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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在线读-言情小说《合家欢》作者:岑凯伦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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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7-06-12
  安妮满怀欢乐地回家去了。安琪一直送她到大门口,对她十二万分的羡慕。她和安妮的命运,相距极远,她一出嫁,丈夫就死了,逼得回到娘家。这些年来,她没有家,没有丈夫,当然也没有天伦之乐。本来,她可以和马希浩结婚,做了马太太,同样会幸福。可是,她是一个守节的女人,高太太不许她再嫁,所以,她只有羡慕安妮,看安妮多幸福,有一个深爱她的丈夫,有一个慈祥的家姑,虽然小姑不好,可是,她的小姑是毫无作用的,为了安妮,竟然被母亲痛打一顿,所以,她是不足为害的,等安妮有了孩子,她在何家,更加是太上之皇。
高太太也很满意女儿的归宿,等何老太走了,她就对安琪说:“你就没有这份福气,嫁后不到半年就克死丈夫,你的家姑翁把你当作眼中钉,如果你也像安妮一样,有了孩子,那还好,你的家姑家翁,一定会抢着迎接你回去的,可惜你没有福气,嫁了半年都没有怀孕。”
安琪低头饮泣,她本来心情不好,现在,被高太太埋怨,就更加伤心了,她又不敢驳嘴。不过,有一个人,却看不过去,她就是安娜,因为,安琪送了许多礼物给安娜,托她在高太太的面前说好话,希望能让她交朋友。
因此,安娜开口说话了。她说:“妈,你为什么埋怨三姐?有谁想丈夫死去,自己守寡的?三姐的遭遇已经很可怜,照道理我们应该同情她才是,再说,三姐的丈夫,又不是三姐自己选择的,都是爸爸不好,为三姐挑了一个短命的丈夫,害三姐要守寡。”
“你这孩子,胆子可真不小,竟然连你爸爸也敢批评。”高太太瞟了女儿一眼:“你四姐的丈夫,也不是她自己挑的,为什么她的丈夫会这样好?从这一点,就可以证明每一个人的命运不同,怪不得任何人。”
“妈咪,现在是21世纪,新潮时代,守节这一套,根本行不通的,我认为三姐应该另外嫁一个丈夫,免得她一天到晚会闷死了。”安娜不平地说。
“在家里怎会闷死?有兄弟姐妹,这许多人还不够热闹,再嫁一人一定就能幸福吗?万一嫁了一个不好的丈夫,还要更苦呢!”高太太站了起来,也不正面回答安娜的话。因为,她也明白,守节是不合时宜的,近年来,已经没有人提倡寡妇守节了,就算守了半辈子节的女人,也会突然去嫁人,别说做母亲的管不着,就算是家姑也管不来,因此,高太太不想多发表这方面的言论,不过,她心里是不赞成安琪再嫁的。
安娜耸一耸肩,她走过安琪那一边,拍了拍安琪的肩膀说:“三姐,不用担心,妈咪根本没有明显反对你交朋友,如果你碰上喜欢的,就跟他来往好了!”安琪摇一摇头,她说:“我不敢冒这个险,妈妈的脾气,我们大家都知道,她并不是容易对付的,如果她知道我交上男朋友,她一定会把我打个半死。”“三姐,你已经不是小孩子,难道没有妈妈,就睡不着了吗?如果妈咪无理阻止你再婚,你可以脱离家庭,一点也用不着留恋,你已经出嫁过一次,第二次就轮不到妈妈过问了,你放着胆子去吧!”
安琪从没有想过脱离家庭,这个方法,倒是行得通的。不过,她又有了顾虑,她说:“七妹,如果对方知道我曾经嫁过人,他就不会要我了!”
“现在每天都有女人改嫁,男人才不会计较这些,不过在你和他认识的初期,就要把一切告诉他,不应该欺骗对方,如果你最初瞒着他,直等到结婚才对他说,他一定会很生气,会恨你一辈子。”
“一开始认识就要坦白?那怎么行?我……”安琪想把马希浩说出来,但终于还是忍住了。她说:“我就没有这份勇气,七妹,你的年纪虽然比我小,但是,你比我有主意,我佩服你!”
其实,安娜就未必没有烦恼。因为,她和佐治谈恋爱,而佐治是个混血儿,混血儿是不受欢迎的。尤其是高太太,尽管她爱安娜,可是,她也不会让安娜和一个混血儿结合,因此,安娜的前途并不乐观。不过,安娜是一个不肯忧虑的人,而且,她又是个享乐主义者,因此,她不会轻易伤心,她把一切都抛开不理。
她和佐治仍然是天天见面,不过,她发觉佐治近来对她好像冷淡了些,虽然安娜仍未识愁之味,可是,对于爱情,她倒是十分敏感的,因此之故,她一看见佐治,便向他查问:“佐治,你近来对我好像不大喜欢,而且你又沉默着不大说话,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不喜欢你?如果我不喜欢你,我会和你天天在一起吗?你应该了解我的感情,我是始终专一,永远爱你的,不过,我认为你并不爱我。”佐治反过来怨恨安娜:“你对我十分保守,样样防着我,好像怕我吃了你,爱情是要牺牲的,可是你一点牺牲精神都没有。”
“你常常说我没有牺牲精神,你到底要我如何牺牲?难道你要我为你投河自杀吗?”安娜有点生气:“要是我不爱你,我就不会跟你来往,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喜欢我,我为什么要跟着你?”
“我爱你,我怎么会叫你死?但是,既然我们是一对情侣,我们应该互亲互爱,不应该有所距离,我觉得,我和你距离很远,你又冷冰冰的,令我十分失望。”
“你要我由早上陪你到晚上,再由晚上陪你到天亮,是不是?好呀!我本来也想这样做的,我不是对你说过,叫你和我结婚吗?可是,你又不肯答应,叫你结婚你不肯,叫你订婚你又说不喜欢来这一套,我真不知道,你到底喜欢些什么?”安娜发起牢骚来:“我再跟你接近一点,人家就会说闲话了!”
“人家说闲话你也怕?你就屈服于闲言闲语之下,我可不像你,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我认为应该的就去做,我什么也不管,就从这一点,就证明你追不上时代了,你呀!是个古板的老太婆。”
“你骂我古板?骂我追不上时代?你真岂有此理,我是个新潮女郎,最追得上时代,”安娜十分生气:“如果你认为我不够新派,不够进步,你可以不和我来往,你可以找一个混血儿的女朋友,她们最开通,最不在乎,最适合你!”
“我的宝贝,不要生气了,你已经说了三个‘最’字,难道还不够吗?”佐治见安娜生气,他就一手将安娜拉进怀里,对她说:“我们不要吵,本来我们最要好,我不喜欢混血女孩子,我只喜欢你,因为,你才是真正的美人。”
安娜头脑简单,佐治这样说,她又开心了。她说:“说到漂亮,混血儿最美,尤其是中英或中美混血儿,那些女孩子,有中国人优点,也有外国人优点,美极了,像你一样,你也很英俊呀,可是你靠不住。”“我靠不住?我对你是最忠心的,除了你,我没有认识过任何一个女孩子,我由外国回来,就只有你一个女朋友。不要以为全世界的混血儿都是坏人,我是如假包换的好人,全世界最好的一个。”“呸!你真不害羞,自己称赞自己,喂!佐治,你对我说一句老实话,你到底什么时候跟我结婚,你是否想一辈子做王老五,抱独身主义?”“我是个独身主义者吗?我当然要结婚,不过,我现在还年轻,我不想受家庭的约束,反正我们每天见面,也和结了婚差不多,一对夫妇见面时间,也未必比我们相叙的时候长。因此,我认为现在的发展,已经令人满意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和你结婚的,你安心等待吧!终有一天我们会结成夫妇。”“终有一天,到底是哪一年的哪一天?”
安娜对佐治简直没有一点儿办法,不过,她非常非常爱佐治,所以,虽然安娜有疑问,有不满,但是,佐治说几句好话,她就把一切不满都忘记了。
有人对安娜说,看见佐治和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去喝咖啡,安娜不相信她的话,认为她是个长舌妇。
史佐治,高家每一个人都见过他,因此,每一个人都认得他,安娜虽然不相信她的朋友的话,但是,安琪的话,她就不能不相信了。这天,安琪从外面回来,她跑到安娜的房间,对安娜说:“七妹,你停一停手,我有话要对你说呢!你过来一下!”
安娜正在做功课,她听见安琪叫她,连忙放下手中的墨水笔,走到安琪的身边问:“三姐,你不是说过要陪妈妈去逛百货公司吗?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本来妈妈是想到百货公司为我们添置一些新衣服,可是,我们刚出门,就碰到一个商家,他说要和妈妈商量一些商业上的事情,妈妈便叫我自己去买点日用品,改天再去逛。妈妈把我送到中环,我正在不知道要往那一间公司去买东西时,突然我看见一个人,七妹,那个姓史的男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男朋友?”“你说史佐治?他是我的男朋友呀!怎么了,你今天说到他,他有没有跟你打招呼?”“他只见过我一次,那天晚上人那么多,他不会认出我的,就算他认识我,也未必敢跟我打招呼。”安琪说道。“他不敢跟你打招呼?你以为他害羞吗?”安娜笑了起来,她说:“他见到你,一定敢大声叫你。”
“如果他只有一个人,他当然有胆量大声叫我,可惜,不只他一个,他就算认识我,也不敢叫我了。你当然明白我说的意思,他身边还有另外一个女孩子。”“什么?他身边有一个女孩子?”安娜大声叫着:“这个女孩子是谁?她长相如何,是不是很漂亮?”“样子也长得很不错,不过,她并不是中国人,就算她不是欧美人,也是混血儿,因为,她的头发是棕色的,中国人不会有这种颜色的头发。”“什么?他竟然和外国女人交朋友?他也真岂有此理!他对我说过,他不喜欢外国女人,也不喜欢混血儿的。”安娜十分生气,她直叫着说:“我非要跟他算帐不可,昨天,他还口口声声说爱我呢!本来呢,前两天,我的一个同学,也看见他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当时,我不相信,也没有问清楚那女人是怎么样的,想不到他真的对不起我,我现在立刻去找他算帐。”“七妹,你千万别冲动,你听我说。”安琪一手按住安娜:“刚才我在中环碰见佐治,他没有理由那么快就回家的,你去找他,也不会遇到他,而且,我认为你不用去找他,省得自己惹麻烦,省点气不是更好吗?”“我怎会惹麻烦?是他自己找麻烦,他对不起我,我应该惩罚他,他如果还未回家,我就等他回来。”“他对不起你,你索性不要跟他来往了,其实,这种混血儿最不可靠,你和他来往,有损无益,你现在知道他不可靠,趁此机会和他分手,岂不更好?”“和他分手,这岂不是便宜了他,成全他和那坏女人相亲相爱?我才不会那样笨,三姐,我老实告诉你吧!我很爱佐治,我实在不能离开他,我一定要把他争取回来。”安娜十分激动,她摆脱开安琪,拉开衣柜,找了一件衣服穿上便要离去。
“安娜,你骂他一顿又有什么用?他大不了向你道歉。而且,看样子,佐治很会逗人喜欢,你一定会投降的,你还是不要去找他吧!反正你和他的爱情,是没有结果的。”安琪一片好心地说:“妈妈不会让你嫁给一个混血儿,她一定会反对。”
“三姐,连你也反对混血儿?不过,我不管你的感觉怎样,我始终认为佐治很不错,至于他和另一个女人来往,这一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我绝不会放过他。”
“七妹,你误会了我的意思,其实,只要你喜欢,他是不是混血儿,我也不会计较,因为,这是你自己的事,我没有理由过问。不过,你是我的妹妹,我当然关心你,希望你前途光明,更希望你像四妹一样,嫁一个体贴的丈夫。不过,是否温柔体贴,还是其次,最重要还是要忠诚老实,可靠和可托终身。我虽然不甚了解佐治,不过,我看他样子不够老实,而且,又被我看见他和另一个女人拍拖,我对他的印象更加不好了。”安琪向安娜解释:“不过,我对他的印象怎样,你先不用管,最重要还是妈妈,如果你让她知道你和一个混血男孩子交朋友,她一定会十分生气,而且会禁止你们来往。“如果没有人告诉妈咪,妈咪又怎会知道我和佐治来往?”“我们当然不会告诉妈妈,我更加不会这样做,不过,你能瞒一年,可不能瞒一辈子,总有一天,妈妈会知道的,再说,要是你真的和佐治结婚,那么,妈妈就一定会知道了,她是不会让你嫁给佐治的,既然你们的爱情毫无出路,不能开花结果,那么,佐治要变坏就由他去吧!”“我爱佐治,我不会离开他,同时,我也不怕任何的阻碍。三姐,你不是说过我有主见吗?我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才对,别人的话,我是不管的。至于妈咪,她自然会反对我和佐治来往,因为她的思想很陈旧,不过我也不怕她,第一步,我会说服她,如果她被我说服,那么,一切都可以解决,万一她还是一味的固执,我只好为佐治离开家庭,这样,就不用怕了。”“你肯为佐治离开家庭?会不会太冒险?”“我当然肯为佐治离开家庭,因为我真心爱佐治,爱情是应该要牺牲的,连家庭也舍不得离开,还谈得上恋爱吗?”安娜很有信心地说:“我并不认为离开家庭有什么冒险,因为佐治很爱我,而且他家中有钱,不愁供给不起我,我跟他又有什么危险?”
“安娜,你年纪还小,经验不足,你应该接受别人的劝告才是。佐治可能是个理想的情人,可是他决不是一个好丈夫,这一点,你一定要明白。一个人如果没有家庭就跟人出去,很容易会被别人看不起,如果佐治不肯跟你结婚,那么,就更糟了,你一个人在外面怎么过?你应该要考虑清楚,千万不可意气用事才好。”安琪十分关心她,再三提醒她说。
“好吧,我答应你想清楚,不过,现在我一定要去找佐治,这是很重要的。如果他真的爱我,那么,我决定嫁给他,要他和我结婚,如果他另外有了女朋友,我也不会放过他,我一定会跟他算帐。”
安琪见安娜一意孤行,知道劝不动她,因此,也不再说什么。其实,安娜的性格,安琪十分了解,她是不会受人劝阻的,不过,姐妹情深,安琪为了安娜的幸福,就不能不劝告她,希望她不要受人戏弄。
  可是,安娜说走就走,她拿起手袋就出门去了。安琪也只好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休息,不过,她实在为安娜担心,安娜爱上一个混血儿,很可能要自讨苦吃。
安娜来到佐治家,佐治果然还未回来,安娜只好等待,不过,她这个人一向不耐烦,她最容易发脾气,等了半天,就气愤愤地走了。看来安琪的话并没有错,佐治真的和那混血女拍拖去了,这叫安娜怎能忍受?
一直等到晚上,佐治才打电话给她,安娜一听见佐治的声音,便大声叫骂:“刚才我去找你,你连鬼影也不见,我还以为你死了呢!你到底去了哪里?真是岂有此理。”
“你来找过我?你找我有什么事,你不是明天要考试,今天没有空见我吗?”佐治问。
安娜低哼一声,她说:“你以为我埋头苦干读书,就顾不到你了吗?我虽然身在家中,可是,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我还看见你在中环,和一个混血女拍拖呢!你想不到吧!我什么都知道了啦!你还想赖吗?”
“什么?什么?”佐治叫了起来,他叫着说道:“你别跟我开玩笑,你在家中,又怎会看得见我?而且,我也没有和什么混血女孩去逛街,刚才,我也只不过自己去看了一场电影,在外面吃过晚饭才回来!”
“你一个人去看电影,鬼才相信,我也不会跟你开玩笑,虽然我没有出街,但是,我有朋友见到你,他是个老实人,从来就不会说谎,我也相信他的话。”
“我并不是不相信你朋友的话,不过,我除了你,并没有和别的异性去逛街,你的朋友一定是认错了人,以为所有的混血儿男孩都是我。我承认,我和不少混血儿都有点相似,可是,我还是我,我始终是史佐治。”
“你现在不肯承认啦!”安娜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不承认的,因为我没有真正的证据,不过,你今天不在家,而别人又在街上见到你,这就没有错了,虽然你不肯承认,可是,我证明他就是你!”
“冤枉啊!冤枉啊!我是一心一意爱你的,我从来没有爱过别人。安娜,我是很爱你的,我会再去追求别人?就算有人追求我,我也不会喜欢她,尤其是混血儿,我一向不喜欢,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既然肯相信你的朋友,为什么你就不肯相信我?早知道会发生今天的事,我就不会去看电影,你到我家里看见我,别人的谎言,就不攻自破了,是不是?”
佐治的话,很有点感动力,安娜不能不相信,可能是安琪认错了人,因为,香港不单只有一个混血儿,而混血儿,几乎都有同一特质,因此,可能安琪是认错了另一个,不过,除了安琪,还有她的同学,难道她的同学也认错人了吗?这就不能不令人怀疑了。
因此,安娜不肯相信佐治的话,认为他有意强辩,安娜突然之间把电话挂断了,她知道佐治一定会再打电话来,她为了给佐治一点厉害,她把电话筒搁在一边,好让佐治无法把电话打通。

  这样,安娜总算吐了一口气,不过,心情仍然很坏,大凡情侣吵架,如果彼此不和解,那么,双方都不会觉得快乐,安娜不知道佐治怎样想,总之,她是极不愉快,心情烦躁。

  好不容易过了一晚,安娜又有点后悔,不应该挂断电话。因为,如果佐治肯再向她道歉,那么,她是会原谅他的,昨天,她只不过是发发脾气罢了!今天气平了!她又后悔,因为,万一佐治不再找她,她岂不是因此而失去了佐治吗?那真是严重的损失呢!

  第二天回学校考试,精神很差,考试的结果,当然也不会好。其实,从她和佐治恋爱之后,她的功课已退步许多了,不过还不至于要留级,所以学校方面,并没有特别通知安娜的家长,只是警告安娜罢了。

  安娜也没有兴趣理这些,因为,她心里只是记挂着佐治,盼望见到佐治,或者接到佐治的电话,可是,她一直熬到放学的时候,佐治仍然没有去学校找她(过去,佐治常常去学校找她的)这令安娜更加失望。

  安娜开始在埋怨安琪,如果安琪不告诉她关于佐治和另一个女人来往的事,她也不会和佐治吵架,而且,她现在已有点怀疑,到底佐治是否和混血女来往?是不是安琪认错了人?

  不管佐治有没有和另一个女人来往,可是,昨天他还口口声声说爱安娜,安娜想只要佐治真心爱她,那么,他就算一时犯了错误,安娜也乐于原谅。

  安娜站在大门外发呆,所有的学生都放学回家去了,只有安娜一个人,安娜不想离开学校,她甚至不想回家,她正在失望的时候,突然有人在后面叫她:“安娜,我还以为赶不及了,看见你在这儿我开心极了!”

  安娜回过头去一看,看见佐治手上拿着一束玫瑰花,匆匆忙忙走过来。安娜看见佐治,说不出有多么开心,她几乎跳起来欢迎。她不擅于心计,把昨晚的事已遗忘了,只要见到佐治,她就好像充满希望似的,整个人都活跃起来。

  “我的汽车停在那边,我不敢驶进门口,因为我担心你会不理睬我,如果我乘汽车,恐怕会追不到你。”佐治把手中的玫瑰献给安娜,一面向她陪不是。

  安娜接过玫瑰,问:“为什么到现在才来学校接我?看你的样子,好像不想来接我似的,如果我早走一步,你就见不到我了,你到底心里是怎样想的?”

  “我本来一早就出来了,在路上碰到一个朋友,后来我又去花店买玫瑰花,因此就把时间耽误了,幸而你还没有走,安娜,我们去吃午餐,吃完午餐我陪你去看电影,逛公司,晚上我们上夜总会跳舞,痛痛快快玩一天,好不好呢?”佐治拖住安娜,大献殷勤。

  “唔!我要你先回答我,昨天到底有没有和一个混血女人逛街?如果你回答得合情合理,那么,我就原谅你,如果你回答得不合情理,我就和你一刀两断。”

  “安娜,昨天我在电话里已经向你发誓,我除了你,从未和任何一个女孩子在一起。你的朋友一定是认错了人,我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你应该相信我。”

  “本来,我也不会怀疑你做对不起我的事,我也认为她认错了人,可是,我去找你,你都不在家,这就引起了我的怀疑,你能不能向我解释,你昨天到底去了哪里,你不要说谎,我要你说出真话来。”

  “安娜,你听我解释,昨天,因为你要温习功课,不能和我见面,我一个人在家里,十分寂寞无聊,你知道我家中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也没有,一整天叫我怎样过。于是,我就去找一个朋友,这个朋友是英国人,我认识他不很久,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后来我到他家里吃晚饭,吃过晚饭,我立刻回家,回到家里,佣人告诉我你曾经来找我,于是我立刻给你电话。”

  “你的英国朋友到底是女的还是男的,请你加以说明。”安娜毫不放松地追问。

  “当然是个男孩子,他叫李察,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我立刻打电话约李察来见你,你可以当面向他查问,如果我说谎,那么,你可以和我绝交。”

  “唔!这也是好办法,好吧!你立刻约他到孔雀餐厅,我们在那儿等他,如果他证明你的话,那么,我可以不再追究昨天的事,不过,我仍然要你保证,永远不准和任何一个女孩子单独出外,你去打电话吧!”

  佐治当然不敢有半点不赞成,他完全依从。后来安娜在餐厅见到李察,李察证明昨天和佐治在一起,而且还极力证实佐治是个好人,安娜头脑简单,人又天真,听了李察的话,她十分开心。

  昨天的不愉快,又一扫而空,此后,无论任何一方说佐治的闲话,她都不听,因为,她认为那些人不喜欢佐治,对佐治有成见,因此故意制造谣言。

  佐治和安娜的感情又进了一步,安娜认为他们的爱情,是经得起考验的,她相信佐治,深爱佐治,她已下决心,要为佐治牺牲,如果有任何人反对她和佐治来往,她就和她绝交,如果高太太反对,她就脱离家庭。

  高太太并不知道。对于安娜,她是比较放任的,她不大约束安娜的自由,而且,她直到现在,仍然以为安娜和潘伟烈在恋爱,对于潘伟烈,高太太很有信心,认为他是一个好男孩。

  艾莉自从被宝珠陷害,经过一次小产之后,高太太对她的冷落,令她十分难堪。她常常讨厌留在家中,不过,她是高家的媳妇,一日两餐,总要在家里吃,而且,吃早餐也要由她亲手侍候丈夫,所以,就算她讨厌,也不能一天到晚留在外面,也不能天天呆在娘家。

  经过三个多月,艾莉仍然没有怀孕的迹象,艾莉自然担心,为了争取自己在高家的地位,她巴不得自己立刻养下一个儿子,但是,偏偏自己又不争气,这使她十分忧心。

  这天,艾莉又去见她的妇科医生,要她的医生为她作详细的检查。经过一次检查之后,医生告诉她说:“你的身体很正常,照道理,是可以怀孕的,不过,也不能太心急,有时候,神经太紧张,是会影响受孕的。你要松弛一下精神,你还那么年轻,迟几年有孩子也没有关系,你又何必太心急呢!放心吧!你一定可以生育。”

  艾莉听了医生的话,放下一份心事,她最担心自己不能生育,不过,她实在是心急怀孕,虽然说年纪轻,但是,她不能保证第一个养下的就是儿子。如果一连养下几个女儿,那就糟糕了。白莲也是因为养下女儿,被逐出高家的。虽然,艾莉是千金小姐,名门淑女,不会像白莲那样不受欢迎,不过,高太太一向抱孙心切,如果她不争取时间生一个儿子,她在高家永远没有地位。

  反过来看一看宝珠,她养下了家宝,现在又怀孕了,高太太把她当宝贝似的,她要什么,就给她什么,而且,家中的事也常常让她出主意,不到三四天,就给她送一些首饰和衣料用品。现在,宝珠在高家的地位,似乎已高出了安娜,只不过稍低于高太太罢了!

  艾莉看在眼里,当然心痛,因为,她也是一个胸怀大志的人。其实,她何尝不想打败宝珠,抢去她的高家的地位?当初,艾莉有了孩子,她也曾抱着厚望,以为自己会生一个儿子,可以和宝珠争权夺利,真想不到,自己小产了,而宝珠立刻又有了第二个孩子,于是,艾莉在高家的地位一落千丈,而宝珠的地位,更加提高了。

  宝珠越来越骄傲,什么人也不放在她的眼里,除了高太太,她谁也不卖账,而对于艾莉,她更加是毫不客气,稍不合心意,她便加以抢白,常常令艾莉十分难堪。艾莉知道目前自己是无法和宝珠斗气争地位的,她只有把这份仇恨,深深埋在心里。

  这些日子,也够她苦了,虽然,她和宝珠同样是高家媳妇,两个人同是千金小姐,但是,得到的待遇,却是完全不相同的,这令艾莉痛心疾首。

  艾莉从医生处出来,在医务所的大门口,碰见了白莲,刚巧白莲在附近的唱片公司买唱片,她看见艾莉,忍不住跑前去跟她打招呼:“高太太,高太太。”

  艾莉本来一面走路一面想心事,她也没有留意路上的人,听见白莲的叫声,艾莉回过头去,她看见白莲,本来不想跟她说话,不过,自己反正也无聊,又不想回家,所以她便停下脚步来,看看白莲有什么话说。

  白莲赶前几步,喘着气说:“高太太,很久没有见到你了,你好吗?”

  “还不是一般的生活,也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我现在的生活,你以前也有过的,你应该清楚。”

  “高太太,我怎能和你相比,我在高家,根本不受欢迎,每一个人都看不起我。而高老太太,根本不把我当人看,我在高家的日子,比坐牢还要苦。”白莲叹了一口气说:“你就不同了,你是个千金小姐,受人尊敬,而且,大少奶又是你的朋友,多少也有个照应,你应该比我幸福才是。不过,你好像比以前瘦了,是不是不舒服?”

  艾莉听见白莲这样说,心内一阵委屈,虽然,白莲是她的情敌,但是由于两个人的遭遇相同,正是同是天涯沦落人,同病自应相怜,所以,艾莉邀请白莲去喝杯咖啡。

  两个人坐在咖啡室,各有心事,艾莉肯和白莲在一起交谈,是为了想找个人诉诉苦,而白莲,她是想打听女儿的近况,对于艾莉的生活,她不大想过问,而且,她也不愿去过问,因为,艾莉的丈夫,就是白莲的爱人,谁愿意知道自己丈夫和另一个女人的生活?

  白莲打开了闷局,她喝了一口咖啡说:“本来,我一直没有勇气嫁到高家去。我也明白,高家表面上是新派家庭,其实高太太思想守旧,她不会容许我这种卖艺的女人,虽然,我出身于一个良好家庭,家中虽非富有,但也算是小康之家,可惜。我父亲死得早,我又是大姐,家中大小几口要我照顾,为了家庭。我不得不去演戏,不过我可不是不三不四的明星,我是一个洁身自爱,从来没有做过错事的人,但是,女戏子毕竟是女戏子,我终究还是被赶出来了,不过其实也不能完全怪别人,高太太说过,如果我养一个儿子,她就答应让我做高家的媳妇,我自己偏偏不争气,竟然养了一个女儿,也真不够运气。高太太,我对你诉苦真不应该,不过,我也没有什么目的,只是让你知道,你比我幸福许多罢了!”

  “我比你幸福?你这样想吗?那你就错了。其实我和你的命运相同,虽然我是个千金小姐,身份比你好,这一点,我是占上风了,可是,这又有什么用?表面上高家声明要门当户对,实际上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哪怕你是公主身份,如果你养不出儿子,一样被人看不起。”艾莉也忍不住向白莲诉苦。

  “你那么年轻,用不着担心没有儿子。其实,你结婚也差不多有一年了,既然你知道高太太的脾气,为什么你直到现在仍然没有怀孕。”白莲关心地说:“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就算你暂时没有养孩子,高太太也不会把你赶出家门,因为,你是她承认的媳妇,再说你是个千金小姐,高太太不敢把你怎样的。”

  “你既然关心我,我就不怕对你说了,前几个月,本来我已怀孕了,可是,只不过在两个月左右,有一天,我突然小产了。我也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会小产的。总之,自我小产之后,高太太对我的态度就变了,她很不喜欢我,我在高家也不受人欢迎。”

  “那没有关系,不久之后,你又会有孩子的,你那样年轻,可以一年养一个,只要你怀孕,高太太又会喜欢你了。你在高家,应该很快乐,因为你有一个知心朋友陪伴你。大少奶和五少爷,对我都很不错,不过,毕竟作用不大。”

  “大少奶会对你好?我才不相信,别说是你,我和她是多年同学,我们一向又是死党,可是,她对我也十分仇恨。她和你素不相识,又不是你的好朋友,她怎会对你好?”艾莉哼了一声说:“这些日子,我在家里,完全是受她一个人的气,她常常在奶奶的面前,挑拨离间,使奶奶对我印象不好,现在,我也不怕坦白告诉你,当年你被奶奶赶出来,完全是大少奶一手促成的,她仇恨你,要把你赶走,所以搬弄是非,这是她亲口告诉我的。”

  “不会吧!在高家,除了五少爷,她对我最好,她常常安慰我,帮助我,对运好又疼爱,我不相信她会仇恨我。”

  “你真是一个大傻瓜,你想一想,我是她的好朋友,她一直希望我嫁到高家去。如果她不把你赶走,我又怎么可以嫁给天培?你想一想,在这样的情形下,她又怎会对你好,有什么理由对你好呢?”

  “啊!原来是她想要你嫁给天培。我记得,我未和天培结婚之前,她的确为天培做过媒,后来我嫁了天培,这件事才作罢。想不到,她对我的一切都是假的,她对我不好,还有理由。她不喜欢你,又为了什么?你是她的好朋友,好知己呀,她没有理由不喜欢你。”

  “宝珠不喜欢我,当然是出于妒忌,她担心我会抢走她的地位。我嫁天培的初期,由于我对运好特别爱护,因此一家人对我很好,奶奶尤其喜欢我,常常在亲友面前,称赞我是一个好后母。所以,宝珠就十分不开心,认为奶奶太偏心,又怕我抢走她的地位。”

  提起运好,白莲便眼睛发亮,她连忙问:“高太太,运好近来怎样了,她是不是已长大了许多?”

  “运好已经会走路,会说好些话了。她比以前胖了许多,也美丽了许多,而且,她的健康情形也很好。虽然,她并非我的亲生女儿,不过,我心里也实在喜欢她。”艾莉坦坦白白地告诉白莲:“近来,奶奶已经不再讨厌她了,有时候也会抱抱她,逗她玩,家中每一个人,都对她不错,你可以放心,不用为她担心。”

  “我记得我离开高家的时候,运好还是很瘦弱,高夫人也不喜欢她。她有今天的日子,完全是你的功劳。如果没有你,还好不会美丽起来,如果没有你,还不会讨人喜欢,你才是她真正的好妈妈,她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好母亲,我不再担心了。高太太,我十分感激你,感激你代替了我的责任,而且,你对她的贡献比我更大。”白莲向艾莉拱着手说。

  “你别这样说,这样反而令我难为情。”艾莉良心受责,因为,她对运好厚待,其实是有阴谋的,而白莲竟然把她当作恩人,她又怎能不惭愧?“可爱的小女孩,人人都喜欢,更何况我自己又没有孩子。”

  “高太太,我有一个过分的要求,希望你能答应我。”

  “什么要求,你先说出来,我看我能否办得到。”

  “我想见一见运好,我差不多一年没有见到她了,我很想念她。”白莲说:“虽然,我没有福气做她的母亲,但是,她毕竟是我的女儿,我十分想念她的。”

  “我很明白你的心情,不过,你的要求,我不能答应。因为虽然我可以把运好带出来,但是,万一被奶奶知道,我可不得了。就是奶奶不责怪,天培知道了也不行,因为天培仍然很痛恨你。我在高家的地位,你不是不知道,万一发生了事情,我可担当不起。”

  “这……”白莲十分失望,不过她也谅解艾莉。她说:“既然你办不到,我也不敢勉强,因为奶奶和天培的脾气,我也很清楚的,高太太,我另外有一个请求,我希望你能送一张运好的相片给我,可以吗?”

  “相片可以送给你,因为我那儿有许多运好的相片,我带一张她的半身相片给你好了。”

  “高太太,你真好,我一辈子感激你。可是,我们下一次什么时候能见面?”白莲十分兴奋地问道。

  “过几天我去看你好不好,你在哪儿?什么时候在家?”艾莉突然想了解一下白莲的近况。

  “你肯光临合下,我感到十分荣幸。这是我的地址。我每天下午都在家,除了偶尔会出去买点东西,像今天一样。不过,既然你说过要去看我,那么,一个星期以内,我不会出去,专诚等你。”

  艾莉和白莲又随便谈了一些话,然后两人才分手。白莲一回到家里,便立刻高高兴兴地向自太太说:“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天我碰见艾莉。”

  “碰见艾莉,算什么好消息,她不是天培的新婚妻子吗?你应该避开她才对呀!”白太太不以为然。

  “妈,她又不是坏人,为什么要避开她?是我叫她的。艾莉这个人很好,对我也十分友善。”白莲说:“而且,她还告诉我关于运好的许多话,她说运好长大了,会走路,很会说话,她胖了,也美丽了,高太太已经不再恨她,而且还很疼她呢!高家每一个人对她都很好。妈,这完全是艾莉的功劳嘛!如果她良心不好,虐待运好,运好又怎会胖了,美丽了呢?”

  “运好?”白太太一听见外孙女儿的名字就开心,因为白太太一向疼爱运好,记得运好出世的时候,白太太一直守在她身边,后来运好随母回家,白太太也常常去高家看运好。虽然,那些日子并不长,可是,白太太始终没有把运好忘记,因为,运好是她心爱的外孙女儿:“她大了,美丽了,那真好,亚莲,既然艾莉是个好人,你为什么不求她带运好来给我们见一面,我能够见到运好,我就感激她,把她当作天上派来的仙女。”

  “妈,我已经求过她了,我也很渴望见到运好,但是,艾莉不能够答应我的要求,因为,她怕高夫人和天培知道。这也难怪她,她也有许多困难,我是了解她的。”白莲说道:“艾莉真的不是个坏人,虽然,她不能带运好给我看,但是她答应送运好一张相片给我。”

  “既然见不到运好,看一看她的相片也好,有胜于无呀!”白太太不大喜悦:“不过,我就不相信她要带运好给我们看看会有困难,她一定是自私自利,怕运好见了你,就不再认她做母亲,孩子,你一向直肠直肚的,人家说一两句好话,你就以为她是个好人,其实,世界上哪有真正的好人,而且你还是她的情敌,她有什么理由会对你好,你自己应该会想的。”

  “妈,我也不是傻瓜,不会把好人当坏人,坏人当好人。艾莉是不是好人,我也可以看得出的。现在她在高家的情形并不很好,自从她小产之后,高夫人就不太喜欢她了,既然高夫人不喜欢她,她在高家,还有什么地位?所以,她一定是有着困难,并非为了妒忌我。”白莲解释说:“既然,她把运好养得这样好,就证明她不是一个坏人,如果她不好,又怎会厚待运好?”

  “那么说,天培倒是福气很好,两个太太都这么好。亚莲,既然天培有一个好妻子,你对他,也应该死心了吧!你不应该再为了天培,而不顾自己本身的幸福,何利文对你那么爱护,你应该好好考虑一下。”

  “妈,我本来是不应该惦念天培,不过,他是我的丈夫,我实在不能够忘记他,虽然,何利文也很不错,但是,我仍然觉得比不上天培,每一次和何利文在一起,总会想到天培,唉!我也明白,我这样做是太笨了,人家已经有一个好妻子,又怎样会再有我的印象。再说,艾莉那么好,我的心就算更坏,我也不忍心去破坏她的家庭。至于运好,既然她有一个好妈妈,我也心安了,她将来一定会很幸福,前途光明。”

  “大姐,你在说些什么?”白莉突然推门进来,她今天不用上课,和田亮去看两点半钟的电影。

  白莲看见她回来,连忙问她说:“阿莉,你和田亮去看电影是吗?今天的戏好不好看?为什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和田亮去吃下午茶呢!”

  “田亮忙着呢!他和我去看电影,也很勉强,他说约了朋友谈生意,一散戏就要送我回家,”白莉有点儿埋怨:“他对我总是很冷淡,好像不大喜欢跟我交朋友似的,大姐你看,田亮是不是不喜欢我呢!”

  “你这个小妮子真会多疑善妒,田亮怎会不喜欢你?如果他不喜欢你,索性不来找你,田亮根本不是一个虚伪的人,他要是不喜欢,就不会做表面功夫。”白莲笑着劝慰她说:“不过,我知道他最近实在很忙,因为,他和另一个朋友,想组织一间唱片公司,他还准备请我灌几张唱片。男人应该要照顾自己的前途,可不能天天顾拍拖,他现在打好基础,把生活先安排好了,将来你嫁了他,一定会有幸福的,是不是?”

  “如果他真的为事业忙,那么,他一年不来找我,我也不会怨他,男人志在四方,怎可以一天到晚守住女朋友,他就是出国去了,我也一样会等他。不过,我总觉得他对我的印象,仍然比不上对你好!”

  “阿莉,你怎么了,竟然对我吃醋啦!”白莲瞪大了眼睛问:“我和田亮,虽然不至于一刀两断,可是,我们早已没有私人来往,每晚在夜总会见一面,他已不再送我上班下班,见了面,虽然也有交谈,但是,绝对没有感情的成分存在,你不要误会我们。”

  “大姐,是你自己太紧张,我什么时候误会了你?我也知道你不喜欢田亮,其实,如果你喜欢田亮,田亮也就轮不到我了,田亮是你让给我的。”白莉也连忙为自己解释,说出自己的心事:“不过,虽然田亮被你拒绝了,但是,他始终还是喜欢你的,他心中只有你,当然不会看上我了,而且,如果拿我和你比,我也比不上你。”

  “那你的意思怎么办?是不是要我暂时离开香港,好让你和田亮有机会接近,也可以使他忘记我。”白莲问白莉,她是出于真诚,并非为了赌气才这样说。

  白太太听了白莲的话,她走过来,指着白莉骂:“你这个人也真岂有此理,田亮喜欢不喜欢你,那是他的事,如果他不喜欢你,你也只可以怪自己的命不够好,你怎么怪到你大姐的头上来了?而且你还要迫你大姐离开这儿,你的良心,到底是不是被狗吃了?”

  “妈,你们全都误会了,我哪儿是怪大姐?”

  白莉急得用力跺着脚,她接着说:“大姐是我们一家人的救星,如果没有大姐,我们一家人早就饿死了。别说田亮是大姐让给我的,就算是我最心爱的东西,大姐要拿去,我也不敢说一个不字,我又有什么理由怨大姐?就算我一辈子嫁不出去,永远没有人要我,我也宁愿孤独,不会迫大姐离开我们。”

  “你也没有权利迫你大姐,你想一想,现在你吃得好,住得好,又有书读,这一切的一切,完全是你大姐赐给你的,你已经够幸福!如果你还不满足,难道你还想要天上的月亮?”白太太把女儿教训了一顿,然后她用手指住房间门口说:“今天你已经把你大姐烦够了,你还不赶快进去,看样子,你也该接一顿了!”

  白莉含着泪进去,白莲心内不安,她对白太太说:“妈,你不应该这样骂阿莉,这会使她很伤心,阿莉的意思,我很了解,她实在太爱田亮,所以不禁心烦,她发几句牢骚,也是应该的。”

  “她有什么资格发牢骚,她吃你的,住你的,花你的钱,照道理,她应该天天向你叩头谢恩,你赚钱多辛苦,她也不会想一想,还随便发脾气,真是太岂有此理,这丫头,近来给宠坏了。”

  白太太一生气,白莲也就不敢再说话了。白太太埋怨了一会儿,她看一看腕表说:“时候差不多,我也要去买菜烧饭了,你休息一会儿吧!”

  白太太买菜去了,白莲连忙走到白莉的房间去。白莉正坐在床上哭泣,十分伤心,她一看见白莲就叫着说:“大姐,我真的不是这个思想,我只不过把心事告诉你罢了,你千万不要离开我们。”

  “我明白,我怎会怪你?”白莲抚着她的头发说:“你不要伤心,妈妈说的话,是重了一点,不过,老人家总是这样的,你不要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我不敢怪妈妈,不过,妈妈也太不了解我了,我对大姐的尊敬,其实她应该知道的,”白莉擦着眼泪:“大姐对我的恩情,我一生一世都报答不了,如果我还要怨大姐,那么,上天也不会原谅我。”

  “阿莉,你用不着再解释,我什么都明白,我是不会怪你的。至于田亮那方面,有时间,我会好好跟他谈一谈,如果他真的和你谈不来,那么,大家也用不着拖下去。如果他对你有意思,我就要他对你多关心点。阿莉,你不必担心,我会为你解决一切困难。”

  今晚,何利文又到夜总会捧场,其实,他差不多每晚都来夜总会,他已经是夜总会的长期顾客,连这儿的经理也认识他,所以他一来了,就给他一个特别招呼。

  白莲在何利文的桌子上吃夜宵,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们一面吃鸡粥,一面谈着,“白小姐,你曾经问过我的父母,你想知道他们是不是思想顽固,会不会看不起女歌星,我虽然向你保证,不过,我担心你仍然不肯相信,为了令你相信我的话,明天下午,我带你回家见我的爸爸妈妈,不知道你肯不肯赏光?”

  “你真的要带我回家?何先生,我只不过是个身分低微的歌女,我没有胆量到府上,因为我不配。”白莲对于何利文的热情,向来是半推半就的:“总之,我相信你的话就是了,我还是不敢到府上去。”

  “白小姐,我真不明白,你那么年轻,为什么竟有这种思想,过去卖唱的歌女,不错,是身分低微,因为,她们多数没有机会念书,连唱歌的曲词,也要人一句一句教她念。但是,现在就不同了,大部分的歌星,都是受过教育的,而且家庭背景也很不错,其实,歌星也是一种职业,你为什么老是看不起自己?”

  “何先生,如果我把自己看得太高,那么,我一定很痛苦,要是我把自己看得很低,说不定我还会有点儿突然的喜悦。其实,像我们这种人,总是痛苦的日子较多,快乐的日子反而少,所以,我一直不敢乐观。”

  “白小姐,你今年大概不会超过二十岁,这个年龄,正是黄金时代,应该要快快乐乐才是,否则你年纪大了,更加会感到悲观。因为,一个人年纪大了,免不了会有疾病,那时候,就会更加不快乐了。”何利文劝解白莲说:“白小姐,快乐一点吧!如果你因为有了困难而不快乐,那么,你告诉我,我一定会为你解决。”

  “何先生,我很感激你,我虽然有很多困难,但是到目前为止,我还用不着找别人帮忙。”白莲感激地说:“既然你这么关心我,我就顺从你的话,快乐一点。”

  “这才对呀!明天下午三点钟,我到府上接你,然后我们一起回家,我介绍我的父母跟你认识,你可以看清楚他们到底是不是老顽固。”何利文开心地说。

  “你这样明理,我用不着看,也可以知道,你的家长,一定十分开通,而且思想进步。其实,也不是每一个老人家都是顽固的,比如我的母亲,她也很开通,每做一件事,都为儿女着想,她不会用旧思想束缚下一代。”白莲乘机称赞自己的后母。

  何利文根本不知道白太太是白莲的后母,因为,白太太关心白莲的程度的确超乎一个亲生母亲,而白莲对白太太的敬爱,也是超乎亲生女儿。有多少个女孩子,肯为后母和同父异母的弟妹而抛头露面赚钱?

  何利文同意白莲的话,他点了点头说:“伯母真的很慈祥,很开通,是个标准的好母亲,她关心儿女,事事亲自去做,比我的母亲还要好呢!”

  “世界上无不是之父母,我母亲有我母亲的优点,而你母亲也有她的长处,你们家境富有,当然用不着你母亲亲自去做,我们穷,妈妈又舍不得请佣人,因此,家中大小事情,都要由妈妈亲自去做。”

  “白小姐,我们是好朋友,如果你生活上有困难,请你不要客气,随时都可以告诉我,我一定为你尽力。你一个人要养一个母亲和四个弟妹,实在也是太难为了你,你是一个女孩子,能力有限,应该有一个人帮助你和支持你。”何利文诚恳地说。

  “何先生,我十分感激你,不过经济方面,我绝对不能接受别人的帮助,如果我肯随便接受别人家的钱,我也用不着抛头露面出来卖唱,不过,你不用担心,现在的生活,我还应付得来,并没有多大困难。”

  何利文很欣赏白莲的个性,因为,不少欢场中的女人,她们大部分是很贪钱的,如果有人肯给她们经济援助,那么,她们就求之不得了。像白莲这样,毫不考虑地一口拒绝,那简直是绝无仅有的。何利文点一点头说:“人各有志,我也不敢勉强你。不过,我是诚心帮助你的,如果你有困难,请你不要客气,我绝对乐于帮忙。”

  “假如我有困难,需要有人帮忙,我会第一个想到你。”白莲点一点头:“我要上台唱歌了,明天我在家里等你,你来接我去见令尊翁和尊堂吧!”

  何利文点一点头,白莲又上台唱歌去了。不过,今晚白莲的心情,有点兴奋,和平时不相同,她老是想着明天去何利文家中的事。何利文的父母是怎样的人?一个绅士?一个贵妇,何老太会不会像高夫人一样,眼睛长在头顶上?如果何利文的父母喜欢她,她会不会……

  白莲不敢想下去,她要集中精神唱歌,因为,她刚才唱的歌已稍走音了,幸而没有人发觉。不过,如果再错下去,一定会有人知道的,起码,乐队领班会提醒她。

  回到家里,白太太等着她,并且把烹好的生鱼汤拿给她吃,每一个晚上,白太太一定给白莲一样补品,有时是鸡肉,有时是牛腩,有时是雪耳。

  白莲一面喝着生鱼汤,一面对白太太说:“妈妈,今天何利文来听我唱歌,他约我明天去见他的父母。”

  “何先生请你见他的父母?他为什么要约你见他的父母?你只不过和他交朋友,又不是要和他的父母来往。”白太太由于对女儿关心,因此,她事事要向白莲查问:“亚莲,何先生既然要带你回家,那么,他一定是对你有意思了。他可能想和你结婚,他已向父母禀明,他的父母要求先见一见你,然后才决定你们的婚事,你认为我猜得对不对呢?亚莲。”

  “妈,你不要想得太远好不好?我不相信何利文那么快就会向我求婚,那是不可能的,怎么会呢?我们认识才只不过几个月,而且,他是一个博士,父亲又是律师,他怎可以和一个歌女结合,那是没有道理的。”

  “你不要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像高夫人,一味讲究门当户对,老是看不起人,我不相信何先生的家庭也这样守旧。”白太太用力摇着头:“何先生这个人,很有主意,他不会像天培那样,一味愚孝,心里只有母亲没有妻子。其实,天培那种人,在这世界上也不多了。”

  “我也觉得何利文比天培有主见得多,他不会受父母左右的。而且,他一向和父母分居,大家不住在一起,冲突可以减少,矛盾也不会增加,这是比较有利的,媳妇和翁姑之间,本来就不容易相处,总有一天,大家还是会闹得不欢而散的。好像我和天培,本来是一对好夫妻,但是,也是在大家庭的压迫下,分开了,这是多么的不幸。天培懦弱无能,他不能够保护我,而我也太天真,头脑简单,不会保护自己,经过这一段婚姻,我对于婚姻,已经害怕了。所以,我对何利文也不敢抱有厚望,人不能一连错两次。”

  “但是,你也不能够因为错了一次永远不结婚的,因为,天培根本不是一个正常的人,如果你嫁一个正常的丈夫,那么,你一定会十分幸福的。”

  “好吧!妈妈,等明天我见过何利文的父母,然后我再考虑一下何利文的问题,如果他值得我跟他一辈子,而他又是诚心向我求婚,我会答应他的婚事。”

  “这才是我的乖孩子,我并非想要你嫁一个有钱丈夫,过下半生安乐的生活,但唱歌总不能唱一辈子,人总要落叶归根的。何先生其实也很不错,他斯文有礼,又有学问,对我也很尊敬,不像天培,他每一次见了我就开口骂我。”

  何家是香港的首富之一,而且何利文的父亲,又是香港的著名律师,虽然白莲从未见过他,但是,她也听过何老先生的名字,对他有基本上的认识。

  白莲并非没有见过贵人,高夫人不也是香港的名流夫人么?高家也是名门望族,不过,提起去见何利文的父母,她还是有点儿紧张。别说是白莲,就是白太太,她也相当兴奋,白莲打扮的时候,她替女儿选衣服,红色的太惹眼,黄色不够大方,粉红又太俗气,蓝色太朴素,黑色不吉祥,橙色不庄重,白色太寒素,挑来挑去,拿了几十件衣服挑,结果还是挑中一套水绿色的旗袍套装,外套是一件同样质料,同样颜色的,但是袖口和衫脚,都镶上了翠绿色的毛球,这套衣服,相当名贵,白莲缝好了也舍不得穿。

  “白莲,这套衣服,最大方,最名贵,最美丽,最适合你的皮肤,实在是最好的了。”

  “妈妈,”白莲笑了起来,“你一共说了多少个最,似乎这套衣服,是天上有,地下无似的。其实,人家的衣服,随便拿一件,都会比我的大方名贵。人家是豪门贵妇,她对我客气,不把我看低,我已经十分高兴,再也不想出什么风头。”

  “我承认富家太太,不愁没有漂亮的衣服穿。但是,穿在她们身上好看不好看,那就另是一回事了。由于你生得美,身材又适中,我总觉得,你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妈,你这一番话,千万别让人家听见了。否则,人家会笑你自己赞美自己女儿,太不害羞呢!我哪儿算得上美,比我美的女人多得很。如果我真的漂亮,早就已经成为大明星了,也不会在电影圈中红不起来。”

  “我就不同意你这句话,你以为每一个大明星,都是很美丽的吗?有些大明星,她们在未做明星之前,可能是个又脏又笨又没有头脑的乡下女孩,等到时来运转,被她们找到一个机会,才又摇身一变成为大明星的,她本来仅有三分资色,为了要向上爬,于是,眉毛拔光了,眼睛整了容,单眼皮变了双眼皮,小眼睛变成了大眼睛,鼻子也撑高了,嘴唇也变了样,脸皮不够光滑,可以换皮,……如果你肯去接受整容,我担保你是全世界最美丽的女人。”

  “妈,你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那些人不怕危险吗?把自己改容,实在是最危险的事,难道她们为了漂亮,就不顾自己的生命吗?”

  “我说的全是真话,我在电影界中,也总算混过一段日子,我什么事情不知道?本来,你去和天培结婚之前,我也想过,要给你整容,好让你更完美,可以多拍些电影而后慢慢窜红,可是,后来你认识了天培,我见天培又是富家子,你嫁给他,也不会吃亏,因此,我才打消了原意罢了!”白太太对白莲说出了真心话。

  “幸而你打消了主意,其实,整容是危险的,我知道在美国有一个女人,她本来也很美丽,但是由于年纪大了,因此怕脸上有皱纹,她为了要把面上的皱纹除去,因此,她便去请教整容医生,她花了许多钱,经过整容,结果,她不单只没有把皱纹消除去,反而还变了一个相貌很怪的丑妇呢!”

  “可不是吗?过去我昏了头脑,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儿恐惧,如果我当时逼你去整容,不知道你会变成什么样子。不过,也真奇怪,据我所知,好几个整过容的女朋友都没有出事。虽然她们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足足有两个多月不敢见人。不过,结果还算平安,是不是香港的整容师比外国好?”

  “那不是整容师的问题,是她们够幸运。”

  白太太协助女儿打扮完毕,白太太站在后面欣赏,认为白莲简直是天仙化人。白莲自己也十分满意。何利文提前两点钟来找白莲,他看见白莲打扮得像个仙子一样,清丽绝人,也不由目不转睛地望着白莲。

  何利文是很爱白莲的,白莲的外表,白莲的一举一动,一言一笑,都十分吸引何利文。而且,白莲的思想纯正,为人大方,也令何利文对她尊敬。

  何利文陪白莲去买了一些送给老人家的见面礼。本来,这是由白莲提议的,但是结果还是何利文抢着付钱,因为何利文认为这是送给他的父母,没有理由要白莲为他花费。何利文对白莲十分体贴,白莲辛辛苦苦为了家人卖唱赚钱,何利文怎忍心令她多花一角一毫。

  何老先生和何夫人住在郊外一所别墅里,因为何老先生正在度假,他每年都陪太太到郊外别墅住一个月,在那儿休养一下,然后再继续工作,多年来,他已习惯如此。

  何老先生是个富人,居住的别墅,自然是十分华丽,那是不用多说,也早在白莲意料之中,不过,最令她意外的,还是何夫人,她看来一点也不老,根本不可以称为老人。她的外表,好像还不到四十岁,而且,她打扮入时,说话又追得上时代,在每一两句话当中,总会加上一句英语,虽然了解她不深,可是,白莲也知道这位何夫人,是受过高深教育的女人。

  何夫人竟然走出来欢迎,她看见白莲不单只没有半点瞧不起的样子,而且,她还欢天喜地,好像有贵宾由远方来的样子。她握着白莲的手说:“白小姐,真欢迎你,我听见利文常常称赞你,我心里早就希望见到你!”

  “谢谢夫人,其实,我只不过是一个低微的人,我得到夫人的接待,那是我毕生的光荣。”

  “低微?你指的是什么?我不大明白。”

  “妈咪,白小姐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歌星,不配和我们交朋友。其实,唱歌也是一种职业,那位小姐就抓紧了机会,向田亮要了地址和电话,从此之后,那位小姐天天去找田亮,虽然,田亮对她,不至于太亲近,但也不讨厌,而且,日久生情,两个人天天见面,夜夜见面,难免会产生一定的友情,所以,近日来,田亮再也抽不出时间去找白莉,就算去找白莉,也十分匆忙。”

  自从白莲和他谈过之后,田亮自己检讨一番,他也认为那位小姐痴心一片,可是,田亮认为自己配不上她,将来也不会有好结果。至于白莉,大家的环境相差不远,和她结合,不会有麻烦,因此,他也想接受白莲的劝告,和富家女分手,继续对白莉培养出感情。

  这天下午,富家女又来找田亮,她知道田亮喜欢吃牛肉干,又买了一大盘牛肉干送给田亮。

  她的心情,田亮十分了解,不过,他心意已决,他不能感情用事,他对富家小姐说:“齐小姐,这些日子,承蒙你爱护,常常来探望我,又给我送这么多礼物,我十分感激。不过,我十分担心,怕长此下去,对大家都不好,因为,人非草木,见面多了,会产生出感情来,将来,大家难免都会感到痛苦。”

  “我已经说过你一百次,叫你不要叫我齐小姐,你应该叫我的名字,你总是不肯听我的话。”齐心美十分不高兴:“我和你天天见面,就是想产生感情,我们又怎会有痛苦,难道你不想和我培养感情?”

  “齐小姐,你别误会,不过,我……”

  “我明白,有很多人追求你是不是?我也知道,身为一个红歌星,是有很多人追求的,那不足为怪,不过,我认为追求你最热烈的恐怕要数我第一了,也许,你认为我条件比不上别人,可是,我对你是真心真意的,如果你不是冷酷的人,你应该知道。”

  “齐小姐,我知道你对我好,你很关心我,我十分感谢。不过,我们是不相配的,你是千金小姐,应该配公子哥儿,我只不过是一个穷歌星,我怎能配得上你。”

  “啊!原来你担心这个问题,我的家庭很开通,不会重视对方的名利,而且,唱歌也是种职业,更何况我最喜欢音乐,我认为你很适合我。”

  田亮摇一摇头,他说:“你对我好,当然不会计较我的职业,但是,你的父母,就不会喜欢他的女儿和一个卖唱的人来往,所以,就算我们互相爱慕,也是不可能会有结果的,你的父母,一定会加以反对。”

  “你又不是我的父母,又怎会了解他们的心事?我的父母头脑开通,人又慈祥,而且,我是个独生女,他们只有一个女儿,我一向在家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需要的,我的父母不会不给我,我喜欢你,我的父母也会喜欢你,而且,他们还会帮助你的。”

  “你的父母,真的不会嫌我穷,嫌我是个卖唱者?”田亮不由得一阵兴奋,他是个胸怀大志的人,如果他和齐心美结了婚,得到她的父母支持与帮助,那么,他一定会前途无量,将来必有飞黄腾达的一天。

  “现在,你应该消除顾虑了,只要你对我好,没有人会从中作梗的,而且,如果你嫌唱歌不大好,将来你也可以不用唱歌,我叫爸爸交一间商行给你管理,或者我叫爸爸投资给你开一间大规模的唱片公司,你可以请你喜欢的歌星灌唱片,你可以成为一个大唱片商。亮哥,你相信我吧,我一定会尽力为你帮忙,我要助你更成名。”

  本来田亮想和齐心美绝交,但是,这么一来,他不单不会提出来和齐心美分手,而且,还担心会失去她,没有一个男人不想自己前途似锦,没有一个不想成名。

  由那天开始,田亮和齐心美的关系,又加深了一步,对于白莉,他更加疏远了。白莉虽然没有问田亮,也没有再向白莲吐露心事,不过,她自己也明白,田亮已不再爱她,而且,田亮必定有新欢。

  白莲当然知道田亮已变了心,因为,田亮和齐心美的亲热镜头,常会在夜总会出现,别说白莲特别注意他们,就算每一个在夜总会做事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看样子,田亮快要请我们喝喜酒了,他和那位小姐,亲密得不得了!”乐队领班对人这样说。

  “田亮好福气,得到一个富家小姐垂青。”鼓手说:“听说这位小姐,是个独生女,家中有很多家财,将来田亮做了齐家的女婿,齐家的家产,就属于田亮,他娶了有钱女,也不用再来唱歌啦!”

  “各有前因莫羡人,田亮运气好,当然有人喜欢,难道会有人喜欢你?”钢琴手瞪了鼓手一眼:“唱歌这行饭也不好吃,而且,年纪大了,你肯唱,也没有人肯听,倒不如乘机找个有钱女,快点结婚。”

  “本来白莲和田亮要好,真想不到,他又会爱上这位齐小姐,不过齐小姐有钱,也难怪田亮。”喇叭手说。

  “你是知其一,不知其二,”钢琴手一向牛脾气,说话声音又大,开罪了人,自己也不知道:“你以为田亮遗弃了白莲?其实是白莲遗弃了他,你没有看见,白莲和那个何利文,也打得火一般热?”

  “他们真是各得其所,一个得到有钱女,另一个又找到一个有钱的男朋友,听说姓何的很有钱,又是一个博士,很威风的呢。”

  “还有一件事,你们不知道,”钢琴手又开口说话:“白莲不爱田亮,就想把自己的妹妹送给他,可是,田亮偏偏又不喜欢她的妹妹,令白莲十分难过。”

  “田亮当然不会要她的妹妹,白莲的妹妹,是个平凡的人,又没有钱,对田亮一点帮助也没有。娶了她,还不是自己吃亏吗?娶一个女人回来,养她一辈子,不是吃亏是什么。娶齐小姐就不同了,齐小姐有钱,田亮可以凭她的财力,将来飞黄腾达。”

  他们的话,白莲是听见的,因此,她很为白莉难过,白莉痴心一片,可惜,她比不上别人的条件有利,因此,就让心美把田亮抢了去。

  白莲一方面为了白莉而担忧,然而,另外一方面,她又感到兴奋,因为,这天下午,艾莉来探望了她。艾莉是突然而来,事前,她也没有给白莲电话,因为艾莉要作突击检查,看一看,白莲到底是一个人住,还是和田亮同居。

  艾莉的来访,已超过了约定时间(本来艾莉约好在一个星期内探望白莲)因此,白莲并没有特别在家等她,这天,白莲刚巧要去学唱歌,所以艾莉见不到她。

  白太太负责招待工作,艾莉到处张望,她问:“你们没有分租给人家,只有你们几个人住在一起?”

  “我和五个孩子一起住,这儿有一厅三房,刚巧够我们用,没有办法分租出去了。”白太太解释说。

  “白莲是不是一个人住一个房间?这也是应该的,她要交际应酬,理应自己有一个房间,否则就不方便了。”

  “也没有什么不方便,亚莲从来没有请过她的朋友到她的房间坐,事实上,亚莲男女朋友很少,不过,亚莲也没有独占一个房间,她是和她的二妹同一房间住,她说两个人有伴。”白太太没有完全说出真话,因为,白莲实在是一人住一个房间,本来,她和白莉合住的,后来,因为她很晚才能回家休息,回来更衣时吵醒了阿莉,而阿莉也怕早上上学更衣吵醒了白莲,因此阿莉才搬了出去。

  “她和她的二妹一个房间,那?……”艾莉本来想问:“如果田亮找她,那怎么办?”不过,她没有问出口,这句话太侮辱人,而且,白莲未必真的和田亮同居。

  “你来参观一下亚莲的房间好不好?她呀,不大懂布置,房间平平常常,请进来吧!高太太有眼光,应该教教亚莲怎样布置自己的房间。”

  艾莉也想进去看看,因为,白莲如果与人同居,房间内会有不同的情形,比如,男人的用品,男人的衣服,而且应该有一张双人大床。

  走进白莲的房间,只有一张单人床和梳妆台。一个大衣柜,艾莉故意打开衣柜,看看其中究竟:“白小姐一定有很多漂亮的衣服,让我参观一下。”

  “没有什么特别好看的衣服,亚莲就爱清雅,什么新装,迷你裙,她完全没有,我这个孩子,也真古板,是座古老石山,高太太,你劝解劝解她。”

  艾莉把衣柜关上,里面全部是女人衣服,半件男人衣服也没有,艾莉到处看看,她又问:“这张床那么小,够她们两姐妹睡觉吗?”

  “我的二女儿睡在沙发上,这张沙发椅,可以开成一张床,本来,我想给她们两人再买一张床,但是,这间房间不够大,开两张床,几乎没地方行路,所以,我叫我的二女儿睡沙发,小孩子,马虎点就算了。”

  “白太太,听说,你不是白小姐的亲生母亲,为什么你会对白小姐这样好?”艾莉又查问。

  “过去我也刻薄过亚莲,后母总是立心不良的。可是,亚莲对我太好,把我感动了,经过一个大教训,我开始真正爱上这个女儿。现在,我对她比对我的亲生女儿还要好,其实,只要孩子好,只要孩子乖,是不是亲生都没有关系。相反的,亲生儿女也不一定好,亚莲对我,就比亲生女儿还要好几倍。”

  艾莉点一点头,白太太立刻又抓紧机会说:“亚莲上次见过你,她回来告诉我,你对运好十分好,运好现在变得又胖又白又漂亮,高太太,运好同样不是你亲生,可是,你也十分爱护她呀!”

  艾莉一阵惭愧,因为,她对运好不是真好,只是表面功夫罢了!她摇一摇头说:“其实我也不够好,只不过运好讨人喜欢,所以才会对她好吧!今天我到这儿来,就是特地带了运好的近照给白小姐,想不到又没机会见到她。”

  白太太听说有运好的相片看,她高兴得不得了,她连忙问:“高太太,你能不能让我看一看运好的相片?她是我的外孙女,我已经有一年没有见到她了。”

  艾莉把运好的相片拿出来,交给白太太,白太太拿起一看,相中有一个胖乎乎的,十分可爱,十分漂亮的小女孩,白太太几乎无法把她认出来。白太太一面看,一面微笑地说:“她长大了许多,也美丽了许多,她胖了,以前她瘦得像一只小猫儿,我差点认不出来,不过,她的嘴儿仍然没有变,那张小嘴,我仍然认得出。”

  “那天她不肯照相哭过了,如果她肯乖乖地让摄影师拍,还会更加漂亮。”艾莉补充说:“这孩子也很聪明,不过,也很刁蛮,不像白小姐那样柔顺。”

  “小孩子总爱撒娇,高太太,你千万不要怪她,她有什么不是,你可以教她,骂她,但是千万不要对她生气。”

  “我怎会气一个小孩子?如果我不喜欢她,她也就不会有今天,她穿的衣服,也是最贵的。”

  “我知道,我明白,高太太真是菩萨心肠,我和亚莲都很感激,不过,小孩子撒起娇来,也很气人。”白太太连忙说,因为,她不想开罪艾莉,运好在她的手中,白太太为了外孙女,不能不讨好她。

  她们正在谈着,白莲回来了,她一看见艾莉,高兴得不得了:“高太太,真对不起,想不到你今天会来,否则,我不会练唱的,是不是等了我很久?”

  “高太太已坐了一会儿,她把运好的相片带来了,你瞧,运好简直像个小公主,漂亮得不得了!”

  白莲立刻接过了相片,拿起一看,她顿时呆住了,她想不到自己有一个这样美丽的女儿,她不由得流下泪来。

  “亚莲,你为什么突然哭了起来?”白太太十分吃惊。

  “妈,我太高兴了,想不到运好变得这样美丽。”白莲吻着相片:“不过,一切都是高太太赐给她的,在我未离开高家之前,她还十分瘦弱,一定是我不会照顾孩子。高太太,你真是一个最好的后母,我真感激你。”

  “用不着这样客气,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功劳,孩子大了,自然就会肥胖。小时候,她单是吃奶,自然营养不够,现在,她每天三次饭,吃两次奶,还要吃许多水果和巧克力糖,营养够了,就会肥胖。”

  “高太太,你这样谦虚,我更加感恩。”白莲拉着艾莉的手:“运好的一生幸福,完全掌握在你的手上,不过,我现在一点也不用为运好担心了,因为,运好有一个比我更好的母亲,她将来一定非常幸福。”

  艾莉不想和白莲讨论这个问题。她说:“我每隔一个月就为运好拍一次照,以后,我每替运好拍一次相片,就送一张给你,你虽然见不到运好,但是,你可以看见她每月一次的相片,这样,就等于看着她长大。”

  “高太太,你是我的恩人,我十分感谢,你有空吗?我们去吃下午茶好不好?”白莲兴奋地问。

  艾莉没有反对,因为,反正她回到高家,高家也是冷清清的,虽然,自从宝珠怀孕之后,已减少了外出,可是,艾莉也和她谈不来,她们每谈几句,一定会发生争执,宝珠更是嘴巴不饶人,令艾莉十分难堪。

  因此,天培不在家的时候,艾莉就不想留在家中。本来,她可以回娘家,但是,她不像宝珠,她不是独生女,她天天回家,会引起家人的闲话。

  反正是无聊得要命,白莲的邀请,她就不想拒绝。虽然白莲是她的情敌,不过她和白莲毕竟没有什么冲突,她们是没有理由互相仇恨的。更何况白莲性格温柔,容易接近,她对人不记仇,所以,艾莉也就不恨她。

  两个人虽然同时爱上一个男人,可是,她们倒是很谈得来,艾莉向她诉苦,诉说有关高家的事,而白莲对于高家的一切,仍然是有股兴趣。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07-06-12
第6章


    白莲为妹妹感到难过,不过,爱情是不可以勉强的,田亮不爱她,强迫也没用,就算田亮被迫和白莉结了婚,白莉对着一个没有感情的丈夫,她也不会感到快乐。

  白莲为白莉难过了好几天,幸好,这几天一家人的话题,全部集中在运好一个人身上。白莲的弟妹争着看运好的照片,就连白莉,她也为有一个漂亮的外甥女而兴奋。

  白莲还为另外一件事情感到兴奋,这天中午,何利文突然来找她。过去,何利文很少这么早到白家来的,他的神情有点紧张,一见了白莲就约她去吃午饭。

  白莲刚起床不久,反正她也未吃早餐,因此,她并不反对和何利文出去,其实她和何利文已经不是普通朋友,在一起吃饭,也有过不少次数。白莲匆匆换过衣服,便和何利文一起出去,何利文提议去沙田吃乳鸽,白莲也没有反对,只是奇怪何利文为什么要到老远的地方吃午饭。

  到达华龙酒家,今天不是假期,而且又是白天,因此,整间酒家就只有何利文和白莲两个人,实在十分清静。他们叫了食物,何利文便对白莲说:“今天我有很重要的话对你说,所以我把你约到这儿来。”

  “怪不得你要远离市区,这儿的确环境幽静,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呢?”白莲明白地点了点头。

  “我想向你求婚!”何利文爽爽快快地说了,他没有兜圈子,也没有说一大堆肉麻的求婚词。

  白莲垂下了头,谈到终身大事,她难免会害羞。

  “我说话太不够艺术了,是不是?其实,我应该念一些莎士比亚的台词,比如:我愿意化作一双手套,永远亲近卿卿,或者说:你是我黑夜的明灯,寒冬的太阳……这些话我也会说,但是,我不想虚伪,我只要你知道,我是真心爱你的。”

  “我明白,我很喜欢爽快。”白莲轻轻地说:“不过,婚姻大事,不同儿戏,我要好好考虑,再说,我们相互了解还不够深,我认为,你应该多花点时间了解我。”

  “我对你已经了解得足够了,你性情温柔,心地善良,人格高尚,而且又冰雪聪明,你并不像那此风尘女人,专玩弄爱情,而且,我最喜欢你的歌喉,我一向喜欢听唱歌,如果我跟你结了婚,我就可以天天听你唱歌,那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情吗?”

  白莲被他说得笑了起来,她等何利文求婚,已经等了很久,今天才如愿以偿。不过,她又另有恐惧,因为,她曾经结过婚,生育过女儿,她怎配得上何利文?她又想起白太太说过的话,应该向何利文坦白一切,夫妻间不应该有所隐瞒,白莲同意白太太的话,因为,她一向不习惯骗人,不过,她也有疑虑,就是害怕何利文知道她过去的历史,会掉头而去。

  虽然白莲并非深爱何利文,可是,要找一个这样理想的人选,实在也不容易。何利文的条件很好,很多女孩子都希望有一个这样能干的丈夫,因此,白莲也不想失去他。

  为了把时间拖下去,白莲答应何利文考虑他的要求。何利文虽然性子急,他可不能不让人家考虑清楚,因为,婚姻大事,人一生只有一次,实在不能不慎重。

  “好吧!你可以仔细考虑,我愿意等你的回复。”何利文点了点头:“女孩子总有很多考虑,因为,不像我们,喜欢爱就爱,别的什么都不去想。”

  “因为这个世界,仍然以男人为中心,男人是占便宜的,而我们女人,往往容易吃亏,因此,我非要考虑不可。”白莲说:“不过,我始终认为你不应该大信任我,你也应该考虑,因为,我是有很多缺点的,只不过到目前还未发觉而已!为了慎重起见,你应该多方面调查我的一切,也许我会令你失望。”

  何利文对白莲百分之一百信任,认为她无论哪一方面,都是超人一等,是个不可多得的女人。本来,白莲性情温柔,品格高尚,她也算得上是个佳人,可惜,她曾经和高天培有过婚姻,生下一个女儿。高家何家,在社会上都有地位,就算白莲已向何利文坦白,将来他们举行婚礼,也有很多何家的亲友,知道白莲曾是高家媳妇。虽然,高夫人并没有公开承认白莲是高天培之妻,但是,高家每一次宴会,白莲都参加,而且又和高天培出双入对,并且养下一个女儿,因此,虽然高夫人不承认,人家也知道白莲与高家的关系。

  如果何利文知道自己的太太,身世如此复杂,又曾经是豪门少妇,他会有怎样的感想?白莲回家考虑了好久,也和白太太商量过,白太太的意见,始终如一,她说:“你绝对要坦白告诉何利文,不要瞒住他。”

  “我知道应该坦白,但是,如果他知道我是高家媳妇,他一定不肯要我,再说,他的父母,也不会容许一个人家的弃妇做何家的少奶奶。何家在香港,有名誉,有地位,他们怎肯为我蒙羞?”

  “傻孩子,认识你和认识高家的人真不少,就算你极力保守秘密,也会有人告诉何先生的。由你亲口告诉何先生,也许他会体谅你,可是,如果由别人告诉他,再加上那人添油加醋,何先生可能会误会你,认为你是一个下流的女人,亚莲,我劝你还是向何先生坦白好。”

  白莲自己也考虑过了,认为白太太的提议极对。于是,第二天,她见到何利文的时候,就对他说:“我考虑整晚,我认为不应该答应你的婚事,因为我不配。”

  “你不答应。”何利文十分失望:“你不喜欢我,不肯和我共同生活,我也没有办法,爱情是不能够勉强的。”

  “我并非不喜欢你,也不是不肯和你共同生活,事实上,我真的配不上你。”白莲说:“我配不上你的地方很多,第一,我是个卖唱的女人,而你,是一个公子哥儿,又是一个博士;第二,你仍然没有结婚,是个纯洁的人,我呢!我不单只结过婚,而且还产下了一个女儿,虽然,我和丈夫已正式离婚,可是,我的缺陷,已没有办法补救,所以,我考虑清楚之后,决定不接受你的好意。”

  “啊!原来你是为了过去了的事。亚莲,你过去做过什么,我不想管,只要你今后一心一意对我,全心全意做一个良好的家庭主妇,我就感到十分快乐了。”何利文很真诚地说:“你的过去,虽然你不说,我也早就知道了,今晚你肯向我坦白,证明你心地善良,光明正大,所以,我不单只不会嫌你,而且我敬佩你!”

  “你,——什么?”白莲张大了嘴巴,她差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自己是弄错了:“你已经知道我过去的历史?是谁把我的一切告诉你的?”

  “古语有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做过的事,如果要人家不知道,那是很困难的。”何利文说:“不过,我也没有听到任何人说过你的事,当我考虑到要和你结婚的时候,由于你在夜总会唱歌,一定有许多人追求,我为了要清楚知道,我的对手是谁,因此,我请了私人侦探,侦查你的一切,结果,那私家侦探,把你过去的一切都查出来了,我是听了私家侦探的报告,然后才向你求婚的。”

  “高天培遗弃你,那是因为他是个傻瓜。其实,你并没有对不起他。他以为你爱上了田亮,其实,田亮爱的是一个姓齐的小姐,而你,也不会爱上田亮,我知道你的私生活很严谨,为人也很正直——何利文说。所以,虽然你是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可是我也不会介意。”

  “你真的不会介意?那我太快乐了,我一直担心你会不肯原谅我的过去,想不到你这样了解我,利文,我答应你的婚事。”

  自从白莲答应了何利文的婚事之后,白莲没有再到夜总会唱歌,虽然他们举行婚礼的日期,仍然没有正式决定,可是,何利文不赞成白莲再到夜总会唱歌。他的理由,认为白莲快要做新娘,应该要好好休息,不应该过份操劳,其实,白莲也不想抛头露面,她唱歌也是为了生活罢了。现在,既然名花有主,何利文答应每个月送一千元生活费给白太太,她们一家八口,已有安定生活,白莲当然不想再去唱歌。于是,她一天到晚耽在家中,由于吃得好,睡得好,生活舒适,她很快就胖了起来。

  这些日子,艾莉也常到白家去,她知道白莲快要嫁给何利文,又知道何利文的家世与学问都不错,她认为白莲福气很好:“白小姐,你真是一嫁比一嫁好,你选的丈夫,可真不错呀!想不到你这样快又找到了归宿。”

  “高太太,我并非如你所想的那样开心。因为,我虽然愿意嫁给何利文,但是,我并不爱他。人生只能恋爱一次,我已经恋爱过了,所以,我没有第二份感情再去恋爱。不过一个女人,总要有个归宿。而且,我家中人口多,我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也该为家人。虽然,我现在可以卖唱赚钱,但是,我不能唱一辈子呀!所以,我要为将来打算。”

  “依你这样说,你直到现在,仍然爱着天培,是不是?”

  “高太太,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和天培已经离了婚,我们已是一刀两断了,我不会对天培有什么念头。”

  “你这样大惊小怪干什么,我又没有怪过你。”艾莉瞟了她一眼,“我只不过想知道你的心事罢了!”

  “高太太,我承认我一直爱着天培。本来,我们是相爱而结合的,我一向很爱天培,这一次,也不是我不爱他,只不过他误会我罢了!不过,我快要做何家媳妇了,过去的事我也不想提起,虽然我不爱何利文,我一定会做一个感情专一的好妻子。”

  “何先生是个好人,而且他又能干,能够嫁给他,也很有福气。”艾莉说:“不过,他要是知道你曾经结过婚,不知道他会不会再爱你?”

  “我过去的一切,他早就知道了。他不单只不责怪我,还很同情我呢!”白莲微笑说:“这就是他的好处,他爱上一个人,就毫不顾虑,他对我也会信任。”

  “这就好了,白小姐,我知道你有一个好归宿,我也替你高兴,”艾莉衷心地说,这是她的真心话。因为白莲是她的情敌,又是天培的旧情人,白莲一天不嫁出去,一天就会有危险,现在白莲有了一个好归宿,艾莉就安心多了,所以,她诚心诚意地为白莲祝福。

  她本要把何利文和白莲快要结婚的事,告诉天培,不过,后来她又没有说。因为,她不想让天培知道她和白莲有来往。而且,白莲已经声明,她和何利文结婚,一定会派人送喜帖到高家,那时候,天培自然会知道。

  再说,最近几天,艾莉的心情也不大好,因为宝珠又用冷言冷语刺激她。有一天,家中只有艾莉和宝珠两个人吃中饭,宝珠用筷子夹了一块鸡给艾莉,她说:“多吃点东西,养好身体,你进高家的门也快一年了,连蛋也没有生过一个,怎对得起高家祖先。”

  艾莉想驳嘴,可是又忍住了,她用筷子挑开宝珠夹给她的鸡肉,低下头一味扒饭。

  “你也很不争气,枉使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你拉进高家来。本来天培一点也不爱你,是我制造机会,让你们结合的,可是,你连那女戏子也比不上,那女戏子,总算生了一个女儿,可是你呢!你连屁也没有放过,怪不得奶奶这样痛恨你,你也真是!”

  这一次,艾莉忍不住了,她忿忿地说:“大少奶,你用不着欺负人,当然,我没有你运气好,生了一个又一个,可是,我要养孩子也不愁没有。”

  “嘿!你的口气真大,既然你这样有本领,那么,你就养一个给我看。如果你没有本领养一个,那么,你就养半个吧!半个也是一样的。”宝珠哈哈地笑着。

  “你太刻薄,你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儿女积点福。你不用骄傲,以为自己养下一个儿子。现在又怀孕了,就以为了不起,我还要看着你的将来,看看你的儿女怎样对待你。”艾莉气得浑身发抖。

  “那你不用等,我现在就可告诉你,我的儿女,将来一定孝顺我,我的儿女,一定成才。我的儿子,会是一个博士、专家,我的女儿,会嫁世界上最好、最英俊、最能干的丈夫,将来,说不定运好也会嫁一个好丈夫,但是,她不是你的亲生女儿,等她长大了,她就知道你是她的后母,她就会恨死你。”

  “她不会,未必每一个人都对后母不好,比如白……”艾莉想说白莲,可是,她又忍住了,因为她和白莲来往是秘密的。她换一个话题说:“况且我还年轻,不愁没有儿女,将来我的儿女也会长大,我的儿女一样会孝顺我,你当然希望我永远不能生育,可是,医生没有这样警告过我,而且,她还证明我还可以生孩子,只是我不想太快有孩子!”

  “你不想要孩子?奶奶天天埋怨你,你聋了耳朵?”宝珠一面说,一面挑最好的吃,“我看你呀!今生今世,恐怕也不会再有机会生孩子了。我们高家有一个规矩,那就是做媳妇的必须生儿育女,如果没有生育能力,是会被逐出家门的,就算我为你说情,可以留下来,但奶奶也会为二少爷另外娶一个太太。”

  “你说的是什么话?哪有这个规矩?”艾莉十分恐惧,因为,万一天培另娶一个,她就十分痛苦:“我从未听到天培说过有这个规矩,而且,现在是20世纪末期,哪儿还有一个男人娶两个老婆的?”

  “虽然一夫不能有二妻,可是,奶奶可以迫你和二少爷离婚。以前那个白莲,也是被奶奶逼走的,她能逼走白莲,自然也可逼走你,你等着瞧吧!你很快就会对二少爷唱:‘离别了,我的夫君!’而二少爷不久之后,又会再作新郎,我虽然关心你,也爱莫能助。”

  “你关心我?你巴不得我立刻死掉。”艾莉哽咽着说:“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常常在奶奶的面前,说我的坏话,你挑拨离间,令奶奶憎恨我,你想把我赶走,你想独霸高家,你甚至连奶奶也想打倒,你是个野心最大最卑鄙的人。”

  “喂!你说话要小心点,不然我控告你。”宝珠把筷子一掷,站了起来:“到底是哪一个有野心,哪一个卑鄙?你假意对运好优待,无非想人家称赞你,说你是个好后母,其实,你巴不得运好立刻死去。你极力争取高家每一个人对你有好感,到底为了什么,还不是野心?你才是想独霸高家,你才是对奶奶不利。”

  艾莉被她说穿了,心内又急又气,她说:“自己良心不好,就以为每一个人都似你,你害了白莲,现在又想来害我。白莲太天真,我可不是那样傻,你要对付我,就要费九牛二虎之力。”

  “我想对付你,易如反掌,不过,我不想管你。”宝珠拉开凳,离开饭厅。艾莉呆着,好一会儿,佣人过来问她:“二少奶,你吃完饭没有?”

  “吃完了!”艾莉也离开了饭厅,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大哭一场,她是痛恨宝珠的,每分钟都想报复,可是,宝珠得天独厚,在高家又有潜势力,要对付她,可真不容易。艾莉不禁埋怨自己说:“早知道今天这样痛苦,我就不应该千方百计要嫁给天培,从我今天的处境,就可以想象得到以前白莲在高家一定十分痛苦,十分可怜,幸而她总算自由了!”

  艾莉哭了一个下午,直等到天培回来。天培见她眼睛红肿,不由得向她查问:“莉,你怎么眼睛红红的,脸色又不大好,是下是身体不舒服呀!”

  “大嫂骂我,她说我没有生孩子,她要叫奶奶赶我走,她又说奶奶要为你另外娶一个太太。”艾莉向丈夫哭诉:“天培,她天天说些冷言冷语刺激我,我实在受不了!”

  “原来又和大嫂吵架,大嫂的脾气一向古怪,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跟她吵有什么好处?她骂你,你可以回到房间来,把门一关,她说的话,你就听不见了。大嫂本来就不是东西,喜欢挑拨离间,你不必理她!”

  “谁敢去惹她,是她不断地骂我,最初我也不敢驳嘴,后来她越骂越凶,我实在受不了。而且,我是人,她也是人,为什么我一定要受她的气?如果她是长辈,我还可以尊敬她,由她去骂,但是,我和她是平辈,她骂我就太不应该。”艾莉十分伤心地边哭边说。

  “算了,她是大嫂,比我们大一级,就算她是长辈吧。而且,她正在怀孕,如果我们让她受刺激,万一影响她小产,那时候,不单只大哥会怪我们,就是妈妈,她也不会饶恕我们的。大嫂虽然不好,但是大哥是个好人,我们兄弟感情好,看在大哥分上,原谅她吧!”

  “你的意思,是要我一辈子受她的气?”艾莉委屈地叫道:“我和她都是人,为什么要受她的气?况且,我又不是吃她的,穿她的,为什么我要这么吃亏?天培,你也太好欺负了,凡事都要任人摆布,你为什么一点勇气也没有?”

  “莉,你到底要我怎样做?是不是要我去把大嫂骂一顿?我是个男人,怎能这样没有气量,开口就骂人?而且,就算大嫂真的做错了,我做小叔的,也不能骂大嫂呀!我们高家一向有家规的,如果妈妈知道我骂大嫂,她一定会责怪我的。”天培为难地说。

  “家规,老是说家规,怪不得白……”艾莉想起了白莲,白莲曾经告诉她,高家的家规,完全是害人的规例,而且,白莲也曾对艾莉说,天培非常愚孝,懦弱,常常任人摆布,现在,艾莉觉得白莲的话,一点也没有错,天培的确是个弱者,因此,艾莉非常生气:“你是个男人,你连保护妻子的能力也没有,你还算得上是个男儿吗?要是你对我好,你也不会要我一辈子受气。”

  “好吧,好吧!等我找一个机会,和妈妈谈谈,希望她教训一下大嫂,这样,你总该心满意足了吧!”

  “我才不满足呢!况且,我知道奶奶一向宠爱宝珠,她是不会教训宝珠的,奶奶可能还会怪我不好。天培,我总觉得生活在一个大家庭里,是会有许多麻烦的。为了避免麻烦,我们还是另外组织一个家庭吧!”

  “你的意思是,我们搬开住?那怎么可以?我们一家人一向住在一起,从未分开过一天。而且,妈妈也不会让我们搬出去住,其实,最初大嫂也不想和我们一起住,她也要求搬出去住,但是,大哥不肯搬,后来妈妈知道了,还教训了大哥一顿。妈妈已经说过,除了女儿嫁出去,儿子结了婚也不准搬家。因为妈妈喜欢大家庭,她说大家庭才热闹。我觉得妈妈的话也对,如果我们组织小家庭,上班之后,就没有人陪你了!”

  “我宁愿寂寞死,也不愿意留在这个大家庭中生活,我尤其不愿意和宝珠生活在一起。天培,我们结婚之后,我从来没有求过你,现在我第一次求你,希望你看在我们夫妻的分上,答应我搬出去吧!”

  “这不能啊!”天培毫不考虑地说,“如果我要搬出去,也不会等到今天。阿莉,虽然大嫂不好,但只是她一个人,其实,我家人,都对我们很好,尤其是妈妈,她很爱护我们。你想一想,要是我们搬出去,妈妈一定会恨我,我可能因为搬出去而失去了母亲,莉,我很爱我的母亲,我不能失去她。”

  “你只知道爱母亲,就不知道爱妻子,做你的妻子,太不幸了。”艾感慨万千,同时,她更同情白莲。她叹了一口气道:“谁叫我爱你?我爱你,就注定要受苦,注定要让张宝珠欺负一辈子。不过,你这样愚孝,总有一天,会害你自己的,虽然,你的母亲很爱你,但是,她的爱是自私的,同时,她的爱也不能给你幸福,如果你再不觉醒的话,那么,你不单只会失去白莲,失去我,还会失去更多你生命中的女人。”

  “你不要提白莲,她是个可耻的女人。”天培一听见白莲的名字,便叫了起来。他说:“一个红杏出墙的女人,失去也罢,我对她一点也不留恋。”

  “不提她就不提她!”本来,艾莉想为白莲解释几句,但是,她自私,她不想为白莲解释,因为,万一天培知道过去冤枉了白莲,他一定会去找白莲,虽然,每一次提起白莲他都哇哇地叫,但是,艾莉知道,他仍然是爱着白莲的。他对艾莉有好感,有感情,但没有爱情,天自始至终仍然是爱白莲的。

  艾莉虽然知道白莲被冤枉,但是由于她不想失去丈夫,况且,白莲就快要和何利文结婚了,她又何必要为白莲解释,虽然天培未必会和白莲复婚,但是,他也会对白莲念念不忘。

  艾莉没有再说下去,她长叹一口气,感到做人十分困难。正当艾莉向天培诉苦的时候,宝珠也向高夫人诉苦,她在高夫人面前哭了起来。高夫人见她流泪,连忙抚慰她:“大嫂,你有了孩子,千万不能伤心,你一伤心,孩子就会受到影响,你快别哭,有什么事,只要告诉我,我一定为你解决。”

  “奶奶,你和我评个公道吧!”宝珠仍然不肯停止哭泣:“今天下午,我和二少奶一起吃饭,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开罪了她,她竟然开口骂我。”

  “二嫂骂你?她为什么突然骂你,到底为了什么?”

  “她说我生孩子是为了争宠,她骂奶奶偏心,她又骂你思想不好,现在是20世纪末期不应该有这样的家姑,我见她批评你,就说了她几句,谁知道她竟然站起来破口大骂,几乎把我吓死。”

  “什么?二嫂竟然骂我?我什么时候开罪过她,她要骂我?”高夫人十分生气:“她自己没有养孩子,还要骂你,真岂有此理!想不到,她出身于有教养的家庭,又受过高等教育,竟然这样不讲道理。”

  “可不是吗?她又说你一天到晚只想抱孙是不应该的,她为了反抗你,本来她每分钟都可以有孩子,但是,她偏偏不养,看看你敢把她怎样?”

  “她竟然这样可恶?真岂有此理,这个人,非要教训她不可,否则把她的胆子宠大了怎么办?”

  “奶奶,你可不要教训她,否则,她就会更加恨我,我现在怀了孕的身子,要是她对我有任何行动,我都会吃亏的,本来,我是不应该告诉你的,可是,我实在忍不住了。”

  “你应该告诉我,这种人,你越对她客气,她越以为自己了不起。过去,我喜欢她,是因为她对运好实在太好,这样的后母,实在难得,想不到,她一下子就变了。”

  “她对运好,也只不过是装门面,暗地里,我见她打过运好好几次,不过,她这个人,倒是很工于心计的,不像白莲那么单纯,她整个肚子里都是阴谋。”

  “这样说,白莲比她还好,起码白莲从来不敢背地里骂我,也不敢对你不尊敬,而且,她总算养下了运好,唉!真是一个不如一个,白莲不好,艾莉更加不好,难道天培命中注定,娶的都是坏媳妇?”

  “其实,都是我不好,我不知道艾莉这样阴险,如果我早知道她心术不正,我也不会把她介绍给二少爷了,奶奶,我做错了,你罚我吧!”

  “关你什么事?为什么要罚你?你把艾莉介绍给天培,本来是一番好意,你做得很好。艾莉不好,是她本身的事。本来,我也很喜欢艾莉,认为她很不错,想不到她越来越放肆,她这样大胆,应该让她尝点家规的滋味。不过,宝珠,你不用担心,我绝对不会牵连你,她也不会想到,你曾经在我的面前提起过她,为了避免连累你,今天我对她特别好些,明天我才教训她。”

  宝珠目的已达到,十分开心,这天晚上,大家一起吃饭时,高夫人故意说艾莉的脸色不大好,要她多吃点好菜,补一下身体。好久以来艾莉已经没有受过高夫人的亲切相待,她有点儿受宠若惊,同时也感到十分兴奋。

  天培看了妻子一眼,交换了一个微笑,他的意思是向艾莉暗示:你看,我妈妈多么关心你,爱护你,艾莉也笑了一下,那天晚上艾莉吃得很开心。

  晚饭后,高夫人又问天培,为什么不陪艾莉去看场电影。她说:“我记得你很久没有陪艾莉逛街了,年轻夫妻,哪一个不爱拍拖,如果你们不趁年轻时候多争取娱乐,将来年纪大了,儿女又多,想出去玩一天都难了,这样,我认为你们应该多出去玩玩,散散心,找点娱乐,把生活充实一下。”

  “妈,你真会体贴年轻人,你是一个最开通最明理最慈爱的妈妈。”天培赞美高夫人说。

  “我这个人,口太快,心太直,不大讨人喜欢,而且,人老了,总追不上时代。”高夫人摇一摇头:“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用,应该被淘汰了!”

  “妈,你可不要这样说,你只不过五十岁出头,年纪轻呢,而且,你保养得好,还像个四十岁左右的贵妇,你真的不老。”天培看一看腕表,他问:“妈,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们一起去看电影?”

  “你要我去做电灯泡?我才不去呢,你们去吧,时间也差不多了,不知道艾莉还要不要打扮。”高夫人微笑地说,她现在的样子,是十足的慈祥。

  天培走进房间,他开心地对艾莉说:“莉,妈妈叫我陪你去看电影,你赶快换衣服,我们去看九点半的。”

  “天培,我觉得很奇怪,奶奶今晚好像对我特别好,你猜她是为了什么呢?”艾莉满腹疑团地问。

  “她什么也不为,其实,妈妈天天都对你好,只不过你自己疑心吧!我妈妈最慈祥,也最会体贴人,她只有一个缺点,就是脾气不大好,不过吵一阵,过后就会没事了,我们都了解她,因此,我们都迁就她,让她吵过了,她又会心平气和。她发脾气的时候,最恨人家和她驳嘴,你只要忍耐一下不出声,过一会儿就没事了。”

  “我承认奶奶有时候很关心我,比如今晚,她对我特别好,今晚,她反而不大理会张宝珠。天培,如果奶奶永远像今晚这样关心我就好了!”艾莉一面梳头一面说。

  “她当然关心你,不然的话,今晚她也不会叫我陪伴你去看电影。”天培说:“昨天你还口口声声要搬出去住呢!你现在惭愧不惭愧?”

  “如果奶奶对我好,张宝珠又不欺负我,我当然不会搬出去,不过我总觉得小家庭比较好。不过,算了,我也不想多说,万一被人家听见,传进奶奶的耳朵,奶奶又会不高兴了。天培,我们去看戏吧!”

  一连几天,高夫人对艾莉都很不错,虽然不是天天给她好处,但是,起码没有找她错处,直到这一晚,天培因为有应酬,不能回家吃饭,高夫人在饭桌上,突然问艾莉:“艾莉,我有一句话,想问你很久,不过,天培在家,我不能问你,因为,我怕天培不安,你也知道他喜欢孩子,你小产的时候,他已经很伤心,自从你进入高家之门已有一年,仍然未生育,你到底是否进行避孕,故意不生孩子?”

  “奶奶,我怎会避孕?我也希望为高家开枝散叶。”艾莉连忙为自己解释:“我直到今天仍然没有生养,那是我自己不争气吧!我也是希望生儿育女的。”

  “二嫂,恐怕未必吧!”高夫人拖长声音说:“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喜欢养孩子,认为生育过之后,就会把美好的身段弄坏了,我知道你一定是节育,不然的话,你不会到今天还没有怀孕,换了别一个女人,孩子都生了。本来,养不养孩子是你的事,不过,我们高家一向有家规,如果不能生育,就不能做高家媳妇。”

  “奶奶,我去看过医生,医生证明我可以生育,只不过我现仍然未有喜罢了!”艾莉十分焦急,本来,有大伯和小叔在前,说话不应该毫无顾忌,可是,她怕高夫人误会和为难她,因此,她也顾不了害羞。

  “如果你真的不能生育,那么,我还可以原谅你,我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如果你天生不能生育,那不是你的错,我不应该为难你,可是,如果你有意避孕,明知我喜欢抱孙,而你故意节育,我就不能宽恕你。”

  “奶奶,你相信我吧!我也是很心急,希望早点养孩子,明天,我去请教医生,叫他替我想一个办法,奶奶,我是愿意做一个贤妻良母的,你可不要轻信人家的闲言闲语。”艾莉说这句话,是针对宝珠而言。

  宝珠瞪了她一眼,高夫人连忙说:“我一向不喜欢听闲言闲语,不过,我有观察力,人家心里想什么,我也会知道。有些人,表面上对我必恭必敬,实际上,她恨不得把我吞掉,用不着谁告诉我,我是知道的。”

  艾莉无法答腔,不过,她肯定宝珠必定在高夫人的面前挑拨离间,否则,高夫人不会说这些话,至于宝珠说了些什么,艾莉可不知道了,总之,艾莉认为高夫人对她有误会,完全因为宝珠而起。

  这一顿饭,艾莉当然吃得很不开心,不过,她也不敢离开饭厅回房间休息,因为,高家的规矩,是要高夫人离开饭桌,其余的人才可以跟着离开的。有时候,安娜会抢先离去,不过,因为她是高夫人的宠儿,高夫人不怪她,自然没有人怪她,文莉就不同了,她是媳妇,媳妇犯了错,是不容宽恕的,必会受到惩罚。

  艾莉已深知做大家庭媳妇的难处,她更加羡慕白莲和何利文结婚之后,可以组织小家庭。她心里就更难过,因为,她知道天培永远没有勇气离开高家,她也永远没有机会享受小家庭的温暖和乐趣,所以近来她越来越清瘦,而白莲却一天比一天白胖,理由很简单,那是因为白莲心宽体胖,心情愉快,又没人刺激她,所以才会发福。

  艾莉躲在房间里哭,虽然,她知道哭也没用,如果天培知道今晚的事,天培不单不会说高夫人不是,还会认为高夫人关心他们。所以,艾莉为了省点力气,她决定不把今天的事告诉天培,总之,她极力争取养孩子,明天她就去请教妇科专家。

  她知道白莲已经没有唱歌,整天有空闲,所以,第二天,她先到白家,约同白莲一起去医生处检查,白莲问她:“高太太,前些日子,你不是去检查过了吗?怎么今天又要去?是不是上次检查得不够彻底。”

  “上次医生给我检查,证明我身体正常,完全没有毛病,可是,直到现在,我仍然没有怀孕,恐怕奶奶就会对付我了!”

  白莲想到过去自己的遭遇,便对艾莉产生了同情,她忿忿地说:“她敢怎样对付你?你和天培是正式结婚的,所有的亲友都喝过你们的喜酒,你和我的情形不同,由于我演过戏,夫人不承认我是媳妇,因此,我和天培没有公开结婚,根本没有摆过喜酒,所以,她才会那样容易对付我,你就不同了,谁不知道你是高家二少奶?”

  “白小姐,难得你会同情我,早知道你这样好,我就不应该和天培结婚,拆散你们夫妻,其实,如果没有我,你和天培,仍然有复合的机会。”

  “高太太,你千万不要这样想,我和天培离婚,与你毫无关系,天培也并非为了你而和我离婚,我是牺牲在大家庭的封建桎梏下的。不过,过去的事,我也不再去想,再说,现在天培是你的丈夫,我更加不应该想他,我现在只有一个希望,希望你和天培夫妻快乐,更希望你早生贵子,有了儿子,奶奶自然会对你好。”

  “我也明白,不过,人是很奇怪的,有些人,一提起生孩子就怕,另外有些人,却一辈子也没有儿女。我真担心,我永远不能生育,因为我曾经小产,不知道有没有影响,如果我果然是不能生育,那么,我也会考虑离开高家,因为,我知道呆下去也不会有幸福。”

  “高太太,你千万不要这样想,虽然高家的大家庭不好,但是,天培仍然算得上是个好丈夫。你忍耐点,既然医生说你身体正常,我相信不久你便可怀孕。现在,我先陪你去看医生,看她怎样说。”

  艾莉完全被白莲的真诚感动,她和白莲一同去看医生,医生再经过一番检查,始终认为艾莉身体正常,她劝艾莉不要紧张,松弛一下身心,怀孕机会才会提高,后来医生又给她一些药丸,叫她每晚吞服。

  看完医生,白莲请艾莉去吃下午茶。艾莉也想松弛一下自己,所以便答应了。艾莉近来老是喜欢找白莲,因为白莲和蔼可亲,和她在一起,会感觉很快乐。

  艾莉喝着热巧克力奶,她说:“等你和何先生结婚之后,我向天培解释一切,证明你是被冤枉的,你和田亮,根本一点关系也没有,只不过张宝珠在奶奶面前,故意制造是非罢了,经过我的解释,天培一定会向你道歉,到那时,我们两对夫妇,就可以公开来往,而你也可以以亚姨的身份,常常见到运好。”

  “高太太,我并不在乎天培是否了解我,因为我们已分手,彼此已一刀两断,不过,我是希望有机会能见到运好,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想她。”

  “我为什么不知道,我也是个女人,我同样有母性。你想见自己的女儿,那是很合情理的,至于天培和你之间的事,虽然你不在乎,但是,你也要为自己洗雪冤屈,红杏出墙,背夫别恋,到底不是好听的名词。”

  “但求我对得起良心就算了,人家怎样想,我也不想再去管。其实,我倒是有点怪天培,如果他是爱我的,他应该了解我,相信我的人格,而他竟然会听信人家的闲言,绝对不考虑我的为人,这就证明他根本不爱我。”

  “天培的性情就是这样,他没有判断力,喜欢听人家的摆布,比如我天天要求他搬出高家,他就是不肯答应,他还说奶奶是个慈祥的老人家,简直把我气死。”

  “高夫人也不能算是坏人,不过她太封建,思想太陈旧,而且,她也是喜欢听信闲言,所以,她才会处处与我们为难。高太太,你不用伤心,等你养下儿子,我担保高夫人会喜欢你,她一向是希望抱孙的,这也难怪她,没有一个老人家不喜欢孙儿。”

  “我也不知道哪一天才能养孩子,总之,苦日子正等着我,白小姐,现在我开始羡慕你,看你多么自由自在。我每天一坐到饭桌上,心内就卜卜直跳,因为,就算奶奶不找我的错处,张宝珠也会欺负我。”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高夫人要加罪艾莉,就算艾莉要反抗,也不敢开言,她只有日夜祈祷,希望自己早日生孩子。白莲陪她去再次接受医生检验,医生认为她的身体,没有什么不正常,照道理是可以怀孕的。

  本来白莲是艾莉的仇人,可是,现在已经成了好朋友。每一次,艾莉受了委屈,她就去向白莲诉苦,而白莲,也一定极力安慰她,陪她去喝茶。消遣谈心,这使艾莉感到惭愧。因为,分明是艾莉抢去她的丈夫,而她竟然一点也不怪艾莉,还非常关心艾莉,那是十分难得的。

  为了感谢白莲,过去,艾莉对运好亲善,完全是表面功夫,现在就不同了,她真心真意地爱运好,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当她真正爱上运好的时候,她也发觉到,运好真的十分可爱,而且对艾莉也十分亲热,只要艾莉在家,就每分钟都跟着她,还要她抱呢!

  如果在过去,艾莉会感到讨厌,但是,现在她反而感到亲切,因此她整天抱着运好,逗她玩笑,运好因为年纪小,不了解自己的身世,因此,她也把艾莉当作母亲。

  艾莉对运好的爱,令天培更加欣赏,甚至连宝珠,也开始怀疑,艾莉对运好,到底是诡计,还是真心,因为过去她一直认为艾莉对运好是虚情假意而已。

  闲话中,天伦说:“二弟真够有眼光,选中了艾莉,如果换了另一个女人,她一定不会像艾莉那样疼爱运好,碰上一个居心不良的后母,运好就够可怜了!”

  “你这个人真是头脑简单,你以为艾莉真的对运好疼爱,她只不过演戏罢了。而且,现在她自己没有儿女,对运好总会好一点,她一旦有了儿女,她立刻就会刻薄运好,我和艾莉是老朋友,她的为人,难道我还不清楚吗?”宝珠立刻反驳丈夫:“世界上,所有的后母都是居心不良的,白莲如果不是有一个坏后母,她也不会被奶奶逐出家门。”

  天伦向来不敢反驳太太,尤其太太怀孕时期,他更加不想刺激她,所以,她说什么,天伦也只有点头的分儿,而且这是别人的事,他也犯不着为了别人和太太过不去。

  宝珠低哼一声,走出去找人聊天去了,安娜近来很少在家,而她和艾莉又合不来,因此,她只有找安琪谈谈。

  刚巧安琪没有出去,其实,近来安琪也很少出去,因为她避免和马希浩有过多的接触。近日来,马希浩天天逼安琪结婚,安琪分明知道自己不配马希浩,而且,就算马希浩不介意,安琪也不会获准和马希浩成婚,因为高夫人必然会大力反对。

  不过,要避免也不容易,因为马希浩老是逼着她要跟他结婚,安琪知道不可以再拖了,因此她决定分两个步骤做起,首先,她要求安娜为她向高夫人说情,希望高夫人能答应她自由结交男朋友。

  安琪知道安娜喜欢吃巧克力,因此,她特地买了一盒巨型巧克力糖,送给安娜。安娜十分高兴说:“三姐,又不是我生日,你为什么突然送礼物给我?”

  “安娜,我并不是第一次送礼物给你,我不是经常有礼物送给你吗?我虽然并不富有,但是,我每日也有零用钱,我又没有什么需要花费的,再说你是我的妹妹,我送礼物给你,也是应该的。”安琪说。

  “三姐,我真感谢你,不过你送给我礼物,我总该为你做点事。三姐,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告诉我好了,千万不要客气,你知道我一向不会客气的。”

  “七妹,你这样关心我,我就请你帮我一个忙。七妹,关于我的遭遇,你不是不知道的,自从我丈夫死后,妈妈把接回家里来,由于妈妈答应了我的夫家,以后不准我再结婚,一定要我为亡夫守节一辈子。”

  “简直没有道理,什么时代了,还有守节的寡妇。”安娜不服气地说,她当然是同情安琪。

  安琪乘机向安娜诉苦,她说:“七妹,如果死去的丈夫,是我心甘情愿嫁给他的,我和他有爱情,我愿意永远纪念他,为他一辈子守节,因为一个人一生之中,只能恋爱一次。可是,我和那去世的丈夫根本没有感情,要我纪念他一辈子,实非我所愿。”

  “三姐,我十分同情你,你为什么不向妈妈提出要求,叫她为你另外找一个丈夫?”安娜问。

  “我并不希望妈妈另外为我找一个丈夫,因为,就算她肯答应,她找到的,我也未必会喜欢,我只希望她肯答应让我交朋友,一个人如果没有朋友,就会感到很寂寞。不过,我不敢向妈妈开口,妈妈的脾气你最了解,如果我开口要求,她一定会骂我不知羞耻,而且,妈妈又不是特别宠爱我,我根本没有资格跟妈妈说话。”

  “你们全是胆小鬼,其实,妈咪有什么可怕,我一有空,就走她房间说东说西,她也没有骂过我一次,你们越怕她,她就越不喜欢你们。”

  “你也许说得不错,但是,我已怕惯了她,我实在不敢对她提出任何一个要求。”安琪摇一摇头:“看来,我这一辈子,就注定了寂寞而终。”

  “三姐,你不用担心,你不敢说,我替你说好了,今晚等妈咪回来,我一定会跟她说,其实,我已向妈咪暗示过了,不过,她不大留意罢了!”

  “七妹,你肯帮忙,我实在感激,你帮了我的忙,我一定会酬谢你,过几天,我再送你一件最新款式的迷你裙。”安琪立刻抓紧机会。

  安娜一方面贪吃贪玩,另一方面,她也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精神。因此她摇了摇头说:“一盒巧克力糖就够了,用不着再送迷你裙,开口说几句话,又何必要感激,你放心,今晚我一定办妥。”

  安娜说做就做,等高夫人回来,她连忙走进高夫人的房间去:“妈咪,我有话跟你说。”

  “有什么话,又想向我要钱买衣服?你的衣服已够多了,平均每个月总要缝十多套,你的房间都快放不下了。”高夫人坐在靠椅上,舒展一下。

  “妈咪,谁说我向你要钱来的,你以为我只会要钱?今天我进来,是为了三姐,我觉得三姐太寂寞,太可怜,整天躲在家里,又没有朋友,妈咪,你为什么不让三姐出外交际应酬?”

  “你知道吗?三姐是个寡妇,寡妇应该留在家中,怎可以整天出外应酬?至于交男朋友,那更加不应该,因为,我曾经答应过你三姐的夫家,安琪要守节一辈子的,如果我们不守信用,人家就会说我闲话。”

  “妈咪,你为了守信用,就不顾三姐的终身幸福了吗?你叫三姐以后的日子怎样过?而且,现在是新潮时代,哪一个人都可以再嫁,美国影星依丽莎白泰,不是一连嫁了五个丈夫吗?也没有人说她不对呀!”

  “不要拿那些下贱的女人跟你三姐比,你三姐有学问,出身于高尚家庭,有教养,她知道廉耻,同时也会守诺言,她一定不愿意再结婚。”

  “据我所知,她是烦闷死了。妈咪,你应该为三姐的幸福着想,让她交朋友吧,交朋友又不犯法。”

  “女孩子说这种话,难道你不害羞吗?”高夫人瞪了女儿一眼,“三姐的事,我不准你理,也不准你过问,如果你再多嘴,我就打你,知道吗?”

  “知道了,不过,三姐的确很可怜,妈咪,三姐常常偷偷哭泣,顾影自怜。”安娜费了最后一分力:“妈咪,我求你放宽一次,准许三姐交个朋友吧!”

  “我叫你不要多嘴,你就不可以多嘴,妈咪自然有分寸,你顾自己吧!近来你的功课很差,你的班级主任已经来找过我了!”

  安娜感到不服气,而且,这么一来安娜对安琪也不好交待,因此,安娜说:“妈妈,你一向很开通,又是妇女界的先进分子,你是很明理的,你也明白,做寡妇实在不容易,三姐是你的亲生女儿,难道你不为她的婚姻着想,难道你不愿她幸福,要她一辈子把自己关在家里,连一个朋友也没有?那实在十分可怜。”

  “安娜,我已经吩咐过你,大人的事,不准你管,如果你再多嘴,我就打你。总之,你喜欢交朋友,我不管你。但是安琪要交朋友可不行,她是个已婚的女人,她已失去这个权利。”高夫人不耐烦地挥着手:“出去,出去,我被你烦死了,还站在这儿干什么?快出去呀!”

  安娜十分不乐意地走出去,安娜出去后,高夫人一个人静静想着安娜为什么突然会跟她说这些话。安娜一向不大懂事,她是不会为别人着想的,今天她会如此说,看来一定是受人之托,安琪为什么要托她做这种事?是不是安琪已经有了秘密情人?如真的有此事,高夫人认为要立刻制止,如果已经发生了,那么,就要采取行动,她绝不能容许安琪做出败坏她的门风之事,既然答应了安琪的夫家要安棋守节,那么,她就不能再次和他人结合。

  高夫人认为事不宜迟,应该立刻加以制止,因此,她吩咐佣人把安琪请来。安琪以为高夫人答允她交朋友了,因为,安娜去跟高夫人说话时,安娜曾经告诉安琪,而且保证百分之一百有把握,所以安琪就满心喜欢,认为这一次和马希浩一定大有希望了。

  走进高夫人的房间,发觉高夫人的脸色不大对劲,安琪开始担心,因为,高夫人的七情六欲常常会表露于脸上,她高兴不高兴,也可以在脸上见到。

  安琪走到高夫人的面前,恭恭敬敬地站定了。高夫人说:“听说你生活得很无聊,而且,不大喜欢留在家中,你是否对娘家已讨厌了?还是想另外发展?”

  “妈妈,你不要误会,我并非不喜欢家里,我更加不会讨厌和母亲弟妹生活在一起!”

  “唔,刚才安娜进来告诉我,你很寂寞,她要求我让你交朋友,安娜还是个小孩子,她什么也不懂,她为什么突然之间,跟我说起这些事?那一定是你叫她这样做,你为什么要叫她来跟我求情,你有什么打算?”

  “我是和七妹谈过,但是,我们只不过是闲谈罢了!我一点打算也没有。”安琪垂下了头,她知道高夫人找她来,是凶不是吉,这一次,她又要受罪。

  高夫人瞧了女儿一眼,她说:“我也不管你有没有跟安娜说过,更不管你和她说过什么,总之,我告诉你,你是一个寡妇,你要守规矩。你要交女朋友,我不管你,但是,如果你交男朋友,我一定禁止你,除非你不认我做母亲,除非你不再是高家的女儿。”

  安琪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可是,她一向不服反驳,她并不像安娜那样,敢言敢语,她只有敢怒而不敢言,高夫人见她不说话,挥了挥手说道:“你出去吧!我的话已说完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安琪垂着头出去,安娜已在她的房间内等着,安娜一看见她,就向她道歉说:“三姐,真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帮你的忙,因为妈妈太不讲理了!”

  “我已经知道,刚才妈妈把我叫进去,把我教训一顿,七妹,算了吧!要说服妈妈,可真不容易,她既然不同意,那就算了。”安琪失望之余,她不想再惹事,“你已经帮了我的忙,我很感激。”

  “三姐,妈妈你用不着去管她,如果她不准你交朋友,你可以瞒住她,暗中和你喜欢的人来往。万一她发觉了,你也不用怕,你可以脱离家庭,反正你已经嫁了出去,你并不属于高家。”

  安琪听了安娜的话,认为安娜并非全无道理,她记得,有一句俗语,一嫁由父母,再嫁由自己,她已经在父母摆布之下,嫁了一次,如今再嫁,父母没有理由再过问,自由权应该交回自己的手上。

  如果高夫人肯体谅她,那么,她也不想决裂,可是,如果高夫人不谅解她,她也就只好离开家庭,和马希浩双宿双栖,不过问题是马希浩会不会嫌她是个已婚妇人?她一定要向马希浩坦白,如果马希浩真心爱她,一切全不计较,那时候,安琪就会采取行动。

  这一天,安琪看见马希浩,她就向他展开了谈判:“你每次向我求婚,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答应?”

  “我当然知道,”马希浩满肚是气,“因为你不爱我,所以不肯答应我的婚事,我猜得没错吧?”

  “你猜错了!如果我不喜欢你,根本不会和你来往,而且,我只有你一个男朋友,我不爱你爱谁呢!”

  “你既然爱我,就应该答应和我结婚啊!对了,你一定是准备答应我的婚事,对不对?”马希浩十分开心,他说:“其实,我们已经彼此了解,也应该结婚了,你的妹妹都快要做妈妈了,你为什么还不结婚呢?”

  “我和我的妹妹不同,虽然,我很爱你,可是,我认为我们还是不可以结婚。”

  “说来说去,你还是不爱我,你又何必推三推四,索性一口回绝我好了,这样拖下去,恐怕我头发都要急白了!”

  “希浩,你不明白我的环境,我和你,实在不配!”

  “实在不配,是不是?我也知道,你是个千金小姐,名门富户,而我,只不过是个小商人,我当然是配不起你的。算了吧!我也不想高攀你了!”

  “希浩,你不要冲动,你听我解释好不好,我一直不敢答应你的婚事,我实在是有苦衷的。”安琪垂下头说:“先父临去世之前,曾为我订下了一门亲事,我和我的未婚夫虽然见过面,但是,我和他性情不合,完全谈不来,因此,我一点也不喜欢他!”

  “原来你订了婚,既然你不爱他,而且,又不是你自己选择的,你大可以要求退婚。”马希浩说。

  “你听我说下去好不好?大概在两年前,那时候,我的父亲亦已去世,我的那位未婚夫,因为患了一场大病,他的父母,提议和他举行婚礼,希望能够冲喜,他们提出了这个要求,我的母亲,因为一向守信用,虽然明知我不喜欢,结果,还是逼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

  “你不喜欢,可以坚决拒绝呀!”马希浩气呼呼地说。

  “你不是高家的人,你不知道我们一家人,对妈妈如何敬畏,别说是我,就算是我的兄弟姐妹,他们的婚姻,一样操纵在妈妈的手中,大嫂是妈妈选择的,二嫂也是,而四妹的丈夫,也是妈妈找的,我一向怕事,我又有什么胆量,敢反抗母亲。”

  “啊!原来你是一个有夫之妇,怪不得你一直推三阻四,原来你果然有苦衷,你既然结了婚,为什么不告诉我?”马希浩大声叫着,十分愤怒。

  “我不敢告诉你,是怕你会嫌弃我,不肯和我交朋友,我果然猜得不错,看你多不高兴。”

  “我当然不高兴,而且,就算我最下流,一辈子永远没有人要,我也不会爱上一个有夫之妇。”马希浩摆了摆手道:“算了,从今之后,我们一刀两断。”

  “希浩,你因为我嫁过人,就嫌弃我了?”

  “哼!你也太不知廉耻,自己有丈夫,还要红杏出墙,你这样做,怎对得起丈夫?”

  “我的丈夫不会在乎,因为他已经死了!”

  “你的丈夫死了?原来你是一个寡妇?”马希浩向安琪上下打量,好像要看穿她的秘密。

  安琪感到非常难堪,同时自尊心也受到损害,不过,她既然一心一意要向马希浩坦白,因此之故,她就不再犹豫,索性说下去:“我的丈夫,一向体弱多病,自从我嫁过去之后,他没有一天好过,半年之后,他就病死了。”

  “既然你死了丈夫,就不能算是有夫之妇。”马希浩的态度似乎平和了,他说:“安琪,我承认很爱你,我一直希望和你结婚,不过,我听到你的身世,有点儿吃惊,因为,我一直认为你是个……”

  “你认为我是个十全十美的女人,现在,你知道我曾经嫁过人,不是一个完美的人,所以,你十分失望是不是?”安琪提起勇气对马希浩把心事说了:“我也自知配不上你,因此,就算你不再和我来往,我也不会怪你。”

  “你不要误会,我并没有这个意思。不过,你知道我对婚姻一向采取慎重的态度,我不想因一时疏忽,造成往后的后悔。安琪,这样好不好,让我回家好好考虑一、两天,三天之后,我们在这儿见面,你同意吗?”

  “我同意。”安琪忍住了泪水,她装作不在乎。其实,她是心惊肉跳,生怕马希浩会从此摆脱她,不过,安琪也不想勉强,她认为,爱情是不可以勉强的,马希浩不肯要她,她也没有办法。

  她黯然地和马希浩分别,她不希望和马希浩分手,但也不敢祈望马希浩会再次找她,因为她想一个有为的青年,怎可以娶一个寡妇?就算马希浩爱她深切,但是,他总不能不有所顾虑,对此,安琪是能理解的。

  回到家里,安琪不想和任何一个人谈话,别人以为她心情不好,安娜以为她为了高夫人的一顿教训,而高夫人也认为她在发脾气,高夫人也懒得理她,反正她一个命令,没有人敢违抗的。

  又有谁了解安琪的心事呢。晚饭后,安妮和佑才一起到来,她已挺着大腹,看样子,她快要生养孩子了。高太太看见她,十分开心,不断地问这问那:“你有没有去医生处检查,医生说你的产期在哪一天?”

  “医生说,还差两个月,孩子就可以出世了。”

  “那你一定感到很疲倦,你应该多休息才是,不要一天到晚往外跑,你要多吃点东西,你的奶奶,有没有每天炖鸡汤给你吃?”高夫人问。

  “奶奶对我好极了,天天吃鸡,吃多了,看见鸡就害怕,我要求奶奶给我吃点蔬菜,奶奶又说不好,她说蔬菜没有营养,其实蔬菜最多维他命C。”

  “蔬菜也应该吃,吃肉类太多,孩子的皮肤会黑,不过,吃太多菜也不好,因为菜性寒,孕妇不适宜多吃,如果你一定要维他命C,柳橙也不错。”

  “妈咪,看你多紧张?你以为四姐不会照顾自己?”安娜撇一撇嘴:“你看,四姐又肥又白,一定吃了许多好东西。四姐,将来你一定要为妈咪养个儿子,你可不要养女儿。”

  “女儿儿子一样好。”佑才连忙说,因为,他担心万一安妮将来养下一个女儿,会令她失望:“其实女孩子也很可爱,安妮一向喜欢女孩子的。”

  “我第一次做外婆,心情是特别兴奋,安琪虽然出嫁了,但是她始终没有养孩子,至于你,”高夫人指一指安娜:“你还没有出嫁,如果你出嫁了,将来你养孩子,我一样会为你紧张。”

  “妈咪,你为什么要提三姐,她难过呢!”安娜望一望缩在一角的安琪,安琪正在偷偷拭眼泪。

  “妈,我们一起去吃夜宵好不好,近来我胃口好极了!”安妮生怕安琪难堪,因此,她故意把注意力引开来:“我们大伙儿上夜总会去。”

  “你既然喜欢,我陪你去好了,不过,你挺着大腹,我不准你跳舞,只准吃夜宵!”高夫人说。

  大伙儿高高兴兴地吃夜宵去了,只有安琪一个人没有去,虽然高夫人叫她一起去,但是安琪还是不想去,她很伤感、失望、疲乏,她对自己说,她将要在这个大家庭内过一辈子,虽然,她不想留下来,但是,除此之外,又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她找到了马希浩,但是,马希浩嫌她是个寡妇,虽然他说要考虑,可是安琪不相信他真的仍然肯和自己结成夫妇。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07-06-12
  当她看见安妮的时候,她的感触更大了。虽然,过去安妮在高家的处境,比安琪更遭,可是,她苦尽甘来,今天,她不单只找到了一个可靠的丈夫,而且,她还快要做母亲了。将来,何老太爱她,高夫人爱她,何佑才当然更会把她捧在天上,安妮成了最幸福的人了。

  安琪并不妒忌安妮,她们是好姐妹,而且,安妮一向性格温柔,她从来不会开罪人,安琪有什么理由恨她,她只是恨自己命运太不济了!

  高家虽然是个大家庭,但是,人情味极薄,安琪有困难,没有人可以帮助她,而且根本没有人关心她,既然没有人关心,又怎会有同情?尽管安娜同情她,可是,她毕竟还是个小女孩,心性一向不定,而且只要有得吃,有得玩,她就什么都忘记了!

  除了安娜,天恩还较有人情味,但他是男孩子,而且他一向粗心大意,不了解女孩子的心事,如果他了解女孩子的心事,那么,他也不会常常和明珠争吵。所以,天恩虽然有心,却不能帮安琪的忙。

  除了他们,天德是个贪婪的人,心地也不大好。天伦和天培,成天为了赚钱而忙,家中的事,一向不大过问,天伦虽然有同情心,但是他太怕妻子,因此,他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敢自己擅作主张。

  安琪为了马希浩,足足在家中闷了三天。本来,马希浩约了她见面,但是,她也没有赴约。因为,她断定马希浩根本不会去赴约,她又何必要自作多情,惹人笑话?安琪已经完全绝望,所以,她也懒得出门。

  可是,出乎意料之外,马希浩竟然打电话给她,而且马希浩还在电话里埋怨她:“安琪,我在餐室里等了你半天,你为什么不来?如果你没有空,事前也应该给我一个电话,不该让我干等呀!”

  “我想不到你会赴约,我以为你不会去了,因此,我也就不必去了。”安琪说:“不过,我觉得我们之间,再已没有什么可谈的了,过去的一段友谊,就让它结束吧!”

  “为什么要结束?”马希浩在电话中叫嚷起来:“你把爱情当作游戏,喜欢结束就结束?”

  “希浩,我是一个寡妇,我配不上你,我和你来往,是没有意思的。你还是另外选择一个理想的对象,找一个十全十美的女孩子结婚吧!你用不着再理我了!”

  “我在电话中,不想和你说得太多,请你立刻来皇后餐室,我在那儿等你,你一定要来,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马希浩在电话中催促着。

  “那好吧!我换了衣服立刻来。”安琪虽然不敢抱有希望,但是,她存有好奇心,她也想听一听,到底马希浩要对她说些什么。

  安琪赶到皇后餐室,马希浩仍在焦急地等待着。他一看见安琪,就把她拉过来坐下,他说:“你怎么这样慢?我等得急死了!”

  “希浩,我在犹豫着,到底该不该来。”安琪叹了一口气:“我是个寡妇,应该为夫守节,实在不该再结交朋友,希浩,过去的事请你原谅!”

  “好小姐,求你不要前一句寡妇,后一句寡妇好不好?寡妇就不是人?寡妇一样是个女人。每一个女人,只要她是独身的,她就有资格找丈夫。你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请求我原谅?”

  “你不会想和一个寡妇结婚吧?虽然寡妇也是人,可是,寡妇起码不够纯洁,而你,是个未结过婚的男人,你没有理由娶一个已婚的女人,是不是?”安琪说:“虽然,你也许会有点歉疚,因为,你以前追求过我,现在,因为我是个寡妇而离开我,可能于心不安,但是,请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怪你的,我已经准备不再见你了!”

  “安琪,你把我当作一个18世纪的古板老头子?就算是年老的温莎公爵,他还不要江山要美人哩!他的美人也是寡妇,但是,温莎公爵一点也不介意,我马希浩为什么要斤斤计较?”马希浩说:“你把我当作一个完全没有情趣,只重贞操的人?我和你相恋,就是为了你的肉体?你到底在担心些什么?为什么要避开我?”

  “希浩,难道你一点也不介意?”安琪瞪大了眼睛。

  “完全不介意吗?也是不真话,你嫁过人,我总有点妒忌,不过,这并不代表我不爱你了。”马希浩笑一笑说:“我承认那天我听到你的往事时,心里有点儿不悦,好像很生气似的,而且,我又声明要考虑,难怪你会大起疑心,以为我真的不爱你了。其实,我只不过想自己清静地考虑一下罢了,也并不是考虑爱不爱你,只是胡思乱想,不过,想了三天,什么也想透了。结果,我还是决定依照原来的计划,立刻结婚。”

  “真的?”安琪高兴得淌下泪来,“你真的肯和我结婚?懊!我伤心了几天,以为你不爱我了!”

  “怎么会呢?我怎会不爱你?”希浩拍着她的手臂:“你可以放心,只要你愿意,我们立刻可以结婚。”

  “我当然愿意,不过,”安琪皱一皱眉:“还有一些事情,我没有告诉你。当我的丈夫去世之后,我的母亲,就把我接回家里去,当时,我妈和我的家姑说好,要我一辈子为死去的丈夫守节,永远不再嫁人。因此,一向以来母亲都不准我交男朋友,如果她知道我们要结婚,她一定会坚决反对的。”

  “守节,想要一座贞操牌坊,这是过去的封建思想,现在已经不流行了,你母亲还来这一套,你应该好好说服她,向她解释道理。”希浩大不以为然。

  “说服她?你没有见过我的母亲,你不知道她有多么专横,她说的话就是命令,谁也不可以违抗。我在家中,一向对她百依百顺,她的话,我从来未反抗过,更加不敢向她解释,其实,就算向她解释也没有用,她不单只不肯听,而且还会教训我一顿。”

  “一关过了又一关,看样子,我永远也不能和你结婚了!”马希浩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你也用不着灰心,我已经决定了,只要你爱我,我可以牺牲家庭,不过,我也不想太绝情,第一步,你首先派人到我家中,向我母亲提亲,看看母亲的反应怎样,如果她有商量余地,我们一切可以依从她,但是,万一她坚决拒绝我们的要求,那么,我就脱离家庭。”

  “你肯脱离家庭?”马希浩又兴奋起来:“那太好了,这总算是一个办法,只要我们可以结合,别的都不必放在心上,你的母亲这样顽固,你应该这样做。”

  “那么,我们约好了日期,你赶快派人来说亲。”安琪十分激动,因为,她想到自己就快有一个家,就可以做马希浩的妻子,她也可以像安妮一样幸福。

  过去几天的伤感、忧郁、苦恼都一扫而光,安琪和马希浩欢天喜地,并且一起去百货公司添置东西,又准备订购一些房间用品,十分快乐。

  晚上,安琪回到家里,她好像换了一个人,满脸春风,笑口常开,高家的人看见她这副模样,都大为诧异,而且产生了疑问,安娜还以为她不大正常。

  安琪没有把心事告诉任何人,因为,反正马希浩明天就会派人来向高夫人说亲。

  第二天,高夫人回家不久,还没有吃晚饭,突然佣人来报告,有一个姓石的先生来拜访。

  “姓石的?我从未认识过姓石的朋友,不过,既然他来了,就请他进来吧!”高夫人想了想,就吩咐佣人,把来客请进来,反正还没有到吃晚饭的时候,她空闲着呢!

  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男人随着佣人走进来,他是个面孔慈祥,态度温文的男人,高太太虽然从来没有见过他,可是,对他总算没有恶感。

  “高夫人,我冒昧来拜访,荣获你的接见,我十分感激。”石先生说:“我今天到来,是代表世侄马希浩,向高夫人提婚事的,高夫人,你不会怪我唐突吧!”

  “请坐吧!”高夫人很客气地让坐:“不过我并不认识马先生,他来提亲,到底是提哪一位呢?”

  “昨天晚上,希浩到我家里来。他父亲生前,是我的好朋友,因此,我一向把希浩当作侄子一样看待。他的事,我十分关心,而且,希浩又是个十分上进、很有前途的男孩子,我切切实实地喜欢他。”石先生向高夫人解释说:“昨晚他告诉我,他爱上了令千金高小姐,他希望能够和高家配婚,特地请我来向令千金求婚,本来,这年代是不流行说亲这一套了,不过,希浩为了慎重起见,他非要我来不可。”

  “石先生,马先生爱上了我的女儿,可是,我不知道他所指的是哪一个。我家只有最小的女儿还没有出嫁,她就是安娜,不过,她年纪很小,还未到结婚年龄,而且,她从未向我提过马先生。”

  “希浩指的并不是安娜小姐,他喜欢的是……对了,是安琪小姐,听说是排行第三的。”

  “什么?安琪?”高夫人低嚷起来,“他什么时候见过安琪?他认识安琪吗?两个人是否恋爱?为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石先生,请你告诉我。”

  “他们的情形,我也不大清楚,而且,我根本还没有见到令千金。不过,希浩是认识令千金的,而且,已得到令千金答允婚事!”石先生说道:“高夫人,我希望你能允许他们的婚事,因为,一切已经就绪,就只欠你点头答允,我敢保证,希浩是个好青年。”

  “石先生,现在我根本不计较马先生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是个坏人也好,好人也好,总之,我的女儿不能答应他的婚事,因为我的女儿是不会再嫁人的。”

  “高夫人,我大略说一句,现代的婚姻已不是父母作主,媒人安排,应该由青年人自己作主。既然希浩爱安琪小姐,安琪小姐也爱希浩,而且,安琪小姐已答允了希浩的婚事,就算你反对,也没有作用。”

  “怎会没有作用?现在流行什么方式,我不管!总之,我的女儿,一向习惯于听从我的命令。”高夫人面色一变,她沉声说:“我不答应安琪和马先生的婚事,他们就不可以结婚,石先生,请你代我回去转告马先生,我的女儿,无论在怎样的情况之下,也不能答应他的婚事,希望他从今之后,不要再找我的女儿。”

  “高夫人,为什么令千金不能和希浩结婚?希望你把原因告诉我,因为,希浩一定会问我,我不能不回复他。”石先生追问着,他不肯就此罢休。

  “你要知道原因?那我可以告诉你,”高夫人说:“我的女儿已经嫁了人,她嫁了人,又怎可以再嫁?”

  “据我所知安琪小姐的丈夫早已死了,她是个寡妇,寡妇为什么不可以再嫁呢?”

  “啊!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那很好,简直是好极了。”高夫人十分生气,因为,这证明安琪和马希浩,已非泛泛之交,两人之间,一定有深厚友情:“安琪答应过为夫家守节一辈子,她许下了诺言,不能推翻,我们姓高的,是守信用、知廉耻的人。”

  “高夫人,守信用自然是应该的,但是,女儿的终生幸福也很重要,而且,安琪小姐,绝对有权利选择到底守不守节。如果安琪小姐本人不愿意,勉强又有什么用?”石先生说道:“而且安琪小姐这一门亲事,你也可以征求你的亲家的意见,如果他们不反对,那么,安琪小姐就可以和希浩结婚,那不是很好吗?”

  “好与不好,那是我们的事。总之,一句话,我的女儿绝不会和姓马的结婚,你回去告诉他好了。”高夫人作出了一个送客的姿势,“对不起,我要吃晚饭了!”

  石先生也没有办法,虽然,他极希望帮马希浩的忙,但是,这个高夫人,实在不好对付,她表面上十分开通,其实,她的头脑陈旧极了,简直像个老太婆。

  石先生知道没有办法继续留下来,他只好告辞,准备再回去和马希浩商量大计。石先生走后,高夫人立刻把安琪找来,在家人面前,高夫人毫不留情,大声责骂:“你的胆子可不小,竟然把姓石的引来。”

  安琪心里有数,只有垂下头,完全不敢作声。

  “那天安娜在我面前说了一大堆话,我就感到奇怪了,不过,我还想不到你会这样不顾廉耻,竟然背着我,在外面暗中交朋友,那叫马希浩的男人,你是怎样认识的?”

  “有一次,你带我去参加一个商业性的宴会,就在那个宴会中,我认识了马希浩。”安琪说:“妈,马希浩是个有为青年,而且,他的家境也不错,他是一间商行的老板,他的办事能力也很强。”

  “我管他的家境怎样?哪怕他比石崇还要富有,也与我们高家无关,因为,不管怎样,我决不会让你和姓马的结婚。别说是姓马的,全世界的男人向你求婚,我也不会准许你出嫁,你是寡妇,竟然和别人谈论婚事,真不要脸,我也怕颜面无光。”

  “妈咪,”安娜走了上来,她是想助安琪一臂之力:“三姐要结婚,就让她嫁出去好了,她既然需要爱情,那么,她迟早会嫁出去,就算今天不嫁,将来她还是要结婚,恐怕你不能留她一辈子。”

  “笑话,我要怎样做,有谁敢反抗。”高夫人一手推开安娜:“你走开,你再敢多嘴,我就打死你。”

  “妈,我也有一句话说。”天恩挺身而出,他向来喜欢打抱不平,除非他不知道,否则,他不会袖手旁观:“三姐是我们高家的人,我们理应为她的利益着想,至于她夫家怎样想,我们不去管。自从她的丈夫死后,他们对三姐到底有没有尽过半点照顾责任?他们既然对三姐全不关心,三姐也完全用不着理他们。”

  “我并不是理人家,也不是为了她的夫家着想,我是为了高家的名声。”高夫人说:“谁不知道,我有一个守节的女儿?安琪肯守节,那就证明我们家教好,而且,我在每一个亲戚朋友的面前都说过,安琪是不会再结婚的。”

  “有一个守节的女儿,证明我们高家思想陈旧,追不上时代。因为,现在的社会,根本没有人歌颂寡妇守节,三姐仍年轻,要她一个人独守香闺,过一辈子凄清的生活,实在是非常残忍。”

  “她在娘家,食好、住好,想什么有什么,怎可以说对她不好?其实,她应该感到幸福才是。”高夫人完全不接受家人的劝告,一意孤行:“安琪,我的话,你要听清楚,从今天开始,我不准你和姓马的来往,如果你们偷偷摸摸见面,被我知道了,我可不会放过你。”

  安琪敢怒而不敢言,她垂下了头。

  “为什么不回答我,是不是心里不服气?”高夫人问。“妈,我知道了!”安琪只是点一点头,这一顿晚饭,她也没有胃口吃,躲回房间去了。

  半个钟头之后,安娜来到她的房间,安娜说:“三姐,你不用担心,一切照我的计划进行吧!”

  安琪点一点头说:“妈妈这样顽固,我也没有办法说服她,看样子,她是不会让我和马希浩结婚的,我除了一走了之,此外也没有办法。不过,我虽然走出去,但是,要和马希浩结婚也不容易,因为妈妈知道我和马希浩结婚,她必然会出面反对,我们仍然是好梦成空。”

  “三姐,你年纪也不小了,为什么你的想法仍然像个小孩子?我比你年轻得多,但是,我比你更加会想。”安娜说:“我虽然不熟悉马希浩,但是,刚才听那位姓石的先生说,他年青有为,环境不错,他一定不是个穷光蛋,既然不是穷光蛋,那么,你们不必一定要在香港生活,可以去英国,去美国,去加拿大,去瑞士,甚至法国,等你们在外国举行了婚礼,组织了小家庭,然后再通知妈妈,到那时,她反对也没有用,而且,你又不是重婚,马希浩又没有太太,你和马希浩是完全合法的,根本不会有什么麻烦,你又何必要担心呢!”

  “安娜,想不到你年纪小小,倒是想象力丰富,你真是我的好顾问。”安琪开心地笑了,“安娜,我什么时候离开家庭比较好?我实在有点担心。”

  “你担心什么,你又不是囚犯,你喜欢什么时候出去都可以,今天明天随便你,最好等妈咪上班了,那时候,你请搬运公司来搬东西都可以,喜欢带什么走就带什么走。”安娜给安琪提议。

  “我什么也不想带走,衣物用品马希浩都会买给我,安娜,我准备明天就走,不过,我知道我走了妈妈会很生气,说不定她会永远不肯原谅我!”

  “将来有机会,可以向她解释,不过,明天你出门千万不要碰到舅舅,他这个人最多事,他见你出门,就会告诉蚂咪,妈咪知道了,可能会到马希浩那儿把你拉回来。”

  “几天时间,我们也不能够办好手续出国,妈妈始终会把我找着,我该怎样办才好?”安琪又担心起来。

  “你跟马希浩可以暂时搬到别处居住,只要马希浩暂时不回公司,妈妈就找不到你了,况且,家丑不外传,我相信妈咪不会追究。这样好不好,三姐,你把马希浩的电话给我,如果我有消息,立刻通知你,暂时,你可以住在马希浩家中,要是妈咪去找你麻烦,我会立刻通知你们。”安娜十分热心地说道。

  “安娜,谢谢你,我永远感谢你!”安琪感动得几乎流下泪来,她想不到,一向不懂事、不大关心别人的安娜,竟然会这样关怀自己,那是出乎安琪意料之外的。

  第二天,安琪起得特别早,而安娜,为了协助安琪,为她壮一壮胆,因此,她特地请了一天假,要陪安琪一起去找马希浩,而事前,安琪已经打电话给马希浩,叫他在附近一间餐室接应,马希浩知道安琪肯为她而牺牲家庭,他十分感动,所以,他也十分兴奋。

  等高夫人上班去了,冯家善也带了两个佣人,上市场买菜去了,安娜和安琪连忙出门,安琪自己有汽车,但是,她不敢开出去,她们召了一部的士,直驶到和马希浩约定的餐厅。

  马希浩在餐厅的大门口等候着,一看见安琪,他连忙走上去欢迎,他热情地握着安琪的手说:“安琪,你为我离开家庭,我一生一世感激你!”

  “用不着说感激,我带了我的妹妹一起来,这一次,我能够有勇气和决心离开家庭,完全是七妹的帮忙,她非常关心我,是我的好妹妹。”

  安琪把安娜拉过来,介绍马希浩和她认识。安娜见过马希浩,也觉得马希浩很不错,起码比何佑才好得多,安娜也为安琪开心,她说:“我应该叫你三姐夫,你既然来了,就不要站在这儿,我们一起到你家里,比较安全得多。”

  马希浩接受安娜的提议,立刻带安娜和安琪回家。马希浩的家,和她家并不很远,原来,香港的有钱人都住在山上,普通富有的,住在半山,而最富有的,就住在山顶,不论香港、九龙,住得越高越富有。当然也有些木屋在山顶之上,那又另当别论了,一般而论,富人总是高高在上。

  安娜皱了皱眉头说:“你和我们的家,距离那么近,只不过相隔两三条山路,我真担心,妈咪会很容易把你们找到,除非你们绝对不出门,否则,大家在路上,也很容易碰到的,所以,我为你们担忧。”

  “我们搬到酒店住好不好?”马希洛征求安琪的意见:“我住一个房间,你住一个房间。”

  “我……没有什么意见,不过,我总是觉得住酒店不大方便,而且一样容易会碰到亲戚朋友。”

  “怎么办好呢?”马希浩在想办法,突然他叫了起来:“有了,在爸爸的产业里,有一层楼在九龙的窝打老道上,我们连家具一起租给别人,这个人,最近去了外国,他把钥匙交回给我,不过,他仍然保留房子,因此,我没有把它租给别人,我们可以暂时住在那儿,这样,就不会有麻烦了!”

  “这是好主意,”安娜第一个赞成,“妈咪住香港,你住九龙,大家永远不会碰面,再说,窝打老道,也是九龙的贵族区,居住环境一定很美,你不会住不惯。”

  “现在立刻搬去好不好?很方便,我只要带几件衣服就行了。”马希浩说:“带几个佣人一起去,我和你恐怕都不会烧饭煮菜呢!”

  “你不要以为三姐是个千金小姐,就什么都不会,她会烧一手好菜。自从她回来住,妈咪就叫厨子教她烧菜,鸡鸭鱼肉她都会烧。”安娜说:“不过没有佣人也不行,三姐总不能到市场买菜。”

  “原来,安琪有这样本领,将来一定是个贤……”马希浩本来想说贤妻良母,可是,他没有往下说下去,因为安琪摇摇头向他示意,马希浩也知道她怕难为情。

  安娜一直陪安琪、马希浩到九龙的居所,这间房子,什么都有,家具,日用品,厨房用具,床铺……安琪也很满意,她对安娜说:“七妹,九龙你还没有住过,你不如也来这儿住几天吧!好不好?”

  “本来我也想在这儿住一晚,因为,这儿很合我的心意,布置也很新式欧化,可是,如果我今晚不回家,一定会引起妈咪的注意,而且,就算她不会疑心我跟你在一起,她也会以为我在做坏事呢!”

  “你说得不错,希望有一天妈妈原谅我们,肯让你来我家里住一些时候。”安琪有点黯然:“和我们吃一顿饭,总可以吧!安娜?”

  “吃饭也不行,我要在妈咪回家之前赶回去。而且,我还要知道,妈咪对你这次离家出走,到底采取什么态度,那是很重要的,所以,我非要赶回去不可!”

  “七妹,这一次如果没有你的帮忙,我永远不可能和希浩在一起,你帮了我们一个最大的忙,我和希浩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你。”安琪激动地说。

  “七妹,我们永远感激你。”马希浩也说:“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做事比我们还周到。”

  “你们两个不要客气好不好?其实,我也不是常常做好人,我也不是常常关心人,不过,我很同情三姐,而且三姐一向也待我不错,所以,我也关心她罢了!”安娜爽朗地摆一摆手:“你们要立刻准备办手续出国,越快越好,你们离开香港,妈妈就算有天大本领,也没有其他的办法。等你们由外国回来,生米已成熟饭,她要找你们麻烦也没有用处了。”

  “我们知道了,记着给我们电话。”

  安娜离开安琪,回到高家去,幸好高夫人仍然未回来。因此,安娜没有上学,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追究,安娜假装若无其事,而且还向冯家善查问,问他安琪为什么不见人,她去了哪里?

  冯家善说:“我由早上到现在都没有见过她,看样子,她一定躲在房间里,昨天,她被你妈咪骂了一顿,她还敢到外面吗?你要找她,在房间一定能找到。”

  “刚才找到过她的房间,本来想问她有没有牛肉干吃,房间里空无一人,看样子,她一定是出去了,舅舅,她去了哪儿,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吗?”

  “她不会出外吧!昨天家姐吩咐过她不要出去的,她哪来的胆量,敢到外面?”冯家善不相信:“安琪一向怕事,而且,又很听话,她不敢出去的,也许她到了花园,总之,我记得今天没有见过她。”

  “万一她真的出外了,你也要负责任的。”安娜恐吓他说:“因为,妈咪吩咐她不要外出,你是管家,你就有责任执行妈咪的命令,如果三姐出去了,而你竟然不知道,这就证明你对高家的事太疏忽,不够尽责,如果你不想受责骂,我看你还是立刻去找三姐比较好,因为妈咪快要回来了!”

  安娜的话,冯家善不敢不听,因为,安娜在高家的势力,冯家善一向知道,如果她叫冯家善去找安琪,而他不去找,万一安琪真的出去了,安娜在高夫人面前说上几句,冯家善可就罪大了,因此,他立刻去找。

  安娜暗地里感到好笑,她这样做,无非想难为冯家善罢了。因为,她不满意冯家善的小人行为,所以,她要惩罚他,让他也心急一场,还要他担心一阵子。

  过了不很久,高夫人回来了,安娜一看见高夫人,她立刻走上去说:“妈咪,不知道三姐去了哪里,舅舅找了半天都找不到,她是不是私奔了?”

  “安琪不见了?昨天我吩咐她不要出去,她为什么不听话。”高夫人皱一皱眉头:“她不会私奔吧!她从小就胆子小,怎会这样大胆?”

  “说不定她真的会私奔,因为她要和那姓马的结婚,你又不允许,她为了和爱人成其好事,说不定她真的会私奔。妈咪,不过你也不用猜疑,你问一问舅舅,他一定知道,因为他管理这儿一切及照看门户,如果三姐出去,一定要得到他的同意,妈咪已经吩咐过三姐不准出外,舅舅没有理由会随便放走她。”

  “你说得对!”高夫人立刻吩咐佣人把冯家善找来,冯家善一听见高夫人找他,吓到魂飞魄散,因为,他找了好久,还是找不到安琪。

  高夫人找他,他又不敢不去,他走进大厅,战战兢兢,高夫人一看见他就问:“安琪去了哪里?”

  “我……也不知道!”冯家善垂下了头:“我找遍整座房子,也找不到安琪,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你怎会不知道?你看见安琪出去,为什么不问一问她?而且,我已经下了命令,不准安琪出门,你又没有聋了耳朵,怎么会放走安琪的?”

  “我没有看见安琪出门,如果我看见,我一定不会让她走。”冯家善分明知道安娜向高太太告了他一状。

  “没有看见她出去,你是做什么的?连一个人都看不住,你一定是乘我上班就偷懒,你这样不负责任,怎可以做我的管家?”高夫人十分生气。

  “大姐,我并没有偷懒,不过,我的工作也不少,而且,工作又是多方面的。有时候,我在里面,有时候又在外面,早上又要去买菜,至于安琪什么时候出去,我实在不知道,不过,我怎样也想不到,安琪有这份胆量。”

  “你想不到的事情多着呢!总之,你一向对工作不负责任,一天到晚想在外面鬼混,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冯家善被骂,当然心里很不高兴,不过,他一向对高夫人是敢怒而不敢言,尽管心内把高夫人恨之入骨,但是在表面上,仍然是百依百顺。因为,高夫人是他的衣食父母,如果他开罪了高夫人,就等于打破了自己的饭碗。

  冯家善垂下头,老半晌,高夫人没有再骂他,他才敢开口说话:“大姐,既然安琪失踪,直到现在仍然没有消息,我们不如报警,希望警方会把安琪找回来。”

  “怎么可以报警?”安娜急忙说:“我们是有声望有地位的家庭,妈咪一向又受人尊敬,妈咪,你的意思怎么样?”

  安娜的话,正合高夫人的心意,因为,高夫人一向是死要面子的,她当然不想丑事张扬,因此之故,她连忙点一点头说:“说得好,说得对,千万不可以报警。”

  “最重要的,三姐失踪,并非有坏人把她带走,而是她自己私奔。如果外人知道妈咪反对她改嫁,那么,人家一定会骂妈咪是个老封建。妈咪是妇女界的代表,代表现代所有的妇女,她的思想怎么可以封建?”

  “对对对,一定不可以被人家知道,”高夫人不断地点头,“家善,你年纪也不小,为什么头脑这么简单,连一个小孩子都不如?你叫我报警,简直是要我出丑,这种事情,我绝对不肯去做,她要走,就由她走好了。反正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我才不在乎她呢。”

  安娜听见高夫人这样说,心里十分高兴,她说:“妈咪,万一三姐出去,和马希浩偷偷成婚,那你怎办?”

  “我?……”事先高夫人倒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她想一想说:“我相信她不会这样大胆吧!”

  “如果三姐不想和马希浩结婚,她为什么要私奔?她私奔出去,一定是和马希浩结婚,妈咪,你想一想,准备怎样处置这件事?”安娜催促着。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控告他们。”冯家善一向唯恐天下不乱的:“可以控告马希浩拐带良家妇女。”

  “控告,舅舅,你有没有讲错?”安娜说:“第一,是三姐心甘情愿私奔,第二,三姐又不是小孩子,她已经到了合法年龄,她有婚姻的自主权,而且,她喜欢去哪里就去那里,我们根本没权管她,而且,我们控告他们,他们一样会控告我们,大家闹起来,还不是妈咪的面子受损吗?而且,社会人士,大多数也会同情三姐,我们去控告他们,简直是自找麻烦,一点儿好处也没有,又何苦呢?”

  “安娜,你一向天真无邪,什么事情也不懂,为什么突然变得这样懂事?”高夫人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安娜:“你所说的一番话。是不是安琪教你的?”

  “妈咪你真是冤枉好人,其实,我一下课回来,三姐就失踪了,她去了哪儿,我根本不知道。事前,她又没有告诉我她要私奔的,不过,刚才我所说的话,不过是法律常识,句句都是真话,并没有半句虚言。”

  “你用不着为你三姐说话,我自己自然有主意。”高夫人站了起来,她朝着楼梯走去,走两步又回头吩咐冯家善:“安琪的事,暂时不可张扬,知道吗?”

  安娜目送高夫人的背影,她心里为安琪高兴,因为,看样子,高夫人是不会追究安琪的,不过,她不肯开口承认罢了!因为她自己也明白,她不能把这事张扬出去,因为,归根结底,是她自己不对。

  安娜一直逗留在厅里,一直到吃过晚饭,她乘着没有人注意她,她就回到房间去跟安琪通电话,安琪听到安娜的声音,十分高兴,她追问高夫人的反应,安娜就把发生的一切告诉安琪。

  “三姐,看样子,妈咪对你这件事,是会不了了之的,不过,为了小心起见,你们还得到外国结婚好些。”

  安琪的事情,总算不了了之,高夫人也没有再去追究。至于安琪以前的夫家,早就对安琪不闻不问了,安琪做些什么,她们也没兴趣理会,所以,反对安琪再嫁,实际就是高夫人,与别人根本无关。

  因此,只要高夫人不追究,便根本没有人会追究。不过,安琪和马希浩,还是接受了安娜的劝告,办手续出国,在国外举行婚礼,反正马希浩也没有什么亲人,所以,也没有人会反对马希浩和安琪这样做。

  高夫人虽然表面上并不注重这件事,实际上,她是非常恼火的,她想不到自己竟然会生下一个这样不孝的女儿。天伦听她的话,和念梨分手,娶了宝珠;天培也赶走了白莲,娶了艾莉;而安妮,虽然喜欢潘伟烈,但是,她还是听从高夫人的安排,和何佑才结了婚;只有安琪敢不听话,她不单只不顺从母亲和马希浩断绝来往,而且她还与马希浩私奔,实在是岂有此理!

  如果高夫人见到安琪,一定会打她一顿,不过,安琪在哪儿,她也不知道,她又不愿意张扬出去,因此之故,她只有装作不在乎安淇这个人,一切不予理会。

  高夫人一方面是心情不好,而另一方面,她又有了另外一件喜事,这令她暂时忘记了安琪。

  这天,高夫人刚巧在吃晚饭,突然何佑才打电话给她,告诉她安妮刚才在医院里生了一个儿子。

  高夫人第一次做外婆,心情当然非常愉快,虽然,她已经有了两个孙儿,一个孙男,一个孙女,可是,做祖母和外婆的滋味,是大有分别的,因此之故,高夫人心情特别兴奋,她饭也不吃,立刻带安娜去医院探望安妮。

  至于何家,也是一片喜气洋洋,因为,何老太日夜盼望,盼来盼去,就是想有一个孙儿,现在第一个就添了一个男孩,当然如愿以偿了。

  每一个人的遭遇,总是不相同的,有些人,日日希望养孩子,可是,一直没有消息;有些人,一提起养孩子,心里就害怕,但是结果呢,每年生一个,孩子排起队,可以做一列士兵,这些人,就算养的都是儿子,也没有人会欣赏。

  安妮就不同了,因为安妮是大媳妇,而且,何太太又一直希望有一个男孙,她一进门,就养了一个男孩子,因此,她是十分受何家重视的。本来百丽一直想和她作对,可是,她养下一个儿子,百丽更加知道没有希望了,因为,只要百丽敢碰安妮一下,何太太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打她一顿。本来何太太就不太疼爱百丽,现在安妮养了孩子,安妮的地位就更加凌驾于百丽之上了。

  高夫人到医院,见到男孙,觉得这个孩子也很不错,白白胖胖的,安妮一向身体弱,她怎样也想不到,安妮竟然会养下一个这样白胖可爱的孩子。

  安娜虽然和安妮的感情并非特别好,但是,她也很喜欢小孩子,看见小孩子就开心。尤其安妮的孩子,她更加喜欢。因为,何佑才教那孩子叫安娜七姨,虽然孩子根本不会说话,可是,安娜就有了亲切的感觉,认为自己真的做了亚姨,十分了不起。所以,她抱住那孩子,又叫又笑,十分开心。何佑才逗着她说:“七姨,你也加点油,赶快加油,好等明儿个你也有个小乖乖。”

  安娜握起拳头要捶何佑才,高夫人叫她不要胡闹,她一面笑着说:“安娜还小,哪能这么快结婚?而且,轮也轮不到她,第一是天恩,第二是天德,第三才轮到她。”

  “狗嘴吐不出象牙,把孩子交还给你。”安娜把孩子往何佑才怀里一塞,她又笑着跑着,走到安妮的房间去跟她说笑了。高夫人望住她的背影说:“这个孩子真难解,一会儿大,一会儿小,有时很懂事,有时又像一个小娃娃似的令人伤脑筋。”

  “七妹天真活泼,年轻美丽,怪不得妈妈喜欢她。”何佑才一向知道高夫人最疼爱这个女儿。

  近日来,安娜亦有烦恼,因为佐治已经不如从前那般对她依恋。过去史佐治每天一定要见安娜一次,如果安娜不见他,他就会口出怨言,或者发点小脾气,一定要安娜抽点时间陪他。现在,安娜只要说一声没有空,他就会十分开心地说:“没关系,没关系!”好像是求之不得似的。这令安娜十分怀疑,又有点生气,难道佐治不再重视她的约会?这天,安娜向佐治提出质问。

  “佐治,近来你好像不大喜欢见到我似的,到底为了什么?是不是你另外有了新朋友,所以用不着我陪你了,如果你用不着我陪,以后就不用再来找我了。”

  “你为什么这样多心?谁不喜欢你陪我?我什么时候冷落过你?安娜,不要小气,其实我仍然像以前一样爱你,对你绝无半点变心,你应该相信我才对!”

  “相信你,相信你什么?”安娜冷笑一声,她对佐治的信心,已开始动摇了:“以前,我姐姐曾见你在中环和女孩拍拖,你又不肯承认,难道我的姐姐会冤枉你吗?真岂有此理。佐治,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我就不会饶恕你,你知道吗?”

  “好小姐,我知道了,其实,你怪我真没有道理,我本来是想天天和你见面的,可是,你今天说没有空,明天又说没有空,我又不敢怨你,只好任由你高兴了!”

  “我要读书,又要考试,怎么可能天天跟你在一起?你以为人人可以像你一样,天天不用工作,又不用读书,每分钟等人陪你?”安娜仍然生气:“我告诉你吧!过去,我因为天天陪你,害得我有好几科不及格,我几乎在班上出丑,教师天天拉我去谈话,我怕死了!”

  “好吧,我们已彼此了解,你不能陪我,因为你要读书,我不会怪你,我们可以去跳晚舞,你的意见怎样?”

  “今晚,我没有空,我要温习功课,明天还要考试,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近来功课忙得很。”

  “安娜,所以我叫你不要怪我,就是这个道理。我约你上街,你不肯去,等我少约你一两次,你又骂我变心了。我实在是左右为难,不知道应该怎样做。”

  安娜听佐治这样说,心又软了,她的语气也平静下来。她说:“星期五我考完试,星期六我陪你玩一个痛快好不好?我保证可以由早上玩到深夜。”

  “那好极了,我们就约好星期六,”佐治也没有反对,一口答应,于是,两个人又言归于好。

  其实,安娜表面上聪明伶俐,实际上,她的头脑十分简单,而且又容易相信别人。所以,她虽然对佐治有所怀疑,但是佐治三言两语,她立刻又相信了。

  安娜刚放下电话,高夫人就来到她的房间,安娜吓了一大跳。因为,如果她迟一点收线,那么,她的秘密可能就会被母亲发现。虽然,安娜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但到目前为止,她还是不想让高夫人知道,她和一个混血儿来往。

  “安娜,星期六我带你去看四姐,说不定,会在四姐家里住一个晚上,你不是很喜欢四姐的儿子吗?我知道你喜欢,因此,特地把你带去。”

  “为什么要在四姐家里住一晚?”安娜问。

  “星期六,你四姐的儿子刚巧十朝,何老太为了表示疼爱这个孙儿,孙儿十朝那天,她也要请亲友吃饭,何老太还为我约好了牌友,那天晚上,我准备玩一个通宵,如果你想先走也可以,不一定要等我。”

  “妈咪,我不去了,你叫大嫂陪你去吧;因为我星期六有点事,不能够陪你去四姐那儿。”

  “一个小女孩会有什么事?你是不是约好了男朋友去拍拖?对了,近来为什么不见你和那姓潘的男孩子来往,以前,你不是很喜欢他的吗?”

  “潘伟烈?”安娜耸一耸肩膀,“我几乎连这个人的名字都忘记了,我已经很久没有见他了。”

  “你这个孩子,真是有点奇怪,我记得你很喜欢姓潘的男孩子,怎么忽然又没有来往?是不是他变了心,或是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你告诉我,我为你作主。”

  “潘伟烈并没有变心,是我不喜欢他,不再爱他罢了!妈咪,其实潘伟烈有什么好,呆呆板板的,一点情趣也没有。”

  “安娜,你也太反复无常了,如果当时不是你告诉我,你很爱潘伟烈,我就不会禁止安妮和他来往,更不会介绍何佑才跟他认识。虽然,何佑才并没有什么不好,安妮的婚姻生活也算幸福,但是,万一何佑才不是个好人,那么,安妮的幸福,就会误在你手里。我知道安妮很爱潘伟烈,我早知道你不喜欢他,我就成全她和潘伟烈。”

  安娜也自知理亏,因为,当时她是存心破坏安妮和潘伟烈的感情,她怕自己手段不够,抢不到,因此,她动员高夫人,而高夫人也因心爱安娜,因此有所偏向,这都是安娜自私自利之所为。虽然后来她也想把潘伟烈让给安妮,可惜安妮不肯接受安娜的好意。

  幸而何佑才也真不错,她也感到安慰。因为安娜虽然比较自私,但是,她也不是个坏人,有时她也会为别人设想,同时也会检讨自己的不是。

  “近来你的功课不大好,我还以为你和姓潘的忙着拍拖,既然你和潘伟烈没有来往,那么,你一定又有了新的男朋友,你告诉我,你最近和什么人来往?”

  “我……没有呀!”安娜当然不敢承认,因为,高夫人头脑守旧,要是她知道安娜和一个混血儿来往,她一定会气死。安娜不想气死母亲,也不想惹麻烦,因此,她坚决不肯承认,并且解释说:“我近来功课不好,是因为我们学校,近来换了好几个教师,那些新教师,教学方法不同,因此,我没有办法吸收接受。”

  “安娜,你也有十七八岁了,交交男朋友,我是不会反对的。可是,你是我最疼爱的女儿,因此,我希望你将来的婚姻,比你两个姐姐都好。所以,你交朋友,一定要小心,千万不可和坏人来往,知道吗?”

  “妈咪,我知道你爱我,我自己会小心的。”

  “这才是乖孩子,星期六既然你没有空,约了同学,那你就不要去,我可以叫大嫂陪我去。”

  安娜松了一口气,因为,她早就约好了佐治,她不想失约,也不想让佐治找到借口,另外约别的女孩子,所以,她虽然想陪高夫人,也没有办法。

  星期六,安娜下了课就赶回家去,她洗了头发,梳了一个法国宫廷髻,又换上一条桃红色的雪纺质料迷你裙,她打扮得漂漂亮亮,要佐治重新注意她。

  安娜本来就是美人儿,再加上打扮,她就更美了。佐治一向迷恋她的美貌,他看见安娜,不由得又有点儿情不自禁,因为,真正美丽的女孩子也实在不多。

  安娜和佐治一起吃午饭,一起看五点半钟的电影,然后又一起去吃晚餐。吃饭的时候,佐治突然有一个新的主意,他说:“安娜,我的朋友有一间别墅,在沙田附近,平时,他们很少去住,一个月最多去一两次,不过,这间别墅,一向有人打理,布置得也很华丽,那儿又有私人游泳池,我们去游夜水好不好?”

  “游夜水,这主意倒是不错呢?不过,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总是觉得不大好的。”安娜摇一摇头。

  “怎么了?你怕我,以为我会侵犯你是不是?你对我也太没有信心了,既然你对我没有信心,我们在一起,又有什么意思?这证明你并不是爱我,因为,你每分钟都在提防着我。”

  “佐治,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是提防你,其实,我只不过是……”安娜不知怎样说下去。

  史佐治这么一埋怨,倒令安娜不好意思,史佐治说得对,既然彼此不相信,相爱又有什么意思?安娜一向思想很新潮,她又不惯于防头防尾,如果叫她凡事三思,她会感到很麻烦。所以,她说:“你是个大男孩,怎么这样小气,其实,我怎会不信任你?我也知道,你是个很正派的人,我们又不是第一次约会,你是不是好人,难道我会不知道吗?不过我没有带泳衣,还是留到下一个星期,让我准备好一切,然后我们才去吧!”

  “你担心没有泳衣就不能游水是不是?你用不着担心,你要泳衣,我随时可以送一套给你,等我们吃完晚餐,我们一起去买泳衣,毛巾等用品,要什么就有什么。”

  这么一来,安娜想推也推不脱。其实,安娜在佐治的面前,一向没有什么主意,就算有主意,佐治三言两语,就会把她说服,再说,安娜一向贪新鲜,又贪玩乐,她有生以来,还没有尝试过晚上在私人游泳池游夜水,而且又可以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她更感到兴奋,尤其史佐治肯送她全套游泳用品,她更加开心。

  匆匆忙忙吃过晚饭,佐治和安娜一起去瑞兴百货公司。佐治叫安娜挑选一件比基尼泳衣,安娜看一看价钱,是港币五百多元。安娜轻声问佐治贵不贵,佐治毫不在乎地说:“五百元算是便宜的了,买吧!买一套红色的,你皮肤白,最好穿红色衣服。”

  安娜很开心,她买了泳衣,又买了一件红色的沙滩衣,还有一双红色的沙滩鞋,全部都是红色。

  佐治开车出郊外,一路上,安娜哼着歌,她的心情十分愉快,想一想穿着新泳衣游水真开心。

  到沙田,在一间别墅的门前停下来,佐治响了一下汽车喇叭,不一会儿,有一个男仆模样的人出来开门。

  佐治一直把汽车驶进去。他停好车,对安娜说:“你坐在这儿等一等,我下去和福伯说一声,虽然我和这儿的主人是最要好的朋友,但是我们来骚扰人家,照道理,也应该要和他说一声才是。”

  安娜点一点头,表示同意,因为佐治的话很有道理。佐治走出去,和刚才开大铁门的男仆说了许多话,那男仆又笑又点头。佐治好一会儿才回转来,安娜问他:“怎样了,你和他说了许久。”

  “福伯很欢迎我们,刚才我和他谈谈关于我的朋友的事,原来他昨天刚来过,还带了一位很漂亮的小姐来玩。”佐治扶安娜下车:“来,我们也进去喝点果汁,福怕正在为我们准备。”

  安娜跟随佐治走进屋里去,屋内布置得很富罗曼蒂克情调,全部是紫色的,安娜很喜欢。佐治叫安娜坐下来,舒服一下,安娜本来并不疲倦,但是,她倒想静静地欣赏一下这间房子,因为它实在太美了。

  福伯送来了两杯果汁,还有一些小零食,佐治叫安娜把果汁喝了,安娜看见是果汁,自然不会反对了,她一口一口把果汁喝下去,佐治似乎很高兴。

  安娜喝过果汁,福伯就走开了。屋内只有安娜和佐治两个人。安娜感到有点难为情,她提议去游夜水。

  佐治并不反对,他替安娜打开一扇房门,叫安娜进去换衣服,而他,则到另外一间。安娜换上泳衣,在穿衣镜前照着,她的皮肤很白,穿红色很美,她虽然年纪仍然很轻,但是,身段却很丰满。

  安娜匆匆披上毛巾后,她走出去,佐治已换好泳衣在等待着,佐治穿一条白色的泳裤,他的身材也很健美。

  佐治拖着安娜的手,一起走出花园,来到泳池边,佐治问安娜:“你穿着毛巾衣,怎可以下水?”

  安娜脱下毛巾后,佐治吹了一下口哨,他上下打量着安娜,十分欣赏,安娜被他看怕了,连忙跳进水池。

  佐治也跟着跳了下去,两个人变成了一对戏水鸳鸯。

  安娜在水中浮游了一会儿,虽然水是凉的,但是,安娜一点也不感到凉快,她反而感到浑身一阵阵热,心情也有点异样,渴望有人拥抱她,这一种心情,她从未有过。

  她终于忍受不住,从水里爬起来,佐治也跟随着她。安娜坐在水池旁,用手巾抹着身体,佐治坐到她的身边来。安娜看了佐治一眼说:“今天天气其实很凉快,我老是感到很闷热。”

  “你觉得热,一定口渴,我叫福伯为我们再榨几个鲜柳橙汁。”佐治站了起来:“你我又穿了很少很少的衣服,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儿坐一会儿,我立刻去吩咐福伯,他很会招呼人,你不用担心。”

  安娜点一点头,她坐着,浑身不自然,她不知道自己要些什么,总之就是浑身不自在,等福伯拿了果汁出来,她不客气了,一接过就喝。最初,她还以为游过水,人特别口渴,只要喝些果汁就没有事了,可是,喝光了一大杯果汁,她仍然感到闷热和不舒服。

  安娜见福伯走开,她问:“佐治,这儿有没有冷气设备,我想凉快一下,我实在感到太烦热了。”

  “这儿的主人的房子有冷气,我带你去休息一下,其实,今天也不算热,你为什么这样烦躁。”佐治拉起安娜,她们并肩走进屋子去。

  佐治带安娜到一个房间,开放了冷气,安娜一看见床,便躺了下来,佐治也跟着躺下来。本来,依照平时,安娜怎样也不肯和一个异性朋友躺在一张床上,而且马上会大起反感,发起脾气把佐治赶走。

  可是,今天很奇怪,安娜不单只不发脾气,没有把佐治赶走,而且,她和佐治躺在一起,反而感到有安全感,她整个人突然变了,但是她一点也没有发觉。

  孤男寡女,躺在一张床上,后果如何?就是不说,大家也一定会明白,安娜虽然一向聪明,但是,她还是逃不过佐治的魔掌,她终于被佐治欺负了。

  第二天醒来,安娜当然十分反悔,她哭着叫着,用拳头打佐治,佐治都忍受过去了,安娜闹了一阵,自己也疲倦了,她只有要求佐治给她保证。

  “现在我们发生了这样的事,你准备怎样处置我?你口口声声说要等七八年才结婚,可是,我们已经成为夫妇了,我怎可以继续等下去?”

  “以前我们是朋友,我当然要你等,现在就不同了,我们已是夫妻,我怎可以再叫你等七八年?要是等七八年,我们的孩子,恐怕也有七八岁了。”佐治笑着拍安娜的背:“我会写信告诉爸爸,我们已经发生了夫妻关系,我要求爸爸让我们结婚,他一定答应。”

  “那你赶快写信给你的爸爸,越快越好,”安娜想起高夫人,她又急慌了,她说:“如果我们的事拖下去,被我妈咪知道了,她一定会要我的命。”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令你难堪的,我一定会尽快为你安排。”佐治一千一百个答应了,他说道:“我不是一个负心的人,我必然会负责的,你放心好了!”

  “佐治,我还有一个要求。”安娜靠在佐治的怀里,“你现在没有做事,整天靠父母寄钱养活,那总是不大好,尤其我们将来结了婚,你没有事做,我就要依靠你的父母,而且,人家会说我的丈夫没有本领,因此,我希望你能找点事情做,反正你是大学生,找事做应该不会困难。”

  “好吧,你要我怎样做就怎样做,我没有意见。你说得不错,成家立室,有了妻子,还要依靠父母,那是不大好的。我自己有学问,找事做一点也不困难,不过,职位太低的我也不想做,等我找到合适的工作,我立刻上班,你高兴了吧!”

  安娜是心满意足了,因为,她一向爱佐治,而佐治又这样听话,她又怎能不开心呢!本来,她不想太快结婚,不过,她又不愿意错过了佐治。

  安娜回家的时候,十分担心,因为她害怕高夫人问起她昨天晚上,为什么不回家睡觉,要是高夫人查问起来,她也不知道怎样解释才好。幸而昨天高夫人也没有回家睡觉,她在何家,玩了通宵麻将,安娜回家时,她还没有回去呢!安娜深感庆幸,因为,她平安过了这一关。

  从此之后,佐治常常会约安娜出去,安娜大部分不敢答应,因为,她也认为,在未结婚之前,不应该和佐治太过亲密。一次错了,不应该再错下去。万一有了孩子怎么办?高夫人会原谅她吗?

  不过,安娜也不是一个很理智的人,因此,佐治三言两语,又把她骗到了。佐治约会她七八次,她总有一次推不脱;安娜不断地要求佐治和她结婚,每一次,佐治都满口答应,但是,第二天,他又绝口不提了。

  不过,安娜倒没有注意这些,因为,她和佐治已过了许多甜蜜的生活,安娜生活在甜言蜜语之中,佐治对她又好又听话,因此,安娜越来越爱佐治,虽然佐治不肯遵守诺言和她结婚,她也丢不开他了。

  这倒是便宜了佐治,他经常带安娜到那间别墅去幽会,福伯对安娜已经十分熟识,而安娜看见福伯,也不再感到难为情了。

  安娜和佐治在一起,她的功课又再一次退步,最初,学校方面,只是警告她,但是,安娜并不理会,她一有空就和佐治在一起,作业又不做,自然没有时间温习书本了,学校见她成绩越来越差,便写了一封通知信给高夫人,叫她和学校合作,好好约束安娜。

  高夫人一向爱面子,她接了学校的信,自然是感到不开心,而且,认为安娜有失体面,她一生气,就叫佣人把安娜叫到她的房间,准备加以责问。

  可是安娜放学后,一直没有回家,高夫人找不着她,于是又把冯家善叫进来,查问安娜的近况。

  上一次,冯家善因为安娜,被高夫人骂了一顿,冯家善是个小人,一向认为有仇不报非君子,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他也没有办法。现在,高夫人查问安娜,他就乘此机会,加油添醋。

  他告诉高夫人说:“安娜近来天天出去,晚上有时到深夜才回来。有时候,直到我回房休息,她还未回来,因此,她到底有没有回家睡觉,我也不得而知了!”

  “你身为舅父,又是管家,你为什么不向安娜查问一下?你是应该关心她的,她年纪又小,你应该多注意她,而且,她晚上出外,你也应该等她回来才休息。”

  冯家善想不到,高夫人反过来责备他,冯家善当然不服气。他说:“我并不是不关心她,其实,我已经问过她好几次了,可是,她不单只不肯告诉我,而且还骂我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安娜脾气一向不好,都是我宠坏了她。不过,说来说去,还是你不好,因为,安娜经常出去,你应该要告诉我,她不肯听你的话,但是,我的话她是肯听的。你为什么不向我提起,这证明你不关心她。”

  “我本来想关心她,也想告诉你,但是,我又怕安娜责怪我管她的事。安娜小姐脾气很大,我实在不敢惹她,所以,我见她情形不对也不敢说。”

  “安娜是小孩子,根本心里不会记仇,是你自己心理不正常吧!她年纪小,很容易会学坏,如果我们对她不加紧注意,她交上坏朋友,就会走上邪路。”

  冯家善无话可说,因为,高夫人根本不想责怪安娜,反过来说冯家善是懒蛋、傻瓜。他索性少说几句话,省得高夫人一直挑剔他。

  “不知道安娜今天又去了哪里?家善,你今晚无论如何要等她回来,她回来了,你就叫她明天去公司见我。这孩子,我也太放纵她了,非要好好管束她一下不可,不然,她就会学坏。”

  冯家善无可奈何地接受了命令,对于安娜,冯家善同样是敢怒不敢言。过去,他对安娜,本来没有什么坏印象,可是,自从安琪出走,安娜在高夫人的面前,告了他一状,结果他被高夫人骂了一顿,他就开始对安娜怀恨在心。

  其实,他何尝不想也告安娜一状,可惜高夫人怨的不是安娜,而是怨他。冯家善心中有气,但是又不敢说出口,这样一来,他对安娜就更加痛恨了。

  冯家善一直等,整个晚上过去了,冯家善想到千百句恶毒的话咒骂安娜,但是,安娜始终没有回来。冯家善又疲倦,又无聊,真的恨不得把安娜找回来打一顿。

  吃早餐的时候,高夫人仍然未见到安娜,而冯家善也进来报告,安娜昨晚一夜没有回家。

  高夫人当然很生气,另一方面,她又在担心,安娜为什么不回家?她去了哪里?事先为什么不征求母亲的同意?过去,安娜也会到同学那儿住一晚,不过,她会打电话回家,征求高夫人的同意。

  高夫人不能为了女儿而守在家中,她叮嘱冯家善,安娜一回来,就立刻叫她到公司去,冯家善自然答应了,高夫人的命令,他向来不敢违抗。

  安娜去了哪儿?原来昨天晚上,她又和佐治,住在别墅里,他们游水,喝酒,谈心……过着神仙一样的生活。

  安娜在最欢乐的时候,仍然是有点儿担心,因为,她已经断断续续有好几个晚上没有回家睡觉。过去几次,幸好没有人发觉,但是,古语有一句:上得山多终会遇虎。她不可能永远幸运,只要有一次,她遇上了麻烦,被高夫人发觉了,她就不得了啦!

  不过,佐治的甜言蜜语,又令她忘记了一切,她的心中,再没有高夫人的影子存在。

  安娜早上不敢回家,先回学校上课,不过,近来她已讨厌了学校生活,一回到学校,就头昏脑胀,至于老师在说些什么,她完全不知道,也听不入耳。

  时间一直过去,每一节课她都在打瞌睡,真没有办法,她就是不喜欢听课。过去,她自尊心重,读书还算有心机,所以,功课一直也不错,但是最近,她越来越不感兴趣,虽然老师、级主任骂过她好几次,也警告过她不少次数,但是,她脸皮越来越厚,老师骂过就算了。

  现在,她只有一个希望,快点做史佐治太太,不用做事,不用读书,做一个舒舒服服的少奶奶。三姐和四姐已经出嫁,照道理也应该轮到她,眼看着每一个人都有了一个好归宿,难道她就不希望自己也有幸福的婚姻?

  下了课,本来佐治约她逛街,可是,由于昨晚通宵没有回家,她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因此,她要回家看一下情形,如果没有特别事情发生,她又会和佐治去寻开心。但是,如果有了麻烦,她立刻要想办法应付。

  回到家中,冯家善铁青着面孔,一看到她,就没好气地说:“你妈妈等了你一个晚上,我也挨了一整夜,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连个电话也没有打回来?”

  安娜心房卜卜直跳,果然发生了事,怪不得今日整天都不舒服。不过,安娜也很镇定,她低哼一声说:“你这样凶干什么?我没有权在外面留宿?我到同学家里住一晚也不行吗?我的事用得着你管?”

  “当然用不着我管,可是,也有人会管你。”冯家善冷笑一声,“你不要以为你掌大权,爱骂谁就骂谁,你也不要以为你母亲会疼你一辈子。如果她发现你做了错事,哼!她会打死你!”

  “打死我,也用不着你管。你也不要以为你很了不起,你是我舅舅吗?我妈咪才没有你这种弟弟,你只不过是我妈咪的同乡兄弟罢了!我妈咪可怜你,才让你在这儿吃碗饭,如果你摆起做舅舅的架子,想来欺压我,那你是梦想了!”

  安娜和冯家善,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别人也许怕冯家善,但是安娜一点也不怕,她向来就不把冯家善看在眼里,认为他是一个小人,所以,安娜不单不退缩,而且,她还把冯家善数个一文不值,冯家善又气又恼,他知道和安娜吵下去,是不会占到什么便宜的,那又何苦呢?所以,他气忿地说:“我的责任,就是告诉你,你立刻去高氏公司见你妈咪,她正在找你。”

  “去见妈咪有什么大不了,我又不是第一次去。”安娜嘴巴虽然硬,可是,心内仍不免有点慌张,高夫人急于见她,一定不会毫无原因的。

  “我已经通知你,你去与不去,那是你的自由,我是不会勉强你的,其实,你可以不理会,你妈咪一向宠爱你,我相信她必定会同情你的。”冯家善说道。

  “你用不着来哄我,去与不去,我自有主意,用不着你来摆布我。”安娜怎会不知道冯家善的阴谋,其实高夫人的命令,别说是安娜,就算是以前的高老爷,也不敢不听从,如果安娜恃宠生娇,违抗命令,那她只有自讨苦吃,冯家善叫她不要理会,是一种激将法,希望高夫人能处置她。

  安娜一气走出家门,一路上,她想着一会见高夫人会问她些什么,当然,范围离不开查问她昨天去了哪里?她怎样回答好呢?就算她有天大的胆量,也不敢告诉高夫人,她昨晚和史性治在别墅里胡混。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撒谎,向高夫人说假话,说是同学生日,在她家里住了一个晚上。不过,高夫人对她已产生了怀疑,她的话,高夫人未必会相信,她一定会向她同学查问,一查之下,不是什么都揭穿了吗?

  除非有人跟她合作,否则,事情就无可挽回,安娜停下了脚步,她忽然不敢去见高夫人,不过,高夫人的脾气她也了解,除非她永远不回家,否则,高夫人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该怎么办呢?

  安娜急中生智,忽然想到了一个极好的办法。安娜本来就有不少狐朋狗友,这些人,只要给她一些好处,便什么事情都肯做,所以,安娜决定去找美宝帮忙。

  到美宝家,美宝刚巧没有出去,安娜非常高兴,一看见美宝,就立刻道明来意。

  “什么?你要我瞒住你妈妈,说你在我这儿住了一夜?你为什么要我这样做?”美宝瞪大了眼睛问:“昨天你不在家吗?那你到底去了哪儿?”

  “昨天晚上,我的确没有回家,至于我去了哪儿,我暂时不方便告诉你,美宝,我们是好朋友,我有了困难,求你帮忙,你不会拒绝我吧?”

  “你要我帮你忙,也应该向我坦白,让我知道你昨晚到了哪里。假如你去犯罪,我帮忙,我岂不是有意窝藏你,我也有罪的呀!”美宝认真地说。

  “我当然不会教人犯罪,我是有一点私事,美宝,我不会连累你的,要是你肯帮忙,我愿意送你一份礼物。”安娜用物质去打动美宝。

  “礼物?”美宝果然感到兴趣,“是什么礼物?”

  “一份一百元价值的礼物,肯不肯接受?”

  “一百元要我向人撒谎,我才不干,搞不好有什么事情发生,我还会惹上麻烦。”美宝倒是老实不客气:“除非你给我二百元,我才肯冒这个险。”

  “好吧!二百就二百,钱明天交给你,”安娜虽非富有,不过,她知道佐治一定会支持她,因此,她一口答应了。

  “你肯付钱,我必然帮忙到底,并且随传随到。”美宝换了一副脸孔,“你什么时候需要我,只要给我一个电话,我担保做得很妥当。”

  “我现在去见妈咪,也许你只要在电话里说几句话,就可以赚到我的二百块钱。”

  安娜得到美宝答应帮忙,十分高兴,她连忙赶去高氏洋行,走进董事长室。高夫人一看见安娜,立刻铁青着面孔。过去,高夫人一直对安娜和颜悦色,今天的转变,安娜虽然有了准备,可是也不能不有所畏惧。

  “妈咪,你找我有什么吩咐?”安娜战战兢兢,走到高夫人的面前,她的样子是怪可怜的。

  “我当然有很多话吩咐你!”高夫人白了安娜一眼,声音冷冷的,“我问你,你为什么近来功课越来越退步?过去,你虽然不是高材生,但是,成绩也算不错,单说读书,你就比天德好几倍,可是,近来你每科吃红字,不单连天德比不上,而且,是全班最坏的一个。”

  “妈咪,近来我是比较懒惰,我知道错了!”

  “懒惰也得有个样子,不会像你这样厉害,今天,你的级主任特地来见我,还对我说了许多话,令我无地自容,你一向知道我要面子,如果你不是我的女儿,那还罢了,偏偏你是我养的,要我为了你而受学校的警告,我哪儿还有面目去见人?你呀,也太不长进了。”

  安娜不敢说话,因为,今天事态严重,除了学校方面,另外还有昨天通宵不回家,看样子,高夫人最少要骂她五个钟头,因此,她索性不说话。

  “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懒惰,懒惰也该有个原因才是,你一向已念惯了书,为什么过去不懒惰,而偏偏这段期间懒惰,到底是什么原因?是不是身体不好,有病,还是交上了坏朋友,给人带坏了?”

  “妈咪,我真的没有其他原因,只不过近来我爱看小说,一天看好几本,所以没有时间温习罢了!”

  “原来爱看小说,那一定是爱情小说,你这个丫头,也太人小鬼大。既然你心急要嫁出去,我立刻为你挑选一个丈夫好了,省得你无心向学,坏我名声。”

  “不,妈咪,我不要结婚,我不要结婚。”

  “这儿一切由我说话,哪儿轮到你说话,我要把你嫁出去,就把你嫁出去。”高夫人提高声音说:“其实,你满身是罪,你还敢开口,我现在来问你,昨天晚上,你为什么不回家,你去了哪里?”

  “昨天晚上,我的朋友美宝过生日,我在她家玩夜了,因此,便在她家中留宿。我知道错了,下次一定不敢自作主张,我无论做什么事,都征求你的同意。”

  “在朋友家里?我不相信,你既然在朋友家中留宿,为什么不打电话回家,你朋友家里有没有电话?而且,我又不认识你的朋友,谁知道你有没有说谎?”

  “妈咪,我怎敢说谎骗你?我昨晚真的在美宝的家中,以前,我在同学家中住过,只不过我以前事先问过妈咪,这一次,我玩得太开心,连电话也忘记打回家。”

  “你的话,我只能相信一半,等会儿我自然会带你找你的朋友,如果我当面问过她,她承认昨天你在她家中留宿,我勉强可以原谅你一次,如果你在撒谎,胆敢欺骗我,我就在你的朋友家中打你一顿。”高夫人摆一摆手:“你坐在一旁,我还有很多文件要签。”

  安娜吐了一口气,因为,高夫人的教训,已宣布完毕,安娜感到耳根清静,不过,她提醒自己,以后一定要加倍小心,她再也不敢在外留宿。

  安娜的事,由于有美宝帮忙,轻易就解决了,虽然高夫人聪明,可是,她也想不到,安娜早已串通了美宝。

  安娜十分开心,见了冯家善,更加得意。冯家善以为高夫人一定会惩罚安娜,可是,见安娜春风满面回来,他心内不由得一阵冷,因为,他知道安娜又打了胜仗。

  第二天,安娜看见佐治,把昨日惊险的事告诉他,佐治认为为了安全起见,大家暂时最好不要见面,因为,佐治怀疑高夫人会请私家侦探。

  安娜说佐治太胆小,两人迟早要结婚,高夫人总有一天会知道。

  安娜虽然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对高夫人,总是有几分畏惧,再说,佐治直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明确表示,答应在近期内和安娜结婚,如果安娜大着胆子离开家庭,今后的生活,又依靠哪一个呢?

  所以,安娜一方面逼佐治和她早点结婚,另一方面,她已不敢再在外面留宿,对于学校的功课,她也加了油,虽然成绩已大不如前,但每科来一个六十分,还能及格,高夫人也就无话可说。其实,只要学校不投诉,安娜在学校的情形,高夫人是不会知道的。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1楼 发表于: 2007-06-12
第7章


    安娜暂时比较平静,高家也没有什么新事态,至于田亮,他也在白莲离开夜总会不久,辞职不做,和那位有钱小姐,双宿双栖了。白莲不再唱歌,那是何利文的主意,因为,何利文不喜欢人家知道,他的太太是个歌女,虽然,姓何的一家人,头脑都很开通,不过,中国人总还是有点儿保守思想,对于所谓抛头露面,出卖色相,不能不有所顾忌。何利文爱白莲,当然希望她只供他一个人欣赏。其实,白莲也不想卖唱,她做歌女,也是为了生活,既然何利文向她求婚,以后白家一家人的生活费用,又有何利文负责,她自然不想再卖唱。

  正当白莲积极地筹办婚事的时候,突然发生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令白莲改变了整个计划。

  这天,白莲刚巧和艾莉喝完下午茶回家,家里里里外外都没有人,白莲记起了白太太为她办嫁妆去了,而弟妹们也全都在上课,因此,家里冷冷清清。

  白莲换上了一件舒适的睡袍,正想睡午觉,突然门铃响了,白莲以为母亲回来,因此,她连忙走出去开门。

  她打开门,看见一个女人站在门旁,她穿着一蓝色的套装,皮肤很白,身上和手上戴了名贵的首饰,十分高贵大方,同时,她态度温柔,令人产生好感。

  “请问你,白莲小姐是不是住在这儿?”她问。

  “我就是白莲,你是哪一位?请进来好吗?”白莲虽然不认识她,但是,白莲不相信她是个坏人,因此,她很愿意接待这个女人。

  她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她对白莲说:“我很抱歉,因为我们素未谋面,而我今天,竟然来打扰你,我本人姓高,是何利文的太太。”

  “你是何利文的太太?”白莲张大了嘴巴,因为,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何利文有太太?既然他有了太太,为什么又准备和白莲结婚?白莲和何利文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为什么一点也不知道他有了太太。

  “白小姐,我吓了你一跳是不是?因为,我相信你一直不知道利文是一个有太太的人,其实,如果你早知道利文有了太太,你也不会和他筹备结婚了。”

  “何太太,很抱歉,我并非存心做你们家庭的罪人,我实在不知道何先生已成家立室。”白莲连忙解释,虽然,当她知道何利文有了太太,她很失望,不过,现在已不是失望的时候,因为人家的太太已找上门来。

  “白小姐,你也千万不要误会,我今天来看你,完全是我个人对你的一种请求,我并非想来惹事,同时我从来也没有怪过你。”何太太也急于解释。

  “就算你骂我,我也不会怪你,因为,我实在不应该和一个有妇之夫来往,不过,何先生不像一个有家室的人,而且,他一直瞒着我,对于他的家事,我也了解不详。”

  “利文一向是自由的,因为,我去英国住了三年。这三年当中,利文独自过着生活,就好像一个王老五一样,别说是你,许多新认识他的朋友,一样以为他未结婚。”

  “你去了英国?你既然是何先生的太太,你为什么不和何先生生活在一起,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英国的。”

  “问得很有道理,说起来,话就长了,我也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何太太叹了一口气说:“我有一段不堪回忆的往事,让我告诉你吧……”

  何太太叹着气,把她的往事告诉白莲:“我和利文,并不是由恋爱而结合的。我的爸爸,和利文的爸爸是好朋友,因此,我和利文的婚事,便从小而定,不过,利文十几岁就到外国念书,而我,又留在香港读书,因此之故,我们很少有机会见面,我十七岁那年,就爱上了一个男同学,虽然我早就知道我已许配了何家,但是,我对利文半点印象也没有,因此,我根本不爱他。”

  “我背着父母,偷偷和男同学恋爱,我很爱我的男同学,发誓非他不嫁,我们偷偷恋爱了一年,利文突然由外国回来,他一回来,我的父母,立刻向何家提婚事,何家当然不会反对,于是,就安排我和利文见面。”

  “利文见到我,他对我的印象很不错,基本上,他是同意了我们的婚事,本来,我也不讨厌利文,但是,我的心已有了寄托之人,我爱的是另外一人,而且,我又是痴心一片,所以,我反对我和利文的婚事。”

  “我的爸爸,是个重信用的人,他只知道要向何家守信,根本不顾我的婚姻幸福,他硬要迫我和利文结婚,我再反抗也无用,便和男同学计划私奔。”

  “非常可惜,我和男同学的私奔计划失败了,我虽然离了开家门,但是还未走到街口,就被父亲抓了回去。父亲知道我违抗他的命令,他怕我再一次逃走,所以,他把我锁在房间内,不准我和外界接触。”

  “一直等到我和利文成亲的日子,父亲才把我押到何家去,我在无可奈何之下,和利文成了亲,也许我是个保守的女人,我认为既然生米已成熟饭,我已经是何家的人,就算我有一千个不愿意,我也要从一而终,所以,我和利文结婚之后,我已安分守己,不敢再想念以前的爱人,更不敢和他见面。”

  “可是,我以前的男同学,并不肯就此罢休,他仍然不断打电话给我,写信给我,而且常常在深夜里,在何家的后花园出现。”

  “我劝过他一千次,一万次,叫他不要再来找我,因为万一被利文知道,那就麻烦了,但是他不肯听,还是一样到后花园找我。他的痴心,我虽然感动,可是我已嫁了人,我又怎可红杏出墙?”

  “这一天晚上,他又来找我,我到花园见他,我劝他不可再来,就算他再来,我也不会和他见面。就在我们谈话的时候,利文撞了进来,原来,他早就发现我们的秘密,他已偷偷跟踪我好几次。”

  “看见利文,我像见了鬼,我又慌又怕,以为他会对我不利,可是,出乎我意料之外,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便走开了。从此之后,他没有跟我再说一句话。”

  “我的男同学拉住我,叫我跟他一起走,因为,我们的秘密已揭穿,利文一定不会再原谅我。可是,我不愿意走,我连忙跑回屋子去,想向利文解释,但是,利文已经出去了,我无法向他解释。”

  “从此之后,利文一直没有回来,我也没有机会再跟他说话,我曾经到祖居找过他,向他的父母查问,才知道他已经去了外国。虽然,他的父母没有问我关于利文的事,但是,从他们的态度,我相信这两位老人一定会知道,而且,他们可能会误会我背夫别恋。”

  “自从利文走后,我一个人独居,虽然我完全不用担心生活,因为,利文在我们婚后,他送了许多产业给我收租,而且,我又有许多首饰,不过,我心灵是寂寞的,我一直盼望利文回来。”

  “那些日子,我的男同学天天来缠我,令我十分害怕,因为,他苦缠我的情形,万一被何家的人知道,他们更会误会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把我的情形,写信告诉我的外婆,我的外婆住在英国,她一向是疼爱我的。”

  何太太继续说:“外婆知道我的遭遇,十分同情。因此,她写信叫我去英国居住,本来,我并不打算离开香港,但是,一方面,我想避开我的男同学的纠缠,另一方面,我一个人居住在一间大房子里,实在太寂寞了,因此,我终于答应去英国探望外婆。”

  “我要去英国,何家没有一个人反对,而且,为了避开男同学,我一直秘密办理出国手续,我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直到我离开香港,他也不知道我去了英国。”

  “到英国不久,我发现有了孩子,当时我很高兴,因为,我有了何家的骨肉,我立刻写信把我有喜的事,告诉利文的父母,并且请他们转告利文,因为,我知道,他的父母,是知道利文的地址的,只不过他们不肯告诉我罢了!”

  “可是,我的满怀希望化作泡影,何家并没有半点反应,他们甚至不给我回信,我本来想回到香港来,可是,外婆又担心我,怕我一个人回去会有危险,因此,她劝我在英国先把孩子养下来,然后再作打算。”

  “第二年,我养了一个男孩子,我很开心。同时,我知道利文的母亲,一直希望有一个男孙,所以,我又写信向何家报喜。这一次,还是像上一次一样,何家对我,完全不理睬,连半句安慰的话也没有。”

  “这几年来,我完全得不到何家半点支持。最初,我想带着儿子回香港来,后来,我见何家的人对我一点也不关心,我知道回来也是会受冷落,因此,我便一直在英国住下去了。这些日子,虽然何家对我不闻不问,但是,我带着利文的孩子,我始终还是何利文的妻子。”

  “可是,前些日子,我突然接到利文一封信,当我接到他的信时,我开心得差点晕了过去,可是拆开信一看,才知道利文和我离婚,他要我立刻回香港,办妥离婚手续。”

  “利文早就不爱我了,我也不敢勉强他对我产生爱情,可是,我却不能和他离婚,为了儿女,我一定要维护我的婚姻地位,我可以没有丈夫,其实,三年来,我哪一天有过丈夫,可是,我的儿子却不能没有父亲。”

  “我忙了几天,终于带着儿子回来了,我查到利文要和我离婚的原因,我更知道,他准备和白小姐结婚,白小姐,我把往事告诉你,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是想让你了解我和利文的婚姻关系。”

  “何太太,你过去的遭遇,我十分同情,虽然我并不是名门淑女,当初,我也受过教育,我也有一个良好的家庭,其实,由始至终,我并不想破坏任何人的婚姻,可是,我以为何利文仍然是王老五,他向我求婚,我为了找寻归宿,我才答应他,现在,既然我已经知道他有了太太,我当然应该无条件退出。”

  “白小姐,你真是一个明理而且又有教养的好小姐,我很感激你,不过,你帮了我的忙,我不会令你有所损失。再说,我更知道,你为了要嫁给利文,已经不再唱歌,你今后的生活,我不能不为你打算,我已经考虑过了,我把我全部的首饰带了来,虽然,首饰只值几十万,不过,我相信也能暂时维持你的生活。”

  “何太太,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你的首饰,我不能接受。我并不是一个贪婪的人,小便宜我一向不贪。你把首饰送给我,如果我接受了。我就变成了一个为了钱,连爱人也可以出卖的人了。虽然,何先生并非我的爱人,不过,我和他也有过婚姻之约,我不想让任何人有所误解。”

  “白小姐,我明白你,了解你,绝对没有人说你闲话,而且,你肯帮助我,成全我们一家人,我已经万分感激,你的行为非常高尚。”何太太把手上头上耳上的首饰全部摘下来,一起放在一只小小的首饰箱内,那只首饰箱,本来已塞满首饰,现在更满得盖不上盖,何太太双手把首饰箱拿给白莲,她说:“白小姐,请你赏个脸,收下了吧!”

  白莲感到很不是滋味,她凭什么接受人家价值几十万的首饰?所以,由开始到现在,白莲一直维持同一态度,表示既不要报偿,也无意和她争丈夫,照道理,何太太应该安心离去了。白莲此刻觉得心里很乱,当然也包含着失望,她把首饰推回何太太的手上,说:“你不用担心我的生活,我随时随地可以重披歌衫,我会照顾自己的生活。”

  “那就不公平了,我已经要回自己的丈夫,连一点代价也不付?”何太太仍然坚持着:“你把首饰收下,我的良心会舒服一点,我求求你吧!”

  “何太太,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本来就有不少,要一切平等,谈何容易!更何况,何利文本来就是你的丈夫,你要回自己的丈夫,是应该的。虽然,我也很希望做何利文的太太,过过安定的生活,可是,要我破坏别人的家庭,要我把自己的幸福,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那我无论如何不愿意。”白莲也表明了态度。

  “白小姐,你真伟大,我非常感激你,我希望将来我有机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何太太感动得流下了泪。

  “其实,你比我更伟大,因为,你是个伟大的母亲,你为了儿子,极力在争取,这一点,我是比不上你的,因为,我也有一个女儿,可是,我并没有因为她的幸福,而把丈夫争取回来。”白莲叹了一口气:“如果我像你一样有思想,也许今天我也过着幸福的生活。”

  “不要难过。”何太太反过来安慰她:“你心肠好,将来一定会有好归宿,也许,你暂时不如意,可是,总有一天,你会有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

  白莲苦笑一下,她并不相信自己会有什么好运道,正在庆幸,认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好丈夫,可是又突然冒出一个何太太,失去一个何利文,要等多久才能找到另外一个?

  白莲送走了何太太,一个人闷在房间里。半点钟后,白太太回来,就走进白莲的房间,告诉她今天又买了一堆名贵衣料,准备给白莲和何利文度蜜月时穿。

  “妈妈,你不要再买什么了,因为,我根本用不着。”白莲有点烦躁,那是必然的,因为,何利文已有了妻子,而她,在忙着办嫁妆,这不是一种讽刺吗?

  “为什么用不着,你快要做有钱人家的太太,穿的衣服,一定要质料名贵,否则,人家就看不起你了,我知道,我是想省点钱,可是,应该省的则省,不该省的就不要省,而且,利文给你办嫁妆的钱,还有不少剩余呢!”

  “妈妈,我们真该省点钱,因为,我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可以找到事情做,在我未找到事做之前,便只好暂时利用利文的钱,支持家用。”

  “亚莲,你今天怎样了?好像有点特别,有点失常似的,你快要和利文结婚了,还找什么事情做?而且,利文已经答应照顾我们一家几口的生活。”

  “妈妈,你知道不知道?原来何利文是有太太的,他太太今天来找我,要求我把丈夫让回给她。”白莲也很痛苦:“我已经答应把利文让回给她。”

  “什么?何利文有了太太?”白太太也大为愕然,同时,也十分失望;“真想不到!亚莲,这样说起来,何利文就不对了,他有了太太,为什么要瞒你?”

  “这也不能怪他,因为,其中有许多曲折,何利文对我是真心的。所以,我根本不责怪他。”白莲说:“说来说去,都是我命不好,算了吧!我还是继续唱歌吧!”

  “唉!”白太太坐下来,叹了一口气:“高高兴兴,以为可以有一个好女婿,想不到,到最后关头,又是空欢喜,算了吧,亚莲,这真是命!”

  “我是不会跟任何人计较的,何利文我不怪,我也不会怪他的太太!”白莲往床上一躺:“我只是感到有点疲倦,妈妈,让我睡会儿好吗?”

  何利文每天下班后一定去白家,最近他和白莲筹备婚事,有很多事情要办,因此,他更是不能一天不去。这天,如平时一样,何利文又到白家去,平时,白莲接见何利文,大部分在房间,因为,既然是未婚夫妇,随便些没有关系,可是,今天白莲穿得整整齐齐地坐在客厅,而客厅内静静的,除了白莲并没有别人。

  利文感到有点特别,他笑着问白莲:“伯母又出去买东西了,弟妹们呢?他们还未下课回来吗?”

  “他们都在房间里面,因为我有重要的话跟你说,因此,我叫他们避一避,坐吧!”白莲很严肃地说,何利文看见她的样子,就知道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

  “我早就觉得今天有点特别,到底有什么话跟我说?”何利文一点也想不到已经发生了大事情。

  “何先生,我和你的婚事,应该告吹了。至于你曾经给我筹备婚礼的钱,我已经用去了一半,这儿剩下的,只是很少的钱。”白莲把一些款项交回给何利文:“我的环境,你是知道的,我用去的钱,实在没有办法清还。”

  “莲,你到底为了什么突然之间整个人变了?好好的,为什么要取消婚约?我又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而且,你把钱交回给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原因很简单,我不可以和你结婚,不过,问题也不在我这边,因为,我是个自由的人,同时,我也没有变心,但是,你是一个有家室的人,你怎可以和我结婚?”

  “你……你……”何利文大吃一惊,他怎样也料不到,白莲竟然知道他已有家室。不过,事情既已揭穿,他也不准备再瞒住白莲,他点了点头说:“既然已经被你查到,我也不想骗你,我的确结过婚,有了太太。不过,我和我的太大没有感情,我们已经分居三年,她一直住在英国。为了把手续办清,我已通知她回来办理离婚手续,很快我就是个自由的人,你只要忍耐一下,又何必急着和我解除婚约呢?”

  “你要和你的太太办理离婚手续,那只不过是你个人的意愿,并非你太太的主意。你的太太,根本不肯和你离婚,要顺利离婚,一定要双方同意,只要有一方面不同意,离婚就会有麻烦。”白莲回答他说。

  “我也早知道她不会答应离婚,不过,我要和她离婚,一定会成功。本来我不想说我太太的闲话,不过,既然你已知道,我不怕告诉你,我的太太,是个水性杨花,红杏出墙的人。她和我结婚之后,仍然和旧情人幽会,我手上有大量情书,是她的情人写给她的。”

  “何先生,你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事实上,你的太太并没有做过半点对不起你的事。虽然,你手上拥有她的男同学写给她的情书,可是,你有没有证据,证明你的太太,也写情书给别人?别人追求她,那是别人的不应该,并不是她的错,只要她肯洁身自爱,那么,别人写一万封信给她,也与她无关。”

  “莲,我们的事,你不会知道的了!”何利文叹了一口气:“如果她肯洁身自爱,那么我不但不会怪她,而会更敬爱她,可是,她不单只和旧情人不断通消息,而且,每晚在后花园幽会。终于有一天,给我撞破他们的好事,由这一天起,我就离开了她,不久之后,她就去英国养私生子。莲,你说吧!她竟然和她的旧情人连孩子都养了,这种人,还能要吗?”

  “何先生,你冤枉好人,其实,孩子是你的。所以我要提醒你,你可以不要妻子,但是自己的骨肉可不能不要,你若不要你的太太,一方面,你拆散了自己的美好姻缘,另一方面,你也失去了自己的儿子。”

  “什么?儿子是我的?莲,连你也中计了,她写信给我们,也曾把孩子推在我的身上,可是,我没有那么笨,我才不会上当。”

  白莲笑了笑说:“真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述。我身居于第三者,又怎会上当呢?何先生,你是一个有本领,有学问的男人,我一直以做你的太太为荣。其实,我是不愿意和你解除婚约的,因为,失去了你,我未必能找到一个比你更好的。所以我也不会轻率从事,我当然仔细考虑过,才肯引身自退。”

  “你既然愿意嫁给我,那么,你就不要听信谣言,不要诸般疑虑。总之,我答应你,我一定可以和她办好手续,然后才正正式式和你结婚,我不会令你吃亏,也不会令你有半点委屈,你相信我吧!”

  “你的心意,我十分明白,同时,我也十分感激。就因为你是一个好人,因此,我不愿意因为我一个人的幸福,而破坏你的美好家庭。何先生,你相信我吧!你的太太,绝对不是一个坏女人,她也没有对不起你!”

  “你不愿意破坏我们的美好家庭?我哪儿有美好家庭?自从我结婚之后,仍然是单身一个,根本没有享受过家庭温暖,而我早就把我的太太遗忘了!”何利文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老是要为她说好话,你根本不认识她。如果你见过她,你就会相信我的话。她真的是个不自爱的女人,我一看见她就讨厌。”

  “何先生,你的太太,我已经见过了。如果我没有见过你的太太,我又怎会知道你的家事?今天,你的太太来找过我,她把一切都对我说了。”白莲说。

  “啊!原来她来找你,这个女人,也真岂有此理,她竟然胆敢来打扰你。莲,你不用担心,她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她没有权利管我们的事,你不用理她。”

  “你不要口口声声骂她,其实,我对你的太太印象很好。她大方,高贵,又很漂亮,无论在哪一方面,她与你都很相配。再说,她温柔文静,一点也不令人讨厌。她来找我,只不过请求我,并没对我有任何不礼貌的表示。何先生,你和你的太太,实在太可怜了。你们为了一点点小误会,三年来,你们都过着痛苦的日子。”

  “我并不感到痛苦,我早就忘记了她!”

  “也许你真的不痛苦,可是,你的太太就不同了。三年来,她过着痛苦、寂寞的日子。她住在外婆家中,与你们的儿子相依为命。她辛辛苦苦把孩子带大,希望有一天,孩子会和自己的父亲相认,她希望有一天,你能原谅她,大家重新生活在一起。”

  “莲,你在说故事吗?你的故事很动听,可是,我却不喜欢听,请你不要再说了,因为,我只爱你一个,我决定和你结婚。”何利文冲动地叫道。

  “你要和我结婚,我却不能答应。你有一个好太太,本来有一个好家庭,我为什么要加入?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当罪人?而且,我同情你的太太,也同情你的儿子,你知道吗?我也有一个女儿,本来我可以争取我的丈夫,我本来可以为女儿保留一个完整的家庭,可是,我没有这样做。我自私,因为一时赌气,竟答应和丈夫离婚,我并没有为我的女儿打算,我自私!”

  “你怎能和她相比,你人格高尚多了!”

  “谁的人格高尚,我先不管。可是,我和你的太太相比,我就差得远了。我比不上她,她是个伟大的母亲,她为了儿子将来的幸福绝不和你离婚。”

  “她简直是岂有此理。其实,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和她的旧情人复合。大不了,我给她一笔巨款,她为什么不肯放过我?她为什么要缠住我?”

  “为了孩子,为了你和她的儿子。何先生,对于孩子你应该有责任,你怎可以不要自己的骨肉?”

  “莲,孩子不是我的,孩子是她和她的旧情人生的,她应该带着她的私生子,重投旧情人的怀抱。我放过她一条生路,她也应该放我一条生路。”

  何利文怎样也不相信他的太太是个好女人,更加不相信儿子是他的骨肉。虽然白莲已向她解释过一次又一次,可是,他还是那么固执,完全不肯相信白莲的话。

  白莲好人做到底,她向何利文解释说:“你知道不知道,你太太去英国是为什么?你一定以为她和那个男人私奔了。其实,你猜错了,她去英国,正是为了想避开她的男同学的痴缠。自从她去了英国,她和她的男同学,已完全断了讯息。你想一想,如果孩子是她的男同学的,她会轻易放过孩子的父亲吗?今天她不肯放过你,也是因为她要为孩子争取自己的父亲。”

  “莲,不管她是否贤妇,也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我爱的是你,我要和你结婚。”何利文死缠住白莲:“我们已经计划好要结婚,一切准备好了,就不要改变主意。”

  “我和你结婚,你的太太和儿子又怎样办?今天你抛弃妻子,说不定明天你也会抛弃我,我对你已失去信心,所以,我没有勇气和你结婚。”白莲说。

  “你怎可以拿自己和她相比?本来,我也很爱她,但是,她要红杏出墙,我也没有办法。你决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因此,我也绝对不会抛弃你。”

  “如果她真的红杏出墙,那么,你责怪她,是应该的。然而,你已明白完全是出于误会,我已经向你解释清楚,你仍然要一口咬定她不是好人,甚至连自己的骨肉也不要,这证明你喜新厌旧,存心抛弃妻子。”白莲一点也不糊涂,虽然,她也希望有一个像利文这样的丈夫,这样下半生也可以有一个依靠了。不过,她一向为人正直,不肯做违背良心的事,因此,她怎样也不肯和何利文结婚,她下决心要令他们夫妻复合。

  何利文不知道怎样劝服白莲,站在他的立场,他的确很为难。因为,妻子红杏出墙,在他看来,已成事实。可是,白莲又偏偏不肯相信。再说,何利文和前妻虽有夫妻之爱,但分开三年,感情已淡漠了。当然,他是比较爱白莲,不过,对于孩子是否他的,由于白莲一口咬定,他开始怀疑,孩子可能是自己的骨肉。正如白莲说的,妻子可以不要,自己的亲生骨肉,又怎可以放弃?

  白莲见他不说话,她自己可开口了,她说:“我认为你应该和妻子弄清楚一切,调查一下,妻子是否真的变心,孩子是你的呢还是情敌的?一切解决了,你才可以计划和另一个人结婚,如果是你妻子不好,你和她分开,我赞成。可是,如果她是冤枉的,我就不赞成了。”

  “那好吧!”何利文也没有办法,他只有听从白莲,因为,白莲的主意和行为,都是值得人尊敬的,“我和她联络一下,大家谈谈。不过,我和她已没有感情,我不想和她复合,至于孩子,如果孩子是我的,我会把他领回来抚养,你认为我的主意好不好?”

  “等你和她谈判过之后再决定吧!”白莲站了起来,把何利文送出门口,其实,她的心情也不好,因为,从此之后,她又要另外想办法找工作,本来以为可以从此过上安定的日子,现在希望又破灭了。

  何利文走后,白莲回到房里,一家人都知道她心情不好,因此,没有一个人敢惹她。就连白太太,她也静静地回到厨房去烧饭,不敢打扰白莲。

  第二天,何利文没有来,大概是和妻子谈判去了,不过,艾莉倒来了。她本来是约白莲去公司买东西的,因为,她知道白莲快要和何利文结婚,一定要添置许多衣物。可是,当她看见白莲愁眉苦脸的时候,她就感到奇怪了,她问:“咦!你的面色很坏,怎么了?”

  “昨晚一夜没有睡好,今天又不想吃饭,脸色当然不好,人也懒懒的没有精神。”白莲说。

  “快要做新娘子的人,都有点紧张。”艾莉笑着说:“轻松一点,来,我陪你办嫁妆去!”

  “如果有嫁妆可办,我也不会这样烦心了。”白莲叹了一口气,她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艾莉。

  艾莉一向为人自私,她站在白莲的立场,认为白莲太笨太傻。她啧了一声说:“我还以为发生了不幸的事情,原来何先生的太太来找你。其实,就算他有太太,你也不用害怕,第一,她曾经对不起丈夫。第二,何先生坚决要和她离开。第三,何先生爱的到底是你。如果你想做好人,只要不插手这件事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拒绝何先生的婚约,又为什么要逼何先生和他的太太复合呢?你又不认识他的太太,你是没有责任的。”

  “我当然没有责任,不过,凡是人就有同情心。而且,我是女人,她也是女人,况且,我和她的遭遇,也有相同的地方。她被丈夫误为红杏出墙,过去,天培何尝不是误会我和田亮偷情。再说,她有一个儿子,我也有一个女儿。她并非舍不得丈夫,只是为了儿子的命运和幸福着想,我为了一时之气,就和天培离婚,根本没有考虑到运好的幸福,幸而碰上了你,你厚待我的女儿,我才算稍为安心。所以我很敬佩何太太的为人。再说,叫我昧着良心去破坏别人的家庭,我实在做不到。”

  艾莉听了白莲的话,再想一想自己,她无地自容了,因为,她就是一个不顾人家幸福的人。不过,事到今天,她自己也不见得幸福,所以,她再也不好意思劝告白莲。

  不过,另一方面,她又关心白莲的今后生活,她问道:“你和何先生分手,你今后的生活又依靠谁人?你们一家数口,弟妹又要念书,全家人都要依靠你!”

  “抛头露面的生活,本来我已经厌倦了,我的意愿,是希望安分守己,找一份工作。可是,凭我的学问,要安分守己地做写字楼的工作,每月赚四、五百元,根本不能养活我们一家人。因此,我只好重走以前的旧路,继续做歌女,以卖唱为生。”

  “做歌女也没有什么不好。只要自己洁身自爱,不论做什么都没有关系。”艾莉安慰白莲说:“不要想这些不愉快的事了,来,我们去喝下午茶。你不买东西,我买,你陪我逛公司,买件新衣服给运好。”

  提起运好,白莲不再拒绝,她连忙换衣服和艾莉一起出去。此后数天,何利文并没有来过白家。虽然,白莲很关心他的事情,但是又不方便找他。而另一方面,白莲也正在忙着,因为为了今后的生活,她又要继续到夜总会找工作,虽然她年轻貌美,不愁找不到工作,可是在月薪方面,要完全满意却不容易。

  田亮自从娶了那个富豪小姐,在岳父的资助之下,果然开了一间规模很大的唱片公司。他自己灌唱片,卖唱片,生意做得不错。田亮知道白莲的婚事发生变化,他已邀请白莲为他的公司灌唱片,田亮是有心照顾白莲。但是单是灌唱片,也不够白莲一家人的开销。

  白莉就快中学毕业了,白莲不能令她放弃学业。起码她也该供给她念完中学。白太太的意思,是有意要白莉自立,不能只由白莲一个人负担整个家庭的担子,可是,白莲态度很坚决,认为学业不可半途而废,况且,她登台卖艺,已不是第一次了。

  大约在一个星期之后,何太大突然来找她。

  白莲看见何太太,十分开心。因为,她一直在等待着何利文夫妇的消息。今天何太太到来,她就可向她问个清楚明白了。因此,白莲一看见何太太就问:“何太太,你有没有和何先生谈判,事情进展怎样?”

  “我们几乎每一天都谈判,也不单只我们两个人,何先生的父母,我的父母,甚至我的外婆,她也从英国来了,我们的事,麻烦了许多人。”何太太说。

  “到底有什么新进展,何先生肯原谅你吗?”白莲急于要知道结果。

  白莲对人是真诚的,因此,她特别关心何太太,她一看见何大太,连一句客气话也不说,首先问何利文肯不肯原谅她,两个人有没有复合的可能性。

  何太太说:“利文一向对我有成见,而且,他的脾气也很倔。虽然我们天天讨论,天天开会,我的父母,我的外婆,说得口都干了,他还是不肯相信。后来,利文又偷偷请了私家侦探,侦查我的男同学必成的近况。这件事,我们当然不知道,他是瞒住我们的,幸而,这个私家侦探,帮了我一个大忙,他解救了我。”

  “私家侦探帮了你的忙?他怎样帮助你的?”白莲问。

  “这三年来,我和必成已经完全隔离了。他的近况,连我也不大清楚。可是,那位私家侦探,却把他的消息查出来了。必成在我去英国半年后,他就和一个女孩子结了婚,他们已有了一个一岁半的女儿。看样子,他又快要做爸爸了,私家侦探还查到这几年来,他并没有到过外国,也没有离开过香港。这么一来,利文的疑团就消释了,因为,我去英国,并非与必成同行,这些年来,我们当然没有通消息,否则,他不会另外结婚。”

  “何太太,事情已经解决了,我真为你高兴,”白莲热情地说:“我恭喜你和何先生复合。”

  “还没有复合呢!你以为利文那样容易相信别人?”何太太笑了起来,“他听了私家侦探的报告,还偷偷约了必成见面,要必成把我和他过去的关系说清楚。必成保证我是个安分守己的女人,过去,我虽然和他有过爱情,但是,自从我结婚后,我已拒绝他的追求,那些日子,只是他单方面的痴恋罢了!利文又问及孩子,必成发誓,说我和他的关系很纯洁,绝对没有做过坏事。总之,利文经过很详细的调查,他才肯相信我!”

  “只要他相信你就好了,别的小节都不必计较。何先生并非存心喜新厌旧,不过,他做事一向小心谨慎罢了!今天,你们能复合,我也很高兴。”

  “我们能够复合,一方面,我的确很快乐,但是另一方面,我也很难过。因为,你和何先生本来已经筹备结婚,其实,你才是未来的何太太,可是为了我,把你的婚姻给我破坏了,因此,我很矛盾,不知道应该怎样做。”何太太说:“正如你所说,我已经把幸福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要你为我作牺牲,我于心何忍?”

  “何太太,你不要孩子气了!其实,我和你的情况不同。如果你要为我而牺牲丈夫和儿子,那你当然会痛苦,可是,我和何先生,根本没有关连,就当作是大家闹翻好了。其实,恋爱难免会受到波折的,未必每次都可以成功,我就把这一次失望,归咎于自己好了。”

  “白小姐,你虽然仁慈为怀,有心成全我,可是我总不能忘恩负义,我会一辈子感激你的,至于利文,他也十分抱歉。因为,对你来说,他似乎是个负情薄幸的人,他太对不起你了。我和他商量了一晚,也不知道应该怎样感激你才好。你不单只把丈夫让给我,而且,如果没有你在利文面前为我解释,我和利文,是永远不可能复合的。因为我这一次由英国回来,利文根本不肯和我说上一句话。”

  “只要你们夫妻恩爱,就算报答了我。”

  “为了感谢你的帮忙,为了聊表我们一点心意,我和利文,想送一件礼物给你。如果你真的希望我们复合。那么,请你收下吧!”何太太把一个信封拿出来。

  白莲把信封拆开一看,里面是一张支票,白莲再细心一看,竟然是一张十万元的支票。白莲毫不考虑,把支票交还给何太太:“何太太,我帮助你,是出于我的一番心意,我并非想向你们要钱。”

  “这点小礼物,我们是诚心送给你的。如果你不要,那么,我也不要和利文复合,我立刻回英国去。”

  白莲以为何太太在说笑,她仍然把支票往何太太手里塞,她说:“你回英国去好了,支票我坚决不要。”

  “你这样做,是迫我和利文分开!早知今日,你当初又何必要帮助我们复合?”何太太眼睛一红,竟然哭了起来:“你伟大,肯帮助人,难道我就应该做小人?难道我就应该破坏人家的幸福?本来你嫁给利文,你也很幸福呀!如果你肯收下这笔钱,那么,我和利文复合,还可以稍微安心些,然而,你不肯把钱收下,我就会一辈子不安,觉得辜负了你,对不起你!”

  何太太这么一哭,把白莲弄得心乱如麻。因为,她想不到何太太这样认真。这样一来,她答应收下十万元,固然不应该。可是,不收下嘛,又怕何太太真的把利文让出来,所以,她犹豫不决了。

  “我和利文送十万元给你,并非侮辱你,我们只不过是关心你。因为,利文不希望你再抛头露面,出外卖唱。我们送十万元给你,希望你买两层楼收租。虽然租金也不会很多,可是相信勉强可以维持你和你家人的生活。我们本来是一番好意,但是你不肯接受,我也没有办法,我只有把利文让回给你,而我自己,带着孩子回到英国去过以前的那种生活。”

  “那又何必呢!”白莲连忙说:“我并非不想接受你们的好意,不过,我自己有手有脚又不是老太婆,何必要依靠你们?而且我让你们夫妻复合,是一番好意。如果我接受你们的钱,那么,意义就不同了!”

  “我很难说服你,也很难勉强你,既然你不肯把钱收下,那么,好吧!我真的办手续回英国去了。”何太太说着,站了起来,她说走就走,竟不回顾。

  白莲这一回可慌张了,她连忙追上去叫着:“何太大,你不要走,既然你坚决要我收下十万元,那么,我就把钱收下好了,你可千万不能再走!”

  何太太立即开心起来,她说:“你既然答应收下,我就高兴了,白小姐,多谢你的帮忙!”

  “我也多谢你们的帮忙,今天,只有你一个人来,何先生没有陪伴你吗?”白莲并非仍然对何利文有所眷恋,不过,也想见他最后一面,说句祝贺的话。

  “他和我一起来的。但是,他到门口,就不敢进来,他说很对不起你,没有颜面见你,因此,他在门口等着,没有胆量进来。”

  “他根本没有对不起我呀!他又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今天,我是真心让你们复合,并不是他抛弃我,他为什么没有颜面见我。”白莲说了,走过去把大门打开,果然看见何利文站在门边,他的手上,还抱着一个又白又胖的小孩子。他看见白莲,觉得很尴尬,白莲却大大方方,她一手把孩子抱了过去,热情地亲着他,然后又给他几块巧克力糖。她一面请利文进来,另一方面,她对何太太说:“这孩子可爱极了,他和何先生长得一模一样。”

  何太太很开心,她说:“你既然喜欢,那么,我就把小宝给你做干儿子,你肯不肯要?”

  “为什么不肯要,我巴不得有一个这样可爱的儿子,而且,我还有意思亲上加亲呢!因为,我也有一个一岁多的女儿,她正好和小宝配成一对。”

  几个大人哈哈大笑,十分开心,白太太闻声也走了出来,她也喜欢小孩子,看见小宝抢着要抱,白莲对何利文和何太太说:“今天我一定要两位在我家里吃一顿便饭,如果两位不答应就太不赏面。”

  何太太十分爽快,她想也不想,便点着头说:“好极了,我们就在你家里吃饭。要不要我帮手?我在英国已经学会煮菜,牛扒,猪扒什么都会。”

  “今天我们吃广东莱,妈妈煮的菜很不错,你们尝尝吧!”白莲十分开心。

  白莲依照何利文夫妇的主意,带着白太太去买了两层洋房。近年来,香港建筑业比较蓬勃,不过,大部分买楼的人,都是分期付款,能够一次付款的人,实在少之又少。又何况白莲,一下子连买两层,因此,建筑公司特别优待,给了她一个八五折,两层一十四万元的房屋,以十一万元卖给白莲,白莲本来还欠一万元,后来她把手饰卖了,把款项筹足十一万,把房屋买下。

  房屋很快就租出了,每层租金七百元,两层合计一千四百元,有了一千四百元,本来一家几口,可以过得不错,因为他们住的房子是白莲父亲买下的,所以不用付租金,因而又少了一项支出。

  不过,白莲却不想整天坐在家中享清福,她认为年纪仍然很轻,有劳动能力,就应该要找点工作做。何太太知道她这份心意,很快就为她在一个亲戚的商行里,找到一份工作,虽然只不过是个一般性的文员,但是,由于何太太的面子,因此,商行的老板,答应每月给白莲六百元薪资。白莲只求有工作做,薪资方面,她已十分满意。

  用不着做歌女,又用不着再结婚,白莲认为这是她的好运道。现在,她的工作轻松得多了,坐在写字楼里,也用不着再抛头露面,实在最好不过。

  白莲的生活,总算过得很安定,每天依时上班,依时下班,生活有规律,人也长胖了,艾莉见她过上这样美满的日子,对她十分羡慕,而且,也敬佩她的为人。因为,如果换了别人,一定不会放过何利文。再说,当时白莲是无条件放弃何利文的,她完全没有半点要求。

  这天,艾莉接白莲下班,她们一起吃下午茶的时候,艾莉对白莲说:“白莲,我真羡慕你,我也想学你一样,自力更生,找一份工作,虽然我不在乎钱,但是,精神也可以有一点寄托,总比现在要好得多。”

  “艾莉,你和我的情形不同,我孤单一个人,如果不找点工作,是会很寂寞的。你就不同了,你有丈夫,有女儿,而且,又有一个大家庭,你应该不会感到无聊。”

  “我的处境,其实你应该很清楚。我虽然有丈夫,但是,天培是个商人,他最大的兴趣是赚钱,他早上出外,深夜回来,在家的时间很少,也很少有机会陪伴我。至于女儿,当然,我可以把时间消磨在她的身上。不过,她保姆照顾,而且,小孩子除了吃饭就睡觉,如果只属小家庭那还好,我可以为建设自己的小家庭而多花点心思和时间。坏就坏在丈夫有一个大家庭。每天,我在家中,要面对张宝珠,她见了我,总爱说些刺激我的话,令我十分难堪,我本来想反驳她几句,可是,她是家中最受宠的人物,她命好,一人门就养了一个儿子,而我呢,直到现在仍无所出,因此,我自己知道是斗不过她的,这些日于,我已受够了气。”

  “你暂时没有孩子,出外做事,本来是合理的。不过你也未必一定要在外面做事,天培自己有工厂,你可以在他的工厂里做一份工作,这样,就用不着赚外人的钱。不过,高家的人,脾气很古怪,你还是回去先和天培商量,他同意了你就可以自由外出。”

  “其实,我以前也曾提议过外出做事,天培又怕奶奶不喜欢。不过,这一次,我一定要极力争取,正如你所说,我可以在天培的工厂里做事。”

  “你不要硬来,夫妻之间,应该要有事商量,不然的话,又会产生误会。”白莲劝她说:“首先要说服天培,不过,你一定要有耐性,不能着急。”

  艾莉听从了白莲的话,当天晚上,天培比平时提早回家,她见天培心情不错,就抓住这个时机,对天培说:“天培,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我们是夫妻,你需要什么就开口告诉我好了!”天培说:“又何必要这么客气?”

  艾莉见天培今晚心情好,人又清闲,她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更何况,天培答应只要她开口,一切事情都可以答应,所以,她连忙抓住机会说:“天培,我想出外找点事情做,希望你能够答应。”

  “出外找事做?为什么要出外做事?你是不是零用钱不够?你出外做事,一个月又能赚到多少钱?如果你要钱用,我可以给你,又何必要出外做事受辛苦?”

  “我出外做事,也只不过是想寄托一下精神罢了!并非需钱用。我也知道,我不能赚多少钱,不过,这总比一天到晚呆在家里好。你每天上班后,我就没有事做了,整天留在家中,实在很无聊。因此,我希望找一份写字楼的工作,上下班制,一下了班就可以回家。”

  “你要找工作做,本来我也不会反对,因为,现在有不少女性,都出外做事,只要职业高尚,那么,基本上我是同意的。不过,妈妈的个性你也明白,她认为我们是名门望族,家里又有钱,所以,她不喜欢女人出外做事,认为那是抛头露面,所以,我恐怕妈妈会不赞成。”

  “我出外求人找事做,奶奶当然不会赞成,这一点,我自己也明白,可是,如果我不向外求事,只在你的工厂担任一份职务,她不会不同意吧?我在你工厂工作,不会抛头露面,不会背着丈夫做坏事,更加不必求外人。”

  “你到我的工厂做事?这样也好,反正我们也要用人,你替我处理一下文件和合同,这总比依靠外人好一些。不过,我仍然要征求妈妈的同意,因为家里除了妈妈,没有一个女人出外做过事,我不敢擅作主张。”

  “只要你同意,我相信一定可以说服奶奶的。”

  天培答应了对高夫人说,艾莉心急,催着她去见高夫人。天培只好到高夫人的房间去,高夫人正躺在床上看电视。她看见天培进来,知道一定有事找她,她拍了拍床口说:“坐在这儿舒服点!”

  天培坐下来便说:“妈妈,我有一件事想征求你的同意。艾莉想到我的工厂做事,我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所以,我先来征求妈妈的同意。”

  “二嫂为什么要出外做事?丈夫不会赚钱供养她吗?而且,我们家有家规,做高家媳妇,要安分守己,做一个贤妻良母,她的责任,是为高家生儿育女,并非出外赚钱,她这样不甘寂寞,又怎可以成为一个贤慧的主妇?”高夫人立刻表示反对。

  “妈妈说得对,不过,她直到现在仍然没有孩子,她在家中也无聊,因此,她想到工厂见识一下。”

  “她直到现在仍然没有孩子,那就是她的不对,她应该为你生儿育女呀!比如大嫂,她养下一个儿子,现在又快要生第二个了。以前的白莲,虽然不好,可是,她也为我们高家养下一个女儿,只有二嫂,她直到现在,仍然没有生养。她应该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怎么连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也不理,竟然要出外做事?”高夫人一万个不同意:“况且,工厂又不是没有钱请人,为什么要二嫂出外工作,况且,要老板娘出外做事,也不大好看,丈夫身为厂长,她就应该在家中享福,为什么还要出外做事,人家会怎样看,不会说闲话?”

  高夫人这么一说,天培又认为有理,他再也不敢为艾莉请求。高夫人见儿子不说话,她也了解儿子的意思。她说:“其实,她不应该感到无聊,因为,她有家庭,有丈夫,又有女儿。她无聊,可以多花点时间关心运好,除非她根本不爱家庭,不爱丈夫,讨厌运好,她才出外工作。”

  “妈说的话对,艾莉是应该留在家中,过安定的日子,我回去告诉她,叫她不要再多想。”天培只有顺着高夫人的话说,他一向是个孝顺的儿子,母亲的话,他向来不敢不依从,而高夫人,对艾莉已不大有好感,她的要求多半是不会答应的。

  艾莉一直在房间等候好消息,既然天培本人已答应,那么,相信大致上不会有问题,而且,在天培的工厂工作,又用不着抛头露面,高夫人料想不会反对。

  艾莉等着天培回房,天培回来时,她看见天培脸部毫无表情,她内心已经明白,因为,如果有好消息,那么,天培一定会很兴奋。艾莉走过去问:“天培,奶奶怎样说,她答应了没有?”

  天培摇着头说:“妈妈不同意,她说家有家规,高家的媳妇是不准出外工作的。她希望你早点养孩子,有了孩子,就不会再寂寞了。”

  艾莉满肚子气,她坐下来,老大不高兴地说:“养孩子,养孩子,这些事情,以为我自己可以选择的吗?谁不想养孩子,可是,我就是没有呀!连出外做事也没有自由,简直像是一个囚犯一样,我真耐不住了!”

  “妈妈认为一个家庭妇女,应该留在家中,关心家庭,关心丈夫,关心儿女,不应该再出外辛劳。妈妈的意思,本来是一番好意。其实,我早就说过了,高家向来没有女人出外做事的例子。”

  “没有出外做事的例子,妈妈算不算女人?她是不是高家的家庭主妇,她为什么可以出外做事,而偏偏我就不可以?她简直是欺负人,我……”

  就在这时候,高夫人竟然出现在门口,由于刚才天培进房,没有关上房间,因此,高夫人走进来,他们夫妇俩都不知道。高夫人走前两步,她说:“二嫂,我是一番好意,你怎么委曲了?我是关心你,你反过来说我欺负你,我到底怎样欺负你呢?”

  天培和艾莉吓了一大跳,艾莉更加慌张,因为,刚才她正在骂高夫人,想不到,她就进来了。天培为妻子担心,他问:“妈,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进来,”高夫人说道:“刚才你去房间见我,向我表示二嫂想出外做事,我不同意,知道二嫂一定会不高兴,想来劝解她几句,谁知道我还未入房门,就听见二嫂在骂我了,早知这样,我也不会来了!”

  “奶奶,我……”艾莉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

  “你说我欺负你,其实,是你欺负我。因为,你完全不体谅我的苦衷,就对我加以责备。我和你,虽然同是高家的女人,可是,我为什么可以出外做事,你不可以?那是因为我死了丈夫,一切要我操持,你就不同了,你有丈夫,又何必要你操心?你以为我很喜欢天天出外工作,你以为我不感疲倦吗?以前,你老爷在世的时候,我是一天到晚在家里带孩子,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出外做事。女人的职责,本来就是为丈夫理家,生儿育女,这就是所谓男主外,女主内,你读过书,为什么连这一点道理也不明白,反过来还骂我?”

  高夫人说话时,平平静静,并不像是责骂艾莉,而且表面上听起来,是十分有道理,天培更加认为母亲对极了,他还为妻子刚才的不礼貌而感到惭愧呢。

  “妈,刚才是她不好,她不应该乱说话,你千万不要怪她,妈你就宽宏大量,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艾莉听见丈夫这样说,更不能不向高夫人道歉。今天,高夫人却很大量,她说:“我不会那么小气,一点小事情就会见怪。不过,我希望你明白,我不想让你出外工作,是为了你好,不是想欺负你。”

  高夫人说完就出去了,天培见母亲走后,他就埋怨妻子说:“艾莉,你说话也不顾前顾后,你说妈妈不好,给她听见了,她会很不开心,我们一向对母亲尊敬惯了,没有一个人敢说她半句坏话,你……”

  “好,好,你不用说了,总之,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一切的罪过都在我的身上,我是坏人,你们全都是好人,这样,你满意了吗?”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2楼 发表于: 2007-06-12
第8章


    大家庭内,家事永远那么多,烦恼之事也特别多,因为艾莉骂过高夫人,而且,又被高夫人亲耳听见,她对艾莉的恶感又加深一层,那自然是不用说的了,从此艾莉在高家,更不受欢迎,张宝珠更加看不起她了。

  另一个高家之人,也有烦恼,那就是安娜,因为,她自从和佐治做了一对偷偷摸摸的情人之后,这半个月来,她总是觉得身体不大对劲。过去,她的身体很好,冷热天都没有病,可是近来,她老是觉得疲倦,最初,她还觉得睡眠不足,于是,她曾经一睡两天,连饭也不吃,结果呢,睡饱了依然疲倦,并且不时呕吐,胃口也不大好,看见饭菜就皱眉头。

  安娜以为自己有病,但是又不像有病,因为,有时候她又是十分有精神的,所以,她也不想去找医生,不过由于胃口不大好,她的体重已减轻了。

  史佐治天天对安娜延迟结婚日期,一直拖到现在,又快两个多月了。安娜当然不能不心急,因为,万一有什么意外,可就麻烦了,而且,近来情形不对劲,安娜虽然天真,但是,她也听人家说过怀孕的情形,这种情形和她近来发生的现象几乎是一模一样,因此,安娜又怀疑自己有了孩子。

  这天,她看见史佐治的时候,立刻迫史佐治陪她去看医生。史佐治听了她的话,有点不愿意。他说:“近来天气不好,很容易会令人感到疲倦,别说是你,就算是我,也有这种感觉,你并非患病,又何必要看医生?”

  “你是个男人,你懂得些什么?”安娜瞟了他一眼:“万一我有了孩子,你就要立刻和我结婚,不然的话,叫我有什么颜面去见家人?不过,就算我并非有了孩子,去见一见医生,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有很多人,身体健康,但是也会作全身检查,你口口声声说爱我,我要你陪我去看医生你都不肯,你也真是……”

  史佐治无可奈何,只有陪安娜去看医生。其实,佐治并非全无见识,他早就知道,安娜是有了孩子。就因为这个缘故,他希望把安娜拖住,极力制止她去见医生。如果安娜见了医生,证明有了孩子,她一定会迫佐治立刻和她结婚。如果佐治准备结婚,他早就会向高家提亲,又何必推三推四,一直要等到今日呢?

  不过,安娜迫上门来,他想逃避也逃不开,只有硬着头皮,陪安娜去见医生。现在科学发达,只要稍作一个实验,五分钟之内,就可以知道妇人是否怀孕。安娜的心情十分复杂,一方面,她希望自己真的怀孕,因为快要做妈妈了,那是令人兴奋的消息,而另一方面,她又有点忧虑,万一佐治不肯和她结婚,她岂不是要做一个未婚的妈妈?而且,高夫人也不会放过她。

  检验得到结果,证明安娜的确有了孩子。佐治听了,立刻变了脸色,而安娜,心情更加紧张。离开医生医务所,她立刻对佐治说:“现在我已有了你的骨肉了,你要尽快和我结婚,一个星期之内,你就要去见我的妈妈,孩子是不能等的,你一定要照顾我。”

  “我当然会照顾你,等我打一个长途电话,告诉爸爸,我很快会给你一个满意的消息。”

  “你一天到晚提你爸爸,我是和你结婚,又不是和你的爸爸。而且,要是你的爸爸不同意我们的婚事,那怎么办?你可以不理我,但是孩子你非理不可。”安娜说:“我这一次再也不管你的爸爸答应不答应,我们已经有了孩子,就非要结婚不可。如果你的爸爸不答应,那么,你脱离家庭好了,我们有手有脚,是饿不死的!”

  “你放心吧!我的父母,只有我一个儿子,他们不会令我为难,我一定可以说服两位老人家。”佐治千百个保证:“你有了孩子,千万要保重身体,回家吃了药,好好休息,知道吗?”

  安娜本来仍然不想放过他,可是,她也实在太疲倦了,很想回家睡一觉。因此,她只好放过史佐治,不过,临走时,她还是千般叮咛,叫佐治立刻打电话回来。

  回到家里,安娜吃了药,睡了一觉,醒来时,她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天花板想心事。她想:史佐治向来不大愿意和我结婚,如果他真心想娶我,他早就和我结婚了,也不会等到今天。现在我有了孩子,要是他爱我,他应该感到很兴奋,可是,他的反应很冷淡呀!一点热情也没有,真担心他会赖账。以前,她还可以不打紧,但是,现在就不同了,我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孩子呀?我怎可以让孩子没有父亲呢?我的两个姐姐,都有了好归宿,我的条件比她们好,照道理,我的命运应该比她们更好才对……

  安娜越想越多,她脑子乱了,仍然想不到一个好方法。她从床上爬起来,到处去找天德,因为,她认识史佐治,是天德介绍的,现在发生了这件事,她除了向天德倾诉,就投诉无门了。幸而天德在家,他看见安娜就问:“咦!今天没有和佐治拍拖,这么早就回来了?”

  “六哥,我们到花园去,我有话对你说。”安娜牵着天德便往外走,天德感到莫名其妙。他一面走,一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这样紧张?”

  走到花园,安娜吐了一口气,她说:“六哥,这一次,我被你害死了,你一定得为我解决问题。”

  “我害了你,这话是怎样说的?”天德瞪了瞪眼:“我对你总算不坏了,如果你仍然觉得我不好,我也无话可说。”

  “史佐治是你的朋友,他是好是坏,你自己应该知道。如果他不好,你不应该介绍给我,因为我信任你,以为他是一个好人,所以,我完全信任了他,可是,可是……”安娜说着,便哭了起来:“我现在有了身孕了,但是,史佐治仍然不肯和我结婚,我怎么办?”

  “什么?你竟然和史佐治有了孩子,你为什么会这样?你也真是……”关于史佐治的为人,天德是清楚的,当时他把佐治介绍给安娜,无非是一时贪心,吃了史佐治的东西,拿了史佐治的钱。他怎样也想不到,安娜竟然和史佐治搞出这种事情来,他不由得埋怨安娜。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年轻不懂事,史佐治这个人,很有手段,我当然容易被他骗到,如果他不好,你为什么要介绍给我,而且,事后你也没有提醒我,叫我不要和他接近。”安娜擦着眼泪说:“我怎么办?如果妈咪知道我未嫁先怀孕,她一定会打死我,就连你,也会惹到一身麻烦。”

  其实,天德并不关心安娜,她是否吃了亏,佐治是否负责任,他一概不理。不过,如果高夫人追究起来,一查之下,知道佐治是由他介绍给安娜的,那么,高夫人一定不会放过他,因此,关于这件事,他就不能不理会了。

  天德锁起了眉头说:“就算我不提醒你,你自己也应该用头脑去想,混血儿虽然英俊聪明,但是,品格好的到底有多少?至于史佐治,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我介绍你们认识,也只不过是让你们跳跳舞罢了,并没有要你和他恋爱,如果他是个好人,他也不会花天酒地,而且,他除了你,还有许许多多女朋友,和他要好的女朋友不知道有多少个,如果他要向每个人负责,那么,他每年起码要结十二次婚,所以……”

  “什么?他原来是个风流贼?”安娜惊慌得放声大哭,“他有许多女朋友,你事先为什么不对我说一声,你简直是害死我了,现在我有了身孕,你快替我想办法。”

  “我有什么办法?我又不是史佐治,如果我是他,或许我会和你结婚,解决了这件事。但是,一个喜欢逢场作戏的人,是不会轻易接受婚姻束缚的,我看你还是另外想办法吧!为了不让妈妈知道,你最好赶快把孩子打掉,这样,我们双方面都好。”

  天德叫安娜把孩子打掉,本来,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因为,这么一来,天德就可以不用被牵连进去了,而安娜也不用麻烦他。可是,安娜对孩子早就寄予希望,她当然是不肯这样做了。因此她的哭声更大,她叫着说:“什么,你竟然叫我堕胎?我不会这样做,我怎么可以这样做?我要你帮忙,是要你想办法叫佐治和我结婚,并不是要你想办法伤害我。”

  “我哪里是想伤害你?我只不过为了你好,替你解决问题罢了。你要知道,佐治是不会答应和你结婚的。结果,你仍然是一个被遗弃的人。你被遗弃了,我不说,你不说,佐治也不说,那么,就没有人知道。可是,孩子就麻烦了。肚皮一天比一天大,你要保守秘密,也保守不来,况且,孩子是个人,不是一件礼物,你还是要让人家知道的。所以,我劝你还是自我牺牲一次。

  “不,孩子我一定要,佐治和我,已经有了孩子,他就是不愿意,也得和我结婚。如果他一定要赖,那么,我只有让妈咪知道,到时她一定会出面处理这件事。不过到目前为止,我还不想把事情弄僵。六哥,你替我找佐治说清楚这件事,希望他放聪明些,立刻和我举行婚礼,那就一切都解决了!”

  天德最怕提起高夫人,而且,他也了解安娜的性格,她是说到就做到的,为免高夫人查究这件事,他只有勉为其难,去找佐治,力求解决这件事情。

  这些日子,安娜可真难过,尤其听了天德的话,她直到今天,才知道佐治是个坏人,其实,以前她的同学、安琪,都早已劝告过她,并且说明佐治是个随便滥交的人,可惜安娜被佐治的花言巧语所骗,她不单只不肯听劝告,而且,她还怪人家好管闲事。

  早点听人家的劝告,也不至于有今天,再想一想高夫人知道这件事的后果,她就更加恐惧。

  天德第一次找佐治找不到,第二次去找佐治,总算把他找到了,本来天德很久没有找佐治联络,天德突然到来,佐治不免感到有点儿意外:“天德,找我有什么事?”

  “还不是为了你和我的妹妹,史老兄,你也太对不起我了,你玩女人不要紧,为什么竟连我的妹妹也玩上了?”

  “当初你把安娜介绍给我的时候,你说过大家可以一齐玩,你又没有吩咐我不要碰她。其实,你妹妹又不是没有见过世面,大家出来寻开心她为什么要这样认真?”

  “我的妹妹是个淑女,她不惯和人玩,而且,她又是我妈妈的掌上明珠。你和安娜的事,她老人家一定会出面干涉的,到时候,恐怕大家都不好过。因为,我的妈妈,不会像我的妹妹那样容易对付,为了息事宁人,我看你还是和我妹妹结婚比较好些。”

  “天德,别人也许不了解我,但是,你是应该了解我的。我不会随便和别人结婚,哪怕她比天仙还美丽,我喜欢玩,喜欢自由,喜欢每天换一个女朋友,要我为你的妹妹成家立室,我实在办不到。”

  “嗯!佐治,你是要我下不了台?安娜吩咐我来找你,你把责任一推,叫我怎样回去回复她?”天德的声音变了,他非常不高兴,因为,他既然来了,就希望把这件事情解决好,“我的妹妹有了孩子,你总不能不管,就算你不爱她,但是,你也应该看在我的分上!”

  “当然,我仍然会把你当作朋友看待。所以,天德,我劝你不要插手管这件事,还是由我和安娜直接解决好了,她自然会来找我,说不定你的母亲也会来,到时,我也会应付她,你暂时最好不要理,避开一下更好。”

  “避到哪里去?我妈妈会把我找回来的。”

  “我送一千块钱给你,随便你去哪儿,总之,这件事你不要插手好了。”佐治十分慷慨,把两张五百元拿出来,交到天德的手上。

  自古道财可通神,更何况天德一向认钱不认人。他问:“要是我妈妈追根究底起来,我怎么办好呢?虽然你给我一千元,可是,妈妈会要我的命,我实在十分担心呢!”

  “你不用担心,我自然有办法对付她们:我不会受牵连,你自然也不会受牵连。总之:你只要依照我的计划行事,自然就会无事。”佐治很有把握地说。

  天德有了钱,佐治又保证不会牵连他,他当然非常高兴。他再也不想管妹妹的事,至于安娜将来的遭遇怎样,他也不会理会,正所谓一切少理,只要自己安全。

  天德一向自私自利,欠缺亲情,他认为最亲的就是金钱。有了钱,他可以为所欲为,他恨高夫人每日给他的零用钱太少,令他十分不满意,依照他的想法,他认为如果全部家财都归他所有,那才最妙。

  当天,他拿了一千元,也没有回家。一方面,他怕安娜追问,难以回答。另一方面,他手上有了钱,就非要想办法把它花出去不可,因此,他又约了一班狐朋狗友,去寻欢作乐去了,根本把安娜忘得一干二净。

  可怜安娜一直等候着他,时间过得快,一分钟,一分钟的过去,天德还是不回来。

  一直到晚上,天德连一个电话也没有。安娜忍不住打电话找佐治,当然,佐治也出去了。

  安娜叹了一口气,自从她发现自己有了孩子,这些日子以来,她突然之间,好像长大成人了。她后悔,不该不听安妮和安琪的劝告。其实,安娜和安琪,都劝过她不要和佐治来往,她一直以为她们有偏见,不肯听她们的话,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后悔莫及。

  对于天德,本来她也没有信心,她一向知道,天德为人自私,而且,又没有责任感。不过,她以为拿高夫人来压他,他或许会有点顾忌,谁知道他一去杳如黄鹤,安娜等到半夜,她终于入睡了。

  第二天,天德并没有回来,安娜自己跑去找佐治。可是,佐治已蓄意避开她,所以,她根本找不到佐治。过去由于安娜漂亮,佐治对她,还算有点留恋,但是,一旦发生了事情,他怕负责任,因此避之则吉。只要佐治不回家,安娜就无法把他找到。因为,佐治又没有工作,想到写字楼找他,也无处可找。

  安娜开始访惶了,肚里的孩子怎么办?而且,肚皮一天一天大了,总有一天,高夫人会发现的。

  一直等到第三天,天德才回到家里。安娜一看见他,便抓住他问:“六哥,前天我叫你去我佐治,为什么没有回音?事情成功或失败,你都应该通知我,你不单只不通知我,而且,一连两天都没有回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娜,你知道不知道,你给了我一个苦差使,你要我去找佐治,如果佐治肯承认,这样,我还算有点面子回来,可是,佐治根本不肯承认和你发生关系,我有什么好说?”天德作出一副无赖相:“嗯!安娜,你坦坦白白对我说,你肚里的孩子,到底是哪一个的?”

  “你……你说什么?”安娜几乎被他气死,她想不到,连自己的哥哥,也这样不了解自己,更何况别人呢?安娜痛心地说:“你怎可以说这样的话!史佐治是你介绍给我认识的,在我未认识佐治之前,我根本连比较要好的男朋友都没有,孩子不是佐治的,那到底是谁的?”

  “安娜,我又不是你,我怎知道孩子是谁的呢?不过,佐治发誓,和你只是朋友,这些事情,又没有见证,他不肯承认,我也没有办法呀!”

  “真想不到佐治这样无赖,他真是一个最卑鄙的人。”安娜恨恨地说:“你陪我一起去找他,等我当场指证给你看,去呀!我们一起去!”

  安娜要拉天德去找佐治,天德当然不能答应。因为他已收了佐治一千元,又怎可以再去找他的麻烦?他虽然不惯讲道义,不过,他也知道,佐治不会便宜他。

  因此,天德摇头说:“我不能陪你去找佐治,因为,昨天我已被他骂了一顿,很不好意思。就算你有百分之一百的理由,但是,他不肯承认,我也没有办法。如果他存心不要你,就算你去指证他,他也不会承认。所以,为了你,为了孩子,为了一切,我看你还是把孩子打掉比较好,否则被妈妈知道了,她发起狠来,真的会把你驱逐出家门,那时候,反而不好办。”

  “把孩子打掉,那就是为了孩子好?”安娜十分伤心,“我不能这样残忍,就算我错了,但是,孩子并没有错呀!我为什么要杀死他?不过,我不相信,佐治真的这样没有人性!三天前我和他分手时,他还答应过,立刻打电话给他的父母,要求他们准许我们结婚,就算佐治真的不爱我吧,但是,他是爱孩子的,再说,佐治一直对我不错,我也不相信,他会抛弃我!”

  “既然你对他有信心,那么就最好不过了,我也感到十分欣慰,你去找他吧!他三天前答应打长途电话给他父母,现在,总会知道结果了,你去找他吧!”天德立刻避身退开,“在这件事未明朗化之前,我想,我是不应该参加的,因为,这是你和佐治两个人的事。”

  “六哥,你这样说,是不是不肯帮助我,是不是?”

  “我当然愿意帮助你,可是,你要我怎样帮助你呢?我只不过是你的哥哥,无财又无势,你的哥哥并非大人物,又不是社会名流,佐治又怎会怕我?”

  安娜想一想,也有道理,除非高夫人亲自出面,否则,佐治是不会害怕的。可是,她又没有勇气告诉高夫人。安娜叹了一口气,她只有继续逼佐治跟她结婚,希望佐治仍然有点良心,肯负起责任。

  找佐治,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连找了几天,佐治连人影也不见。而佐治家中的佣人,又推说不知道佐治去了哪里。安娜也不是笨人,她又怎会不知道,佐治是有意回避她呢?时到今天,她才发觉了,原来佐治真是存心抛弃她,安娜痛心极了。她曾经在佐治的门口,守了一夜,但是,她仍然等不到佐治,因为佐治没有回来。

  为了自己的前途,为了能在家庭中立足,安娜也曾想过把孩子打掉,这样,就什么都解决了,她不必为孩子找父亲,同时,高夫人也不会发现。

  但是,她始终没有这分勇气,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肚里的孩子,竟然有了感情,她希望把孩子养下来,希望做妈妈,她不忍心把他杀掉。

  她也曾想过,离家出走,在外面把孩子养下,然后自己找事做,与孩子相依为命,可是,孩子未出世之前的生活怎样过呢?再说,就算孩子养下来了吧!她也未必能找到一份工作,能养活两个人,因为,她中学还未毕业,一个未毕业的学生,又能赚到多少钱?

  这又不是,那又不是,她只有常常躲在房中哭泣。由于担忧,心清不好,而且,她又吃不下东西,因此一天天消瘦下去,就算不关心她的人,也觉得她变了。

  高夫人是关心女儿的,有一天,她刚巧没有出外。一家人在喝下午茶的时候,她偶然看了安娜一眼,不禁大吃一惊,因为,过去安娜是美丽、活泼,充满青春活力的,可是现在的安娜,消瘦、憔悴,不想动,靠在椅子上,不发一言,而她前面的三明治,也没有动过。

  安娜一向是她妈妈的娇女,在家中敢作敢为,老是听见她的声音,但是,近来她好沉默,完全不肯说话,她变得很厉害,一张俏脸,又青又黄,高夫人连忙问她:“安娜,你的脸色为什么这样坏,是不是生病了?”

  “我没有什么。”安娜掩饰地一笑。

  高夫人这么一说,家中每一个人的眼光,都集中在安娜的身上,安娜被他们看得无地自容,十分难过。天伦第一个发表感想,他说:“七妹的确是消瘦了许多,脸儿也尖了,而且,脸色很坏,是不是近来功课忙,应付不了?”

  家中除了冯家善,没有一个人对安娜仇视,就算是张宝珠吧!她也知道安娜是高夫人的心肝宝贝,因此,过去她只有极力讨好安娜,从未想过与她为敌,所以,每一个人都用关心的眼光望着安娜。

  “我没有病,真的没有病,”安娜连忙说:“只不过近来胃口不大好罢了!不过,我相信过两天,胃口就会转好,到时,我又会胖起来了!”安娜说。

  “你胃口一向很好,没有理由会不好的,再说,胃口突然不好,可能是肚内生虫。肚内生虫,就要看医生,你一向贪吃,或者是吃坏了,等会儿打电话把医生请来,给你作一个全身检查,看看你有什么毛病。”

  安娜听见高夫人这样说,立刻紧张起来,因为,不看医生还好,一看医生,什么秘密都揭穿了,别的秘密揭穿了没有关系,可是,有了孩子的事,如果给高夫人知道,一定会把她打个死去活来,绝对不会放过她的。她吃惊起来,大声叫着:“不,妈咪,我不要见医生,我不要看医生,我没有病。”

  “你这孩子真笨,总是怕见医生,”高夫人笑了起来说“有病怎可以不看医生,看医生没有什么大不了,只不过打一支针罢了。”

  “妈咪,我答应你多吃些东西,我不要看医生,我不用看医生的,我知道我身体一向很好,用不着看医生。”

  “你是个傻瓜,我不会听你的。”高夫人吩咐冯家善说:“你去打电话叫医生来!”

  天德在一旁,也为安娜着急,他并非关心安娜,他只不过是担心自己会被牵连罢了!

  因而,他也想助安娜一臂之力,他对高夫人说:“安娜对自己最清楚,既然她认为身体没有事,用不着看医生,那么,就由她吧!又何必要勉强呢!”

  “你懂得些什么?有事没事我会不知道,”高夫人瞪了天德一眼:“我是她的母亲,我对她最为清楚,她一向身体好,突然消瘦,必然有事,而且,医生已经请了,她不看也得看。安娜,你乖乖地听话,回到房间去,等候医生到来,给你检查。”

  安娜十分担心,她望住天德,仍然希望天德能帮助她。高夫人见她不动,便吩咐艾莉说:“艾莉,你扶七小姐回房间去吧!”

  艾莉立刻站起来,安娜虽然不愿意,也无可奈何,当时,她的心情恶劣加上紧张,真是痛苦已极。而且,思想斗争十分激烈,她知道用不着过很久,她的秘密就会被揭穿了,到那时候,全家人都知道她怀有私生子,既然由医生去揭发,她自己为什么不向高夫人坦白?

  不过,话虽如此,坦白也是需要有勇气的,她就没有这份勇气了。因此,她突然又想到天德,她可以托天德向高夫人坦白,天德最了解她,由他向高夫人说出,那是最适合不过了,于是,她对艾莉说:“二嫂,等会儿你到楼下,烦劳你请六哥到我的房间来,我有话对他说。”

  艾莉答应了,可是,她到楼下去了很久很久,仍然不见天德到来。安娜知道,天德一定又在逃避,这个人,就是这样不可共患难,有吃有喝的时候,不找他,他自动也会来,可是,有了困难,休想他会帮助。

  天德没有来,而高夫人却带了医生来了。这位医生,是高家医事顾问之一,他是认识安娜的,而且,由小就看着安娜长大,他当然知道安娜仍未结婚。

  可是,他替安娜检查过后,不禁皱起了眉头,高夫人问他安娜有什么病,他一时不敢开口。

  高夫人见医生不肯说话,以为安娜患的是不可告人的绝症,因此,她又焦急又担心,她怕医生不方便在安娜面前说话,因此,她把医生拉到房门外查问:“医生,我的女儿到底患了什么病,是不是很严重?”

  “她根本没有患病,她的情形,是很正常的,不过,她还是小姑娘,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小姑娘也会患病的呀,有什么怕难为情的?你说吧,我是她的妈妈,什么话,你都可以对我说。”

  “高夫人,令千金是有了喜,她所有的不舒服,都由于怀孕而引起,只要她过了三、四个月就没事了!”

  “什么!什么?”高夫人用力拍自己的耳朵:“你到底在说些什么鬼话?我女儿未结婚,又哪来孩子?你到底有没有弄错?我们一家人,都是清清白白的,从来没有一个人做过坏事,安娜也不会犯罪。”

  “我检查得非常清楚,而且,对于这种事情,我很有经验,我做医生做了几十年,有时候,单凭一双眼睛,也可以把病症判出来。高夫人,我是没有弄错的,至于令千金为什么未嫁而先有子,那么,就要烦劳你查问一下了,我已经替她打过针,还有一些药片,你派人到我家里拿吧!我要走了。”医生说着,便立刻离去,省得高夫人再千百次地追问他,他已知道高夫人十分生气。

  医生一走,高夫人立刻回到安娜的卧室,当时,她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她认为安娜绝对不会做坏事,因为,安娜是她的心肝宝贝,是绝对不会令母亲丢面子的,而且,安娜年纪还小,她连要好的男朋友都没有,又何来私生子?不过另一方面,她又相信医生的话,因为,这位医生,是数一数二的名医,他当然不会弄错。

  可是,高夫人却希望医生弄错,所以,她看见安娜,仍然和颜悦色,并没有立刻责问她。不过,安娜做贼心虚,她已经在床上,不断地发抖。

  “安娜,医生说你没有病,只不过是有了喜。我听了他的话,最初也有点不相信,因为,你不可能怀孕,不过医生的话,我又不能不相信。安娜,最近你是不是感到疲倦、呕吐、头晕?”高夫人问她道。

  “妈咪,其实,我是没有什么病,只不过一时胃口不好罢了!我怎会有喜呢!我又没有出门。”安娜乘机否认,她希望暂时把高夫人瞒住了,以后再想办法。

  “你没有病,我不相信,问题是,你到底患了什么病?医生说你有了孩子,你自己最清楚,你是否真的有了孩子?你要对我说真话,可不要瞒我。”

  “妈咪,你相信我好了,我真的不是有了孩子,我也没有理由有孩子,你就相信我一次吧!”

  “好,先别提孩子的事,我要你告诉我,近来你有没有要好的男朋友?你们是否常常见面?你可不要撒谎,我会查出来的,等我查到了,你就不得了!”

  安娜想一想,不能承认,因为高夫人很聪明,如果她承认和佐治来往,那么,高夫人就会想到她有了孩子。因此,她一口咬死,完全不肯承认:“我没有男朋友,我年纪还轻嘛,我连功课都应付不了,又怎可以去交朋友?”

  “你能够这样想,我就安心了,不过为了清楚起见,明天我替你找一个妇科专家,顺便作全身检查。”

  “妈咪,用不着浪费你的时间,我真的没有事。”

  “有没有,一样要去。一个人,健康最要紧,你好好休息吧!我还要吩咐佣人去取药回来。”

  高夫人走后,安娜慌得不得了,明天去见妇科专家,专家的证明,高夫人不会不相信,而事实上,她也的确有了孩子,万一秘密泄漏,那可不得了!”

  安娜真想乘夜离家出走,可是,人海茫茫,她又到何处安身,想着,想着,她又拨了一个电话给佐治。这一次,刚巧佐治亲自来接电话。

  史佐治可能在等新的女朋友的电话,他并没有提防电话是安娜打来的。因此,当他听见是安娜的声音,不禁吓了一大跳,可是,另一方面,安娜听见佐治的声音,却如获至宝,她连忙叫他:“佐治,终于找到你了!”

  “我刚巧有事,到别的地方去了。”佐治定了定神,他镇定地说:“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这一回不得了啦!我妈咪已经知道我有了孩子,佐治,你要立刻和我结婚,如果你不和我结婚,事情一闹出来,我就没有办法在家中立足了!”

  “又是一句老话,你不要这样老套好不好?”佐治没有好气地说:“我自然会有数的,只要你不来骚扰我,那么,我一定会替你想办法,为你解决困难。”

  “等等等,老是等,到底等到哪一天,哪一年?而且除了结婚,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你应该立刻和我结婚才是。”安娜十分生气,因为佐治拖来拖去,已经拖了几个月,到现在为止,她已经不能再拖了。

  安娜的话还未说完,对方已经挂了电话。安娜再打电话过去,又没有人接听,安娜知道,佐治一定在避开她,而且,佐治必然在家,还未出去。所以,她立刻换上一件衣服,准备立刻找佐治算帐。

  可是刚到楼下,就遇见高夫人。高夫人看见安娜从床上爬起来,十分惊讶,她问:“安娜,你有病,你要到哪里去?医生要你休息,你知道不知道?”

  “我知道,我只不过想到外面散步,我很快就回来的。”安娜临时撒了一个谎。

  “散步?你现在身体有病,怎可以在外面乱跑?要散步,也等到病好了才可以出去,而且,你也快吃药了,快跟我回房去。”高夫人硬把安娜拉回房间。

  安娜平白失去一个好机会,她十分苦恼,而且,高夫人一直守住她,她想再溜出去,也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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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3楼 发表于: 2007-06-12
  第二天,高夫人亲自带安娜去见医生,安娜虽然怕得要死,不过,她还是硬着头皮跟高夫人一起去了。她心里明白,她的秘密,是保不住的了。

  经过一番检查,还作了实验,证明安娜是有了孩子。这一次,高夫人不能不相信了,本来,她想在诊所打安娜一顿,可是,她又怕丑事传出去,更加令她无地自容,因此,她气愤地一手扯住安娜,把她像牵牛牵狗似地牵了出去。当时,安娜已惊得脚软,也不知反抗。

  高夫人把安娜推上车,然后吩咐司机开车回家。在汽车里,高夫人也没有说话,只是生闷气。

  一脚踏进家门,高夫人便用手揪住安娜的头发,把她拉了进去。走到客厅,高夫人坐下来,向安娜查问:“你未嫁先有子,到底害不害羞,到底要不要脸?”

  安娜被揪得很痛,连泪水也流出来了,她一面请求高夫人放手,一面说:“妈咪,我知道错了,原谅我吧!”

  “原谅你?哪有那么容易?哼!今天我一定要打死你,我们高家有家规,谁做错事,谁就要受处罚。”高夫人又用力拉一下她的头发,“快告诉我,你跟谁有的孩子?他是个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我……我……”安娜不敢说出口,因为,她知道高夫人一定不会放过佐治,她还想维护他。但是,高夫人又把她的头发一揪说:“你到底说不说话?如果你不从实招供,那么,我就把你的头发全部拨光。”

  “妈咪,我说,我愿意说了,求求你放开手吧!”安娜实在忍不住,她大声呼痛,“孩子是史佐治的,史佐治的爸爸在美国,是个银行经理,他一个人来香港,后来六哥介绍我认识,因为他很有手段,终于,我受不住诱惑,所以,所以……”

  “啊!原来是天德介绍的,天德有哪一个朋友是好人,你竟然会上当?你也太笨了!”

  高夫人在盛怒之下,也顾不了安娜怀有身孕,她举起手就掴了安娜两个巴掌,并且立刻要把天德找来,她要审判这件事情。可是,天德何等机警,他已经闻声逃掉了。其实,高夫人带安娜去检查身体,他就知道事情不妙,因此,高夫人和安娜出门不久,他也出门而去。

  高夫人找不到他,更加生气,她把一腔的怒火,全发泄在安娜的身上,她骂着说:“你身为名门闺秀,我真想不到你会这样下贱,随随便便就和男人发生关系,并且还有了孩子,你这样淫贱,叫我有什么面子见人?”

  “妈咪,我知道错了,是我不好,一时意志薄弱,受人所骗,妈咪,请你给我一个悔过的机会吧!”

  “你错了一次,已经令我丢尽面子,还有下一次吗?枉费我生平最疼爱你,真想不到,你这样下流,这样卑贱,我们一家几口,就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不要脸。”高夫人平时疼爱安娜,从来没有大声跟她说过一句话,可是今天,她再也顾不了什么亲情,她大声吩咐佣人把家法拿来。刚巧冯家善也来观看热闹,他连忙自告奋勇,主动去拿,因为他一向怀恨安娜,所以,这一次,他要报复,他拿了一条最粗的皮鞭出来,交给高夫人。

  高夫人没有兴趣研究皮鞭是大是小,拿起皮鞭,就往安娜身上抽下去,痛得安娜倒在地上打滚。安娜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受过这样的苦楚,她当然受不了。

  一个老佣人看不顺眼,她走上前去,挡住高夫人,跪在地上向高夫人求情:“太太,求你停一停手。”

  “亚二,平时你为她说一句话,或者我会听,现在你维护她也没有用,你赶快走开!”高夫人盛怒叫着。

  亚二在高家做工几十年,她是从小看着安娜长大的,对安娜自然有感情,因此,她还是不肯走开,对高夫人说:“太太,七小姐身上有了孩子,你这样打她,很容易把她的孩子打下来,所以,我认为……”

  “你说对了,我就是要把她的孩子打下来。”高夫人怒目圆睁:“她有了孩子,人家会取笑我,会说我没有家教,如果她没有孩子,我还可以勉强把这件事瞒下来。”

  “太太,就算你不要孩子,但是,总要顾存大人啊!把孩子打掉,大人的生命一样危险,你一向疼爱七小姐,如果她为此而死,将来你也会心里难过的。”

  高夫人默默一想,这件事情是真叫她为难,如果不痛打安娜一顿,心内的怒火难平,可是她也不愿意就此把安娜打死,因为,安娜一向是她所宠爱的,十几年母女的感情,一下子很难舍弃。

  这可使高夫人为难了。这时候,亚二又再次为安娜求情,她说:“太太,其实,这件事情,也不是没有补救的办法,只要七小姐能够尽快嫁出去,那么,就没有人会知道她未嫁先有子了,对太太的面子也不会有影响。”

  高夫人一想,这话也有道理,事情既然到此田地,就算打死安娜,也于事无补,而且,打死安娜,自己也要受刑罚,结果,丑事还不是一样传出去吗?

  这也不能,那也不能,只有听亚二的话,立刻把安娜嫁出去。高夫人走到安娜的面前,一手揪住她的头发问:“你的情夫在哪儿?立刻叫他来见我。”

  “妈咪!”安娜凄然流泪:“我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因为,他老是避开我,他是个玩弄女性的魔鬼,他只是玩弄我,不肯和我结婚!”

  “什么?人家竟然不要你?你也太倒运了,像你这样的女孩子,竟然会没有人要?”高夫人既心痛又愤怒:“他可以避开你,可是却不能避开我,你立刻带我去找他,我要他立刻和你结婚。”

  安娜只好遵命,同时,她也抱着希望,因为,高夫人并不是好对付的,在高夫人的面前,佐治也许会投降,只要佐治肯和她结婚,便什么都解决了。

  事情到此田地,安娜也不敢再瞒高夫人,她把佐治的为人,全部告诉高夫人。高夫人听了,更加气得要死,她指着安娜说:“你真要活生生把我气死了!你为什么东不爱,西不爱偏要爱一个混血儿?混血儿也没有关系了,现在是新时代,什么也不计较,可是,你也不要爱上一个这样不负责任的无赖啊!现在怎么办?他存心赖帐,我们也没有办法,你最好给我死掉算了,省得我们麻烦。”

  安娜呜呜咽咽,说实在话,她真的想去死了,因为她现是走投无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哭,哭,哭,你就只知道哭!”高夫人对她已产生厌恶感,她吩咐冯家善:“你把她锁进房间里,不准她出门半步,每日三餐,由你送进房间给她吃,她这样子未嫁先有子,怎可以见人?快,把她锁进去!”

  冯家善认为报仇的机会到了,他用力把安娜推向前,又命令她上楼梯,安娜虽然不愿意,但是,她知道反抗已无用了。过去,她在高家有权有势,那是因为高夫人支持她,宠爱她的缘故,现在,高夫人已不再支持她,那么,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欺负她了。

  冯家善是个小人,安娜就算痛恨他,到此时也没有办法,如果她反抗,结果吃苦更多。

  安娜乖乖地随着冯家善回到房间。安娜上楼后,高夫人独个儿在想:安娜虽然不值得同情,不过,也不能就此放过史佐治。再说,总得给安娜一个安置,难道就任由她在家中养私生子吗?就算史佐治不好,但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而且,很多年轻人,未结婚之前,都很荒唐,结了婚之后,就会乖乖地做个好丈夫。

  史佐治的家世方面,安娜刚才也说过了,史佐治的爸爸是美国一家银行的大班,史佐治算得上是个富家子,这样,也可以称为门当户对了,虽然,她并不喜欢女儿嫁一个混血儿,不过,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选择余地。

  不过,史佐治有心避开安娜,自己贸然去找他,未必会把他找到。为了要达到预定的目的,高夫人决定请私家侦探,调查史佐治的日常生活,等他回家,高夫人便去找他。

  等了两天,高夫人终于接到私家侦探的电话,知道佐治刚巧在家里。高夫人立刻带着冯家善和一个男仆一齐去找佐治,高夫人并没有带安娜一起去,因为,在事情未弄清楚之前,她仍然要惩罚安娜。

  佐治刚巧约了女朋友在家中调情。高夫人的到来,令他感到意外,他并不意外于高夫人来找他,而是意外高夫人会在今天来找他。他叫他的女朋友暂时回避,因为,他不想那块快到口的肥肉,会被他的惊人艳史所吓跑。他的女朋友进去后,高夫人冷笑一声说:“怎么样,又多了一位牺牲者,是不是?”

  “高夫人,我和你素未谋面,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你叫我高夫人,会不会太生疏了一点?其实,你应该叫我一声丈母娘,因为,你就快要和我的女儿结婚了,我和你,应该是一家人才是。”

  “高夫人,你真会开玩笑,我何德何能,有什么资格做你的快婿?”佐治不在意地笑着。

  “凭你的德,凭你的能,你当然没有资格做我的女婿,不过凭你的卑鄙手段,专会欺负女人的手法,就算我不喜欢,你也做定了我的女婿了!”

  “高夫人,我并没有开罪你,你为什么要侮辱我呢?”

  “我侮辱你?照你刚才那样对那女人?你是真心爱吗?你只不过想玩弄她,你根本就是一个魔鬼!”

  “我玩弄她,那是我的私事,根本与你无关。”佐治也不客气,“你在发什么火?我又没有玩弄你,其实,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我让你进来,对你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从来没有人胆敢对高夫人说这样没有礼貌的话,高夫人当然生气,她脸色一变说:“你当然不敢玩弄我,如果你想玩弄我,我早就拉你去坐牢,我不会像那些无知少女那样好对付。你既然不尊重自己,那么,我也不跟你闲扯了,你听着我此行的目的,我要你立刻和安娜结婚。”

  “安娜,安娜是你的女儿?我记得听过这个名字,可是,我怎可以和一个只听过她的名字的女孩子结婚?”佐治耸一耸肩:“你的女儿没有人要,就硬把她分配给我,你也太不讲道理了,对不起,我不能接受。”

  “你说什么?我的女儿没有人要?”高夫人愤恨地叫着:“我的女儿是个小仙女,一向人见人爱,多少男孩子追求她,都得不到她的欢心,如果你不是用诡计骗她,她也不会上当,现在,你和她发生关系,还有了孩子,你竟然这样无赖,说我强迫你要安娜?还说只听过她的名字,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高夫人,你这样气恼干什么?谁跟你的女儿发生关系,谁跟她有了孩子?怎会赖到我的头上来?”佐治一概不承认:“结婚要双方喜欢,绝对不可以勉强,你要我娶令千金,也要让我们培养感情。现在她有了私生子,你就逼我和她结婚,这份帐,我怎能认下来?”

  “你这个人真岂有此理,你怎可以推得一干二净?你和安娜会没有感情?你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你是由我的儿子天德介绍给安娜结识的,天德可以做一个证人。”

  “原来天德是你的儿子,那我想起来了,不错,天德是介绍了他的妹妹给我作舞伴。那天,我们要去夜总会,我没有舞伴,天德就把安娜拉来,我承认和安娜跳过舞,后来,我们还一起玩过几次。”佐治仍然很平静地说:“难道大家玩几次,我就要和她结婚了吗?伯母,听说你也是个新时代妇女,而且,又是妇女会主席,照道理,你的思想不会这样陈旧。”

  “如果你们单只是玩几次,我才不会来找你,再说,我也不会容许我的女儿和你来往,因为,你根本就不配。可是,现在安娜孩子都有了,我当然要你负责任,我不管你说些什么花言巧语,总之一句话,我要你立刻和安娜结婚。”

  “你女儿有了孩子关我什么事?你为什么不叫别的男孩子娶她,偏偏要找我?孩子不是我的,我怎可以承认?”

  “安娜亲口告诉我,孩子是你的,我当然来找你,如果孩子与你无关,安娜为什么会说出你的名字?再说,我的女儿一向很纯洁,她从来没有交过朋友,除了你,也不可能有别人。”

  “真对不起,你要我为你做什么事都可以,但是,要我和你的女儿结婚,我可办不到,因为,我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也没有爱过她,怎可以和她结婚?”

  “不管你爱不爱她,婚一定要结,如果你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我的女儿怎会怀孕?她是圣母玛利亚?”

  “这我怎知道?你回去审问她好了,她随便和男人鬼混,像她这样任性的女孩子,有一打情人也不奇怪。”

  “喂!你到底肯不肯和安娜结婚?”高夫人已失去了耐性,她大声问佐治。

  “你凶什么?我早就说过不喜欢你的女儿。”

  “好,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就控告你!”

  “你控告我什么?”佐治耸一耸肩:“我欠了你的钱?欠单呢?我又没有欠你什么?你控告些什么?”

  “控告你诱奸我女儿成孕!”高夫人理直气壮地说。

  “你控告我,一定要有人证与物证,你有人证吗?有人看见我诱奸你的女儿?你有物证吗?我有没有送个订情之物给安娜?我有没有寄过情书给她?你什么证据也没有,又拿什么去控告我呢?”

  佐治这么一问,倒把高夫人问住了,高夫人气得要死,她颤声说:“你用不着赖,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这时候,史佐治也翻了脸,他说:“我让你留在我家里,完全是给天德的面子,因为,你是天德的母亲,天德是我的好朋友。不过,你太无理取闹,我再也容不住你,现在,请你立刻离开我的家门。”

  “啊!你以为把我赶走,就可以解决一切了,是不是?没有那么容易,如果你不答应和安娜结婚,我就不走,一直坐在这儿,躺到你肯答应为止。”

  “你自己不走,我就叫佣人把你赶出去。”史佐治说着,毫不留情,竟然高声呼叫仆人。

  “你敢!”高夫人站起来,大喝一声:“你有佣人,我也有佣人,你敢赶我,我就打你!”

  “你打我,我立刻报警,告你登门骚扰,你不怕我的佣人,警察你可怕了吧!名流太太!”史佐治一面说着,一面走过去拨电话,高夫人不禁心内一慌,因为,万一闹出事情来,她不单只面子受影响,而且,自己也会吃眼前亏,万一被警察赶出去,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在社会立足?高夫人想着,只有投降,她说:“好,我走,不过,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瞧吧!”

  “我当然会等着你,不过,你回去也应该管教一下你的女儿,你太没有家教了,你的女儿怎可以这样放荡,随随便便和男人鬼混生私生子?你们这种体面人家,有这种女人,也真是丢尽了面子。”

  高夫人气得晕头晕脑,带着冯家善离去。她回到家里,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安娜叫进房间去,她对安娜说:“本来我还想给你一个机会,可是,我用尽方法,史佐治仍然不肯承认和你发生关系,他不肯和你结婚,而这儿,为了我,为了你死去的父亲,为了高家的声誉,我也不能再容你留下来,你走吧!”

  “妈咪,你叫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到哪里去?”

  “我不管,你离开高家之后,不要说是我的女儿,你养了孩子,也不用回来告诉我。总之,我只当没有生养你这个女儿,从此之后,你也不用回来了!”

  天伦和天培,都已知道这件事,而天恩,也一早从学校回来,只少了一个天德。他们几个哥哥,一向都疼爱这个小妹妹,因此,都纷纷进来求情。

  “妈,你一向疼爱安娜,”天伦说:“你原谅她这一次吧!”

  “就因为我最疼爱她,因此她令我最痛心。”高夫人哭着。

  “你把七妹赶出去,她年纪轻,又没有求生能力,叫她一个人怎样生活?再说,她已有了孩子,孤零零地走出去,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那……”

  天培还未说完,天恩就抢着说:“每一个人都有错,安娜年纪轻,又一向任性惯了,很容易受坏人引诱,她现在错了,我们应该给她一个悔改的机会。”

  “妈,就让安娜留下来,等她养了孩子,慢慢再作打算吧!”天伦不断求着:“你一向最疼爱她,又怎忍心她独个儿在人海飘零?原谅她吧!”

  安娜哭得更厉害,自从她有了孩子,几乎每一天都哭过,这几天,更是心事重重,数日之间,她已长大了,变得很懂事,也很会思想,不会像以前那样天真任性,什么事也毫无顾虑。

  高夫人也哭得很厉害,她从来没有这样伤心过。突然,她站了起来,很坚决地说:“既然你们几兄弟都认为安娜不应该走,那我离开家庭好了!”

  “妈……”几兄弟都慌了手脚,连忙劝住她。到此地步,安娜确实不能再留下来了,因此,她也不想多开口,她只是说:“几位哥哥的好意,我很感激,不过,我已决定离开家庭了,我现在立刻走!”

  安娜说着,便往房门外走去,天培一手拉住她,对高夫人说:“我们不能让安娜就这样走,我们应该给她一点钱,好让她应付生活。”

  高夫人虽然恨安娜,不过毕竟有骨肉亲情,她也不想安娜出去饿死。所以,她把手一摆,说道:“只要她肯走就行了,别的事情我完全不管,你们要怎样做就怎样做。不过,她从今之后,不准踏入我们的家门。”

  天培和天伦经过商量之后,他们决定给安娜一万元支票,另外两张五百元大钞。天伦把钱交到安娜的手上说:“支票你带好身旁,一千元你可以租房子和买点必需品,你找到居住的地方就通知我们,只要你需要,随时打电话给我们,我们会帮助你的。”

  安娜毫无表情,她接过钱,只说了一声谢谢,天培又叫佣人收拾一些最好的和最适用的衣物,放进一只小皮箱,安娜拿着小皮箱走了。

  天伦几兄弟都感到很难过。本来,天恩想陪她出去,替她找房子,可是高夫人把他叫回去,天恩只好看着安娜出门。他们的心里都很难过,但是,他们一向尊重高夫人,而安娜的确犯了错,因此,他们也爱莫能助。

  天伦回到房间,叹了一口气,宝珠过来问他:“为什么不开心,安娜怎样了?奶奶有没有惩罚她?”

  “何止惩罚,妈妈已经把她逐出家门了。”天伦皱起了眉头:“安娜娇生惯养,真不知道她出外怎样生活。”

  “奶奶真的把安娜赶走,那真叫人难以相信了。”宝珠耸了耸肩说道:“我还以为,奶奶骂她一两句,装模作样就算数了,想不到她真的这样认真。”

  “妈妈一向是大公无私的,”天伦说:“她对任何人都是一样,任何人犯了事,她一样会用家规惩罚的。”

  “大公无私是假的,如果别人犯事,她用了家规,心里痛快,可绝对不会痛心,她以前赶走白莲有没有心痛过?”宝珠不以为然地说,“现在就不同了,她赶走了安娜,她必然心里很难过,她一向死要面子,她是为了面子,才忍痛把安娜赶走的。”

  “我心里很烦,你让我清静一下好不好?”

  “有什么好烦的?其实,你应该高兴才对呀!奶奶赶走了安娜,家里少了一个人分家产,岂不是好事?虽然,安娜是个女人,女人没有家产分,可是,奶奶一生最疼爱她,就算没有公开分家产的份,可是,暗中一定会送她不少家产,现在她走了我们可以多分一份。”

  对于妻子,天伦十分宠爱,一向认为她做什么事都是好的,对的,可是,今天听她说的这一番话,令他产生了很大的反感,他认为妻子全无同情心,全无情感,一切的一切,都以金钱为上。

  天伦本来想教训她几句,不过,他也知道,如果吵起来,一定会引起“世界大战”。而结果,吃亏的还是他自己,因此,他索性不讲话,走出露台看街景。

  安娜离开家庭,心情复杂,头脑混乱,前途一片灰色,加上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又天天哭两三场,因此精神很差,完全没有气力。她拿着小皮箱,心事重重,毫无目的地向前走。确实的,除了家,她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本来,凭她和安琪的感情,她可以去投靠她的,可是安琪和马希港到国外结婚,直到现在,仍然没有回来。

  安娜有同学,有朋友,但是这些人,可以同欢乐,不可以共患难,有饮有食去找他们,他们会很喜欢,可是要他们帮忙,那简直是异想天开。

  没办法,只有去找佐治,照道理,佐治应该负起责任。可是,当她到佐治的家时,他家的佣人说:“我们的少爷去美国了!”

  “去了美国,他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安娜说。

  “他不会回来了,他已经给了我们工钱,我们过几天,等房主来收回房子,我们也要搬走了。”佣人说:“你不用再来找他,找也找不到的!”

  安娜抹着眼泪,点一点头,她说:“我明白史佐治根本没有离开这儿,是他教你们这样对付我的,他是个魔鬼,你们竟然帮助魔鬼欺负弱者。”

  “或许他是魔鬼,可是,他是我们的主人,他的话我们一定要听从。”佣人说:“而且,他的确是到美国去了,他去美国,完全是为了避开你,如果你不相信他已经离开这儿,你可以进来搜查一遍。”

  “用不着进去了,如果他要离开我,那么,他一定有办法的,不过,我不相信他去了永远不再回来,他在香港还有许多女人,他不会为了我而舍弃一切。”

  “他说不定会回来的,可是,谁知道他哪一天才回来,如果你有恒心,可以在这儿一直等,可能有一天,你会把他等到。”佣人揶揄着,分明是取笑她。

  安娜已受了许多委屈,她不愿意再继续跟那佣人争论下去,她回转身就走。离开史家,安娜更感到前途茫茫,那时候,天已黑了,安娜又饿,又疲倦,她继续向前行,完全没有目的地。她踏上斑马线,正想由安全人行线通过马路,突然前面的车打亮了车前大灯,安娜受了灯光的刺激,她感到一阵晕眩,便慢慢倒向地上。

  这么一来,可吓慌了那辆汽车的车主,因为,他并没有开车碰到安娜,其实,他是急速刹车,想让安娜通过安全线,想不到,她竟然倒了下来。

  车主连忙从车上跳下来,他走前去扶起安娜一看,叫了起来:“咦?怎么会是安娜?”那车主是谁?怎会认识安娜?原来就是潘伟烈,他开车经过这儿,想不到会碰到安娜。

  他把安娜抱上汽车,发觉她身边有一只皮箱。潘伟烈想了好一会儿,仍然想不出,这是什么原因,不过,他看得出安娜憔悴了、消瘦了,样子十分可怜。

  潘伟烈把安娜放好,让她躺在后车厢,然后开车,准备把她送回家去,当然,他并不知道安娜的遭遇。

  汽车停到高家门口,潘伟烈按了门铃,不一会儿,守门人来开门。潘伟烈对守门人说:“你们的七小姐晕倒在街上,我把她送回来,你叫人接她进去吧!”

  守门人皱一皱眉,他说:“潘先生,这件事情,我作不了主,还是让我进去告诉冯管家。”

  “真莫明其妙,”潘伟烈望着守门人的背影,喃喃地说:“小主人回家,完全不招呼,还说作不了主,她回自己的家还用得着谁作主?”

  不一会儿,冯家善走出来,他对潘伟烈说:“潘先生,很对不起,害你久等了,我们的主人,对于潘先生十分欢迎,请到里面坐。不过,安娜……她已经被夫人赶走了,她是不能进高家之门的。”

  “高夫人把安娜赶了出去!这是什么原因,高夫人不是最疼爱安娜的吗?她怎会赶走安娜的?”

  “其中原因,我也不方便说出来,你自己问安娜好了。”冯家善不怀好意地笑一笑:“潘先生要进来坐吗?”

  “我不进来,我只不过把安娜送回来。”潘伟烈转身便走回到车上,安娜已醒过来,她推开车门说:“请让我下车,谢谢你关心。”

  潘伟烈一手捉住她说:“你要到哪里去?这么晚,你身体又不好,你回到车上来,我有很多话问你。”

  安娜愧对潘伟烈,以前,她追求过他,后来,潘伟烈也对她表示过爱意,可是,那时候,安娜已爱上了史佐治。以前,安娜在潘伟烈眼中像一个仙女,像一个小美人,现在,她像谁?像一个可怜的弃妇。

  她有什么颜面见潘伟烈?就算她不害羞,可是,也不想让潘伟烈,见到她那副沦落的样子。因此,她极力摆脱潘伟烈,她有意地嚷着:“放开我,请让我走吧!”

  “我当然放你走,可要等你把话说完。”潘伟烈用力将安娜推回到车上,他看见冯家善眼睁睁地站在大门口探望,他立刻把汽车开出去,一直开到僻静的地方。

  安娜一直在车上哭泣,潘伟烈被她哭得心乱,他一向最怕听到女人的哭声,也怕见到女人的眼泪。他把汽车停下来问:“为什么你的舅舅不让你进去?你和你的家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我已经被妈咪赶了出来,当然不可以再回去了。”安娜知道瞒不住潘伟烈,因为,他和天恩是好朋友,如果他想知道一切,就算安娜不说,他自然也会知道的。

  “你舅舅也是这样说,可是,我就不明白,因为你妈咪一向把你当作掌上明珠,为什么会把你赶出来?如果你只犯了一点点小错误,你的妈咪是不会这样忍心的。”

  “不能怪我妈咪,都是我不好,因为……因为,我受了史佐治的欺负,我,这一次真是犯了大错啦!”

  “就是那个混血儿?我早就说过他不是好人,他到底怎样欺负你?噢,我明白了,你的妈咪,一定是头脑守旧,她不喜欢你和混血儿交朋友,是不是?”

  “事情并不是这样的。”安娜抹着眼泪,摇一摇头:“妈咪虽然头脑守旧,可是,她也懂得适应环境,只怪我自己不好,我一时无知,受了史佐治的欺骗。史佐治不是个好人,他是个玩弄女性的魔鬼。除了我,一定还有很多人,受到他的摧残。我自己不自爱,竟然爱上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真是后悔莫及。”

  潘伟烈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一半,他道:“既然已经错了,后悔也没有用。史佐治不是好人,你已明白,那么你就离开他,跟他一刀两断,你仍可以再做人。”

  “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如果我只是一时受骗,那么,我也不会被妈咪赶出来,最不幸的是,我已经有了孩子,快要做未出嫁的妈妈。”

  “啊!”潘伟烈呆了一呆,他打量了安娜一会儿,他说:“那你应该要史佐治负责任,要他立刻和你结婚。也许,你妈咪会反对你嫁给一个混血儿,可是,为了你的一生,为了孩子,她不喜欢也没办法了。”

  “如果史佐治和我结婚,那就一切都解决了,妈咪也并非为了我和史佐治结婚而把我赶出来,她现在是希望我能嫁给史佐治,但是……”安娜把经过的一切,完全告诉潘伟烈。

  “这个人也太卑鄙下流!他既然不肯认帐,连你妈咪也无法对付他,如此可恶,让我去打他一顿教训教训他!”

  “史佐治为了避开我,他已经离开香港,回美国去了,你不会找到他的。”安娜突然把潘伟烈当作亲人,因为,只有潘伟烈一个人肯听她倾吐心事,只有潘伟烈一个人愿意同情她,到这时候,她已忘了过去和伟烈的恩怨。

  “史佐治存心不负责任,你又不能在家里立足,你现在怎么办?”潘伟烈一向的性格,是同情弱小,他最不喜欢骄傲和不可一世的人。因此,他十分可怜安娜:“这样好不好,你暂时到我家里住,我的父亲很开通,明珠又喜欢你,他们都会欢迎你的。”

  “我知道你们一家人都好,但是,我这副样子,实在没有颜面到你家里去,每一个人,都有自尊心。”安娜说:“我离开家庭的时候,我的几位哥哥给了我一些钱,我准备在外面找地方住。然后再安排今后的生活,不过,时间这样晚,也不知道去哪儿找房子。”

  潘伟烈想一想说:“我有一个朋友,他的爸爸是干建筑业的,他们建了许多不同形式不同大小的住宅出售和出租。我打一个电话问一问他,看看有没有适合你的房子,如果有,我立刻可以向他要锁匙。”

  “伟烈,今天幸好碰到你,”安娜感激地说:“我还没有吃过饭,我们找一间餐室,你再打电话好不好?”

  潘伟烈带安娜去吃过晚饭。安娜吃晚饭时,潘伟烈打电话给他的朋友,去了很久,潘伟烈抹着汗回来,安娜着急地问:“怎样?你找不到你的朋友?”

  “终于找到了,真是好不容易呀!我一共找了六处地方,才把他找着。”潘伟烈吐了一口气:“不过,还算好,他说有一座大厦,其中有一个单元,是一厅一室的,地方虽小,不过,里面厨房浴室都有,而且有一个小露台。这样的房子,我认为很适合你。”

  “那好极了,我什么时候可以搬进去呢?”

  “他说明天才能取到锁匙,不过,你也不能立刻搬进去,起码应该买点东西,日用品,简单的家具,还有厨房用具,我看,你最快到明天才能搬进去。”

  “明天才能搬进去,我今晚怎么办?”安娜忧虑地说。“今晚暂时住在酒店,委屈一晚没关系。看样子,你还要请一个佣人,因为,你一向不惯做家务,又何况,你现在有了孩子,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请佣人?”安娜皱了皱眉头:“我一共只有一万一千元,要居住,又要吃饭,而且,孩子出世又要钱,如果再请一个佣人,恐怕我的钱很快就会用光了。”

  “你的哥哥不是说过,你需要钱用,随时告诉他们?”“他们是这样说过的?但是,我不想再回去向他们要钱了。我已经在家中无立足之地,还怎么好去拿钱?我准备等孩子出世之后,我自己找事做,维持生活。”

  “暂时你还不可以出外做事。钱是要用的,你如果不够钱用,我每个月帮助你好了。佣人还是要请,你一个人料理不了一个家,而且,你也不适合劳动。”

  “我用你的钱,更加没有理由,你肯这样帮助我,我已经非常感激了,等孩子快要出世的时候,再另外打算吧!谢谢你了!”

  “你吃饱了没有?如果吃饱了,我就送你去找酒店,明天一早,我再陪你去看房子和买东酉。”潘伟烈问道:“你一个人住酒店怕不怕,如果你认为不方便,那么,到我家里去住一晚吧!”

  “我不想去打扰你的家人,我还是住酒店好了,一间高级点的酒店,只要不到房外走动,我看是没有关系的。”

  潘伟烈送安娜找到酒店,然后自己回家去。他看见明珠,也没有把安娜的事告诉她,因为,他不想让安娜的丑事传出去,所以,他要代守秘密。

  第二天,高夫人就病倒了。高夫人是长青树,很少生病,这一次,她为了安娜,又伤心,又生气。一夜之间,就气出病来了。安妮知道母亲生病,连忙回来探望,又知道安娜的事,她大为惋惜地说:“我早就劝她不要和姓史的来往,她又不肯听话。唉!也真难为她,一个人年纪轻轻,又娇养惯了,怎样在外生活?其实,她应该去找我,我和她是亲姐妹,我一定会照顾她的。”

  “昨天潘家的孩子曾经把她送回来,说她在路上晕倒,现在,连姓潘的也没有消息,也不知道安娜是不是出事了。”高夫人不由得又担心起来。

  “她有孩子,可能又受了刺激,一个人在路上,是很危险的,这孩子也真是,她为什么不去找我?”安妮还是叹气摇头:“妈妈,要不要派人出外找找她,或者登一份报纸,叫她立刻回来。”

  “不要,千万不要,我把她赶出去,就不会容许她回来,不过我难免会想起她罢了,你们千万不要找她。”

  安妮本来想劝母亲不要这样固执,不过,高夫人的脾气,她并非不知道,她下了命令,谁也不能改变。别说安娜,任何一个人,也不可能劝转她。

  安妮没有办法,她只有暗中查访,本来,她想去找潘伟烈,可是,又觉得不方便。

  潘伟烈向来同情弱小,对于安娜,他是无限同情,所以他差不多每一天都去看安娜一次。最初,安娜不肯请佣人,但是,潘伟烈坚持要请,他把家中的老佣人,介绍一个给安娜,每月工钱三百五十元。

  安娜娇生惯养,当然不能没有佣人侍候。但是,每月支出太大,安娜渐渐感到手上钱不够用,她希望出外找点事情做。虽然,她还未中学毕业,不能赚许多钱,可是,凭她年轻貌美,一个月赚几百元,相信不会困难。这一点钱,起码可以支付工人的工钱,这就已经很不错了。

  她不敢和潘伟烈商量这件事,因为,她知道潘伟烈必然会反对。潘伟烈说过要绝对支持她,但是,她却不想这样做。她说过不再回去求高家的人,她也不想要潘伟烈的支援,可是,一万元很快就用光,因此,她偷偷出外找事做。最初,她满怀信心,以为自己仍然和过去一样吸引人,但是,她忽略了她体形已经变了,她是个有了孩子的人,身材自然不够美丽,加上她的学历又不够,所以,她虽然天天出外找事做,结果仍然是一事无成。

  她开始有点悲观,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她的生活已经无法支持,将来再加上一个孩子,那她该怎么办?孩子是要用很多钱的,她如何去应付呢!

  她左思右想,考虑了很久,她觉得,有必要想一个彻底的办法。虽然,安娜很喜欢孩子,可是,既然史佐治不肯结婚,那么,她将来生出的孩子,就是个没有父亲的私生子,私生子在社会上是没有地位的,就是亲戚朋友,也会看不起他,他将来也不会有幸福。

  另一方面,安娜除非一辈子不结婚,否则,她也不适宜带一个孩子。她怀有私生子,别人会看不起她,此后,她也没有颜面见亲戚朋友,所以,想来想去,还是应该把孩子打掉,这样,对孩子,对本身,都有好处。

  不过,她也曾听人说过,堕胎是很危险的,又何况她已经有了几个月的身孕,这个时候堕胎是很危险的。

  她一个人拿不定主意,终于还是决定找潘伟烈商量,希望潘伟烈能给她个好主意。谁知道她话刚说出口,立刻就遭到潘伟烈的反对,他说:“为什么要把孩子打掉,大人犯罪,可是,小孩子是没有罪的,你怎可以牺牲他?”

  “如果我留下他,那我一生的前途就毁掉了,我总不能为他牺牲到底。而且,我又没有能力抚养,叫我用什么方法,去把他抚养成人?我身上的钱,很快就会用光,用光了钱以后靠什么过活,难道我一辈子依靠哥哥们为生?难道我真的要你负起我的担子?我也曾去找过事做,但是,人家一看见我的体形,就不要我了!”

  “我已经跟你说过许多次,你有困难,我可以帮助你。你要钱用,告诉我好了。虽然,我并不是百万富翁,可是,我相信可以资助你的生活费,你何必担心?”

  “短时间,你或许可以支持我。但是,你能支持我一辈子吗?不可能吧!以后,我还是要自己应付一切的。既然我必须要自己照顾自己,所以,我就要为将来打算。”

  “你知道不知道?堕胎有生命危险?你去堕胎,万一出了事,孩子当然没有,连你自己,也会送命。总之,不管怎样,我决不赞成你把孩子打掉。”

  “我早就知道你不赞成了,但是,为了我的一生幸福,我已经决定不再要孩子。反正他已遗弃了我,我为什么要为他抚养孩子?我单身一个人,就算每日只能赚很少的钱,我也可以应付自己的生活。”

  “如果你去堕胎,以后我就不再理你。”潘伟烈非常生气,“这样好不好,为了你的安全,你把你的孩子养下来,如果你认为你的孩子对将来有妨碍,那你就把孩子交给我抚养,我负责教养孩子,完全用不着你担心。”

  “把孩子交给你?你是个男人,怎样带孩子?而且,人家查问你此子何来呢?”

  “人家说什么话,我向来是不管的,我喜欢怎样做就怎样做,我向来不损害别人,我也不喜欢别人管我的事,如果人家问我,孩子是怎样得来的,我可以告诉他们,孩子是我所生的,孩子没有父亲,会被世人看不起,可是,如果孩子没有母亲,是不会被别人轻视的。”

  “伟烈,你也太天真了,你以为孩子像一个洋娃娃,只要把他放在一边,就可以长大了吗?孩子需要很多时间去抚养,你是个男人,对于孩子的事,你办不来,你不要跟我说笑了,还是让我把孩子打掉,这样,对每一方面都好,你也不用为我而麻烦。”

  “安娜,我刚才已经说过,如果你去堕胎,我一生一世都不会原谅你。总之,你什么都不用管,只要你把孩子养下来,以后的问题,由我一个人去应付。”

  安娜见他那样认真,倒是怕了他,所以,她也不敢再坚持下去,只好任由事情的发展。潘伟烈见她不说话,便安慰她说:“你不用担心,也不必出外找事做,你有了孩子,应该多休息,总之,一切有我帮忙。你安心把孩子养下来吧!等生下了孩子,你喜欢出外找事做也好,你喜欢怎样我都不会反对的。”

  “好吧,我只有听你的话了!”安娜不得不这样说。

  安娜对潘伟烈是感恩的,现在,除了潘伟烈,她也没有亲人了,如果她不听潘伟烈的话,又有谁去支持她?安娜自己也很明白,潘伟烈是关心和同情她的,更何况,潘伟烈是一个老实的人,他是绝对可以信任的。

  得到潘伟烈的支持,安娜在她的小家庭内,过着安定舒适的生活,因为她在家中太无聊,她又不想在外走动,怕碰到熟人,自己不好意思,因此,佣人就教她织冷衫。安娜很聪明,一教就会,于是安娜有空的时候,就为孩子编织一些小羊毛衣和小袜子。

  过去,在安娜眼中,只有吃喝玩乐是最有趣的事,对于家务和女红,她一向不感兴趣,甚至连看文艺片,她也不耐烦,她爱新鲜,更喜欢刺激。现在,她改变了,她喜欢宁静,喜欢安定,再也不喜欢胡闹。

  同样的,过去安娜在伟烈眼中,她是个天真活泼,蹦蹦跳跳的人,是个毫不懂事的小女孩,因此,伟烈一直认为她只可以做小妹妹,决不能做情人。现在,看见她坐在家里,静静地编织毛衣,那安详、娴静的神态,又十足像一个温柔体贴的主妇。

  所以,潘伟烈越来越对安娜产生好感,可能是由怜而生爱,又可能是日久生情,因此,他每天下了课,就到安娜的家中,有时候吃了晚饭才走,由于,天天见面,感情自然增加,每天见惯了,偶然一天不见,也会感到不习惯,在这样的情形下,难免会生情。

  另一方面,高家的兄弟,一直在暗中查访,可是,香港虽然小,人烟稠密,而且,高夫人又声明不准登报找寻,因此之故,他们根本没有办法找到安娜。

  “倒不如请私家侦探吧!”天恩提议说。

  “那不行,如果给母亲知道了,她一定会很生气。因为,我们查访安娜,是暗中进行,如果请私家侦探,万一秘密泄漏出去,母亲一定会见怪。”天伦说。

  “我想起来了,那天舅舅说,因为安娜晕倒在地上,潘伟烈偶然遇见她,就把她送回来。我们只要去问潘伟烈,他一定会知道安娜在哪儿。”天培说:“天恩,你和他是同学,你明天回学校问他。”

  “我天天见到潘伟烈,可是,我就想不起要问他。”天恩打一下自己的头:“我真没有用!”

  第二天,在学校,天恩向潘伟烈追问安娜的情形。伟烈想起安娜的叮嘱,安娜因为不愿意接受高家任何人的帮助,因此,她一再嘱咐潘伟烈,不要把她现在的一切,告诉高家任何一个人。

  由于安娜叮嘱过伟烈,因此,就算伟烈和天恩过去是好朋友,伟烈也不敢把安娜的近况告诉天恩。他只有撒谎说:“咦!你怎么竟然向我打听起安娜来了?安娜是你的妹妹呀!如果连你也不知道,我又怎会知道?”

  “可是,安娜离家的晚上,我舅舅说你曾经把她送回家,后来她去了哪里,你不可能不知道。”

  “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我倒想起来了。那晚,不知道安娜为了什么,竟然在我的车前晕倒,我见她晕倒了,就把她送回家去,可是,你的舅舅又不让她进去,说这是高夫人的命令,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你妈妈会把安娜赶出来?”

  “这件事,经过情形很复杂,我以后再告诉你,后来,安娜到底去了哪儿,你一定知道的,你告诉我吧!”

  “我本来想向安娜查问为什么要离开家庭,可是,安娜一句话也不肯说,我也没有办法,后来,汽车驶出大马路,她就要我停车,她说要去找一个朋友,本来,我想送她前去,但是,她坚决不肯,我也没有办法,便在路上把她放下,我还以为她已经回家了呢!”

  “原来你也不知道,真是空欢喜一场,我也无可奈何了,只有回去向大哥报告。”天恩十分失望:“伟烈,如果你遇到安娜,请告诉我们。”

  “那当然,如果我见到安娜,我不单只会告诉你,而且我会把她拉回家里去,”潘伟烈立刻答应下来。

  天恩自然很失望,他没有想到,伟烈竟然也不知道安娜的下落,本来有一线希望,现在,又破灭了,去哪儿找安娜呢?高家本来就欠缺生气,一向以来,都是安娜蹦蹦跳跳,才令高家热闹起来,如今,连安娜都走了,还有什么可以热闹兴奋的呢?而且,高夫人又为了安娜而病倒,天恩也希望把安娜的消息带回家,好令高夫人心内有一点安慰,虽然,表面上,高夫人十分讨厌安娜,其实,她还是爱安娜的,所以,她会关心安娜的消息。

  天恩回到家里,向天伦和天培报告。天伦皱了皱眉说:“她到底去了哪里?所有亲戚朋友,所有她的同学都找过了,可是,谁也没有见过她。”

  “她很可能遇到意外,因为,潘伟烈遇见她的时候,她不是在路上晕倒吗?后来,她又一个人溜掉,她没有吃东西,又在怀孕,很容易会再次晕倒,如果没有人照应她,那么,恐怕……恐怕她有生命危险。”

  “你的意思是说,恐怕她会因此而死去是不是?”天恩说:“如果她死了,那么,医院或者警署会通知妈妈,因为,她是属于高家的。”

  “我看还是请私家侦探吧!因为,我们没有目的地找,到底也不是办法,也不知道哪一天才能找到。安娜身上只有一万一千元,很快就会用光,她没有钱,而且,又没有亲人照应她,她一个人,十分危险。”天培说。

  “我实在不明白,安娜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们?就算她不敢回来,也可以给我们写封信,或者打电话到二哥的写字楼,她要钱用,也可以开句口,用不着自己躲起来,那只有苦了她自己,她真是太笨了。”

  “安娜一向自尊心重,又爱面子,她大概不想依赖我们。而且,她或许已找到了佐治,想到了一个解决的办法,所以,她就不回来了。”这是天伦的见解。

  “她找到了史佐治?”天恩弹了一下手指:“我想到一个方法了,史佐治的地址,妈妈知道的,只要我们找到史佐治,那么,就一定可以找到安娜。”

  “如果妈妈知道我们去找安娜,她可能会生气。”天伦说:“她又怎会把史佐治的地址给我们?不过,我们可以向天德打听,史佐治是天德的好朋友,他一定会知道史佐治的地址。”

  “天德?自从安娜被逐出家门,他一直没有回来过,他在哪儿,我们也不知,又怎样问他?”

  第二天,天伦又去找史佐治,可是,史佐治已经搬走了,于是,天伦的另一个希望又告幻灭,虽然,他和天恩、天培都想念安娜,可是,到此时候,他们也绝望了。

  他们无缘看见安娜,而白莲却碰巧看见了她。这天,白莲下了班,她没有立刻回家,先去百货公司,买几件内衣,她刚买好,便看见安娜从童装部走过来,安娜穿着孕妇装,肚皮挺了起来,样子也成熟了。

  最初,白莲还以为认错了人,因为,在白莲的印象中,安娜一向是个小妹妹,她不相信前面这个孕妇就是她,再说,她经常见到艾莉,可是,她就没有听艾莉说过安娜已经出嫁,不过,她的确很像安娜。因此,她走过去,对安娜叫了一声:“七小姐!”

  安娜有点意外,她回过头去,看见白莲,她立刻感到难为情。因此,怀孕是她的秘密,而白莲过去又和高家有关,因此,她不愿意碰见白莲。

  “七小姐,你来这儿买东西?买好没有?”

  “已经买好了,你呢,也买东西?”安娜敷衍着。

  “我刚下了班,来买几件内衣,七小姐有空吗?我请你吃下午茶,肯不肯赏脸?”白莲问。

  “谢谢你,等会儿我还有事,改天吧!”安娜婉言谢绝了,她问:“你还在夜总会唱歌?”

  “我已经不唱歌了,在一间商行做小职员,每天九时上班,五时下班。七小姐,我仍然住在以前的地方,你哪一天有空去看我,我请你饮茶。”

  “好的,我一定会去拜会你。”安娜突然想起了说:“你的女儿,已经长大了不少,她很可爱,也比小时候美丽,你应该感到安慰,而且也可以放心。”

  “我很放心,因为,我知道艾莉对她很好。”

  “你怎会知道?最近你曾经到过高家?”

  “我哪有胆量回高家,被高夫人知道,有会有气呕,不过,我和艾莉有来往,她每隔一段时间,会去看我一次,所以,运好的事情,我知道得很清楚。”

  “啊!”安娜心里想,白莲既然和高家的人来往,更不可把自己的行踪让她知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于是,她找了一个借口,匆匆地走了!

  白莲觉得安娜变了,以前,她是一个活泼的女孩,心直口快,想着就做,现在行为慌张,言词闪烁,好像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和以前判若两人。

  因此,下一次看见艾莉,她就把遇见安娜的事,告诉了艾莉,她说:“想不到安娜那么年轻,就出嫁了!”

  “你怎会知道安娜已经出嫁?”艾莉感到奇怪。“我虽然不知道她哪一天出的嫁,不过,那天我见到她的时候,看见她穿了孕妇装,如果她还未出嫁,又怎会怀孕呢?难道她是未出嫁的妈妈?”

  “你说对了,安娜正是一个未出嫁的妈妈,”艾莉兴奋地说:“这真是一种报应,奶奶生平最疼爱安娜,把她当成天上的月亮,而她,竟然做出这样的丑事,你知道吗?安娜被一个混血儿骗了,有了孩子,可是混血儿根本不肯认帐,奶奶亲自去求他,还是没有用,因此,奶奶一气之下,就把安娜赶走了,虽然,奶奶嘴巴硬,可是心里痛,安娜一走,她就病倒了,真活该!”

  “安娜还是个小孩子,心地也不算坏,她被人这样欺负,我也为她感到不安。”

  “我也并非幸灾乐祸,本来,我对安娜也不错,她良心也真好的,可是,我就痛恨奶奶,白莲,你想一想她怎样对我,又怎样对你?”

  “她年纪大了,原谅她吧!她把安娜赶出去,那混血儿又不肯要她,真不知道她如何过活?”

  “天培几兄弟到处找她呀!你知道安娜现在的地址吗?”艾莉向白莲查问。

  白莲自然十分同情安娜,但她也说不上安娜的住址。本来,艾莉也不憎恨安娜,不过,由于高夫人太偏心了,所以,她就痛恨高夫人,由此而幸灾乐祸,认为安娜这一次被人遗弃,完全是高夫人的报应。

  “安娜最近的情形不会很坏,因为,她的衣饰也很光洁,而且她还买了许多婴儿用品,看样她是决心要把孩子养下来。”白莲告诉艾莉关于安娜的情况。

  “天培几兄弟天天找她,就是不知道她在哪里。她离家之后,也没有去找过家里任何一个人,那天你看见安娜,你有没有问她住在什么地方?”

  “我根本没有机会问她,因为,她有意要避开我。本来,我想请她饮下午茶,她又说要赶时间不肯去。”白莲说:“她的行动很神秘,好像怕我知道她的一切似的,当时如果我知道她被高夫人赶出来,我一定会跟踪她回家,看看她现在的生活过得怎样?”

  “真想不到,她本来是家中的宠儿,结果却得到这样的下场。”艾莉说:“我虽然不迷信,也不能不相信命运。”

  “我也相信命运,我命中注定要一生孤独,没有资格享受家庭温暖。本来,我和天培相爱很深,彼此还为对方自杀殉情,结果,我仍然不容于他的家庭,而且天培还把我当作仇人。后来遇到何利文,以为可以有一个好归宿,但是,结果他的太太又及时赶到。”

  “天培痛恨你,还不是张宝珠的奸计。张宝珠这个人真坏,她把你赶出去,又要来打倒我,我知道,她是想成为高家的女主人,等奶奶死了,她就可以专权。”

  “她命运好,天伦怕她,夫人宠她,而且,她一人高家之门,就养下了儿子,如果她也像我一样,养下一个女儿,她也不会有今天的日子。”

  提起养孩子,就不由得艾莉一阵伤感,医生已经看过了,每一个都说她一切正常,可以怀孕,但是,她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怀孩子的任何迹象,这令她十分难过。

  而且,高夫人对她越来越不好,经常挑剔她,本来,天培对她已没有爱的基础,再加上张宝珠的挑拨离间,高夫人不断说坏话,天培对她也冷淡许多。

  艾莉想着,她说:“早知有今日,我就不应该嫁给天培。婚姻是要以爱情为基础的,虽然,我很爱天培,但是,天培并不爱我,我们虽则成了夫妇,可是,由于基础薄弱,我发觉他对我越来越冷淡。”

  “天培并不是坏人,不过,他比较容易受人摆布,他未必对你不好,只是,听多了别人的闲话,他听信了,对你的感情自然会有影响,如果你能够令他答应你离开大家庭,在外面组织一个小家庭,那么,你们一定会过得很快乐。”白莲分析着说。

  “我何尝又不想搬出去,省得天天受张宝珠和奶奶的气。我在家里,根本没有发言权,好像是一个多余的人,这样的日子,我也过得不耐烦了。”艾莉叹气说:“可是,我有什么办法令天培离开大家庭,他又怎会舍得离开他亲爱的母亲?”

  “忍耐一点吧!艾莉,希望你养下一个孩子,那么,她们都会对你好。只要她们对你好,不在天培面前搬弄是非,那么,天培也会对你好,你看,天伦不是对张宝珠很好吗?他本来也不爱张宝珠呀!是夫人逼他和张宝珠结婚的,他原来有一个爱人,因为夫人嫌她穷,不准他们来往,后来,听说那位小姐去做修女了。唉!封建的那一套真害人,想不到,在现代社会还这样。”

  “有钱人喜欢怎样就怎样,奶奶在外面不是顶进步,顶新潮吗?她是妇女界领袖,天天喊男女平等,女人地位要提高,可是,她怎样看待我们?简直不当我们是人,只当我们是机器,是为高家养儿育女的机器!”

  白莲突然想起了说:“你要生孩子,我倒想起一件事情。我的写字楼,有一个女同事,她结婚十年了仍然没有孩子。她的丈夫,是个很喜欢孩子的人,天天吵着要孩子。我的女同事怕他因为渴望有孩子,在外面恋上别的女人,因此,她到处去找医生,所有的妇产科医生都看过了,可是,仍然没有结果。一直拖了一年,我的女同事心急死了。后来有人介绍她去见一个德国医生。这个德国医生本领真大,看过一次,给她施了一次小小的手术,两个月后,她就怀孕了。前几个月,她养了一个男孩子,开心得简直不得了!”

  “真的有这样有本领的医生?”艾莉半信半疑。

  “很多人去找过他,都可以如愿,除非她真的没有生育能力,或者男方不能生育。可是,天培是健康的,你也怀过孕,证明你们两个都没有多大问题,既然这样,这个德国医生一定可以替你解决困难。”

  “我去试试看也好,其实,就算他并非真有本领,检查一下也没有关系,这对我是没有影响的,只是不知道那位德国医生在哪儿?”

  “如果你想去找他,明天我回写字楼,问我的同事。她养了一个儿子,开心得不得了,同时对那位德国医生感激得几乎把他当作再生父母,她一定乐意为你介绍那位医生的,明天,你打电话给我吧!”

  “谢谢你,白莲,你人真好,一点不自私。换了别人,就不会这样热心,还会巴不得我永远不能生育呢!因为,只有我永远不会生孩子,运好才会永远受父母专宠。”艾莉由衷地说:“不过,你可以放心,就算我将来可以养十个孩子,我一样会厚待运好,这并不是表示我是个好后母,只是为了报答你!”

  “用不着说报答,人是有良心的,你待我好,我也应该待你好,不应该为了自己的利益,就损害别人。我知道,你会对运好厚待,我一点也不担心。”

  “一切拜托你了,我也应该回去,因为奶奶的身体还没有好。这几天,她也没有上班,如果我出外太久,她又会说我没有良心,她病了,也不侍候。”

  “老人家有病,多花点时间照顾她吧!”白莲说:“其实,夫人也不是坏人,只是,她也像天培一样,喜欢听人家说闲话,而且,她又太看重孙儿。”

  艾莉回到家里,听见高家之内,正有吵闹的声音。

  自从安娜被逐出门,除了宝珠和艾莉勾心斗角,表面上,高家一切平静,更由于高夫人有病,因此,家里尤其要保持安静,今天突然吵起来,艾莉感到奇怪。

  艾莉走进去一看,原来是失踪两个月的天德已经回来。他正跪在地上,而高夫人手上拿了一条鞭,她一面骂天德,一面用皮鞭抽向天德的身上。

  由于安娜的事,东窗事发,天德知道高夫人一定不会放过他,因此,他出外暂避。他曾向史佐治要了两千元,他拿着这两千元,就在外面花天酒地。本来,换了别人,可能已经安分守己,而且,两千元还可以维持一段时间,但是天德贪吃贪玩,两千元一转眼就花光了。

  这些日子,他欠了别人许多钱,钱花光了,他还是不敢回来,继续在外面流浪。

  后来,不仅债主临门,而且房屋的主人,也不肯再收留他,他没有办法,只好回家。

  他回到家里,立刻被高夫人绑了起来,她审问天德关于史佐治的事,天德自知理亏,也没有话说,只有任由高夫人鞭打。

  高夫人因为近来身体不好,气力不够,她渐渐有点喘气。天恩看见她这样子,连忙劝住她说:“妈,事情已经过去了,你打他,也没有办法把事情挽救过来,就放过他这一次吧!”

  “放过他?”高夫人流下眼泪:“他这个人怎么可以原谅?他把自己的妹妹害得流浪街头,害得她要做未出嫁的妈妈,他简直不是人,我不能够原谅他!”

  天德真担心高夫人会把他赶走,如果他在外能够生活,那么,他是绝对不会回来的,他硬着头皮回来,是因为他实在不能在外面立足,要是高夫人把他赶走,那么,他一定会在外面流浪,变成乞丐。

  天恩顾念兄弟之情,他也不想天德被逐出家门。安娜走了,安妮嫁了,安琪私奔,如果天德再被赶出去,一个大好家庭就只剩下他们兄弟三人。

  所以,他立刻为天德说情,他说:“妈妈,天德有什么不对,你可以打他,罚他,可是,千万不要赶他走,他毕竟是我们的弟弟,是高家的后代,一定不能让他流落在外面。我们找七妹,已经找得好苦,如果你再把天德赶走,那么,我们几兄弟也没有乐趣。”

  天德十分感激天恩,因为,正如天恩所说,他宁愿被母亲打个半死,也不肯在外面流浪,因为,他在家中住得舒服,吃得好,穿得好,一向享受惯了,要他在外面受苦,他宁愿死掉。

  只有一个人,是巴不得高夫人把天德赶出去的,那个人,就是贪得无厌的张宝珠。要是高夫人把天德赶走,就可以少一个人分家财,一份大大的家产,由他们三兄弟平分,那该有多好,如果天培和天恩意外死掉,那就更好,她可以把高家的家产独占。

  不过,她又开不了口,因为,天德毕竟是高家的小主人,而她,只不过是媳妇罢了!高家本身的事,不容许她插嘴,而且,如果,她当众叫高夫人把天德赶走,天恩必然会大起反感,天培会恨她,就算天伦,也会对她产生反感,因此,她只有心内着急,一句话也不敢说。

  艾莉是无所谓的,多少人争家产,她也无所谓,事实上,她在高家,并不受欢迎,而且也没有发言权,因此,她只有看事态发展,什么想法也没有。

  高夫人到底还念骨肉亲情,而且,赶走了安娜,她已经十分痛苦,她不想再赶走天德。虽然,她并不喜欢天德,但是,他毕竟是儿子呀!况且,他又没有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也没有影响高家的声誉。

  因此,高夫人挥了挥手说:“我不管他,不过,这一个月的零用钱,他没有资格领取,而且,他一个月之内,也不准出外,天恩,你去处理他吧!我不想再见他了!”

  天恩很开心,很高兴,因为,他总算把弟弟留下来,宝珠就不快乐了,她还有点恨天恩。

  高夫人回到房间去,天恩也带天德回房,张宝珠低哼一声说:“真莫名其妙,天德和安娜蛇鼠一巢,奶奶把安娜赶走,却把天德留下,真偏心!”

  “你既然不服气,为什么刚才你不叫奶奶把六少爷赶走?你在高家,一向掌大权,奶奶又听惯你的话,只要你一开口,奶奶一定会听你的!”艾莉知道她居心不良,故意气她说。

  “哎唷,二少奶,我又没有开罪你,你怎么烧到我的身上来了?我有什么理由叫奶奶赶六少爷走?我又不是和六少爷有仇。而且,我也不是坏了心肠,想把六少爷赶走,好霸占人家的家产。”张宝珠立刻反攻,而且,还把她心里想的,全往人家身上推:“你不喜欢六少爷,你自己为什么不说,却要推我去做坏人?”

  “喂!你说话小心一点,我怎会不喜欢六少爷,刚才是你自己说奶奶不赶六少爷走,是奶奶不对。”

  “我什么时候说过奶奶不对?你自己背后说奶奶坏话,还想来害我,你,我拉你去见奶奶,让奶奶来评一评道理。”张宝珠发蛮了。

  张宝珠要拉艾莉去见高夫人,艾莉自然不会去,因为,如果她去见高夫人,无论她对不对,结果,高夫人一样会偏向宝珠,她不想惹更多的麻烦,她避开一边道:“我什么时候说过奶奶的闲话,你信口雌黄冤枉人。”

  “我早就知道你没有胆量去见奶奶了,因为,你自己心里虚,你怕见奶奶。”宝珠哼了一声,如果她有气力,一定要把艾莉拖去见高夫人,乘机告她一状。

  艾莉连忙回到自己的房间,并且把房门关上,她避免张宝珠再来找她的麻烦,因为,她知道张宝珠每分钟都想打击她,她一定要尽量小心,不可中计。

  艾莉回到房间,运好还在睡午觉。艾莉本来想逗她玩,散散心的。可是,她仍然未醒,艾莉就不敢吵她。艾莉一个人独自无聊,她不由得想起心事。

  她在想,未结婚之前,她在家里本来也过得很快乐,可是,现在出嫁了,反而一点幸福也没有。最大的原因,是张宝珠处处跟她为难,又爱挑拨是非,再加上自己没有本事,不能生养。因此,家姑不喜欢她,把她当作眼中钉。而天培,对她也一天比一天冷淡,过去天培对她已不算很好,因为,天培从未爱过她,可是还把她当做一个妻子。不知道是不是张宝珠在他的面前挑拨离间,近来天培常常夜归,而且又不大跟她说话。

  她一直爱慕天培,希望嫁他为妻,现在,她已经是天培的太太,可是,她快乐吗,幸福吗?艾莉不是笨人,她也知道,天培爱的始终是白莲。

  半夜,天培熟睡了,有时候,他会在梦中呼唤白莲的名字。如果他不想念白莲,又怎会呼唤她的名字?

  当然,她也知道,白莲非常爱天培。既然两个人都深深相爱,为什么不让他们在一起?而且,他们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艾莉十分后悔,不该和天培结婚,这对任何一方面都没有好处。

  艾莉正在想得入迷,突然,有人开亮电灯,天培走了进来。天培的面色不大对劲,他沉声说:“天都黑了,为什么不开灯?房间黑麻麻的,你在做些什么?”

  “天培,你怎么这样早就回来了?”艾莉跳起身来,她看一看手表,现在才只不过七点半钟。最近这几天,天培都没有回家吃饭,要等到午夜才回来。艾莉迎上去说:“刚才我正在想心事,因此忘了开灯。”

  “又想心事,想什么心事?我明白了,一定又在想大嫂,其实,你何必跟她吵架?大家伤和气?”

  “我想心事跟她有什么关系,我什么时候和她吵过架?其实,是她骂我,我怕麻烦,所以躲回房间来。我对她已经够退让了,难道还认为我不够吗?”

  “你们做女人的,喜欢说自己好,总有一套理由。其实,不管是谁对谁不对,她是大嫂,你应该让她几分,你又何必和她吵呢!”天培说:“你和她吵了,她不开心,妈妈也不开心,那又何必?而且,她有了身孕,不能动气,你就让她几分吧!”

  “天培,你到底是我的丈夫,还是张宝珠的丈夫?你为什么联合别人来欺负我?”艾莉气得哭了起来:“她有了孩子,就可以把我打死了吗?”

  “你哭什么呢?我也只不过劝劝你,大家同是一家人,不应该勾心斗角,应该互相体贴才是,如果你们过不去,我也没有颜面见大哥。再说,你常常骂她,侮辱她,也是不对,你没有听过长嫂为母?”

  “好一个长嫂为母,凭你这一句话,我就应该要死在她的手上了,她骂我,欺负我,你反过来说我不是,你真的没有长眼睛。”

  “艾莉,你近来为什么脾气这样坏?我又没有开罪你,你为什么连我也骂呢?”天培十分不满,“我只不过劝劝你,你不喜欢,可以不听!”

  高夫人毕竟是个有魄力的人,天德回来后不久,她的身体也康复了,于是,她又继续上班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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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4楼 发表于: 2007-06-12
  安妮常常抱着她的胖儿子回来,一方面,是想令高夫人开心,因为,高夫人很喜欢这个小胖孙儿。另一方面,安妮也想打听一下安娜的消息,虽然,过去她和安娜,并非特别要好,不过,安娜毕竟是她的妹妹,她自然关心她。同时,她也了解高夫人的心,表面上,高夫人并不挂念安娜,其实,她心里是挂念的,只不过她的自尊心强,有话不肯说出口,所以,她把心事隐藏起来罢了!

  过去,安妮未结婚之前,身体一向很坏,可是,自从她养了这个白胖的儿子,她的身体突然变好了。一方面,她心情愉快,如愿以偿,另一方面,本来她的家姑已算待她不错,她产下了儿子,更加把她当天上的宝,一天到晚,给她炖这炖那,她喜欢什么,就给她什么,家中连小姑小叔,也要听她的话。

  幸而安妮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她不会像宝珠那样,利用自己的地位,去压制别人,自己专权。她对小姑小叔,仍然很友善,因此,一家几口,生活得很融洽。不用说,大家更加把她宠得不得了,对她更言听计从。

  一个人心境好了,身体自然会好,安妮也在这个条件之下,身体一天比一天强壮。

  张宝珠很妒忌她,不过,由于她和安妮处于两个完全不同的家庭,因此,对她来说,没有利益上的影响。第一,安妮不会跟她争家产,第二安妮不会和她争权。

  不过,她仍然妒忌安妮有一个这样可爱的儿子,总之,只要有人比她好,她就会受不了。

  比如艾莉,她是张宝珠的好友,可是,为了争取夺利,宝珠连好朋友也要打垮,她不单只和艾莉吵架,而且,她还在高夫人的面前搬弄是非,又叫高夫人在天培面前,说艾莉如何如何不好。

  天培是个孝顺儿子,再加上他从未爱过文莉,他和艾莉结婚,完全是顺从高夫人,同时也是为了向白莲报复。没有基础的爱情,自然是站不住脚的,因此之故,他对艾莉的感情一日比一日冷淡。

  有时候,天培也会回忆起过去的日子,他和白莲,也过了许多欢乐的日子。他是爱白莲的。可惜,他认为白莲背夫别恋,因此,天培对白莲,便由爱而生恨。

  以前,他专心爱白莲,虽然为了多赚点钱,他常常出外应酬,不过他从不花天酒地,可是,和艾莉结婚之后,他认为自己不必负情感上的责任,因此,有时候,他会和一些交际花之类的女人来往。

  如果天培未结婚,高夫人是绝对不赞成天培这样做的。因为,如果儿子一不小心,惹上麻烦,那么,就会影响她的名誉。可是,天培已成家立室,有收入,有工作能力,他去玩女人,高夫人绝不会禁止。

  而且,高夫人一向守旧,认为男人有三妻四妾,那是十分平常之事,不值得介意。又何况,艾莉完全没有生育,因此,高夫人更希望天培多娶一个妻子,可以为她生男育女,添孙添丁,因此,虽然她已明知天培近日喜欢跳舞喝酒,她也从不过问。

  张宝珠知道这件事,自然十分高兴,因为,她认为可以趁机打击艾莉了。当然,文莉对于丈夫在外面的行动,是不大清楚的。因为,近来天培很少和她说话。

  张宝珠知道艾莉不了解,她偏要文莉知道,她要气死艾莉。因此,她找着了一个合适的机会,竟然和艾莉说起心事来。

  “唉!男人真是靠不住,好好的一个人,有时也会换了样,这种男人,实在可怕。”宝珠说道。

  “为什么叹气?”艾莉故意这样说:“是不是大少爷近日在外面不规矩,让你查到了?”

  “我们的大少爷,才没有这份胆量,他在外面玩女人,不怕我要他的命。”宝珠轻轻松松地说着:“我们的天伦是个老实人,他是不会做坏事的,而且,我们一向夫妻恩爱,我又为他养下了儿子,他还有什么不满意?”

  “依你这样说,是另有别人了,那到底是谁?”艾莉并没有兴趣听这些事情,不过,她倒想听一听,宝珠又在说谁的是非:“是不是四姑爷在外面搞女人?”

  “也不是四姑爷,四姑爷对四小姐,宠爱得不得了,而且,是他追求四小姐的,又不是四小姐用计逼他结婚,有良好爱情做基础,丈夫是不容易变心的。”

  “说来说去,你还没有说到主题,到底是哪一个变了心,如果我不认识的,我也不想听了!”艾莉不耐烦起来。

  “这个人,不单只你认识,而且还和你最亲近,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怕你听了,会受不了刺激,所以,我还是不说好。”宝珠看了艾莉一眼,吃吃地笑。

  艾莉并不是傻子,宝珠的话,她怎会听不懂?她不由得大吃一惊,连忙问:“你别转弯抹角,到底是不是说天培在外面有了女人?”

  “总算你聪明。”宝珠说:“天培在外面,和一个交际花很要好,至于好到什么程度,就没有人知道了。不过,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情。”

  “天培和一个交际花要好,不会吧,天培不是这种人。”艾莉当然不会轻信,因为,张宝珠一向说话不真实,只有百分之三十是准确的,其余是她个人加盐加醋,故意把事情扩大,挑拨离间。

  “他本来不是这种人,以前,白莲没有走,他的确是个好丈夫。对白莲,也好得不得了。不过,近来他的确变了。那个交际花,我们许多亲友都见过,我虽然没有机会见到,可是,天伦是见过的,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总相信天伦,因为他是老实人。”

  “大少爷的话,我不会不相信,别人的话,我倒是不会听。不过,天培和女人在一起,并不见得就是要好,天培是个生意人,难免出外应酬,也难免和女人接触,如果和女人一起坐坐,也算是不规矩,那么,天底下每一双男女都是情侣了!”

  “我好心好意想提醒你,你既然不愿听,我也没有办法了。”宝珠说:“不过,我们大家都是女人,我不忍心你被丈夫抛弃。你想一想,如果天培在外面有了女人,而那个女人,只是和天培好,那还简单。如果他们有了孩子,而你自己,又不能生育,那么,你岂不是要吃亏吗?所以,你应该早打定主意。”

  “谁说我不能生育?我见过所有的医生,他们都说我很正常。只不过,我暂时没有孩子罢了?”艾莉气得几乎想哭,她说:“如果天培在外面搞女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他,我要告诉奶奶,让她评评理!”

  “奶奶?你以为奶奶不知道这件事?那你就错了,奶奶早就知道啦!可是奶奶向来不管这些事。她说,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而且,她一向喜欢抱孙,如果天培外面的女人有了孩子,奶奶还要立刻把她接回家里来呢!能养一个儿子就更妙了!”

  “我不相信你的话,你是故意要令我伤心,你想破坏我和天培的夫妻感情,过去,你也是这样拆散天培和白莲的,只不过上次是白莲,这一次换了我吧!”艾莉又伤心,又忿恨。

  “真好笑!我又没有叫你和天培离婚,我只不过提醒你罢了!你不喜欢,可以不听,没有人会勉强你。”宝珠低哼一声:“你这种人,活该让丈夫抛弃你!”

  “你当然希望我丈夫抛弃我,你的心地怎样,我难道不知道,你是个最恶毒的人。”艾莉心烦起来,再加上新愁旧恨,她把宝珠骂了一顿。

  “嘿!你这个人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我一心一意为你好,想提醒你预防,想不到,你竟然责怪到我的身上来,又不是我叫你的丈夫去寻花问柳,又不是我叫你的丈夫变心,你为什么要忿恨我?”宝珠不服气地嚷着。

  “你会拿出好心?只要你不伤害我的心,已经够好了,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想打击我,想在高家专权。”艾莉索性放胆和宝珠吵一次,大不了离开高家:“现在天培出外搞女人,你当然高兴。因为,我快要被丈夫遗弃了,不过你也先别高兴,万一天培在外面养了儿子,那么,第一个受影响的当然是我,第二个恐怕是你!”

  “我会受什么影响?天培又不是我的丈夫,他喜欢跟谁养孩子,跟我有什么关系?”宝珠哼了一声。

  “当然对你有影响,你一直希望,整个高家,只有你一个人能养儿子,这样,你就可以独占家产了,万一天培在外面与女人养了儿子,那么,岂不是有人和你争家产吗?那对你有什么好处。”

  “依你说,我应该和你合作,帮助你,使天培不要变心,永远做你裙下之臣是不是?”宝珠说:“想不到,你很会掌握人心,不过你也把我看得太卑鄙了,为了自己得到家产,就希望人家没有儿子?”

  宝珠并非真的这样大方,其实,艾莉的话,她是听进耳朵里的,不过,她也有一套想法,她知道天培只不过在外面闹闹花酒,和美丽的女人来往来往,可是,他是不会和人家养孩子,甚至金屋藏娇的,因此,她十分有把握,才会说得那样理直气壮。

  “我用不着你跟我合作,也用不着你给我帮忙,一切都不需要,总之,我的事情,你不必问,我自己自然会处理,你可以省一点力气。”

  “不管就不管,谁喜欢管你的事,将来你做了大老婆,有小妾侍茶,又有人代替你养儿子,我才替你开心呢!”

  艾莉几乎被她气死,不过,她也再不想和宝珠斗嘴,她回到房间,越想越气,她哭了一场,然后打电话给白莲,约她下了班饮下午茶。

  白莲是不会推却的,因为,她对朋友,一向很真诚,能够帮助人,她一定不会袖手旁观,所以,她立刻答应了,并且还告诉文莉,她查到德国医生的地址了。

  艾莉心里想,只想找个人谈谈,本来,她可以回家诉苦,可是,她的母亲,并不像张宝珠的母亲,她一向不大理事,所以,她就算回家哭一整天也没有用。而且她还有嫂嫂,虽然那些嫂嫂并非坏人,可是,对艾莉不大关心。文莉已出嫁了,如果再回家去,那么,面子上也过不去的。所以,她很少回家向家人诉苦。

  唯一可以倾谈和吐露心事的人,就是白莲。白莲不会挖苦她,也不会说一些讽刺的话。白莲是个好人,她对别人总是十分的忍让。因此,艾莉很喜欢她。

  白莲一看见艾莉,便对文莉说:“艾莉,我已经查到那个德国医生的地址了,他就住在香港的中山道,诊所一共有两个,你喜欢去哪一间……”

  “白莲,你先别对我说这些,我有一件事情,要立刻告诉你的。”艾莉已经没有心情理会自己的生育问题,因为,如果没有丈夫,有儿女也没有用处。

  “那你快说吧!我见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又在家里受了气?”白莲体贴地问道。

  “那还用说吗?”艾莉眼睛一红,她说:“宝珠欺负我,那是不用说的了,现在,连天培也欺负我。”

  “天培也欺负你,他为什么欺负你?夫妻之间,难免会闹点意见,你也不必太介意,吵过了,就算了啦!”

  “谁跟他吵,上一次,他为了宝珠骂我,我也算了,现在,他竟然在外面玩女人,他爱上一个交际花,他快要抛弃我了!”

  白莲无法相信艾莉的话,因为,虽然天培也有缺点,耳根软,喜欢听人家说闲话,同时,又任由母亲摆布,不过,他仍然不失为一个重情感的人,他又怎会抛弃艾莉呢!因此,她摇一摇头说:“艾莉,你也未免太多疑了,或许,近来天培对你冷淡些,不过,这并不证明他变了心。而且,我也不相信天培会和那些坏女人在一起,他一向是个爱家的人,他不会做坏事。”

  “张宝珠亲口告诉我,她说,天培和那个交际花鬼混的事,几乎每一个人都知道了。而且,天伦还说亲眼见过天培和那女人在一起,这难道还会有错吗?”

  “你连张宝珠的话也相信,怪不得你这样苦恼。张宝珠一向说话不负责任,而且又喜欢加盐添醋。以前,你已经吃过几次亏,应该要学精一点才是,为什么还要听她的话呢?”白莲说:“你放心吧!天培绝对不是这种人,他不会对不起妻儿,我和他,也做了几年夫妻,他的为人,我很清楚,他实在是个好丈夫。”

  “对的,他可能是个好丈夫,可是,对于我,就不同了。为什么会因人而异?其中亦有道理,因为,天培是真的爱你,他当然对你好,对你专一。但是,他对我并没有真爱,所以,他根本不用对我专一。而且,男人在外面应酬,一天到晚接触女人,很容易会受人引诱。如果天培心中不爱,那么,别人当然不可能接近他。但是,天培根本不爱我,再加上张宝珠挑拨是非,奶奶又对我讨厌,所以,他移情别恋也有可能。”

  “你们结婚的日子不算长,他这样快就移情别恋,那你真的要提防。”白莲说:“前几天,你说和天培吵嘴,两夫妻几天没有说话,会不会因为大家的感情冷淡了,他才会变心呢?还是有别的原因存在。”

  “我也不大清楚,也许那交际花很迷人,把他完全迷住了。其实,我和天培结婚的初期,他对我也算不错,我过了一段很愉快的日子。”艾莉回忆着:“那时候,奶奶、天培都对我好,称赞我是最好的女人,自从我小产之后,奶奶开始讨厌我,而天培,也因为宝珠和奶奶的原故,对我的感情大不如前。”

  “追根究底查原因,还是夫人和张宝珠不好,不过,你也不容易避开这两个人,除非你和天培搬开住。”

  “以前天培也不肯搬开住,现在他迷上了交际花,他还会听我的话?更不会了。”艾莉十分难过,她想不到,她的婚姻会彻底失败:“看样子,我只有索性和天培离婚。”

  “离婚?”白莲皱起了眉,“我绝对不赞成离婚,因为,第一,你是天培的合法妻子,你发觉丈夫有不对的地方,应该要查问清楚。第二,张宝珠说的话,未必可靠,在一切未弄明白之前,为什么要离婚?”

  “我当然不想离婚,我也有很多困难,第一,我离了婚,会被家人看不起,我和张宝珠不同,她是独生女,父母把她宠到天上。虽然,父亲对我也很疼爱,可是,我还有兄嫂,还有兄弟姐妹,我家里人多,嘴巴也多,第二,我实在爱天培,非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想和他离开,不过,唉……”

  “你安静一点,离婚,总不是一件好事情,尤其对女人,那是很吃亏的事,对我们一点好处也没有。我离过婚,知道离婚的痛苦!因此,我不想你步我的后尘。”

  “如果天培肯对我好一点,我也不会离开他,他平时对我冷淡,我可以忍耐,但是,他在外面玩女人,叫我怎咽得下这一口气?”

  “那还不容易吗?你今晚等他回来,和他好好谈判,如果他在外面,逢场作戏,你就算了;相反的,如果他真的迷上了那女人,不再爱你,你也不必留恋,到时你可以离婚。”

  “等天培回家谈谈?天培已经有两个晚上没有回家了,我哪儿去找他谈?”艾莉说:“你不要以为天培仍然是以前的好丈夫,他已经完全变了。”

  “他不回家,你也不用怕,你可以打电话去工厂找他,说有重要的话对他说,叫他下了班回家,你可以直接去工厂找他,你是他的太太,他没有理由不理你的。”

  “好吧!让我立刻打电话给他。”艾莉接受白莲的提议,她立刻去打电话。白莲无聊地等着,她叫了一块奶油蛋糕,一面吃,一面等候艾莉。

  大约过了五分钟,艾莉就回来了,白莲从她脸上的神色,就知道她是多么不愉快了。白莲立刻问:“怎样了,找到天培吗?他怎样说?”

  “找不到他,连影子也不见。”艾莉坐下来,她叹了一口气说:“那边的职员,说天培一下班就走了,我问他们,天培去了哪里,他们又说不知道,看样子,天培一定是去找那个交际花。”

  白莲已觉得事情不寻常,不过,她不敢把心里想的说出来。因为,对艾莉不单只没有好处,还会令艾莉更加伤心。因此,白莲安慰她说:“明天早上再打电话给他,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可能今晚他就会回到家里来了,你耐心点吧!现在,什么也不必想,先吃一块蛋糕,这儿的栗子蛋糕很不错呢!”

  “你吃吧!我没有心情吃。”艾莉摇一摇头,她心情不好,这是必然的事,因为,每一个女人都重视丈夫和家庭,没有一个人喜欢被人抛弃的,艾莉自然也不例外。而且,她自己又没有生育过孩子,这对于夫妻来说,是最没有保障了。万一天培在外面有了女人,那么,他会更加毫无顾虑地和那女人生活在一起。就算他不和艾莉离婚,对她也不会好。

  艾莉无精打采回到家里,出乎意料之外,天培已经在家。艾莉看见天培,不由得一阵开心,刚才的不愉快,已忘记了一大半。天培见她回家,就问:“你去了哪里,我还以为你回娘家了,你家里的人,又说你没有回去,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我……只不过去买点东西,”艾莉不敢告诉他和白莲在一起,“你找我找得那么紧,到底有什么事?”

  “今晚我要去澳门,你替我收拾几件衣服。”

  “去澳门?”艾莉的心一阵凉,刚才的开心,又化为乌有:“澳门有什么地方好玩?而且,做生意,也没有理由要到澳门。”

  “我并不是去澳门办事,不过,也可以说是去办公事,因为,有几个外国商人,想去澳门见识一下,他希望我能陪他去玩,我们向来和他们有生意来往,不能不勉为其难,陪他们去玩几天。”

  “啊!原来你为了去澳门才回到家里来。否则,你可能永远不回来了。”艾莉十分伤感,她说:“不过,我怀疑你不是和什么外国商人去澳门,看样子,你是去和你的女朋友度蜜月。”

  “你说到哪儿去了,前两天,我没有回家,也是为了应酬那些外商,并不是为了别的,难道你以为我在外面好好享受吗?你在家里,养尊处优,当然不会知道在外面赚钱的人,是多么辛苦。”

  “我怎会不明白,我是一个人,我有思想的,不过,近来我听到很多有关你的闲话,你在外面,和一个交际花很要好,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天培先是一愣,后来,他说:“在外面应酬,难免会有女人,这也不值得大惊小怪。说到跟谁要好,那就谈不上了,自己是个有家室的人,又怎会和别人要好,你也太喜欢听闲话。”

  “如果我听别人说的话,那么,我真的是太喜欢听闲话了,可是,你大哥大嫂说的话,又算不算是闲话?”艾莉非常痛心,因为,天培不单只不认错,他还要责怪艾莉。

  “大哥是全世界第一个好人,他不会随便说人家闲话,至于大嫂,她向来和你不大对头,前几天,你们还吵过呢!她又怎会和你谈心事?所以,一切都是你的虚构,艾莉,你在家里太无聊了。一个人无聊,就会胡思乱想,你多花点时间注意运好,同时,你最好赶快养一个儿女,有了孩子,精神有了寄托,你自然就会觉得日子过得容易,不会一天到晚找这个吵,找那个闹。”

  “你这个人太不讲道理,做了错事,还把罪名推到别人的身上。好吧!你既然完全不讲理,我也不想跟你说那么许多,你到底在外面是否有了情妇?”

  “我早就说过没有,你又不相信,我有什么办法?”天培摊一摊手:“不过我承认,为了生意关系,出外跳舞,闹闹花酒,甚至和女人们来来往往,那是难免的。不过,你可以放心,无论做什么事情,我也不会过分,适可而止,我不会做对不起家庭的事。”

  “如果你不喜欢我,要在外面玩女人,我也不会怪你,我们可以办离婚手续。”

  “离婚?”天培摇一摇头,“我离过一次婚,受过离婚之苦,我不会再做傻事。而且,你又没有做错事,我为什么要和你离婚?我不会随便抛弃一个女人,除非这个女人对不起我,否则,我们到底仍然是夫妻。”

  “我很感激你这样厚待我。”艾莉苦笑一下:“你不和我离婚,似乎很赏脸,因为,你这样爱白莲,竟然也和她离婚,可是,我宁愿你不爱我,也总比现在好。”

  “你现在有什么不好?住大洋房,有汽车,喜欢买珠宝就买珠宝,喜欢买漂亮的衣服,就买漂亮的衣服,没有一个人会禁止你。而且,你出入绝对自由,这样的生活,你应该要感到满意才是。”

  “满意,是的,有钱人家,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可是,我仍是得不到欢乐,也买不到心。你一天到晚在外面应酬,我一天难得见你一次,家里又是冷冷清清,没有一点温暖,我只好和运好作伴,这样的生活,到底有什么好?”

  “那你到底喜欢怎样?才能令你满意?”天培皱起了眉头,他说:“你可以坦白说出来。”

  “我喜欢的事情多着了,可是,你是不会答应的,又有什么用处。”艾莉叹了一口气:“我喜欢出外做事,你们不许,我喜欢搬出去住,组织一个小家庭,可是你又不同意。”

  “你的要求是没有道理的,第一,你有丈夫,有家庭,有女儿,身为家庭主妇,应该留在家中,料理家务,我们又不用你赚钱,你何必出外做事,第二,你要搬出去住,那对你来说,更是有损无益,因为,现在我们生活在一个大家庭,你还吵着寂寞无聊,如果搬出去住,你的日子怎样过?因此,你两项要求,我都无法办到。”

  “那还有什么好说,一切都由你作主,我只不过是你的附属品罢了!”艾莉十分失望,而且,心情更加恶劣,因为,无论她怎样说,仍然无法摆脱这个家。

  “不愉快的事,不要再提了,你还是赶快为我准备几件衣服,让我出门吧!你如果觉得闷,可以回娘家找人陪你,你又不是没有钱,只要你肯请客,不愁没有人陪你。”天培看了看腕表说道。

  艾莉无可奈何,她只有为天培准备一切,虽然,她直到现在,仍然不知道天培去澳门到底为了什么,不过,她知道,他必然又去花天酒地。

  养一个孩子,她这样对自己说,有了孩子,天培就不敢轻视她,起码,奶奶会对她好一点,如果她能养一个儿子,天培必不敢像现在这样放肆。

  第二天,艾莉立刻去找白莲,要白莲带她去找德国医生检查。白莲也知道她心里着急,因此,为她告了半天假,然后陪她去看医生。

  经过医生的一番检查,艾莉和白莲都在等待结果,当然,艾莉希望有好消息,如果那德国医生,说她可以生育,她起码有百分之五十的希望,可是,十分不幸,经过检查之后,那德国医生告诉艾莉,她本来身体很好,照道理,生育是没有问题的,不过,自从她上次小产后,子宫受了伤害,因此,她再也不可能怀孕了。

  艾莉几乎晕了过去,白莲连忙用英语问医生:“有没有补救的方法,难道连百分之一的希望也没有?”

  “没有,”医生摇一摇头:“我已经肯定地答复你了,她不可能再生育,如果她仍然有一点点希望,我也不会说得那么肯定,难道,你以为我不了解她的心情!”

  白莲了解这个医生的脾气,他一向说话大胆,但是,也诊断正确,他从来不会说话安慰人,所以,白莲知道,艾莉真的没有希望了。

  坐到车上,艾莉哭得很伤心,这也难怪她,因为,每一个女人,都喜欢有小孩子。更何况,艾莉的处境,与人不同,万一高夫人知道她永远不能生育,不把她赶走才怪。就算是天培,为了继续香火要男儿,他也会另外想办法,还有什么办法可想?自然在外面金屋藏娇了。

  艾莉想离婚,可是,离婚也不会有好处,因为,她是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她无论嫁给谁,也不会受人欢迎。

  她现在要责怪谁?没有人可以埋怨,只有埋怨自己命运不好就是了,因为,如果她不是不小心小产了,那么,她现在已经把孩子养了下来。

  自然,她并不知道,她所以小产,完全是宝珠在补药里下了堕胎药,如果她知道宝珠害她,那么,她是不会放过张宝珠的。

  白莲也没有办法安慰艾莉,因为,换了别人,也会伤心难过。白莲是同情艾莉的,可是,同情又有什么用。她不可能帮助她,谁也无能为力。

  白莲只有说:“艾莉,不要伤心了,事情既已如此,伤心也没有用,你只有好好对待天培,忍点气,希望会感动他吧!不过,高夫人思想陈旧,她知道你现在的情形,必然会不高兴,你还是暂时不要回家把这一切告诉他们,希望将来高夫人会有所转变。”

  “她怎会转变?她知道我不能生育,必然会把我赶走,我现在,也是过一天算一天,当然,我会保守秘密,可是,秘密总有揭穿的一天。”

  “再说身体要紧,你也要乐观些,不可太悲伤,人总有不如意的事情。哪一个人真正过着十全十美的幸福美满的生活?有些人没有钱,有些没有爱,有些没有儿女……总之,各有一本难念的经。”

  艾莉点了点头,白莲把她送回家(一到街口为止,因为,她从不愿走到高家大门附近),她自己也回家去了,白太太问她为什么比平时提早回家?白莲说:“今天我陪艾莉去见医生,请了半天假。”

  “艾莉是不是去看那德国医生?”白太太问。

  白莲点一点头,她说:“真不幸,医生证明艾莉不能生育,这个医生,一向很准确,给他看过的,如果他说没有,就是没有!”

  “看样子,天培又要离婚了,也活该,你好好的,他竟然抛弃你,他这样下去,再娶一百个女人,也不可能过完这一辈子!”

  “其实,也不关他的事,一切都是高夫人摆布的,高夫人本来也不是坏人,不过,她就是喜欢听人家说闲话,那个张宝珠,良心太坏,一天到晚总是要折磨人。”白莲说:“天培又太没有主意!”

  白莲和白太太谈着,白莉放学回来了。自从田亮和那位富家小姐结婚之后,白莉有一段时期,十分哀伤,她每天无精打采,无心上学,无心吃饭,一切都提不起精神来,白太太和白莲,都很为她担心。

  时间是最好的冲刷剂,一天天过去,白莉对田亮,也渐渐遗忘了。其实,人家已成家立室,就算不把他遗忘,田亮也不会回心转意的了。

  近来,白莉又像以前一样活泼,白太太和白莲才松了一口气。关于白莉的终身大事,白莲也曾和白太太讨论过:“阿莉年纪也不小了,她应该有一个男朋友。”

  “她还小呢!应该要专心读书,大姐辛辛苦苦赚钱回来供她读书,她没有用心去读,还要交朋友,也太不应该了。”白太太说:“况且,你也没有男朋友,她怎可以骑在你的头上?你不用管她!”

  “妈,你有这种思想,就不对了,她怎可以和我比?难道我一辈子不结婚,她就要跟着我不结婚吗?那是没有道理的,况且,我已结过一次婚,订过一次婚,曾经历尽沧海,我也不想再结婚了,可是,阿莉是要出嫁的呀!我们应该关心她的婚事。”

  “你对她还关心不够?你把田亮让给她,可是,她连一个田亮都守不住,那还有什么好说呢?”

  “这又不关阿莉的事,因为,田亮并不爱她,勉强也没有用。而且那富家小姐,追田亮很紧,田亮为了利用她发展自己的事业,当然难免转移感情。”

  “总之,阿莉的事,由她自己去解决,你也不必为她担心,她要恋爱,自然会找对象,不过,我还是希望她毕业之后,找事情做,先帮助家庭,然后才谈恋爱,她对家庭,也该负责任……”

  白太太的话,有一半是对的,白莉的爱情,应该由她自己去处理,关心她也没有用,如果白莲再为她介绍一个男朋友,而那男孩子又不喜欢阿莉,阿莉岂不是多伤心一次?

  所以,白莲也没有再过问她,只是鼓励她多参加社会活动,多交点朋友,不要整天关在房子里。

  近年,白莲过的生活,也很舒服。虽然,她难免寂寞一点,可是,还是过得很安宁。一个人要心安舒泰,才可以生活愉快,就像艾莉,虽然她有丈夫,有家庭,生活无忧,可是,她并不快乐。

  张宝珠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看样子,她又快要生孩子了。本来,自从安娜走后,高夫人病了,高家曾经有过一段时期,显得特别死气沉沉,可是近来,高夫人又在忙着筹备婴儿的用品。目前因为天培仍未有生育,因此,人丁仍算是很少,有一个人要添丁,高夫人自然是很开心的了。因此,她特别请了室内设计师回来,为未来的婴儿,准备了一个育儿室。

  张太太来看女儿,见到高夫人,便笑着问她:“亲家奶奶,这一次,你希望生男孙还是生女孙?”

  “当然是生男孙,因为,直到目前为止,我们高家也只不过生了家宝一个男孩子,我自然希望多几个男的。不过,要是养一个女孩子,我也不会怪大嫂。”

  “亲家奶奶,有了儿子,要有女儿,那才是好事,正所谓有儿有女一对宝。要是有儿无女,有女无儿,都是美中不足。而且,最理想是生一个儿子,再生一个女儿,然后又生一个儿子,这叫着梅花间竹。”

  “你说得也有道理,所以,如果别人养女儿,我就会不开心。大嫂就不同了,她已经养了一个儿子,如果再养一个女儿,也不可责怪她。”

  “宝珠一向喜欢女孩子,她是希望养一个女的,如果养一个女儿,也像家宝那样可爱,也很不错呢!”张太太说道。

  高夫人和张太太是好朋友,当然比较容易谈话。而且,高夫人一高疼爱张宝珠,别说她一入门,就养下一个儿子,就算她从未养过孩子,由于有张太太的关系,高夫人对她也会特别优待。

  如果说夫妻没有感情,就不幸福,那也不尽然。天伦何尝爱过宝珠?他爱的本来是念梨,可是,到目前为止,他快要做第二个孩子的爸爸了,他和宝珠的感情不是很好?起码说,他是个好丈夫,绝对不会有错。

  一切大权,都集中在张宝珠的手上,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不过,她并不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她得到一切,仍想要打击别人。

  所以,很多人都牺牲在她的手上,白莲、艾莉、天培,以后,她仍然要弄权,直至把对手全部打垮为止。

  现在,唯一的对手,自然就是艾莉!因为,安妮和安琪,已分别嫁了出去,而安娜,也被高夫人逐出家门,天德和天恩仍未结婚,留下来的,不是只有一个艾莉吗?所以,她要处处与艾莉为难。

  安琪已度蜜月回来,虽然,她已顺利和马希浩结婚,不过,她仍然想念家庭,不愿意因此而与家庭脱离,所以,她由外国回来不久,立刻打电话去高家,希望通过安娜的关系,和高夫人联络。

  马希浩天天打电话去高家,可是,没有一次能把安娜找着,每一次,高家的人,总是说安娜不在家,问他们安娜什么时候会在家里,对方又说不知道。

  马希浩很想查问一下原因,但是,又没有胆量,因为他不知道高夫人会用什么手段对付安琪,他当然不愿意暴露安琪的身份,因此,也就不敢再问下去了。

  “安娜到底去了哪里?真叫人莫名其妙!”安琪和马希浩在揣测着:“如果她在家里,那么,她一定会接电话,家里的人,也不会这样没有礼貌,难道安娜出国了?”

  “我也不大清楚,我也不敢问,因为,我查问他们,他们同样也会查问我的。”马希浩说。

  “安娜这条路行不通,那么,我只有去向安妮那方面查问,本来平时我和安妮也说得来,她一定会帮助我的。”安琪决定了。

  第二天,安琪带了礼物,和马希浩一起去看安妮。安妮看见安琪,十分开心,她连忙问:“三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很担心,不知道哪一天才能见到你!”

  “我是刚回来不久,一回来,就想起你,怎么,还添了一个小宝贝,怪不得你比以前更漂亮更丰满。”

  “你也漂亮了许多呢!”安妮显然比以前活泼,她开心地说:“三姐夫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今晚,一定要在我家里吃一顿晚饭,大家谈谈。”

  “应该由我们请你和佑才吃饭。”安琪有点难为情,因为,她过去和马希浩秘密来往,所以,安妮没有见过马希浩;“佑才的生意好吗?”

  “还算不错,他每天都在忙着,每天要到六七点钟才能回家。生意人,没办法,幸而家里有一个小孩子,时间容易打发过去,一下子就过了一天。”

  “你最近有没有回家,妈妈和每个人都好吗?”

  “前些日子,妈妈病了一场,最近身体已好,大嫂又快要养孩子了,妈妈兴奋得不得了。妈妈一天到晚就想着抱孙子,别的都不感兴趣。”

  “安娜呢?她还是像以前一样调皮?”

  “安娜?”安妮叹了一口气,她看了看马希浩说:“既然大家是自己人,我也不怕坦白说了,安娜已经被妈妈逐出家门,有好几个月了。”

  “被妈妈逐出家门,那怎么可能呢?”安琪大为惊奇,“安娜一向是妈妈最宠爱的,她舍得把安娜赶走?”

  “最初我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不信,我连忙赶回家去,才知道真的有这么一回事,想不到妈妈狠起心来,连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也不要。”安妮对安琪说:“不过,妈妈也曾告诉我,她虽然恨安娜,但是,本来也不至于把她赶走,可是,她一向大公无私,家里任何人犯了错,都要依照家规执行,因此她不得不硬起心肠把安娜赶走。”

  “安娜到底犯了什么错,要把她赶走?”安琪问。

  “还不是为了那个混血儿史佐治?这个人,我早就说过他不好,偏偏七妹年少无知,竟然被他骗到了,七妹有了孩子,史佐治又不肯负责任,妈妈当然不能让七妹在家里养私生子,因此,她就把安娜赶了出去。”

  “我也劝告过安娜,告诉她史佐治并不是好人,可是,安娜老是说我们对混血儿有偏见,真想不到,她就一失足成千古恨。”安琪说:“不过,妈妈把安娜赶走,也不是办法,因为安娜有了孩子,而且,又没有人照顾她,把她赶出去。简直是把她赶到枉死城。”

  “我也是这样说,可是,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妈妈已经把安娜赶走了,我想劝妈妈不要这样做也不可能。这些日子,我和大哥、二哥,天恩到处找安娜,也找不到她,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会不会发生了意外?”马希浩也十分关心,因为,安娜曾经帮了他和安琪一个大忙,没有她,安琪直到今天,仍然没有勇气答应他的婚事。

  “我们也不大清楚,她手上有一万一千元,不过,她离家已数月,而且,她一向又不会理财,恐怕早就把钱用光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样过。”

  “我们这一次回来,本来想通知安娜,好让我有机会回家,向妈妈陪罪,可是,既然安娜已被逐出去,看样子,我这一辈子,恐怕也很难有机会再回家了。”

  “三姐,你不用难过。”安妮说:“虽然,安娜不在家,可是,我会设法帮你的忙,你放心好了,妈妈那一方面,我会跟你说好话的!”

  “真的,那真谢谢你!”安琪握着安妮的手:“希浩家已没有人,如果,我再失去家庭,那么,我们就会变得很孤独。因此,我希望得到妈妈的谅解!”

  “你们那么年轻,用不着担心会孤独,等你们有了孩子,就不会再寂寞了。”安妮笑着说。

  安琪和马希浩作会心的微笑,她和心爱的人,生活在一起,自然会感到幸福,感到美满。安妮也是一样,更何况,她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

  安妮姐妹之情,一向很重。安娜走了,她已经感到不安,认为三姐妹又少了一人,所以,这一次安琪回来,她无论如何,一定要帮她的忙,让她回家团聚。

  第二天,安妮立刻回娘家,这一次,她连宝贝儿子也没有带,高夫人一下了班回来就见到安妮,她又高兴,又担心。高兴女儿回娘家,(因为现在只有她一个女儿)另一方面,她又担心安妮回来,是因为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因此,她连忙问:“安妮,你没事吧!”

  “我没有事,孩子也很好,”安妮似乎明白高夫人的心事,她说:“妈妈,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女人第一次养孩子,时间是比较长。第二次生孩子就不同了,时间会缩短。所以,宝珠进医院前后也只不过四小时,就养了一个近八磅重的女孩子。

  孩子红红白白,头发有点微曲,样子很可爱。最初,高夫人听见宝珠养了一个女孩子,有点不大开心,不过,她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不大说话罢了!可是,当张太大把孩子抱过来,走到高夫人的身边的时候,对高夫人说:“亲家奶奶,你这个孙女儿,简直长得跟你一模一样,就连医生也说她像祖母。”

  “像我?”高夫人立刻兴奋起来,她站起来,把孩子接过一看,左看右看,最初没有什么发现,可是,张太太说孩子像她,天伦也这样说,她越看越觉得这女孩子很像安娜,人人都说安娜像她,那么,岂不是也等于这女孩子像她吗?高夫人失去安娜,她对这孙女儿忽然产生浓厚的亲切感,她笑了笑说:“果然有点像我,这孩子很有趣,皮肤也很不错。”

  “孩子像你,皮肤哪能不好,样子怎能不美,她将来呀!不用说,也像祖母一样,是个美人。”

  “亲家奶奶,你怎么把我说进去了,孩子美又关我什么事?”高夫人开心得不得了。

  “为什么不关你的事!”张太太存心讨好高夫人:“这孩子像你呀!没有美丽的祖母,又怎会有美丽的孙儿?她真够福气,长像和祖母一模一样,将来一定是祖母的掌上明珠,天之骄女。”

  “她是我的孙女儿,我当然疼爱了。”高夫人把孩子抱紧一点,她确实是喜欢这孩子:“高家人丁不多,个个孙儿都是我的心肝宝贝。”

  “妈妈,你还没有为孩子取一个名字呢!”天伦说。

  “让我想一想,她的哥哥叫家宝,她……就叫明珠好不好,表示她是我们的掌上明珠。”

  “这个名字好极了,”张太太和天伦都表示高兴,因为,高夫人所取的名字,完全表现出她非常喜欢这个孙女。

  高夫人立刻打电话回家,向艾莉查问,问她有没有不断添香,并且告诉艾莉,宝珠产了一个孙女。

  “原来是一个女儿,我还一直为她求神,希望她产一个儿子呢!”艾莉故意这样说:“因为我知道奶奶一向喜欢男孩,而且,女孩子又不可以继承香烟。”

  “二嫂,你有这种思想,就不对了,男孩子和女孩子还不是一样吗,根本就没有差别。”

  艾莉听了高夫人的话,知道碰了一个钉子,她痛恨自己,无论说些什么话,总是不管用。总之,她就是不受欢迎,她更想不到高夫人会喜欢宝珠的女儿。

  “这个孙女儿,我很喜欢,等大嫂回来,你千万别乱说话。”高夫人叮嘱她说:“大嫂刚养了孩子,受不得刺激,你可不要乱说话刺激她!”

  艾莉当然说了一声知道,高夫人挂断线后,艾莉也重重地挂上了电话,冯家善一直在偷偷地留意,等艾莉挂上电话,他就走了出来:“二少奶,为什么这样生气?”

  “谁说我生气?我只不过忙着去念经房罢了!”艾莉一向知道冯家善不是好人,因此,她不敢惹他:“大少奶养了一个千金,我要为她多烧点香。”

  “原来大少奶养了女儿,她真好福气,养了一个儿子,又养一个女儿,下一次又养一个儿子,这样,就不断会出现一个好字,一个男一个女,不是一个好字吗?”

  “我不懂得这许多,只知道替人家高兴。”艾莉不想和他多说,她连忙走到念经房,其实,她哪里有这诚心,会为宝珠烧香。她回到念经房,也是呆坐罢了,不过,她为了怕高夫人,香仍然不能不烧。

  张宝珠一直渴望养一个女孩子,这一次,她如愿以偿,当然十分高兴。最难得的是,连高夫人也喜欢这女孩子。在宝珠住院休息期间,高夫人每一天都到医院看孙女儿,当然也会带点营养丰富,好吃的食物给媳妇。起初,张宝珠还有点担心,以为高夫人会不喜欢女孩子,因为,高夫人一向的口号,是男孩第一,女孩子是赔本货,如果她喜欢女孩子,她早就把运好宠到天上了,也不会这样冷落她。虽然,近日来,高夫人对运好的态度已有改变,对她比以前爱护了,有时也会逗她玩玩,而且叮嘱艾莉要好好待她,绝对不能怠慢。

  不过和宝珠的孩子比起来,就相差得太远了。过去高夫人当然最疼爱家宝,现在,虽然明珠仍然未能代替家宝的地位,不过,也相差不很远。

  所以,张宝珠在高家的地位,又升了一级。当然啦,她有本事,会生儿育女,以后,高夫人还要依靠她,为高家添丁。虽然高家有四个儿子,但是天恩和天德,仍在求学时期,而天培的妻子,又是个连蛋也不会生一个的女人,所以,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张宝珠的身上。

  如此一来,张宝珠就更加骄傲,更加的以为了不起了。当她带着她的女儿明珠回家的时候,每一个人都要向她祝贺,就算是艾莉吧,她也要装一副样子,表示欢迎宝珠,宝珠对她呢,是用一种不屑的态度,艾莉叫她的时候,她只是用鼻孔应了一声。

  艾莉当然很难过,不过,她处于劣境,想反抗,想报复,是很不容易的,她只好忍气吞声,偷偷怨自己命苦。

  这天,天培预先得到高夫人的通知,他特地提早回家,并且在家中吃晚饭,近来,他是很少在家里吃晚饭的,偶而才有一次。吃过晚饭,各自回房,艾莉和天培也回到房间里来,天培靠在椅上看电视,艾莉走到他的身边说道:“天培,我有话跟你说。”

  “坐在这儿说吧!”天培的眼睛,仍然投向电视机银幕上,他拍了拍身边的椅子。

  “天培,我并不是想说你母亲的闲话,不过,她也太偏心了。你看她,对宝珠的女儿那么好,可是,对我们的运好就不同了。好像运好不是她的孙女。”

  “这也难怪她,老人家,总有些陈旧的思想,因为运好出世的时候,她病了一场,因此她对运好的感情不大好,不过,近来妈妈对运好已经很不错了,有很多玩具和衣服,都是妈妈买给她的。”

  “但是仍然比不上宝珠的女儿,还有孩子们的名字,我知道孩子们的名字,都是奶奶取的。宝珠的大儿子叫家宝,那是家中之宝的意思,而宝珠的女儿叫明珠,是掌上明珠的意思,为什么奶奶偏偏要把一个这样难听的名字,加在运好的身上,运好这个名字,是那些穷人家,没有知识的人才会取的。”

  “这一点,你又不明白了,其实,妈妈是一片苦心,运好的意思,是希望孩子运气好,这是为她祈福啊!有什么不好呢?而且,小孩子的名字,是无关紧要的,她不喜欢,等她长大后,可以另取一个。”

  “你这个人真莫名其妙,运好是你的女儿,你不单只不为她着想,反而要帮着别人对付自己的女儿,你对我不好,人家欺负我你不理,你也可以不管,但是,运好是你的女儿,你有义务要保护她!”

  “我不保护她吗?又没有人欺负她,叫我怎样去保护?艾莉,你别小心眼好不好,我也知道,大嫂养了一个孩子,你很不开心。女人呀总是小气,爱妒忌,不过,你也不用妒忌别人,你也可以养一个呀!”

  “我给你气死了,你这个人简直糊涂,我看你将来怎样过,”艾莉恨得顿着地:“你弄到妻离家破,你还不怕,将来你一定会更悲惨。”

  近来艾莉老是喜欢跟天培争吵,无论大小事情,两个人总有不同的意见。天培一向怕女人发狠。过去,白莲是顶温柔的,从来没有恶言恶语,和天培吵过一次,大不了为了白太太,两个人曾经闹得不大愉快,不过,白莲的态度,毕竟温柔,而且,天培又确实很爱白莲,所以,就算白莲有缺点,天培也会原谅她。然而,艾莉就不同了,他从来没有爱过艾莉,结婚之后,由于艾莉对他极力体贴,而且,又爱护运好,因此,天培也曾对她产生过好感,极力厚待她。可是,最近又不同了,艾莉一开口就和他吵,今天培十分讨厌。所以,对艾莉就越来越没有感情,他听见艾莉又开口咒他,他一生气,披起一件外衣就往外走。

  艾莉非常痛心,伏在床上哭了起来。

  天培走出家门,他越来越不想回家,他并非讨厌家人,只是不想见到艾莉,以免又和她争吵,可是,家毕竟是家,离开家,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才好。

  他想到那个交际花媚媚,虽然,大培并非爱慕她,当然更不会追求她,可是,有时候无聊,他也会去找她坐坐,喝一杯酒,或者吃一顿消夜,媚媚的好处,是温柔体贴,懂得讨人喜欢,她从来不会发脾气。

  天培也明白,这种交际花,大家玩玩不要紧,可是千万不能沉迷,因为她们并不属于任何一个男人,在她们的一生中,有许多许多的男人,天培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罢了,而且她们也不会爱上任何一个男人。因为,她们爱上了一个,以后就休想赚钱,她们讨好男人。无非为了钱吧!

  所以,天培感到无聊时,就花钱去寻求欢笑,媚媚在男人的面前,永远是充满笑容的。她们不会抱怨,不会啰嗦,不会挑拨,不会寻事生非,也不会过问男人的私事,更不会管束男人的自由。

  她们也会妒忌、小气、猜疑,但她们只会说一些令人听了舒服的话,所以,只要男人有钱,都喜欢去找她们。

  天培到媚媚家,媚媚穿着十分漂亮的睡袍,她一看见天培,就很高兴,拉着他的手,亲热地问:“为什么好几天没有来看我,是不是我得罪了你?”

  “你永远不会得罪我,你是个可人儿,”天培捏了一下她的脸,“我只不过为了公司的事,去了澳门几天。”

  “啊!原来如此,那怪不得。”媚媚没往下说去,她问:“吃过晚饭没有,要不要我弄几道可口小菜?”

  “晚饭吃过了,我想去夜总会跳一晚舞,你有没有空陪我?”天培问媚媚。

  “我当然有空,你来了,我怎能不陪你?你随便坐会儿,我给你倒一杯酒,只要十分钟,等我换好衣服,就可以陪你上夜总会消遣了。”

  媚媚高高兴兴地回房间换衣服,天培一面喝酒,一面看电视,十分悠闲,同时又没有人骚扰他。

  只不过过了一会儿,媚媚已换了一件银紫色的旗袍出来,作为交际花,当然有几分姿色,再加上会打扮,因此,媚媚看起来也十分美丽。

  天培和她一起出门去了,媚媚处处讨天培开心,令天培心情十分愉快。

  媚媚亲热地挽着天培的手,两个人在娱乐场所出现,像一双情侣。其实,天培和媚媚的关系很微妙,表面上,两个人很亲热,其实,两个人连一点关系也没有。

  当然媚媚,是个交际花,陪男人睡睡觉,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只要有人肯付钱,那么,她愿意做任何人的情妇。问题是,天培一直维持一个限度,他并非是完全正派的男人,也不是见了美丽女人不喜欢,不过,他认为男人出外玩,要有一个限度,如果和媚媚搭上了关系,那么,以后恐怕就会惹上麻烦了,他是不愿意有麻烦的。

  媚媚和天培之间的关系,其实很清白,不过,外间人并不了解,见他们出双入对,而且又十分亲热,因此,许多人都以为他们有不寻常的关系。

  就连天伦,他也认为天培在外面寻花问柳,是很不应该的一回事,因此,当两兄弟一起闲聊的时候,天伦就对天培说:“二弟,听说你近来和一个交际花很要好?”

  “有时候我会去找她,不过,我们之间,只不过是朋友罢了!你不要以为我和她拉上了关系。”

  “男人和女人单独相处,不可能没有关系,如果你只想交个朋友,你也不会去找一个交际花。而且,你自己有妻子,也不愁会寂寞,为什么要和这些掏金娘子来往?你钱花在她的身上,她只不过把你当作福伯。”

  “这一点我也明白,因此,我只不过和她玩玩,向来不会讲真,不过,这个女人,也很讨人喜欢,在她身上花了钱,还是值得的,我最不喜欢那些愁眉苦脸的女人,当你下了班,身心疲倦的时候,她不是向你诉苦,便是向你诸多查问,这一种女人,见了就讨厌。”

  “女人多数是这样的,尤其是做了人家太太的女人,她们更加喜欢管丈夫,无论大小事情,都要过问,你也不能怪二嫂,你大嫂又何尝不是一样。”

  “艾莉和大嫂不同,大嫂为你养了两个孩子,凡事总要迁就她一下。就算对她不满,可是看在孩子的分上,你也会原谅她。而艾莉直到现在,还没有养过孩子,我和她之间,根本没有关系。”

  “你也不能因为她没有生养孩子,就想遗弃她。因为这并不是她本身的错,哪一个女人,不想养儿育女?天培,我觉得你近来变了,过去,你是个标准丈夫,对妻子十分爱护。以前,你不是对白莲很好吗?叫你出外跳一晚舞,没有白莲一起,你也不答应。”

  “白莲和艾莉不同,白莲是我所爱的。我爱白莲,我当然要尽量爱护她,不能令她有半点不愉快,如果白莲仍然是我的妻子,我也不会去找媚媚,因为,家有爱妻,还要在外面找女人消遣,那太对不起爱人了。”天培向天伦解释说:“可是,艾莉就不同了,我由始至终,根本没有爱过她,所以,我对她也没有什么责任感,就算我在外面找女人,也不会感到对不起她。”

  “你虽然不受艾莉,可是,她已经成为你的妻子,你总要培养对她的感情,其实,我又何尝爱宝珠,我爱的还是念梨,可是,我和宝珠结了婚,我对她一直很好,那是因为我要负起丈夫的责任。”

  “大哥,我和你的想法,本来是一样,因为,我也认为应该善待自己的妻子,当我和文莉结婚初期,我对她不是也很好吗?我的目的,也是要尽丈夫的责任。可是,艾莉近来越来越惹人讨厌,我每天回家,她就跟我吵,吵得我没有半点安宁,因此,我根本不想留在家里。”

  “也许她知道你和媚媚的事,因此,她紧张起来。”

  “你是知道的,她告诉我,大嫂告诉她我恋上了交际花。”

  “宝珠也太不应该,她怎可以对艾莉说这种话!”天伦皱起了眉头:“你的大嫂,有时候也够孩子气,做事说话,脱口而出,根本不顾后果。”

  “你也不能怪大嫂,女人总是会互相倾诉的。大嫂告诉她,也没有什么不对,不过,艾莉的话,也不可以相信,因为,大嫂和艾莉,向来不大谈得来,大嫂又怎会把这些事情告诉她?一定是她听信别人说的。”

  “宝珠和二嫂是好朋友,她们没有理由合不来,不过,宝珠的脾气也不好,有时间我要劝劝她,天培,夫妻总是夫妻,我希望你对艾莉好一点。”

  “好吧!我尽力而为吧!”天培一向知道天伦是个好好先生,无论大小事情,他一概从好的方面去想,而且,他也不想让自己的弟弟负情负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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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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