嫂嫂说要天上的月亮,三哥恐怕也会命人去拿梯子想办法往上爬!当然啦,嫂嫂是不会做这种无理要求的。」她说着,轻叹一声。「我很羡慕三哥和三嫂之间的默契和感情,所以,我的丈夫也必须能这么对我才行。」
  聂平浅浅一笑。
  「也许就因为嫂子天生就具有惹人怜爱的气质,所以楚兄才会对她百般疼惜。」
  「这倒也是。」楚梦月点头,但随即皱起了眉,并鼓起双颊。「喂!你这么说——你的意思是说我缺乏那种气质喽?」
  「我不是这个意思,虽然那也许是事实。」
  「那你这么说究竟是什么意思?」楚梦月气虎虎的。
  「我只是觉得你就是会对丈夫提出无理要求的那种妻子。」聂平说。
  「我?」楚梦月仰起脸嚷:「你说我吗?」
  「只是我个人的想法,你用不着这么生气。」
  楚梦月猛摇头。
  「不,我没有生气,我才不会为了这种小事就生事,因为我不仅讲理,还是个心胸非常宽大的人。不过——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从来都没有人这么说过我耶!大家总是夸我可爱灵慧、聪颖过人,而且我也从没有……呃……我也很少对谁有过什么不合理的要求,真的,所以——会不会是你对我认识不够,所以误会了?」
  看着她那急于解释的焦躁神情,聂平几乎要笑出来了,于是忙清了清喉咙。
  「我随口说说,你又何必如此在意?」
  「我怎么能不在意?你明明知道——」楚梦月说到这儿又停住了。
  「知道什么?」聂平扬高嘴角问。
  「没,没什么。」楚梦月拚命挥着手。
  「是吗?那么能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楚梦月停止挥手,开始点头。
  「你认为我们的婚事应该定在何时比较恰当?」聂平于是问。
  「哎呀!」楚梦月一听,手抚羞红的双颊嚷道:「这种事情你决定就好了,干嘛还问——」她的声音到这儿就消失了,似乎这时时候才发觉自己说了些什么。天!
  她惨了,她完了,她干脆死了算了!这下子不打自招,谁还会不知道她的心事?
  楚梦月愈想愈羞,转身就想逃。聂平则一把将她拉回怀里,并在她微张的双唇印上短促的一吻。
  「既然你这么说,那日子就交给我决定了。」他在她耳际低声说。
  楚梦月觉得自己正逐渐融化在他低沉沙哑的嗓音中。
  ☆☆☆
  这一天外头难得出现了温暖的阳光,楚梦月却躲在自己房里,手撑着下巴坐在桌前叹息。
  「这么好的天,你怎么不到外头走走?」江青璃走进来在她身边坐下。「你在发什么楞啊?连敲门声都没听见,我还以为你不在房里呢!」
  楚梦月回过神来,看见嫂嫂就坐在旁边还真吓了一跳。
  「嫂嫂!你——你什么时候来的?三哥说过不许你下床走动的。」
  「你果然是在发楞。」江青璃皱起眉糗她,然后笑着说:「你三哥就爱小题大作,我卧床休息了这么多天,早已经没事了。刚才听丫鬟们说起你回来了,我不自个儿过来瞧瞧怎么能心安呢?」
  「对不起,嫂嫂。」楚梦月歉疚地低下头。「都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还害得你差点——」
  江青璃微笑着打断她:「没这回事,看见你和鹊儿平安回来,我什么毛病都没了。倒是你们两个,在外头这些天一定吃了苦吧?瞧瞧你,好象瘦了不少。」
  「我很好,嫂嫂。」楚梦月拉着她的手道。
  「真是多亏了有聂平在。」江青璃拍拍楚梦月的手,以充满感激的语气说:「知道你离家时我真是急死了,听你三哥说有聂平陪着你们,要我放宽心,我还以为他是说来哄我的呢!我根本就无法将聂平和那个老伯联想在一块儿,那位石公子的易容术实在太高明了。」
  「是啊!」楚梦月闷声应道。把银月山庄上上下下全唬得一楞一楞的,简直就是「太过」高明了。
  「太好了不是吗?梦月。」江青璃笑得很开心。
  楚梦月则一脸茫然,好一会儿之后才猛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嫂嫂和肚子里的宝宝都没事真是太好了。」她拍拍手。
  「我不是说这个。」江青璃蹙眉。
  「那么——我和鹊儿能平安无事回来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楚梦月又拍拍手。
  「我指的是你和聂平的婚事。」
  「啊——噢!」
  「你怎么了?不开心吗?」楚梦月多变的表情叫江青璃疑惑。
  「糗都糗死了,有什么好开心的?」楚梦月长叹一声,脸上出现了一抹红晕。
  「其实……嫂嫂,我不知道聂平他是不是真心的,这么突然就……」
  「聂平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呢?他当然是认真的了。」
  「是吗?」
  「你究竟在担心什么?梦月。」江青璃不解地问。「别人不知道,嫂嫂难道还不了解你的心事吗?聂平离开时你哭了,之后也天天盼着他回来,我还对你三哥说过,这辈子除了聂平,你恐怕是谁也不会嫁了。」
  「嫂嫂!」楚梦月红着脸,双脚在桌底猛踩。
  「我说错了吗?你明明就喜欢人家。」
  楚梦月低下头,扭绞着手绢。
  「可是他……聂平喜欢我吗?」
  「当然啦!」
  「嫂嫂怎么知道?我可是一点自信也没有。」
  「婚事是聂平先提起的嘛!他怎么会不喜欢你呢?」江青璃的想法很单纯。
  「可是——」楚梦月嘟起嘴。「他说我一点也不像嫂嫂。」
  「我?」江青璃瞪大了眼睛。「这——你就是你,为什么要像我呢?」
  「因为嫂嫂既温柔又惹人怜爱啊!聂平说我缺乏这种特质。」
  「啊!聂平他真的这么说你?」
  「嗯。」
  江青璃不平地耸起了眉。
  「你是楚家引以为傲的宝贝,当然是惹人怜爱的了!聂平他居然说这种话伤你的心,这怎么能说是爱你呢?我这就去告诉你三哥,要他暂且把婚事搁下——」
  「等一等,嫂嫂!」楚梦月拉住她的衣袖,焦虑却羞怯地低声说:「但他——聂平他也亲了我,这……算不算是爱呢?」
  江青璃一听呆住了,手抚着隆起的腹部再度坐下。
  「你说——你说聂平他——你和他的婚事还未成定局,他怎么可以对你无礼?」
  「三哥成亲前从没亲过你吗?嫂嫂?」
  「啊——这……」这回脸红的是江青璃了。「现在说的是你和聂平的事,怎么会扯到我这儿来了呢?」
  「看嫂嫂的表情就知道答案了。」楚梦月说着,不禁笑了。「对了,嫂嫂,你刚才说我是楚家的宝贝,当然惹人怜爱,但却没有提到『温柔』这个字眼,难道嫂嫂你也觉得我就像聂平所说的不够温柔?」
  「啊!」江青璃喊了一声站起来。「我该回房间去了,万一让你三哥知道我没有在床上休息却跑你这而来,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嫂嫂是想逃避我的问题吧?三哥才不会对你发脾气,从来也没有过啊!」
  「这……我真的该走了,改天你到我房里再聊吧!」
  「我才不敢呢!三哥不会对你凶,对我可是绝不会留情的,我也许是嫂嫂的宝贝,却不是三哥的。」楚梦月带着调皮的笑容,是以江青璃知道她是说笑的。
  她笑着对楚梦月摇摇头,然后小心翼翼地跨出门槛离去。
  江青璃一走出视线外,楚梦月的笑容就消失了,虽然她在聂平要离开银月山庄时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但想起两人戏剧般的重逢及他提及的婚事,她忽然感觉心中充满不安。
  ☆☆☆
  丫鬟鹊儿在院子里被石破军拦住,那是他们回到山庄的第二天清晨。
  「你这么匆忙上哪儿去啊?」石破军微笑着问。
  只顾着往前走的鹊儿停下来,抬头并眯起眼睛看着他。
  「你是谁?在庄里鬼鬼崇崇的想干什么?」
  石破军一听双眉一扬。
  「我什么时候鬼鬼崇崇了?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说话?真是无礼。」
  「你是陌生人耶!我没拿扫帚赶你已经不错了,还跟你谈什么礼貌啊?」鹊儿说着皱起鼻尖。「不过——有点奇怪哪!虽说是陌生人,感觉又好象挺熟悉的,喂!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
  「何止见过!」石破军伸出右手,并拉起衣袖,道:「你瞧瞧这上头的牙印,一共是三个,这你总该有点印象了吧?」
  「牙印?」鹊儿绞尽脑汁想着。继而张大了嘴:「啊!不会是从小指腹为婚的对像吧?哎呀!都怪我爹娘这么早就过世了,因为是意外,所以连封遗书也没有,我根本就不知道会有个指腹为婚的——」
  「喂!喂!」石破军闭了闭眼睛。「你是疯了,还是没睡醒?有人用牙印做为指腹为婚的凭据吗?你的联想力也太强了吧?」他吼着。
  鹊儿不禁后退了两步。
  「是你忽然拉起袖子要我看——」
  「因为牙印是你的啊!」
  「我的?」鹊儿又是挥手、又是摇头的。「你这么说太过份了,我虽是个丫鬟,但也是个规规矩矩的良家妇女,最近还很努力学识字呢!怎么会做出咬人那种野蛮的事?不可能的。」
  「要不要把你的牙凑过来,我们好比对比对啊?」石破军摇摇头。「没见过这么迟钝的人,见了牙印还想不起来,那么只能这样喽!」他说着转过身去,戴上人皮面具后再转回来——紧接着立刻听见一声尖叫,还接住了一只朝他脸上扔过来的绣花鞋。
  「是你?」鹊儿既慌乱又恐惧地指着他问:「你不是那个叫化子吗?怎么会变了个样?还有,你……你是怎么潜入庄里的?有什么目的?」
  「这是你对恩公说话应有的态度吗?」石破军扯下面具,并看了看手中的鞋子。
  「还有这个,我可没听说过哪个良家妇女会脱下鞋子拿来扔人。」
  「你是坏人,才不是我的恩公!」鹊儿仍指着他,只是脸有些红,很想拿回他手上的绣花鞋。
  「我怎么会是坏人呢?我还受你之托替你送信,你忘了吗?」
  「鹊儿有眼不识泰山,才会错把你当好人,结果你和那个老头抓走了我和小姐。」
  「我们可是把你们俩给送回这儿来了。还有,『有眼不识泰山』这句成语不是这么用的。」
  鹊儿的成语经常被纠正,所以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倒是他说的第一句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你说是你和那老头送我们回来的?」她睁着又圆又亮的眼睛问。
  石破军点点头。
  「老头子是聂平,我是他的朋友石破军,难道没人告诉过你吗?」
  鹊儿摇头。
  「我刚刚才醒过来,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就回到庄里了,我吓了一跳,正想找人问个清楚呢!对了,你可以详细说给我听吗?」
  石破军很想说不,但看着那丫鬟的表情由恐惧急速转变为信任,他发觉自己似乎狠不下心来拒绝。于是他耸耸肩说:「如果不用花费太多时间,说给你听听也无妨。」
  「只要说重点就可以了,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鹊儿显得很兴奋,然后她注意到自己的一只脚踩在另一只脚上,只得瞄了石破军一眼,红着脸低声对他说:「能不能先把鞋子还给我?我的左脚有点酸了。」
  ☆☆☆
  聂平独自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喝茶,头一抬恰好瞧见石破军走了进来。
  「你上哪儿去了?中午怎么不见你来吃饭?」聂平问。
  「我在凉亭待了一整个早上。」石破军苦笑着回答。
  「凉亭里有什么吗?你看起来好象很疲倦。」
  「有一只问不停的麻雀!我何止疲倦,简直是累死了,练功练一个早上或许还轻松些。」
  「什么麻雀啊?我不懂。」
  「就是那个丫鬟鹊儿嘛!她才醒过来,想找个人问问事情的来龙去脉,而我就是那个倒霉的家伙。」石破军替自己倒了杯茶,一仰头喝了个精光。「还说不会耽误我太多时间,鬼话嘛!搞得我没饭吃不说,口干了连杯水都没得喝。」
  聂平闻言笑了。
  「亏你有这么大的耐性替她解说了半天,不过事情的确颇为复杂,弄不清楚也是情有可原。」
  「真是弄不清楚也就算了,我每说一句,那丫头就问一句『为什么』,再不然就是『天!怎么会这样』,几句话就可以解释完毕的事,硬是叫她给拖了大半天!
  真是的,怎么会有这么麻烦的女人?」
  「女人本来就很麻烦。」聂平微笑道。
  石破军闻言露出诧异的神情。
  「真没想到会听见准新郎倌说出这样的话,你和楚家小姐大喜之期已不远了,不是吗?」
  「日子已经确定了,下个月初。」
  「这不就是了?如果你真觉得女人是麻烦,又何必急于娶妻?」
  聂平扯了扯嘴角。
  「我大仇未报,原本是没想过在这时候成家,但——记得吗?在林府埋伏时我曾对你说我听见了一些话,是梦月说的,像她这么倔的一个姑娘居然为我哭了,我忽然觉得自己非常可恶。」
  「所以你决定尽快和她成亲?」石破军轻叹。「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对,反正你和第一任未婚妻只在幼年时见过几次面,彼此之间也谈不上什么感情不是吗?」
  「就因为对她没有感情,长年以来一直未把她放在心上,没想到——」聂平面无表情,但石破军明白他意念坚决。「找出凶手是我至少该为她做的,我发誓会提着那家伙的人头到她的坟上祭拜,我一定会。」
  「我和楚兄会帮忙,绝对能逮住那禽兽不如的家伙。」石破军道。「虽然此刻最重要的还是你和楚姑娘的婚事,但是聂平,你可想过我们就这么离开林府,万一那家伙趁机——」
  「我想不会。」聂平微笑。「我们离开当晚造成那么大的骚动,林老爷子以为千面夜盗再次夜袭林府,一定会连夜命人上衙门请求保护。如果我猜的没错,林府此刻必有大队官差驻守,千面夜盗虽有不达目的绝不终止的信条,恐怕也只有暂时死心了。」
  石破军一听,赞同地点头,神情却愈显凝重。
  「他若死心了倒还好,万一他转而向其它女子下手——」
  「那么我们的怀疑就愈来愈可信了。」聂平说。
  石破军又点头。
  「如果那家伙真练成了魔踪步,是无法死守林府静候官差离去的。」
  「为了活命,他必定会另寻对象。」
  「如此一来,又有无辜女子要受害了。」石破军咬牙拍桌子。
  「这是无可避免的。」聂平的声音里也隐藏着怒气。「如果我们的猜测不幸成真,那家伙真练成了魔踪步,那么势必会不断有无辜的女子受害,长安城百姓将活在恐惧之中,永无宁日。」
  「原本只是想逮住冒我名的家伙,没想到事情愈扯愈大,竟到了难以收拾的地步。」
  「不管他是不是我要找的人,事到如今也不能置之不理了。」聂平苦笑着说。
  「这倒是。」石破军接着拍拍聂平的肩。「好了,暂且把这扫兴的事搁一边,等你完成终身大事,我也好好吃喝一顿之后再来烦恼吧!」
  聂平嘴角一扬。
  「才过了正午就想吃的喝的,我看你还是先到膳房找点东西填填肚子吧!」
  「好主意,我这就去了。」石破军说着又拍拍他的肩,然后走出大厅朝膳房跑去。
  聂平则轻啜他的茶,时而双眉轻蹙似在思索着什么。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07-06-21
第六章

  楚梦月坐在床边,发觉自己交握的双手不断颤抖,一颗心更是几乎要跳出胸口了。
  这是真的吗?她在刚才已经成为聂平的妻子了?这……时间怎么会过得这么快呢?
  婚事敲定之后,楚梦月就没见过聂平了。她被强制留在房里学习三从四德及刺绣等女红。这样的日子原本她是一天都过不下去的,这回却出奇地能挨——原因无它,只因她心烦意乱,待在屋里不用面对其它人反倒还好些。
  所以她就乖乖躲在房里操针弄线,每全神贯注完成一针就会停下来休息,休息时就难免会想起聂平那一吻,然后往往是轻抚双唇发呆,双颊红得像天边的晚霞,再接下来她手上的针会扎到自己,人就在尖叫中回到了现实。
  真没想到这么闷的日子也过得这么快,眼一眨就到了她的大喜之日,她的心都还是一团乱呢!却已经拜过堂、成为聂平的妻子了,这可怎么办?怎么办才好啊?
  被红巾遮住脸的楚梦月正想站起来四处踱步,却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吓得几乎双脚一缩爬上床去,全凭着仅存的那么一丁点勇气才能端坐原处。
  「梦月,是我。」江青璃轻声说,有点鬼崇地关上门朝她走来。
  听见她的声音,楚梦月松了好大一口气。
  「是你啊,嫂嫂,我还以为……」
  「还以为是聂平吗?瞧你,这么迫不及待的,羞不羞啊?」江青璃调侃她,手抚着隆起的腹部,并拉了张椅子坐下。
  「才不是呢!」楚梦月猛摇头,差点把头巾给摇掉了。「我是害怕,嫂嫂,能不能……你能不能叫聂平今天别进房里来?」
  「你在胡说什么啊?傻丫头。」江青璃既惊愕又觉得有点好笑。「都怪嫂嫂疏忽了,在婚礼前没有找时间告诉你一些事,所以这才趁着外头还热闹着赶紧过来跟你谈谈。」
  「谈什么?」楚梦月隔着头巾问。
  「谈——」江青璃清了清喉咙。「谈——就是谈夫妻间的事嘛!」
  「夫妻间的事?」
  「是啊?你年纪还小母亲就过世了,两位嫂嫂又长年随大哥、二哥驻守关外,一定没有人跟你解释过夫妻间是怎么一回事吧?」
  「是没有。」楚梦月的头歪了歪。「不过夫妻就是夫妻,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如果真这么简单,那你在害怕什么?」江青璃反问她。
  「要和男人睡在同一张床上耶!我怎么能不怕?」
  「事情还不止这样啊!梦月。」
  「当然了!」楚梦月嚷。「他会管东管西的,我就从此没有自由了,嫂嫂就是来告诉我这个对不对?要我对丈夫唯命是从,绝不能有丝毫忤逆。」
  「这也得叮嘱你,但不急着在今晚说嘛!我主要是来跟你解释——」江青璃的话没了下文,因为面对着窗坐,头上也没有头巾,是以能够很清楚地看见聂平正朝这儿走来。
  「怎么了?嫂嫂?」楚梦月因她不再作声,而疑惑地问。
  「跟你扯了太多废话,时间都给耽搁了,现在聂平正朝这儿走来,我看是来不及说什么了,但——也不能什么都不说啊!这可怎么办才好?」
  江青璃才挺着肚子勉强站起来,聂平也正好推开房门。他看见江青璃在房内显然非常诧异,江青璃挤出的笑容则显得尴尬而不自然。这也难怪了,别人的洞房花烛夜,她挺着肚子在这儿搅和什么?
  「呃……」江青璃摸摸头发,解释道:「我是来这儿跟梦月说明一些事情的。」
  「哦?那么需要我出去让你们继续谈吗?」聂平微笑着问。
  「啊——不,不需要,我才是该出去的人嘛!」江青璃试了几次才拨开紧抓住她裙子的那只手,手扶着腰缓慢地移动。
  「慢慢来,嫂子。」聂平开口叮咛,却碍于礼数不敢伸手去扶她。
  江青璃挥挥手表示没问题,出了房门却迟疑了一下,又转回来轻声对聂平说:「是这样的,聂平,虽然我来找梦月的目的是跟她解说……解说一些事情,但我还没来得及说……」
  「嫂子的意思是?」聂平微微蹙眉。
  「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和梦月已经成为夫妻,就不必分什么男女或彼此了嘛!你说是不是?」
  聂平微笑静待下文。
  「所以……」江青璃脸红了,「因为梦月什么都不懂,而我原先想跟她说却来不及说的事就交给你了,请你千万要耐着性子啊!」她说完,好象完全忘了她的肚子,动作既灵活又迅速,不一会儿消失在走廊那头了。
  ☆☆☆
  「你和嫂嫂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啊?」楚梦月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问。
  「没什么。」聂平关上门,转过身却看见楚梦月双手拨开头巾正盯着他瞧。
  「那东西不是应该由我来掀开吗?」他挑高了眉毛问,楚梦月一听,忙垂上双手。
  「那你什么时候才要掀开这鬼东西嘛?人家看了一整晚的红头巾,头都昏了。」
  「真是缺乏耐性的新娘子啊!」聂平微笑着替她拿开了头巾,然后开始解开自己的外衣。
  楚梦月见状得摀住自己的嘴才不至于尖叫出声。
  「你……你不要脸!」她声音模糊地嚷着。
  聂平蹙眉看着她。
  「你看起来像是想摀住眼睛,一紧张却失手捂在嘴上了。」
  楚梦月脸红了,但她绝不会再去摀住眼睛,否则岂不是称了他的心?
  「捂什么捂?我们都已经成亲了,你是我的……我的……你是我的……」
  「我知道了。」聂平打断她。
  「知道什么嘛?」楚梦月因话未说完,而嘟起了嘴。
  「我是你的啊!」
  他带着笑意的视线令楚梦月双颊火热。
  「我……我的意思是你是『我的丈夫』。」
  「是这样没错,但你不觉得吗?『你是我的』听起来感觉更好。」
  楚梦月瞄了他一眼后,低下头。
  「从前的你像个紧闭的蚌壳,话都懒得跟我多说一句,现在是怎么了?学会了这么多甜言蜜语,一点也不像聂平了。」
  「还真让你说对了,以前的我才是真实的聂平哪!」外衣脱了一半的聂平在楚梦月身边坐下。「现在的我还是不喜欢说话,可以的话真想什么都不说,但你一定会难过的吧?也许还会很生气。」
  大喜之日还是不张嘴的蚌壳,谁成了他的新娘子都一样会生气的嘛!
  楚梦月这么想,又偷偷瞄了他一眼。两个人同坐在一张床上,还靠得这么近,这是夫妻之间才会做的事吧!?她这么一想,觉得心头甜蜜蜜的。
  「为什么不喜欢说话呢?」她接着又问。「不说话,人和人之间要如何沟通?」
  「该说的话我当然会说,我指的是人与人之间的闲聊寒暄。」聂平转头看了看他正在玩弄衣袖的妻子。「不过现在好多了,石破军是个静不下来的人,我也被逼得习惯了多说话。」
  「我和三哥就没这个本事了,你在银月山庄住了这么久,还是一样惜言如金。」
  楚梦月有点不是滋味。
  「楚兄话也不多,和他在一起我觉得很自在。」
  「那我呢?我话够多了吧?但你总是见了我就躲。」
  「我躲你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聂平一把捉住她的手说:「你快把袖子给绞破了。」在这之后她的手就一直在他手里。
  「我是瘟神吗?一靠近我就有麻烦。」楚梦月嘟着嘴嘀咕。
  聂平轻叹。
  「女人本来就很麻烦,尤其是你。」
  楚梦月的心受了伤。
  「那你又何必娶个小麻烦做妻子?」她哑声问,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因为这个小麻烦其实很可爱,有灵活的大眼睛和经常高高嘟起的小嘴,心地也很善良,最重要的一点是她爱我。」聂平微笑着说。
  楚梦月抬头想争辩,但泪水令她气势薄弱,她干脆低下头不说话。
  聂平又叹气,手伸至她肩膀处一使劲,楚梦月就到了他怀里。
  「怎么又哭了?爱上我是这么可悲的事吗?」
  她在他胸前摇着头。
  「那就快把眼泪擦干,好开始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了。」
  楚梦月抬起涕泪纵横的脸看着他。
  「你那么说是什么意思?」她问。
  聂平闻言苦笑。
  「虽说是无知,但也实在太彻底了点。」
  「谁无知了?你该不会是在说我吧?」
  「就是你,娘子!」聂平还是苦笑着。「刚才嫂子还提醒过我,她说你对今夜一无所知,要我千万耐心些。」
  ☆☆☆
  一无所知?耐心些?嫂嫂对聂平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楚梦月愈来愈觉得事情不像她所想的那么单纯。也许她猜错了,嫂嫂并不是因为和三哥睡在同一张床上才有了宝宝。
  「究竟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呢?」楚梦月颇为沮丧地问。「如果有,为什么从没有人告诉我?」
  「这种事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教你的。」聂平告诉她。
  「那么到底谁才可以教我?」
  「嫂子刚才已经把这任务交给我了。」
  「啊!你要教我吗?」楚梦月眼睛一亮。「那么你快说,我等着听呢!」
  「呃……这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聂平面有难色。
  「你说嘛!我会很有耐性听下去的。」楚梦月要求道。
  「我担心的是自己耐性不够。」聂平苦涩一笑。
  「怎么会?三哥说过你是他所见过最冷静、最有耐性的人耶!」
  「楚兄真是高估我了。」
  「哎呀!你到底要不要告诉我嘛?」耐性不足的迹象已经出现了。
  聂平叹了口气。
  「真的很难,要我来解释这个——」看见楚梦月鼓起双颊瞪着他,聂平点点头。
  「好,好,我这就开始说,不过在我说明之前,我想我们俩还是坐开些比较好。」
  楚梦月这才发觉自己贴得他这么近,急忙推开他往旁边移动,聂平则离开床沿找了张椅子坐下。
  「那么我就开始了。」聂平清了清喉咙开始解说:「一男一女拜过堂之后便结为夫妻,他们要共同生活、相互扶持,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
  「等等!」楚梦月皱起眉打断他的话。「嫂嫂要你教我的就是这些吗?之前她已经说过好几次了啊!」
  「呃……我还没说到重点。」
  「那——不能直接跳到重点吗?」
  「你刚刚才说自己会很有耐性听下去的。」聂平提醒她。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有趣的事呢!结果——好闷啊!」
  「嫂子要我说的……」聂平蹙眉点头。「的确是挺有趣的事。」
  「那你快说啊!」
  「直接就——」
  「直接说有趣的啦!否则等你说完天都亮了。」
  这倒也是。聂平想了想之后道:「那么我就说重点了,不过你——我想先问问,你对于夫妻之间的关系究竟知道多少?」
  「刚才你说的那些我全知道。」楚梦月回答。
  「那其它的呢?」
  「其它还有什么?」
  「呃……像夫妻之间的亲密行为,对于这个你——」
  楚梦月红着脸,低下头。
  「这个我也知道,那天……那天你不就在凉亭亲了人家吗?」
  聂平微笑了。她害羞的样子真可爱,教人想再好好吻她一次、两次、无数次……不过他不该再想这个了,就如同他坚持他们俩该分开点坐,毕竟他需要所有的自制力来继续这煽情的话题。
  「你知道吗?做丈夫的亲亲妻子的小嘴哪算得上什么!」他说,招来楚梦月责难的一瞥。
  「你真的变了个人耶!居然会说出这种不正经的话。」
  「接下来的才真的是不正经呢!」聂平闭了闭眼睛。「该死了,这叫我该怎么说下去?」
  见聂平神情有异,楚梦月颇为担心地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但也快了。」
  「啊?」楚梦月疑惑地看着他。
  「没什么。」聂平在椅子上坐正,双眼直眯着她说:「让我们速战速决吧!所谓洞房花烛夜,丈夫通常会对妻子这么做……」
  聂平的解说终于进入了「有趣」的阶段。
  ☆☆☆
  楚梦月边听聂平的说明边发出抽气声,还不时抓起枕头、梳子等等东西扔向他。
  聂平伸手接下朝他飞来的所有东西,边说边保护自己,是有点困难,但他决意一次搞定江青璃所交付给他的任务。
  也许他真如楚君逸所说,是个冷静且耐性十足的人吧!否则以他此刻生理心理都极度亢奋的状态又如何能像个变态者,滔滔不绝地对他妻子描述闺房之乐?
  这种事该用做的而非用嘴巴说,尤其今天是他大喜之日,他美丽害羞的妻子就近在咫尺,不擅说话的他却得说个不停,即使在遭受攻击时嘴巴也仍在动作,真是笔墨难以形容的挫折感受。
  感谢天,这非人的折磨总算接近尾声。聂平接住朝他飞来的发簪并将其搁在桌上,双眼直视他的妻子,为他的讲解做了最后的总结。
  「你明白了吧?嫂子和楚兄也这么做,否则嫂子肚子里是不可能有宝宝的。」
  他说。
  「你骗人!」楚梦月缩在墙边朝他嚷。「嫂嫂才不会跟三哥做这么羞人的事呢!如果她肚子里的宝宝是这么来的,那么一定是三哥他……他……」
  「他怎么样?你认为楚兄会勉强嫂子做她不愿意做的事吗?」
  楚梦月低头不语。
  聂平站起来走向她,楚梦月一脸惊慌,但由于已无处可逃,她只能瞪着他,并鼓起双颊表示她在生气。
  聂平在床沿坐下,看着她排拒的表情也皱起了眉。
  「正如楚兄不会勉强嫂子一样,我也不会勉强你。但你至少该接受我刚才所说的——」
  「那些才不是真的!夫妻之间怎么可能做那种恶心的事?」
  「怎么会恶心呢?」聂平耐着性子说:「那种行为是很秘密的,只会和自己最亲昵的人分享,而且——也许你不相信,但你所谓恶心的那回事做起来是很舒服的。」
  楚梦月一听,高耸起两道柳眉。
  「你做过?」
  聂平张着嘴,随即轻咳了几声。
  「只要是男人谁没做过呢?」
  「你跟谁做过那种恶心的事?」
  「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
  「你和那么多人做过吗?」楚梦月用膝盖「走」到他的面前。「你刚刚还说那是秘密的行为,只和自己最亲昵的人分享。」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些话。
  真是自打嘴巴!聂平头痛地想着。以他惯有的冷静及绝佳的逻辑推断能力,怎么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困境里?她绝对会有问不完的问题,他早该想到的。
  「你……你好可恶,居然跟别的女人——」楚梦月抡起拳头捶他的肩。「你恶心!恶心!恶心!恶心……」
  「你打够了没?」聂平抓住那双小拳头。「今天是我们大喜之日,跟你说明那回事已经折腾了大半个晚上,现在你再这么无理取闹,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开始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呢?」
  「谁无理取闹?谁要跟你什么洞房花烛夜?你最讨厌,最讨厌——」
  聂平的嘴忽然覆上楚梦月的,堵住了她所有的谩骂;楚梦月则因事出突然,只发出一声惊呼便被聂平压在身下动弹不得,任由他的唇坚毅地在她唇上游移。
  聂平可以发誓,原本他真的只是想堵住她的嘴不让她再说下去,但当双唇相接,又记起今天是什么日子里,他发觉自己什么都无法多想了。
  激情在他心中窜升、欲望扰乱了他的思考能力,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才令自己从她唇上移开,但看着她红透了的双颊,听见她急促的喘息,聂平只能轻叹一声,再度向心中的渴望臣服。
  他当然可以尽情亲吻她,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啊!
  聂平这么想着,迅速地脱下外袍和上衣,一把拉起楚梦月并将她拥入怀里,他吻她的颊、她的唇、她的鼻尖、还有她的颈子,一只手抚上她胸前,开始解开她的衣裳。
  「你……你想做什么?」楚梦月虽沉溺在陌生的感官刺激中,终究还有点意识在。
  「替你把衣服脱了。」聂平以沙哑的声音回答。
  「那怎么行?」楚梦月嚷着。「而且……而且你的手弄得我好痒……」
  「对不起……」聂平苦笑。「似乎我的手有点抖。」
  「抖?你冷吗?」楚梦月天真地问。
  「不,是紧张。」聂平继续解除她的衣物。
  「你?紧张?」
  「是我的洞房花烛夜,难道我不该紧张?」
  「啊!」楚梦月喊了声,边紧抓自己的衣领,边和他忙碌的手作战。「你……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就要……喂!不行啊!我说过不跟你做那件恶心的事,绝对不行……」
  「哪里恶心了?你刚刚不也很喜欢吗?」
  「那只是亲嘴嘛!而且我……哪里喜欢了?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楚梦月闭上眼睛说谎话。
  「是吗?那就是我不够努力了。」
  聂平说着又开始动作,他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占有欲,令他想不顾一切去攫取这属于他的甜蜜。他占据她的唇,并拉扯她的衣物,楚梦月则拚命摆动头部,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愉悦,还是痛楚。
  ☆☆☆
  楚梦月不断的挣扎令聂平深感挫折,终于他抓住她的双手,喘息着对她说:「求求你乖乖的好吗?你这么动来动去的,害得我也好想动一动,你知道吗?」
  楚梦月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但却从他的表情和语气隐约揣测出一定和「那件事」有关。
  「不要啊!聂平……」她的声音因真实的恐惧而显得楚楚可怜。「你……你可以一直亲我,我会乖乖的,但我们不要做那件事好不好?」
  真是弄巧成拙!那么详细说明反倒令她害怕了,早知道还不如直接就做。
  「一直亲吻吗?」聂平无奈地叹息:「也好,不过得换你来吻我。」
  「我……我吗?」楚梦月双目大睁。
  「是啊!」聂平说着,往后一躺。「快过来,我等着呢!」
  楚梦月摇头。
  「不行啊!我……我不会。」
  「你会的。」
  聂平抓住她的手使劲一拉,楚梦月惊呼一声压在他身上。就在这时候聂平又有了悔意,他这不是在折磨自己吗?好不容易才硬将欲望遐思给压了下来,现在——唉!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却吸入一股淡淡的清香,令他不由露出微笑,然而当感觉到她的唇生涩地碰触他的,微笑消失了,呻吟声脱口而出。
  「我做的不对吗?」楚梦月担心地抬头问。
  聂平则挤出勉强的笑容。
  「不,你做的很好,继续。」
  楚梦月果真乖乖地继续她的探索,她已逐渐感受到这对她而言是个既新奇又刺激的经历。其中,聂平的反应是最叫她着迷的,他仿佛在很痛苦的同时又很舒适,尤其当她加点劲亲他时,或伸出舌头舔他,他会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声响。
  楚梦月不认识这样的聂平,但她很喜欢,她感觉自己有能力左右他,令他不再安静得像颗石头。
  聂平则觉得自己快崩溃了,如果今夜他们不会更进一步,这样的气息相闻、肌肤相亲无异是个酷刑,再这样继续下去,他有天大的自制力都无济于事,事情无可避免一会定会发生。
  有了这样的体认,聂平咬紧牙,并撇头避开她的红唇。
  「够了,梦月!」这是他的声音吗?粗哑得连他自个儿都认不得了。「停下来,我说停下来你听见了没有?」
  楚梦月停下来了,但她脸上也写着疑惑和不安。
  「为什么要停下来?我果然还是做的不好对不对?」
  「不。」聂平咳了一声。「不是这样,你做的很好——」
  「别安慰我了,我做的一点也不好,否则你怎么会气得对我吼?」
  「吼?」聂平诧异地问:「我有吗?」
  「有,刚刚你明明就对我吼,要我停下来。」她颇为委屈地低下头。
  这下可好,又得解释了。聂平叹口气将她拥入怀中,三十年来,他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这种发自内心的温柔。
  「我没有生气,梦月,也不是故意对你吼叫,我只是害怕自己就要控制不住了,所以才急着要你停下来。」他抚着她的唇道。
  楚梦月在他怀里抬起头。
  「为什么会控制不住?」她不解地问。
  聂平忙将视线移开她的唇,以防自己又深陷情欲。
  「做了前半段却不能继续下去的话,男人会觉得很难受的,此时如果不能自我克制,恐怕我就要强迫你了。」聂平微笑着继续道:「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我们休息了好吗?」
  他让楚梦月睡在床的内侧,自己则吹熄了烛火并在她身旁躺下,房内霎时陷入一片寂静。
  楚梦月觉得怅然若失,她才开始觉得有趣,为什么就得结束了呢?她心浮气躁,在床上翻过来翻过去,甚至大胆地将脸贴上聂平的背,却不见他有任何反应,隐隐还听见细微的鼻声。
  她撅起嘴生着闷气,好半晌之后依然睡不着,终于伸手推了推枕边人。
  「你睡了吗?聂平?」她喃喃支吾着:「不晓得为什么耶!现在我也觉得有点难受了,所以我在想,如果……如果你真的很想做那件事,那么……那么我们现在就来做,你说好不好?」
  聂平一个翻身来到楚梦月身上,还伸手摀住她的嘴,以免她放声尖叫。
  「不是骗我的吧?」他气息不稳地问。确定她不会喊叫后才移开她嘴上的手。
  「你……你不是已经睡了吗?」
  「睡得着才真有鬼了。」他说着将头埋入她细嫩的颈项间。「这回只有杀了我才能让我停下来,你若喊停,我不会理的。」
  她羞怯地点点头,双手主动圈上了他的腰。房内的气氛于是慢慢地愈来愈亲昵,两人的喘息声也愈来愈清晰。
  楚梦月终于明白聂平说的没错,只要对方是你所爱的人,这事儿做起来一点都不恶心。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07-06-21
第七章

  膳房里的丫鬟把最后一贴给庄主夫人喝的安胎补药给洒了,于是总管命鹊儿即刻进城,拿着药单到药铺里再取些补药回来。
  「找个没事做的家伙陪你一道去,鹊儿,近来城里乱得很。」总管这么对她说。
  鹊儿则笑着点头回答。
  「知道了,我会拉个人陪我。」
  于是鹊儿就到院子里去找,但是看来看去好象人人都有自个儿的事要忙,谁也抽不出空来。鹊儿正愁着也许得独自进城一趟时,有个长工打扮的人恰好从她身边走过。
  鹊儿皱起双眉瞪着那个背影,头朝左边歪了歪后,又朝右边歪了歪,最后双眼一睁、嘴巴一张,指着那人「啊」喊了一声。
  「喂!你不是那个石破军吗?干嘛没事打分成家丁的模样在庄里四处晃荡?」
  距她三十公尺远的石破军跌了一跤,爬起来后火速跑向鹊儿跟前。
  「你——」他指着她的鼻尖,好半晌才说得出话来。「为什么知道是我?」
  「一看就知道了啊!」鹊儿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了?好象受了很大的刺激似的。」
  「我是受了很大的刺激。」石破军扯下脸上的面具对她嚷:「什么一看就知道?该死!我的易容术是一看就能知道的吗?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一看就知道我是石破军?」
  鹊儿让他吼得后退了一步。
  「知道就是知道,哪说得出为什么嘛!」她说着,怯怯地看着他。「是真的吗?别人都认不出你来?我倒觉得挺容易哪!」
  石破军脸都绿了。
  「容易?说什么鬼话啊你?我——」
  「哎呀!」鹊儿惊呼一声,打断了他的咒骂。「总管让我进城去替夫人抓药,跟你聊着聊着差点给忘了。」
  「谁跟你聊着聊着了!」傲人的易容术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给轻易识破了,石破军心里说有多呕就有多呕。
  「对了!」鹊儿接着说:「不如你就跟我走一趟吧!总管说近来城里乱得很,要我找个人作伴。」
  「你话还没说清楚就想走?不准。」
  「你不准,我也得走了,夫人还等着我抓药回来呢!你不陪我,那么我找别人就是了。」鹊儿转身就要走,石破军伸手拉住了她。
  「等等,我没说不陪你啊!」他说。
  「那就走吧!到城里得走好一段路呢!」
  「别急,我们可以骑马,不过我们边骑边说,你得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告诉我。」
  「什么事情原委?」
  「还装蒜?你究竟是怎么认出我来的,等会你得毫无隐瞒地说出来。」
  这家伙是怎么了?被认出来又不是什么可耻的事。不过鹊儿没空和他争执,再不出发就真要耽误夫人用药了。
  「好啦!好啦!」她敷衍道:「路上我再回答你的问题,那么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
  「可以。」石破军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等我先换件衣服。」
  ☆☆☆
  结果一路上鹊儿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坚称她是自然而然就知道,无所谓为什么。
  石破军真是气疯了,他自认绝无疏漏的易容术竟瞒不过一个小丫头,而且还是个不懂半点功夫的小丫头,这口闷气叫他怎么咽得下?
  「你何必这么生气嘛!」坐在他前头的鹊儿转身看了他一眼。「大不了以后我见了你都装作不认得,这样总可以了吧?」
  这丫头根本抓不住重点!石破军轻哼了声,理都懒得理她。
  接着他们就抵达了长安城,而且一进城就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寻常。虽然时间还早,街上已有许多行人来来往往,教人疑惑的是这些人似乎都很匆忙、很紧张,没有人偶尔停下来闲聊几句,脸上也缺乏轻松悠闲的笑容。
  上药铺抓好药的鹊儿又坐上马背,愈走愈觉得奇怪,愈瞧愈感觉不解。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她对身后的石破军说。「大家好象在害怕些什么,脸色都不好看哪!」
  「是有点不对劲。」石破军蹙眉道,接着就指了指前头。「你瞧,那儿围了一大群人。」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
  「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石破军说着。轻扯缰绳,马儿便小跑步走向围在屋前的那群人。
  两人下马挤进人群中,这才发觉这宅子门口还有两位官差守着,不许人进入屋内。
  「这位大哥。」石破军拉了个人到一旁:「能不能请你告诉我,屋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被杀了,死得很惨哪!」一个年约四十的男子摇着头回答。
  「有人被杀?」石破军耸起眉。「是男是女?什么年纪?」
  「好象是个未出嫁的闺女。」男子叹息。「说起来也真是可怜,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家却碰上这种事,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白发人送黑发人,做父母的又情何以堪啊!」
  听了这位男子的描述,石破军的神情显得非常凝重,他再次挤进人群中找着正探头往里瞧的鹊儿,不顾她的推拒硬是将她拉离了现场。
  「你拉我出来做什么嘛!」鹊儿直跳脚。「人家好不容易才抢着个好位子,什么都没看见就——」
  石破军跳上马背,一把将鹊儿也拉了上来。
  「没什么好看的。」他说。「你忘了吗?你家夫人还等着你抓药回去。」
  鹊儿闻言「啊」了一声,显然是把正事全给忘了,经石破军这么一提,当下便催促他立即起程赶回银月山庄。
  回程时,石破军没开口说过半句话;鹊儿曾回头偷偷看了他一眼,发觉他沉着一张脸,表情比城途中讨论易容术时更难看数倍。
  怎么了嘛?鹊儿疑惑却不敢问,只好抱着药材紧贴着他,让马儿以超快的速度将他们带回山庄。
  ☆☆☆
  透过楚君逸的关系,官府差人火速送来命案的详细报告,聂平和石破军看过之后都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是他吗?」楚君逸开口问。
  「林府千金虽逃过一劫,却马上有其它无辜的女孩受害,几乎可以肯定那家伙练的就是魔踪步那邪门轻功。」聂平看了看楚君逸和石破军。「根据衙门这份纪录可知凶手手段残暴,不仅先奸后杀、毫不留情,被害者更是体无完肤、惨不忍睹!我想,他应该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人。」
  石破军愤怒地一拍桌子。
  「那家伙一天不除,就不断会有无辜少女受害!聂平,我们必须采取行动,不能再忍了。」
  聂平点头,指着手中的衙门纪录对他们两人说:「瞧瞧这个,似乎是官差在命案现场发现的。」
  楚君逸和石破军都靠过来。
  「这画的是什么东西啊?」石破军看了之后皱眉问。
  「看来像是某种暗器。」楚君逸凝神思索着:「这上头的图案我似乎在哪儿见过。」
  「是『黑风寨』吗?」聂平问。
  「黑风寨?」楚君逸拿过衙门的纪录看了好半晌。「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骷髅头的确是黑风寨的标志,如果上头画的这暗器是命案现场所发现的,那么——」
  「凶手极有可能是黑风寨的人?」石破军倏地站起来。「那我们还等什么?这就杀上黑风寨去,非要把那个禽兽不如的杀人凶手给揪出来啊!」
  「石兄且稍安勿躁,此事还有待多方商榷。」楚君逸示意他们俩坐下,接着道:「黑风寨的前任寨主是个山贼,领着一群手下据山为王、拦路劫掠。我在朝为官时,朝廷曾数次派人围剿,甚至招降,但始终是无功而返,皇上为此还大感头疼。之后过了两年,山里忽然静了,听说是寨主换了人,从此不再有路人遭抢劫或杀害,直到我辞去官职隐居银月山庄,数年来都没听闻山里有什么事情,朝廷上下也松了口气哪!」
  石破军闻言耸起眉。
  「楚兄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黑风寨已有数年不曾为乱,这暗器何以会突然出现在命案现场?实在教人疑惑。」楚君逸回答。
  「但这暗器是仅有的线索,无论如何我们都得走一趟黑风寨。」聂平说。
  「这当然。」楚君逸点头。「只是此行切记谨言慎行,在未查明事实前勿贸然行动。传闻黑风寨现任当家是个惹不得的难缠人物,性格冷傲不喜与人为友,但肯冒险与他为敌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我这么说你们了解了吧?」
  石破军怀疑地蹙眉。聂平则微笑着点头道:「我们会注意的。」
  「本来我应该随两位走一趟,但是——」楚君逸一脸的歉意。
  石破军则爽朗地笑了。
  「以嫂子目前的状况,楚兄走不开也是可以理解的,我和聂平不会在意,楚兄也千万别耿耿于怀才好。」
  「是啊!」聂平也接着说:「这件事就交给我们俩,楚兄还是留在银月山庄里吧!这样家里的女眷也好有人照应。」
  「说起女眷——」楚君逸抬起头问:「梦月呢?都要中午了,怎么还不见她的人影?」
  「她啊——」聂平清清喉咙。「好象还在睡。」
  「还在睡?」楚君逸脸上浮现笑意。「真是难得,那丫头有时候比家丁们还早起呢!」
  「我想她是太累了。」聂平又轻咳了声。
  「我想也是。」石破军在一旁频频点头。「肯定是有人让她睡晚了,今儿个才会累得起不来。」
  聂平皱眉白了他一眼,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抹红潮。
  楚君逸见了嘴角高扬;石破军则是不客气地哈哈大笑。
  聂平只能无奈地由他们去。总算楚君逸是个沉稳的人,场面终于控制住了,话题也由他的洞房花烛夜转回了正事上。
  「你和梦月才成亲,现在离开的话会不会有点说不过去?」石破军看着聂平。
  「该怎么跟她说呢?」
  「石兄用不着担心。」开口回答的是楚君逸。「梦月那里,我想聂平能摆平的。」
  聂平点点头。
  「这事我自个儿会处理。」
  「那么——我们预计何时前往黑风寨?」石破军问。
  「明天。」聂平微笑着回答。
  ☆☆☆
  「聂平呢?我到处都找不到他。」楚梦月一进大厅就嚷着。
  厅里江青璃正替楚君逸倒茶,让她给吓了一跳,差点把茶都洒了。
  「你已为人妻,怎么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呢?」楚君逸皱眉对她说。
  江青璃则放下茶壶,拉了拉夫婿的衣袖:「好了啦!怎么说梦月也是个新娘子,你就别训她了。」她微微蹙眉对丈夫说。
  极度宠溺妻子的楚君逸只能摇头叹息;江青璃则招招手要楚梦月过来。
  「睢你!一开口就是找聂平,完全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儿了。」她笑着说。
  楚梦月闻言双颊随即染上红霞。
  「三哥!」楚梦月转而向楚君逸求援。「你看嫂嫂啦!摆明了就是取笑人家嘛!」
  「有什么关系?难得她有这兴致。」楚君逸说着,朝妻子露出微笑。
  楚梦月只能鼓起双颊瞪着他。妹妹果然还是比不过妻子,她在心里嘀咕着。
  「找聂平吗?他进城去了。」楚君逸喝了口茶,这才说出聂平的去处。
  「进城去了?」楚梦月诧异地喊了声,接着开始跺脚。「他好可恶,进城去玩也不带人家一块儿去。」
  「我想聂平不是去玩。」江青璃道。
  「不是去玩,那么就是去买东西喽?」
  「也不是吧!听你三哥说他进城是办正事去了。」
  楚梦月转向楚君逸。
  「聂平究竟进城去做什么?三哥。」她问。
  「去衙门调查一些事情。」
  「衙门?」楚梦月喊。「他为什么——」
  「你就别多问了。」楚君逸打断她。「聂平回来后自然会把事情告诉你。」
  楚梦月不情不愿地闭上嘴,后来干脆赌气回房里去了。她才成亲一天,一天而已耶!第二天就找不着丈夫了,大家又都神秘兮兮的什么也不肯告诉她,这种感觉真不舒服。
  她就坐在桌前嘟着嘴,鹊儿端着饭菜进房来。
  「早饭午饭都没吃,小姐一定饿了吧?」
  「谁饿了?不吃不吃。」楚梦月嚷着,肚子却马上跟着咕噜咕噜地嚷了起来,她只得很没立场地招手要鹊儿把饭菜搁在桌上。「你陪陪我吧!鹊儿,我好不开心,食欲一定很差。」
  「为什么不开心?昨天可是小姐的大喜之日哪!」鹊儿疑惑地问。
  「什么大喜之日?不要嫁人还好些。」楚梦月咽下嘴里的东西。「一早起床就不见丈夫的踪影,你不晓得那种感觉,就像个弃妇一样。」
  「什么一早起床?小姐起床时太阳都要下山了不是吗?」
  「那又怎么样?」楚梦月有些恼羞成怒。「他可以叫醒我啊!又不是我自己喜欢睡到这时候。」
  「姑爷是体贴你嘛!知道你累了,所以才不喊醒你。」
  「啊!」楚梦月叫了声。「连你这个丫头都来取笑我,你还没嫁人呢!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鹊儿眨眨眼一脸的不明所以。
  「办婚事本来就是又忙又累,我这么说错了吗?」
  「就这样?你真的没其它意思?」
  「什么其它意思啊?鹊儿不明白。」
  见鹊儿脸上写满「不懂」,楚梦月总算放过了她。想来鹊儿这丫头年纪轻又单纯,又怎么会懂得夫妻间的事?她自个儿都是昨晚才知道的呢!
  这么想楚梦月脸又红了,赶忙将话题带往别处。
  「你知道姑爷上哪儿去了吗?」她问。
  鹊儿摇摇头。
  「姑爷和石破军骑马出去了,但我不知道他们要上哪儿去。」
  「听说是上衙门办事。」
  「衙门啊?」鹊儿皱起眉。
  「奇怪吧?他们又不是官差,能上衙门办什么事?」
  「啊!」鹊儿这可想起来了。「说不定是为了早上——小姐,鹊儿早上进城去替庄主夫人抓药,碰上了一件事呢!」
  「什么事你倒是快说,别吊我胃口啊!」楚梦月忙说。
  鹊儿看了看桌上的餐盘,喃喃咕哝道:「说什么食欲很差,小姐的胃口其实好得很嘛!」
  ☆☆☆
  聂平推开房门,看见楚梦月就坐在桌前,于是耸起了眉微笑问:「你还没睡啊?」
  「你是不是希望我从早睡到晚,接着再从晚上睡到早上?」楚梦月看了他一眼,一张嘴嘟得有半天高。
  聂平是明眼人,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你在生我的气吗?因为我早上没叫醒你?」他问。
  楚梦月轻哼一声,撇过头去不理他。
  「你睡得那么熟,我不忍心叫醒你,这样也错了吗?」聂平扬扬嘴角说。
  「人家一直睡到下午,好丢脸你知不知道?」楚梦月在桌子底下跺脚。
  「一直睡到下午吗?」聂平蹙眉。「昨晚我果然是过份了点。」
  楚梦月无奈地又羞红了脸。为什么连自己的夫婿都要取笑她?洞房花烛夜又不是她一个人的。
  「好了,你不会为了这事气了一整天吧?我是心疼你才希望你好好休息啊!」
  聂平说。
  「甜言蜜语。」她撅着嘴嘀咕。
  「又怎么了?」
  「你扔下我自己进城去了不是吗?」
  「我和石兄有点事情——」
  「所以就把我忘了吗?昨天还咬着人家耳朵说好听话,隔天就不见人影——」
  她说着忽然掉下眼泪,聂平一看真是楞住了,好半晌才略显慌乱地将她拥入怀里。
  「怎么回事?忽然就哭了。」
  「我才没有哭。」
  「那这是什么?」聂平以手指接住她的泪水。
  「是眼睛痛,有沙子跑进去了。」
  聂平轻叹一声,更加拥紧她。
  「我知道你在哭,告诉我为什么好吗?」
  「我没哭。」楚梦月依然道。在他面前掉泪已经够没面子了,她才不会告诉他自己这一天是什么心情,反正他和她成亲只是顺理成章,她不该奢求太多的。
  「别这样。」聂平对女孩子本来就没什么经验,碰上「这样」的女孩子更是有史以来头一遭。「我进城去不是游玩,楚兄没告诉你吗?」
  「三哥不肯多说,只说你自己会告诉我。」她推开他,背过身去。「不过你用不着告诉我,嫂嫂说做妻子的不应该太过干涉丈夫的事情。」
  聂平苦笑。
  「我是想告诉你,但你这个样子,叫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是吗?你真的想告诉我?」她用眼角偷瞄着他。
  「是啊!但打从我一进门你就没给我机会。」
  「那——你想说的话就说吧!不过你别忘了,是你硬要告诉我的,我可没有勉强你。」
  聂平继续苦笑。
  「知道了。」他说着,扳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着他。「你笑一笑,我就开始说了。」
  楚梦月眼角还带着泪,但她的笑容却甜美而灿烂。聂平为终于看见她的笑而松了一口气,轻叹一声后低头亲吻她。
  她仰头迎接他,双手又环上他的腰际,甚至偿试将舌尖送往他嘴里。这一切令原本温柔的一吻变了质,它开始趋向激烈而煽情,点燃了欲望并加速了他们的心跳和呼吸,聂平的手不自觉抚上她线条优美的胸,随即又呻吟了声抓着她的肩微微将她推开。
  「不行!」他气息不稳地说:「停下来吧!」
  「为什么?为什么?」
  聂平闭了闭眼睛。他的自制力已经所剩不多,怎能再看她嫣红的脸颊及微启的双唇?
  「因为——再继续下去的话你会不舒服的,昨晚……疼吧?」他抚着她的脸颊问。
  楚梦月没料到他会说这些,楞了楞,接着将脸埋入他胸前。
  「疼,但是没关系,因为可以跟你贴得好近好近,这样很好,不过……」她不安地停了停。「我……我好象生病了,床单上有血……我很害怕,三哥整天都跟在嫂嫂身边,我不知道该问谁……」她的声音愈来愈小,最后消失了。
  聂平说不出有多自责。他被委以重任为她解除这方面的迷惑,他详细说明,甚至彻底做了,却独独漏了这点。最过份的是他让她一个人醒来,他居然让她一个人发现了血迹,一个人面对无助与恐惧,他这算什么?根本就是该死的混蛋!
  「对不起!」他紧紧搂着她说:「是我不好,我应该等你醒来——」
  「我会死吗?」楚梦月脸色苍白地问。
  「当然不会。」聂平惊愕地耸起眉。
  「真的吗?」
  「绝对是真的,我现在就告诉你那是怎么回事。」聂平拉着她到床沿坐下,开始了第二阶段的女性生理讲座。
  ☆☆☆
  原本已趋于甜蜜的气氛在剎那间又起了变化,原因是聂平在解说完女性生理后提起了他明日的计划。
  「黑风寨?」楚梦月听了蹙眉问:「那是什么地方?上那儿去做什么?」
  「千面夜盗又出现了,而且在长安城杀害了一名女子。今天我和石兄到衙门去确认了遗留在命案现场的证据,发现上头有黑风寨特有的骷髅标志,所以我们必须走一趟黑风寨。」聂平简单地解释。
  「明天就要去吗?这么急啊?」
  「不能再等了,否则还会有其它无辜女子受害。」
  「这倒也是。」楚梦月站起来在房里走过来又走过去。「那我得开始收拾东西了,这么突然,真不晓得该带些什么,不过,既然是去抓人嘛!你觉得我是不是干脆打扮成男孩子比较好些?」
  「你?」聂平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你不能跟我们去,梦月。」
  楚梦月简直不敢相信她所听见的!成为夫妻的第三天,她的丈夫决定去追捕一个杀人凶手,而且不带着她?
  「你——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我说你不能跟我们去,黑风寨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我没说要去玩。」楚梦月走回他跟前。「我知道你们是去抓人的,我可以帮忙啊!」
  帮忙?还是别奢望比较好吧?聂平露出苦笑。
  「你一点功夫底子也没有,能帮什么忙呢?」他说。
  楚梦月一听,又嘟起了嘴。
  「不懂功夫就不行吗?事情会如何发展是谁也不能预料的啊!」
  「你说的没错,所以才不能带你一块儿去。」
  「为什么?为什么嘛?」
  「你也知道那家伙既邪恶又凶残,一旦和他交手,我绝对无法分心照料你。」
  聂平看着她说:「我不会带你去的,太危险了。」
  见他似乎心意已决,楚梦月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千面夜盗也许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仇人,她能了解他的急欲复仇的心情,但她是他的妻子啊!希望陪在他身边有什么错?
  才成亲就要留下她独自离开,这一去又是危险重重,更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他难道就没有想过她的心情?
  她忽然间神采尽失,聂平看在眼里也很懊恼。但就如同他先前所说的,此去黑风寨全然不知会遭遇什么,又怎么能因为她闹点小脾气就带着她一块去冒险呢?
  「好了。」聂平无奈地对她说:「乖乖地留在庄里等我回来好吗?」
  「我能说不好吗?」楚梦月转过身不看他。
  「梦月!」
  「你不要叫我,我不想再跟你说话。」
  又来了,又开始呕气了,他该拿她怎么办才好?聂平蹙眉看着妻子的后脑勺,只能无奈地摇头轻叹。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07-06-21
第八章

  楚梦月躺在聂平身旁一夜都没睡,天亮了,聂平要下床时她就闭上眼睛,甚至还发出轻微的鼻声,假装自己根本就是睡死了。
  梳洗完毕后聂平又走回床边。他很清楚他的小妻子是在装睡,因为她姿势僵硬,而且鼻声做作。
  「梦月!」他轻声喊她,对着她裹在被子下动也不动的身子蹙眉。「我知道你醒着,起来好不好?我要出发前去黑风寨了,在这之前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他还是要走?还是要丢下她自个儿去?楚梦月好气好气,紧闭双眼怎么都不看他。
  聂平见状,苦恼地抿紧双唇,最后长叹一声:「你要闹别扭到什么时候?我说过很多次了,为了你的安全所以才不能带你去,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
  那她的心情呢?他不也全都不明白吧?楚梦月在心里嚷,双眼闭得更紧了。
  聂平盯着床上的人,感觉无奈和挫折感在体内升起。他想把她从床上拉起来,狠狠摇晃直到她脑子清醒为止,或是干脆打她的小屁股一顿,让她知道什么时候不宜耍大小姐脾气。
  可惜他没有时间,石破军应该已准备就绪在外头等候,楚兄和嫂子想必也等着为他们送行,他把该说的话说了马上就得上路。
  「既然你不想说话,那么就听我说吧!」他开口道:「我和石兄这一去短则三、四天,长则一个礼拜;也许无法逮着那家伙,但希望能找出些关键性的线索。接下来的话你听仔细了,我不在银月山庄这几天,你要乖乖待在庄里,没有人陪伴的话绝对不能外出,更不能进城去,知道吗?」
  床上依然没有动静。
  聂平的双眉高高耸起了,他向前一大步掀开了被子,抓住楚梦月的手将她拉了起来,无视她的尖叫抬起她的下巴,唇专横地压上了她的。
  这个吻一点也称不上温柔,而且只持续了一眨眼的时间,她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呢,人已经又「啪」的一声被「摔」回床上了!
  「记住我说的,乖乖待在庄里别惹麻烦。」聂平以还算温和的语气对她说,接着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
  他一踏出房门,楚梦月就开始掉眼泪。没想到他真这么硬心肠,居然还是留下她自个儿走了,一点都不留恋,脸上也没有依依不舍的神情……总而言之一句话,聂平对她根本一点感情都没有,想到这里眼泪就掉得更凶了。
  楚梦月一直在房里待到下午才出现在大厅,因为肚子实在饿了,又想起就算饿死了也没人心疼,于是就赌气到膳房先找了好些东西往肚子里装。
  大厅里只有江青璃一人在,一见楚梦月进来马上就站起来。
  「我正想着该不该到你房里去瞧瞧呢!」江青璃眉头轻锁。「你是怎么了?梦月,连着两天都睡到这时候吗?至少该起来送送聂平啊!」
  「他高兴上哪儿去是他的事,我干嘛非得陪着他起个大早?」楚梦月双颊鼓起,轻哼了声,径自在江青璃旁边坐下。
  「你和聂平吵架了吗?」江青璃见状惊愕地低喊。「才成亲两天,怎么——」
  「是他不好,嫂嫂。」
  「聂平哪里不好了?难不成你还为了他昨儿个进城去的事生气?」
  「他是为了追查千面夜盗的事才进城去的,我已经不气了。但今天呢?任我怎么说,他就是不肯带我一块儿去!才成亲就扔下我出远门,如果换了三哥这么对你,嫂嫂难道不会生气吗?」
  「原来是为了这个啊!」江青璃捂着嘴咯咯笑。「即使只有几天,梦月也不想和聂平分开对不对?真是恩爱啊你们。」
  「才不是这样。」楚梦月跺脚辩解着,接着就低下了头。「就算我不想和他分开,他却是毫不留恋就扔下我离开了,这……也算是恩爱吗?」
  「这么说来,你是气聂平不肯带你一起去喽?」江青璃替她倒了杯茶。「我听你三哥说过,黑风寨和银月山庄就隔着一个山头,这一路翻山越岭,辛苦是不用说了,也许还会有危险,所以聂平才不肯带你一起去吧!」
  「我去了会成为累赘吧?」楚梦月感觉眼眶又热了起来,赶忙挤出虚弱的笑容。
  「聂平为什么要娶我呢?有时候想想还真是奇怪。」
  江青璃闻言蹙眉。
  「你怎么了?梦月?好象成亲之后倒变得不快乐了?」
  楚梦月摇摇头。
  「没这回事,我就是我,才不会为了那个臭男人心情不好。」
  「你这是嘴硬吧?」江青璃摇摇头,喝了口茶。「夫妻可是要一起过一辈子的,梦月。你也知道聂平多年来一直在寻找一个仇人,他之所以会拋下新婚的你上黑风寨去,无非也是想尽早解决这件事,你应该体谅他才对啊!」
  「报仇就这么重要吗?」
  「因为聂平是个重情意的人啊!」江青璃微笑着说:「为了未婚妻的死,多年来执意追查凶手,这样的男人既然娶了你就不会辜负你,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对象。」
  「未……未婚妻?」楚梦月手中的茶洒了出来。「谁的未婚妻死了?」
  「当然是聂平的,所以才必须找出凶手为她报仇嘛!」江青璃发现楚梦月脸色苍白,这才领略到自己也许说了不该说的话。「这——梦月!聂平难道没有告诉过你?」
  「他说了,他当然告诉过我。」楚梦月倏地站起来。「刚刚吃了太多东西,我想到院子里去走走。」她说着,就要往外走。
  江青璃则开口喊住了她。
  「你没事吧?或者——还是我陪你一块儿去?」
  「不用了,嫂嫂,我会有什么事呢?只是吃太多了,有点不舒服,走一走就没事了。」她在泪水滑落前跑出大厅朝院子而去。
  ☆☆☆
  楚梦月跑到凉亭里,见四下无人正想痛哭一场,柱子后头忽然传来叹息声,吓得她几乎放声尖叫。
  「谁在那里?」
  「是我啊!小姐。」鹊儿抚着胸走出来。「小姐忽然大喊,吓了我一大跳。」
  「我才是差点让你给吓死!」楚梦月瞪了她一眼。「你是怎么回事?大白天的躲在柱子后头叹气。」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动不动就想叹气。」鹊儿说着,又长叹一声。
  「你这丫头无忧无虑的,学人家叹什么气嘛?」
  「原本我也是这么想,但——」鹊儿停顿了一下,接着抬头喃喃说:「那位石公子好象生我的气了。」
  「啊?」楚梦月皱眉。「石公子?你指的是石破军吗?」
  「嗯。」
  「你做了什么惹他生气的事了?」
  鹊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问:「他说只要他戴上了面具就没有人能认得出他来,这是真的吗?」
  「大概是吧!」楚梦月皱眉回想着。「你不记得了吗?刚见到他时,他是个叫化子,谁能把浑身脏兮兮的家伙和现在的石破军联想在一块儿?」
  「不过说来奇怪,打从我知道他的真面目之后,不管他戴上什么面具,扮成什么模样我都认得出来耶!」
  「咦?不会吧?他的易容术听说在江湖上是数一数二的,你怎么可能看得透?」
  「就是这么奇怪啊!」鹊儿接着沮丧地说:「你知道吗?小姐,今天早上他也戴了面具,我开口喊了他,结果他就回头瞪我,狠狠地瞪我耶!」
  「所以你就不停地叹气?」楚梦月以暧昧的眼神盯着她瞧。「我哪天不狠狠瞪你个两、三回,怎么就没见你在乎过?鹊儿啊鹊儿,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位石公子了?」
  「喜欢?」鹊儿拼了命摇头,把脸都摇红了。「不是的,小姐,我只是个丫鬟,要在你身边伺候一辈子的,怎么可以喜欢像石公子这种人呢?」
  「石破军是哪一种人?」
  「石公子风度翩翩、武功高强,他喜欢的一定是像小姐一样的大家闺秀。」
  「我问你喜不喜欢人家,又没问他喜不喜欢你。」
  「我早就决定了,一定要嫁给很爱我的人。」鹊儿道,声音似乎带着些许遗憾。
  楚梦月闻言神色一黯。
  「是啊!别管你爱谁,嫁给爱你的人就对了。」
  鹊儿疑惑地看着她。
  「你为什么这么说?小姐,好象姑爷不爱你似的。」
  他是不爱我,他只爱他死去的「未婚妻」。这些话楚梦月只在心里说,一说出口,只怕她要在鹊儿面前哭了。
  「别再叹气了。」最后她苦笑着对鹊儿说。「去做你的事吧!我想一个人在这儿静一静。」
  鹊儿一听楞住了!她家小姐居然说要静一静?明儿个的太阳可会打西边出来?
  ☆☆☆
  聂平和石破军骑马走了一整天,夜里在林中歇脚。
  「今天早上你戴了面具,我以为你打算易容上黑风寨。」聂平半躺在地上对石破军说。
  「我对易容术失去信心了。」石破军吞了口干粮后回答。
  聂平闻言扬起眉。
  「百变书生怎么会忽然对易容术失去了信心?」
  「还不是那个叫鹊儿的丫头,不管我易容成什么德性,她只要看一眼就能认出我来。」
  「怎么可能?」聂平失笑问。
  「我试了几回,没有一次例外的。」
  「哦?」见石破军说得气恼,聂平的兴致也出来了。「这可神奇了,她是怎么办到的?」
  「对她而言那似乎是易如反掌。」
  「真是怪事,你的易容术被誉为鬼斧神工,一个不懂功夫的小丫鬟是如何识破的?」
  「我也在想,我的易容术究竟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我猜你的易容术一点问题也没有。」聂平低头微笑。「这样吧!回银月山庄后我们来做个试验,到时候就能知道我的假设是不是正确了。」
  「你打什么主意啊?说又不说清楚。」石破军蹙眉。
  「暂且搁下,我们还有正事要办嘛!」
  石破军点点头,把手中最后一点干粮塞进嘴里,跟着喝了一些水。
  「我们这么马不停蹄的,明天正午前应该可以到达黑风寨吧?」他问。
  聂平没有回答,取出向衙门借来刻有骷髅头的暗器,仔细端详着。
  「这究竟是不是黑风寨的东西呢?如果不是,我们这一趟白走了不说,一切又要从头开始。没有线索,要逮住那家伙可难了。」
  「现在已经不是我名号被冒用的问题了。」石破军面色凝重地说:「命案一桩接一桩发生,搞得鸡犬不宁、人心惶惶,这事没叫我们碰上也就算上,既然碰上了就绝不可能坐视不理,怎么样都得杀了那家伙,还老百姓一个太平日子。」
  聂平微笑着点头。
  「现在只希望他就是我寻找多时的仇人,这么一来,一次解决两件事,可以省点力气。」
  ☆☆☆
  聂平和石破军在正午前就抵达了黑风寨。只见整个寨子盘踞了大半个山腰,围篱内屋舍俨然,亦可见男女老幼穿梭其间,与一般自给自足的小村镇无异。
  或许是平日也和城里人有银货往来,聂平和石破军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大的注目,只是门外两位站岗的大汉过来拦住他们,并盘问两人来此的目的。
  「在下聂平,这位是好友石破军,此次前来黑风寨实有要事请教你们大当家,能否请两位代为引见?」
  「要见我们大当家?」蓄着胡子的大汉耸起两道浓眉。「你们来的不巧,我们大当家出门去了,不在寨子里。」
  「哦?那么两位大哥可知他何时会返回黑风寨?」聂平问。
  「约莫就这几天,无法确定,但我看今儿个是不会回来了,两位还是请回吧!」
  旁边的高个子用手肘撞了大胡子一下。
  「你忘了军师交代过的?你对客人这么凶狠恶劣,到时候又要连累我挨骂了。」
  「大当家是不在啊!我又没说谎。」大胡子嘀咕着。
  高个子不理会他,转头径自对聂平和石破军说:「很抱歉,我们大当家确实不在寨里,两位如真有要事,也许我们军师能代为处理。」
  「那就麻烦这位大哥了。」聂平拱手行礼。
  「那么就请两位稍待片刻,我这就去通报一声。」高个子说着就朝里走,大胡子则仍戒备地盯着他们瞧。
  终于,聂平和石破军在经过重重关卡后见到了黑风寨人称「军师」的诸葛驭凤,并将近来发生的多起凶案一一道出。
  诸葛驭风年约二十七、八,相貌俊逸却始终只有一种表情——一种冷静超然的表情。即使在听了聂平这番描述,他也只是微微耸起了眉:「这些——和黑风寨有什么关系吗?」
  「这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聂平取出暗器交给诸葛驭风。「请问军师,这东西上头的骷髅头可是黑风寨的标志?」
  看见刻有骷髅的十字暗器,诸葛驭风脸沉了下来。
  「这东西是打哪儿来的?」
  「是官差在凶案现场寻获的。」石破军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们觉得这骷髅很像黑风寨的标志,是以前来求证。」
  「这骷髅的确是黑风寨的标志。」
  聂平和石破军一听都站了起来。
  「那么这十字飞镖——」
  诸葛驭风举手示意他们静下来。
  「两位应该知道,黑风寨已经有好几年不问江湖闲事了,如果你们认为命案是黑风寨的人所为——」
  「军师误会了,我俩并无此意,实在是因为凶案一桩接一桩地发生,官府又苦无头绪,如今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线索,我们是一定要追查到底的。」石破军说。
  「还盼军师能毫无隐瞒,将所知一切全数告知。」聂平接着道。
  在一阵沉默之后,诸葛驭风点了点头。
  「如果凶手真是那家伙,我想黑风寨是应该尽一点心力。」
  「军师知道凶手是谁?」石破军惊愕地问。
  「仅是猜测,但可能性很大。」
  「军师请说。」聂平直接道。
  「刚刚我说过,这骷髅的确是黑风寨的标志,两位进来时应该也看见了,寨子大门口就悬挂着黑底的白骷髅旗帜。」
  「黑风寨里使用这暗器的共有多少人呢?军师。」石破军问。
  「只有一个。」军师回答。
  「只有一个?」这答案可令聂平和石破军吃了一惊,依照军师的说法,使这暗器的人极有可能就是他们要找的凶手。
  「这十字镖是黑风寨二当家左龙所使用的独门暗器。
  「此刻左龙人可在寨里?」
  诸葛驭风摇头。
  「他早就不在黑风寨了。」
  ☆☆☆
  「果然!」石破军捂着脸叹气。「我就知道事情不可能这么顺利。」
  「也算是有进展了。」聂平对石破军皱眉。「你别急,继续听军师说下去。」
  「上一任大当家过世之后,黑风寨发生了争权事件,因为大当家选择了三当家继任他的位子,二当家左龙于是带着一批人起而作乱。三当家——也就是黑风寨现任的大当家,压下了乱事,左龙也就被逐出了黑风寨。」
  石破军一听,焦急地问:「这么一走就没有再回来过了吗?」
  「嗯。」
  「依军师之见,左龙是否就是这一连串命案的凶手?」聂平问。
  诸葛驭风看了看他们两人,沉默了半晌后道:「两位不是提起过魔踪步吗?我想——左龙应该是会这门功夫的。」
  石破军站了起来。
  「果然就是那家伙!暗器加上魔踪步,左龙绝对就是凶手。」他激动地说,被聂平拉着又坐下。
  诸葛驭风微微一笑,继续道:「几年前,我和三位当家路经某处山崖,在那儿发现了一具尸首。碰上这种事,稍有同情心的人都会尽点心力把尸首给埋了,但黑风寨的人哪来的同情心呢?看都不看一眼就走了。左龙甚至还把尸首翻了个彻底,想找找看有没有值钱的东西,结果——」诸葛驭风扯扯嘴角。「你们猜猜他找着了什么?」
  「魔踪步的秘籍吗?」聂平喃喃道,抬起头对频频点头的诸葛驭风说:「魔踪步是邪道,是一种邪恶可怕的功夫,为什么不阻止左龙练这门轻功?」
  「阻止过了,大当家看了秘籍一眼就命左龙立刻将它销毁。」
  「结果呢?左龙有没有照你们大当家的吩咐去做?」问话的是石破军。
  「他当场就拿出火折子点火烧秘籍,我和其它当家也不疑有它,现在仔细想想,实在无法确定他烧掉的究竟是什么。」
  「军师的意思是他是把秘籍偷偷留下来了?」
  诸葛驭风点头。
  「毕竟左龙不是温驯的人,他会因为大当家一句话就干脆地烧掉秘籍,这点很令我怀疑。」
  「在这之后呢?」聂平问:「有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左龙在练魔踪步?」
  诸葛驭风在片刻蹙眉深思之后摇头。
  「我想他是在被逐出黑风寨后才开始练的。」
  聂平叹息。
  「当家不成反被逐出寨子,备受屈辱再加上愤怒,也许正驱使他不计后果练成了这门邪功。」他看向诸葛驭风。「有劳军师费神了,此次黑风寨之行可说是获益良多。」
  「虽说认定了是左龙,但要怎么样才能找到他呢?」石破军纳闷地皱眉。
  「关于这个——有件事我想还是跟两位提一下比较好。」诸葛驭风表情不变。
  「前几天有砍柴的人惊惶地回来报告,说是在林子里看见很像左龙的人,事实上大当家就是为了确定此事入山巡视去了。」
  ☆☆☆
  两匹骏马急驰在山林间,石破军好不容易赶上了聂平。
  「喂!你拉着我匆匆忙忙告辞,飞快地骑着马就跑,到底是怎么了嘛?就算是要找左龙,这么大个山头,也不急着马上就开始啊!」
  「我们得赶回银月山庄去。」聂平回答。双腿一夹,又加快了速度。「听军师说左龙曾在山里出现,我心里忽然觉得很不安。」
  「不安?」
  「黑风寨和银月山庄就隔着这么座山头,左龙若真的在山里,对银月山庄不能说没有威协。」
  「你想太多了。」石破军对聂平喊。「左龙说不定连银月山庄在哪儿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对庄里有什么威胁?更何况庄里有楚兄在,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呢?」
  「银月山庄这么大,庄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嫂子又有孕在身,楚兄一个人是绝对照应不来的。」
  石破军看了聂平几眼,哈哈笑着;笑声在风中飘荡久久不散。
  「你最担心的是其实就是你那新婚妻子吧?」
  聂平苦笑着看看石破军。
  「你也知道她的,刁蛮又淘气,虽说已为人妻,还像个小孩子一样,闹起脾气来谁都拿她没法子。」
  「哦?你那小妻子跟你闹脾气了?」
  「她气我不肯带她一块儿上黑风寨。」
  石破军又笑了笑。
  「你才成亲就忙着找凶手,也难怪她不开心。」
  「所以我说她根本还是个孩子,找凶手这样的事是不能等的,否则不知道还要有多少无辜少女受害,这点她难道不懂?」
  「也许她只是不想跟你分开嘛!」石破军给他暧昧的一瞥。
  「是吗?我倒看不出来。」聂平淡然一笑。
  两人继续往前急驰,话题也回到左龙身上。
  「你想过吗?魔踪步变化诡谲,不能破解它的话是没办法制伏左龙的。」
  「是啊!」聂平点头。
  「军师也说过,就算知道了破解的方法,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话,胜算也不大。喂!魔踪步真有这么厉害吗?」
  「之前几次我们不都把人给追丢了吗?可是军师说的没错,光凭我们两人很难逮住左龙。」
  「那怎么办?难不成得聚集大队人马再上山找人?」
  「人太多也不好办事。」聂平说:「这事本来就不简单,任何细节都不能疏忽,我们还是等回到银月山庄再从长计议吧!」
  「也对。」石破军同意道。「那我们把速度再加快些,一夜不睡的话,明天午时就能回到庄里了。」
  于是两匹骏马由夕阳奔入月夜,马蹄声在崎岖的山路间响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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