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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在线读-言情小说《淘气红娘》作者:岑凯伦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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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7-06-03
第9章 为爱而牺牲


    

  “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但你要保守秘密,不要告诉别人。”

  “我告诉谁呢?”小萱懒洋洋。

  “这件事,连你在内,关系到六个人。起码你不可以告诉五个人,他们听了都会伤心。”

  “那么厉害,到底是什么事?”

  “我和秀城星期六宣布订婚。”

  “吓!你和秀城订婚?你真选中秀城?”小萱很紧张:“那我哥哥怎么办?”

  “我不说了!”子莹倒在椅里,没好气的样子。

  “我说错话吗?”

  “没错!不过你自己想,你重要些,还是你哥哥重要些?不能说一样,因为根本就是不一样,你只能选择其一!”

  “没办法,我只好选自己。”

  “是不是?你重要!毛小靖的事,便先放过一旁。我和秀城答应过帮助你,成全你和哥哥。我们经过了商量,秀城说哥哥很死心眼,他仍然不能忘记我们过去的感情。他爱你,但不敢接受你,是怕太早接受你会对不起我们过去的感情。又或者,他认为为了对得起我,我一天不结婚,他也不结婚。为了令他心死,为了令他结婚,所以,我和秀城订婚。当然,结婚最好,但,我年纪太轻,连秀城都觉得不应该太早成婚。好啦!现在我订婚了,哥哥就算不会结婚,起码,他对我死心了!”

  小萱边听边点头。

  “他可能不喜欢我那么早订婚,一气之下,找个人结婚,向我和秀城示威,你在他身边,他自然找你!”

  “他不会那么快结婚的!”

  “好!不结婚!我都订婚了,他好意思不交女朋友?不谈恋爱?我们看准他受不住刺激,会一显颜色。谈恋爱嘛!你和他住在一所屋子里,他第一个当然想到你。总之,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哥哥一定是你的。”

  小萱脸红红垂下头:“你们待我真好!”

  “我们答应过帮助你,当然要尽力,你若真走了,就大失机会,到时不知道便宜了谁?”

  “你和秀城订婚,没告诉元健?”

  “没有,很难开口,而且谁对他说?又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而且,秀城尊重我,要正正式式向我求婚,而且在爸爸妈妈面前,我们不喜欢婚讯传开去便算,我们还会开舞会,秀城父母亲会从美国回来主持仪式,”子莹拍手:“这个暑假会很热闹,我也开心。李明宗、毛小靖、山秀城像走马灯般转来转去,好烦好累,而且,我比较专一。现在终于选中了秀城,我很高兴,心也宁静了,我可以一心一意对他,不必左选右选,多好!”

  “唉!”

  “奇怪!你还叹什么气?我好,你也好,你就很快可以得到我哥哥!”

  “我好,但我哥哥不好,他要是失去了你,他内心的痛苦会是怎样!”

  “世事两难全呀!李明宗,甚至美茜、爱诗,也不会好过!”

  “你确定元健真会对我好?”

  “应该对你好!他和美茜和爱诗都没有缘,手都不肯主动牵一下,但他对你又拥又吻。过去都因为我,如今障碍消除,他不爱你,爱谁?唉,不再说了,秀城要我去试戒指。”子莹拍拍她:“看见我哥哥,装作若无其事,再耐心等一个星期,我哥哥就是你的了!”

  这几天元健老看见子莹和山秀城出双入对,心里很不开心,他当然不会反对,亦无权反对。

  今天更奇怪,各人忙忙碌碌,听说连晚餐也是由一间法式餐厅包办。

  他忍不住问子莹:“莹莹,秀城今天又请客吗?”

  “不是请客,都是自己人,不过秀城为了隆重点罢了!”

  “什么日子?就我们四个人?”

  “好日子!”子莹甜丝丝:“除了我们四个年轻的,还有爸爸和妈妈!”

  “姑丈和姑母也来?”

  “唔!”子莹含笑点点头:“原来星期六是公众假期,他们还会在这儿住两个晚上。”

  “原来姑丈姑母来度假,怪不得。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是……”子莹一咬下唇面微红:“今晚你便知道了!”

  “秀城生日吗?”

  “不!他生日刚过,他二十四岁了。连你的生日都过了,我生日就快到,我很快就是十七岁,长大了!”

  “秀城不会为姑丈姑母庆祝生日的!”

  “会呀,他应该的,不过爸爸妈妈不是这天生日的……”

  “子莹,”秀城走过来:“你的新衣服都送来了,服装公司的人还在等,你要不要试试看?”

  “好呀!”子莹挽住秀城的手臂,回头对元健说:“等会见!”

  元健又是一阵心酸。

  “他们真是很相配的一对?”小萱在他身后出现,用羡慕的眼光,看子莹和秀城。

  “相配?我没有这种感觉。山秀城太会花心思,太懂事,莹莹太纯太天真!”

  “一个稳重,一个调皮,平衡了,刚刚好!”

  “莹莹不适合做商人的妻子!”

  “她交际、应酬、仪态很出色,又有人缘,不用担心她不能胜任!”

  “我知道她能,但两三次无所谓,若长期过那种虚伪的生活,她讨厌。她最怕烦,我了解她!”

  “如果两个人相爱,一切便不同了,最厌最烦也变成乐趣。”

  “我不相信莹莹会爱秀城。”

  “秀城有什么不好?谁都看得出秀城很爱子莹,瞎的都感觉到。”

  “山秀城也没有太大缺点。不过,我始终认为莹莹不会爱他!”

  “今晚你就知道了!”小萱说。

  “为什么?”元健追问小萱:“为什么你们都说今晚,今晚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小萱笑一笑。

  “你知道的,你一定知道的!”元健握住她的手臂:“告诉我!”

  “对不起!我答应了子莹不能说,他们今晚自然会宣布,耐心等一下吧!”

  “他们?谁?”元健莫名其妙打了个寒噤:“莹莹和山秀城?”

  “我不知道怎样说,我的手臂……”元健握得她很痛,幸而这时候,甘家的汽车驶进了花园。“甘伯伯和甘伯母来了。”

  元健一直心绪不宁,甘先生叫他换套西装吃晚饭。

  “为什么?”他很负气。

  “你看饭厅布置得多有气派,气氛又好,法国黄玫瑰,紫烛台,粉红的灯,好罗曼蒂克!”甘医生到处看看,颇为欣赏。

  “今晚莹莹会有什么事?”

  “我答应过由她说的,你还是去换套西装!你姑姑为你带了几套新西装来。去吧!孩子!”

  元健懒洋洋回楼上,穿了套灰西服,灰领带,和他的心境一样。

  由楼上下来便听见莹莹和秀城的笑声,子莹的笑声好甜,但元健觉得好烦、好刺耳,真的不想听进耳里。

  莹莹穿条红色长裙,像个新娘,山秀城一套白色西服,配以花领带和袋口巾,他襟上一朵钻石花(像白洋兰)和莹莹晚服胸前的一朵,是同款同质,都是钻石。

  吃什么晚餐如此隆重?

  “元健来了!”山秀城首先发现他。

  “哥哥,”莹莹脸上有艳光:“我们正在等你呢!”

  元健走进充满罗曼蒂克的饭厅:“等我来分身家?”

  大家在欢笑!

  秀城一手揽住子莹的腰,一手握住她的手:“伯伯,伯母,我正式向子莹求婚,希望你们两位长辈答应我和子莹订婚。”

  元健坐立不安,每根神经都拉得很紧。

  “我们不反对你们的婚事,”甘医生含笑说:“只要我的宝贝女儿答应你便行了。”

  “子莹!”秀城把她拥紧一点。

  子莹在他怀中含着笑点头。

  大家在鼓掌,元健的头轰的一声,像爆炸了一样。唉!囚犯被宣判了死刑。

  秀城拿出一只锦盒,把一只钻石指环拿出来,套在她的手指上,并在子莹的面颊上深深一吻。

  元健的心房,被撕裂着、撕裂着,好痛苦、好痛苦,魂飞天外。

  大家恭喜秀城和子莹。

  “元健,”甘医生轻声在儿子耳边说:“还不赶快恭喜妹妹,未来妹夫?”

  “妹夫?”元健差点没晕过去。

  “卜!”开香槟声,秀城独自倒了六杯香槟酒。秀城分别向未来岳母、岳丈、小萱和元健敬酒。

  元健在发呆,手里拿着酒杯定了眼。秀城碰他的杯:“哥哥,以后要请你多多指教,多多包涵!”

  “元健,你做大舅的!应该恭喜妹妹和未来妹夫!”

  “是的!恭喜你们!”他几乎碰碎秀城的香槟杯:“恭喜你,妹妹。未来……妹夫!”

  元健一饮而尽,头一仰,眼眶的泪都吞回去。

  粉红暗灯下,只有山秀城心知肚明,而只有甘太太,一直注视着儿子。

  晚餐中,元健就是笑,只有子莹和小萱以为他开心。

  秀城知道元健在惨笑,甘太太甚至甘医生也感觉到。

  饭后,子莹嚷着跳舞,元健也一样跳,他和小萱跳,也和子莹跳。

  一直闹到深夜。

  元健一回到卧室,西装也没有脱,倒在床上饮泣。

  子莹宣布婚讯,对元健来说,是未日到了。

  当他知道子莹是他亲妹妹时,他已受了很重的打击。

  但是,他还有个很天真的想法,他和子莹是真的无法结合,但他不介意,不能结成夫妇没关系,只要彼此心中有爱,他心里爱子莹,视她为妻,而子莹心里也有他,他便满足,他并决定终身不娶。

  后来被山秀城责备,他又觉得,既然那么爱莹莹,应该为她牺牲,她有幸福,不就等于他幸福?所以,他没有制止子莹交朋友。为了顺从子莹,他也和别的女孩子来往起来。

  爱是奉献,不是占有,但当他听到了子莹和秀城订婚,他受不住了,他不能忍受心爱的人转投他人怀抱。

  原来说说伟大很容易,实行起来就困难。何况一年来不断的打击,他实在受不住了!

  父母相继去世,姑丈姑母突然变了父母。一直以来,他整颗心都放在莹莹的身上,莹莹不单只是他的表妹,还是情人,将来的终身伴侣。由未来妻子一变而为妹妹,一日之间他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心爱的未来妻子,他十个手指抓住床单,问自己:为了谁而活?为谁而生?既然失去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爬起来,满脸泪痕,靠在床上拿出皮包,把莹莹和他合拍的照片拿出来。

  看莹莹可爱欢乐的样子,她就是这样调皮,喜欢突然在他后面拥他一把,他用手指摸抚莹莹相中的脸,他不能忘记莹莹坐在他膝上说这说那,咭咭笑的娇俏样子,莹莹躺在他怀里打磕睡……他每次拥抱莹莹就感到很甜蜜温馨。

  但从今天起,他已失去了这个权利,因为莹莹已投进别人怀抱,她不久便是山秀城的妻子。

  元健绝不恨莹莹,她年少无知,也倒是有点怪秀城,如果他不是用诡计,莹莹不会答应订婚。

  刚才秀城吻莹莹一下,他已心如刀割。他们是未婚夫妇,以后还有很多亲热的时候,他的心能被割多少次?他会心碎,他眼前一片灰,眨眼转黑,他绝望了。

  他讨厌自己,恨自己,他鄙视自己,身为兄长竟痴爱自己的亲妹,该死!是的,真该死!

  那就去死吧!

  他走到书桌前,拿本簿子,写了几行字。

  他去锁上房门,突然念头一闪,这儿是山秀城的家,无论如何,他不能死在他家。

  他不想死后被耻笑。

  他行尸似的走到楼下,到花园,进车房,哪辆汽车有车匙便去开那辆……

  甘医生发觉妻子辗转反侧。他问:“为什么还不睡?”

  “我睡不着!”

  “你极少失眠,有什么心事?”

  “元健!”

  “想元健?想什么?同一间屋子。”

  “想他今天的一切!”

  “唔!他今天是有点不对劲!”

  “不是一点,是很不对劲。他的脸色,比大哥去世时还惨白!”甘太太说着,在床上坐起来。

  “他不能接受子莹和秀城订婚!”甘医生也坐起来。

  “他很伤心!”

  “这也没有办法,他应该面对现实。”

  “我直到今天才知道他爱子莹那么深!”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特别深厚,给他一些时间,过一段日子,他会适应下来。”

  “元健很死心眼!”

  “对呀!他一直不肯叫我们爸爸妈妈。”

  “他除了还不能接受我们,会不会和子莹有关?”

  “肯定会!揭开他的身世令他失去子莹,可能这还是他不肯接受我们的主因哩!”

  “怎么办!”

  “等,时间对大家都有好处。”

  “唉!心事重重睡不着,眼皮又压下来,我要喝杯热咖啡。”

  “时候不早了,怎好惊动人家的佣人?”

  “不用烦人,下面那层楼有个小酒巴,自己动手煮。”

  “我陪你!”

  咖啡放在壶内,等着水滚。

  “元健就睡那个房间。”甘太太用手指指前面的卧室说。

  “已经在做梦了。”

  “我不认为他睡得着,”甘太太踱来踱去:“我真想去看看他睡了没有。”

  “我知道你想等到他睡了才心安。但万一他还没有睡,眼瞪瞪躺在床上,那多尴尬!如果他问你半夜三更到他房间干什么,你怎样回答?”

  “如果他睡了最好,我也可以安心入睡。如果他有心事睡不着,我便请他出来喝咖啡聊天,陪他一个晚上,开解他,相信对他会有帮助!”

  “你的主意也不错,我陪你去。”

  到元健房间,甘太太讶然:“房门怎么没关上?他刚才还说很困,要回房间睡觉,睡觉没理由不关门!”

  “他样子很累,也不可能到花园散步。”

  “我们进去看看。”甘太太已步入房间:“都没开灯!只有床头灯开着,床罩没有拉开呢!元健还没有睡,他在哪儿!干什么?”

  “书桌上也开了灯,太太,还有张纸,你快来看……”

  甘太太走过去拿起纸一看:“我和莹莹不能相爱,生不如死;莹莹既是我亲妹,今生无缘,来世再续吧!”

  甘太太的手在抖,纸也在抖,她声音也在抖:“他会不会做傻事?”

  甘医生找遍了整个房间:“他不在房间,他今天穿的灰西装也不见,他一定已经离开这儿!”

  “报警,快报警!”

  “先想想,元健虽然写下那张纸条,但未必自杀。如果事情传开了,他根本没做傻事,叫他以后怎样面对社会和朋友?而且,几小时前,我们还在一起,找都不找便报警,那不大好!”

  “我们马上去找。”

  “去找之前,先打个电话回家,他可能回家走走。”

  甘医生拨电话到家里,直打元健房间里的电话。

  超过一分钟没人听电话。“熟睡了也应该听到,两分钟了!”

  “他可能根本没回家,快去找吧。”

  “再打一个电话给英姑。”甘医生很坚持,手已在拨号码,他有他的第六感。

  “英姑睡啦!什么时候?”

  “噢!她来了,英姑……”

  “谁呀!”她打着呵欠,喃喃地骂:“半夜三更吵死人!”

  “英姑!”甘太太把电话抢过来:“英姑,你醒一醒,我是太太,元健有没有回来?”

  “啊!太太,少爷已经回来了!”

  “回来多久?”

  “一个多钟头了!”

  “他人呢?”

  “他回来说很累,洗个热水澡便睡觉,他还叮嘱我不要吵他,他现在已经梦见周公了。”

  “但他不在房间,甘医生打电话上去,两分钟都没人听。英姑,你马上去他房间看看,再去子莹房间瞧瞧。”

  “他八九是睡着了,为什么会半夜三更找他?”

  “他今天很伤心,子莹订婚,他又留下纸条,我们怕他干傻事……”

  “啊!我明白了。”英姑明白一切,立刻跑去看个究竟。

  甘太太一直握着电话筒,眼泪籁簌地流下来。

  “让我来拿吧!”

  “不!不!”甘太太拼命地握住电话筒,呜呜咽咽。

  甘医生紧拥住她的肩,让她靠在他身上。

  好一会,英姑气喘喘,语无伦次:“少爷锁上门,他好像个聋子。二小姐床上有枝玫瑰花,新鲜的,下面压张纸,写着:‘在天之灵保佑你……’”

  “你有没有大声叫元健?用力拍门。”

  “我喉咙都喊沙了,你没听到?太太,我用拳头捶门,用脚踢门,还把走廊那张木凳掷向门上,又用身体撞门。我没用,力气不够,撞不开,少爷在里面又不肯理我——哎——哎。”

  “元健睡觉不习惯锁门,他可能出事了,我们赶快回家。”

  “如果他出事,我们由这儿赶回去,路远,恐怕太迟。”甘医生想一想:“你叫英姑马上请附近房子的护卫员帮忙,一个不够请两个,把门撞开,若元健出事,马上送医院,人家要多少钱撞门,双倍付……”

  甘太太把丈夫的话告诉了英姑,英姑答应马上去请救兵。

  甘医生和太太也不理那壶咖啡,反正它是自动的。他们换了衣服,便走。

  “要不要通知子莹?”

  “赶回去要紧,没时间通知任何人,她又不是医生……”

  甘太太缩在丈夫身边在急症室外饮泣。

  英姑一字一泪:“……撞开房门,少爷根本没睡在床上,后来发觉浴室关上,还有煤气味,我们三个人撞开了门,少爷坐在地上,手里拿住二小姐的相片不放,他还没有晕倒,瞪着眼,身体软软地靠着浴缸。保叔说,应该有得救……”

  医生由急症室出来,甘医生扶着太太过去。

  “方医生,小儿怎样了?”

  “情况良好。都是嫂夫人见解高,马上请人破门而入,如果等你们回去才救人,那就麻烦了。”

  “是甘医生的提议,我哪有这般聪明。”甘太太总算松了一口气。

  “我太太挂念元健,她一定要去看他,才发现他……若今天早上起来才发觉,元健已经没有了,那是我太太的功劳。”

  “总之这是贤伉俪有福!”

  “元健今后的身体……”

  “发觉早,对他身体没有什么后遗症。但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不开心,他求生意志很弱,如果不为他解决困难,他随时会……小心看护他!”

  “我们可以看他吗?”

  “半小时后他会被送回病房,你们便可见他。”刚巧有护士找医生,他说:“两位失陪,我要去看病人……”英姑被派回家煲汤。

  “唉!怎么办?方医生说,不能为他解决困难,他还会再自杀。”

  “事到如今,没有办法,只好把一切都告诉他。”

  “但是,可能子莹又会受不了!”

  “事情要分轻重,我们不能眼看儿子伤心,见死不救。我们也要分析他们两个人的性格!”甘医生在等候见儿子前先建议:“元健年纪大些,但情关闯不过,被情迷;对爱情又执着,死心眼。痴心原是好,但……他已经钻进牛角尖,不救他,他迟早会死。道理他懂,但理智不能战胜感情。不是偏心,更不是不公平,只因为子莹年纪小,思想单纯,生性乐观,没有任何人、任何事令她自杀;更严重的事,落在她身上,她一样能简化、适应;况且说,对他们两个都好。”

  “反正还要等,你回家把东西拿来,好不好……”

  甘太太来到儿子的床边,元健侧过了脸,面色青白。

  “元健,对不起!”甘太太柔声说。

  “道歉的应该是我,但我并不后悔!”

  “因为,你还会做傻事,你不知道你将要道多少次歉?”元健看她一眼,又再侧过脸。

  “你对我和你爸爸真的毫无留恋?你身为人子,根本没有资格自杀,你有责任照顾我们,纵使以前我们没有养过你,但那不是我们的错,我们也会补偿,毕竟,我是你生母。”

  “对不起!我知道我做错,但是,我很痛苦,我不能控制自己。”

  “我了解你的心情,我在情场上也吃过不少苦头,但我从来没有想过死,毕竟人生是美好的!”

  “毕竟,你和姑夫仍可相爱!”

  “你也能!”

  “我不能,因为我爱上自己的妹妹。”

  “如果子莹并不是你的妹妹?”

  “如果你真的是我的姑母!”

  “我是你母亲,你爸爸回来了,他是你父亲;但是,子莹并不是我们的女儿。我们只养过一个儿子,就是你!”

  “嘿!”元健惨笑:“真是胡闹,大概莹莹八九又被安排是我爸爸的女儿——我是说,我养父也是舅舅!”

  “不是!她不是我们的骨肉,你们不是表兄妹,你和她半点血缘关系也没有。”

  “那她是什么?天上送来的仙女?隆冬门外的弃婴?姑丈姑母,我知道你们编故事是为了我好,但这样的故事我也能说几个。”元健摇头。

  “事情的确比较复杂,难怪你会不相信,一会儿父亲变了舅舅,表妹变成妹妹了,姑丈姑母又变了亲生爹娘。如今又说妹妹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连我也不会相信。不过事实的确如此……”甘太太把甘家和子莹之间的渊源,全告诉了儿子。

  元健听完,呆了!

  “这儿有张合约式的收条,你看看签名。还有这张相片,这是子莹唯一的婴儿照。如果你留心,你会发觉,我们家庭相,你由出生到长大都拍摄下来。子莹的相最小一张也会扶着站起来,她没有我们拍的婴儿照片。”

  元健在想,子莹的事,他最清楚,她真的没有婴儿BB相。

  “因为她来我们家时,她已经会扶着站起来,她学爬学坐的样子你们根本没有见过。”

  元健点一点头。

  “还有她的名字,她叫子莹,其实倒转过来的谐声是影子。我们因为想念你,决定不再养孩子,领养子莹就当她是你的影子。”甘太太接过丈夫的手帕抹眼泪:“你可以想象,我们是多么爱你!”

  “妈妈!”元健突然握着她的手。

  “你肯叫我妈妈?呀!孩子肯叫我妈!”

  “妈!”元健拥住甘太太:“对不起!我真不孝!爸爸!”元健向甘医生伸出手:“原谅我!”

  三个人拥抱在一起。

  甘太太推开了门。

  “妈妈!”元健坐了起来。

  “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礼物?”

  元健笑笑摇头。

  子莹先把头伸进去,扮个鬼脸。

  “莹莹!”元健精神一振。

  子莹走过去,坐在床边,一把抱住了他:“你真差劲,怎么会自杀?”

  “我……”元健的面红了。

  “妈妈把所有一切一切都告诉我,你为了我连命都不要,我好感动。我始终说,这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是你。但是自杀是错的,你知道吗?你怎对得起爸爸妈妈?”

  “我知道错了!这一次,你比我更懂事。”

  “哥哥!”子莹捧住他的脸:“你比在美国时瘦了许多!”

  “你还叫我哥哥?”元健望望甘太太,甘太太点点头。

  “啊!又要改口叫表哥了!”

  “也不是表哥!”

  子莹笑了起来:“我应该叫什么呢?”

  “元健!或者叫我健哥。”

  “唔!哥哥妹妹,好麻烦!我还是叫你元健。”

  “知道我不是你哥哥,有什么感觉呢?”

  “很开心!因为,妈妈告诉我,只有我才能救你,你看我多威猛!”

  “你也不能救我,你现在已经是秀城的未婚妻!”

  “我刚才已经把订婚戒指交回给秀城,我和他的婚事也取消了。他很难过,但也无话可说。”

  “你不应该为了救我牺牲秀城,我不要任何人可怜我!”元健垂下头,自卑感作祟。

  “我和秀城订婚也是为了你,解除婚约当然也是为你,一切都为了你。”

  “我不明白!”

  “你和小萱闹得不开心,但我们都知道你爱小萱……”

  “不,不,你们全误会了,早想向你们解释,但又不知道应该怎样说。”元健很急,一额青筋:“那天晚上,我只是一时情绪不定,误把小萱当你。其实,我一点都不爱小萱,我已向她表白过了,她又不相信,我好气!”

  “当时我们都不相信,秀城认为你是爱小萱的,但对我仍有感情,除非我先嫁出去,否则,你不会恋爱。结婚是不可能,为了你我便答应和秀城先订婚!”

  “你不爱秀城吗?”

  “不知道爱不爱。起码我订婚不是为了爱他,完全是为了你,成全你和小萱!”

  “但你喜欢他,是吗。”

  “是的,他们三个当中,我最喜欢他!”

  元健心一沉:“现在我不是你表哥了,你喜欢我多一点?还是秀城?要说真话,不能因怕我再自杀而乱讲,我大不了发誓!”

  “你不用发誓我也会说真话,我根本就不会说谎。而且我常说我最喜欢的人是你,起码到今天为止是这样。若我真嫁了秀城就很难说。”子莹第一次不嬉皮笑脸:“我也说过,知道你是我哥哥,我很伤心,我曾对自己说,将来要嫁给你的,所以,根本没有人可以跟你比!”

  “莹莹,真的?”元健很高兴,揽往她。

  “句句真话,并无虚言!”

  “现在我已经不是你哥哥,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不用怕什么兄妹乱伦,你还会不会考虑将来嫁给我呢?”

  “不用考虑啦!我将来一定嫁给你,否则,我干吗和秀城解除婚约?”

  “莹莹,我爱你!”元健情不自禁,狂吻了子莹,一直到嘴唇,元健突然停住,问坐在房中的甘太太:“妈妈,我可不可以吻莹莹的唇?”

  “傻孩子,今非昔比,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再也不管。”甘太太站起来向外走:“且慢,等我出去后你们继续。”

  甘太太边笑边出去关上了房门。元健和子莹都红了脸。

  “莹莹,”元健轻声问:“你不介意吗?”

  子莹摇了摇头,好好奇!那到底是什么一回事?滋味如何?感受如何?

  元健已经温柔地贴上了她的嘴唇,她触电似的一抖,心就狂跳不止;另一方面,她感到飘飘然,像半醉一样,她两支手搭住元健的肩膀,身体靠过去,两个人拥抱着、吻着……

  元健顾虑子莹年纪太轻不能接受,因此他控制自己停住了。

  子莹依旧紧抱他的脖子,没有放开,她的眼神充满迷惘,双唇还是迎着;元健一接触她的视线,又情不自禁地再次吻下去……

  元健复原得出奇的快,第二天便出院回家。

  自从一吻之后,元健和子莹的感情如坐穿梭机,两个人糖似的粘在一起。

  子莹也曾想过,她和元健“再恋”,不知道该如何向美茜、爱诗、小萱、李明宗和毛小靖交待,他们又分又合,牵连了六个人,演戏一样。

  但她和元健进入热恋中,根本分不开精神再去想其他。

  子莹靠在元健怀里看录影带。

  元健轻抚她的秀发,心坎里有句话,终于忍不住问道:“莹莹,你和秀城订了婚,你们是未婚夫妇,你和他有没有接吻?”

  “没有!他有要求,但我拒绝,因为妈妈过去下令禁止。我也不像你那么聪明,先问准妈妈,可否让秀城吻我,所以拒绝他!”

  “你好坏,笑我!”

  “如果我让秀城吻了,我不会和他解除婚约。”

  “为什么?”

  “都给他吻了,自己又吻了他,当然要嫁给他,怎能够再嫁别人?”

  “接吻,又不是做坏事!”

  “但我和他解除婚约,是因为我只喜欢他,并不爱他,吻过了就不同!”

  元健逗逗她下巴:“有何不同?”

  “当然不同!都接过吻,不可以只是喜欢那个人那么简单,根本已爱上他;爱上一个人,怎可以和他分开?”

  元健一乐,拍拍她的脸问:“那么说,你不单最喜欢我,而且,可能爱上我了?”

  “怎么可能爱上你,我是已爱上你了!”子莹一翻身,双手捏住他的耳垂珠:“你休想变心!”

  “怎可能?”元健抱住她的腰,深情款款:“就算你不爱我,我也对你死心塌地。我愿意为你而死,你还不相信我?”

  “相信,相信,可不准提个死字。”子莹放下手吻他的嘴,两个人又拥吻在一起。

  这天,吃过晚餐,一家四口在吃水果聊天。

  甘太太说:“我们甘家很久没有请过客,大家想不想热闹一下?”

  “问子莹!”甘医生边吃芒果边说:“她提起玩便眉飞色舞。”

  “我现在也不是那么喜欢玩!”子莹接过元健为她剥了皮的黑提子:“和元健一起已很开心。”

  元健钟爱地在她脸上吻了一下。

  “这是恋爱中人的口吻。你还小,你还不懂得爱,不要告诉我,你爱上元健。”甘医生忍住笑。

  “爸爸,对不起,”子莹扁扁嘴:“我是真的爱上了元健!”

  “你怎知道你爱上他?元健说的?哎哟你中计了,他骗你的。”

  “你才骗我,元健根本没有说,是我自己知道!”

  “知道什么?你们小俩口一向亲亲热热,有什么不同?”

  “完全不同!我看不到元健我会不开心。如果他和另一个女孩子说话我会妒忌。以前不会这样,他回美国,我没流过一滴泪,我甚至为他做红娘,现在决不会。而且,”子莹看元健一眼:“如果他将来不娶我,我会……我会出家做尼姑,一生不嫁人。那还不算爱情?”子莹嘟嘟嘴,不服气。

  元健放下提子拥抱她,呵护她:“爸爸妈妈都知道我们相爱,爸爸是逗着你玩,你别中计!”

  “啊!爸爸!”子莹跳过去捶甘医生:“为老不尊!”

  “你们既相爱,就先订婚,等元健可以执业,你们便结婚。”甘太太说:“所有困难都克服了,应该开个餐舞会,庆祝一下,开心玩乐一天,也让大家知道你们订婚。”

  “我赞成!”元健用手指搔搔子莹的脸:“我要买只戒指套住你!”

  “妈妈,买两只,我也要套住他。”

  “还怕看不牢?”甘太太说:“小男孩头也会吃醋!”

  “妈妈!她不小了!”元健真开心:“她好坏!是假正经。”

  “什么——意思——”子莹咬住牙,一字一句,边说边打他。

  “别打我!”元健双手盖住头:“我怕老婆的!”

  “妈妈,爸爸!”子莹撒娇。

  “她还那么小嘛!”甘医生也跟着开玩笑“你怎能叫她老婆?”

  “细婆!”

  “唏!那还差不多!”甘医生笑说。

  “细婆?妈,细婆是什么?”

  甘太太瞟了丈夫一眼:“细婆,就是小妾、姨太太。”

  “我不要做姨太太,我要做太太,”子莹呱呱叫:“我不要做细婆,我要做老婆……”

  甘医生夫妇和元健都忍不住笑。

  “吃醋了!”示健边笑边说,这是他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日子。

  “不可以吗?啊!眼看着你去讨个老婆,压在我的头上。”

  “真是女人十八变!”甘医生用湿餐巾抹手:“这半年你还做红娘,把女同学介绍给元健。唏!女儿,你那么喜欢陈美茜、毛小萱和李爱诗,叫元健都娶了她们,这样,你们四大天王不就可以天天见面不分开,你还可以优先争取做老婆或细婆。”

  “我说好了我要做老婆,这是什么社会!”元健几乎被她推在地上:“还有一夫多妻?”

  “好朋友应该互相礼让!”甘医生见她越来越紧张,样子有趣,就逗她乐:“反正你喜欢热闹,又喜欢多人陪你玩,有丈夫、有三个细婆,多好?”

  “不要,我才不要。”子莹又去推父亲:“什么都可以让,爱情怎能让?况且元健也不爱她们,元健只爱我!”

  “小孩子,懂什么爱?”

  “我懂,我什么都懂,我不是小孩子了。哎!你们都欺负我!”

  “好了!好了!”元健拦住她:“玩笑开完了,别生气呀!我们只不过跟你玩,你知道我除了你之外,谁都不要!”

  “哼!”子莹向甘医生扮个鬼脸,很得意的依在元健怀里。

  “我们决定开一个餐舞会,把所有亲戚朋友请来,好让大家知道元健是我们亲生儿子。其实早该通知大家吃顿饭,但元健由美国回来,心情一直不好!”

  “还不是为那小鬼头!”甘医生指着子莹:“红颜祸水。”

  “爸爸是奸的中年人!”子莹反唇相讥。

  “你为老不尊少说废话!”甘太太薄责丈夫:“子莹,你把你的女同学、男朋友全都请来,好让你的男朋友知道你名花有主。你的同学也知道你是元健的未婚妻,免得他们以后再缠住你们!”

  “这样好!省得我逐个通知!唏,我们去看电影!”子莹上楼换衣服。

  “也好!顺便买东西。”元健留在厅中等子莹,继续与爸妈聊天。

  “开个舞会,拍些相片,留个纪念。将来老了,也不愁没有话题。”甘太太说。

  “现在就担心老了没话说?”甘医生看着太太笑说:“我和你妈妈做了二十几年夫妻,每天的话都说不完!”

  “爸爸,”元健诚心说:“我真希望有遗传,我和子莹将来也和爸妈那样相亲相爱!”

  “你和子莹,有没有考虑过结婚的问题?”甘太太找准机会,乘子莹不在问元健。

  “没有啊!妈妈,我们婚还没有订呢!”元健说:“而且,莹莹还小,我也不希望婚姻剥夺了她上大学的权利。”

  “结了婚一样可以念书!”

  “我相信她不会,莹莹是个可爱的小傻瓜,”元健一提她便由心坎甜到脸上:“他说要为我养许多孩子,特别是男孩,因为甘家要男孩传宗接代,吕家也要!”

  “她倒是一番孝心。”甘太太微笑:“她福福气气的,真不用担心没有子孙。不过,既然你们还没有结婚的打算,那么,最好保持一点距离,不要过分亲热!”

  “妈,你不是说我们不是亲生兄妹,根本没有血缘关系?为什么又不可以亲热?”元健心一寒:“那时你是不是怕我自杀,所以编个故事来骗我?”

  “如果我说是,你又准备计划再自杀了,是不是?”

  “不是。”元健肯定地摇头:“我现在才知道爸妈多么爱我,我做儿子的对父母有责任。当然,若莹莹是我妹妹我会很伤心,我或者回美国读书,暂时离开,但我不会再自杀了!”

  “我最喜欢听到你这样说。”甘太太握住儿子的手,因为,一直以来,她知道他们夫妇在元健心中是没有地位的,如今儿子肯为了他们而生存,她很感动满足:“子莹真的是我们领养的,物证你看过了,还有人证,你和她毫无血缘关系,绝对可以结婚!”

  元健嘘了一口气:“那,为什么妈妈不喜欢我和莹莹亲热?你不喜欢莹莹做儿媳妇?”

  “怎么不喜欢?我一手把她养太,了解她,这孩子心肠好、念情,我们习惯生活在一起。如果换了另一个女孩子,可能喜欢二人世界,要求你搬出去住,我们要永远亲近儿子根本是梦想,唯有子莹始终依恋我们。子莹真是我最满意令我做梦也发笑的十全十美的好儿媳妇。”

  “既然这样,那……”

  “你不觉得你们太接近?大家同在一间屋子里天天见面,天天揽揽抱抱,你年少血气方刚,子莹是能放不能收,你们这样接近很容易不自觉做了不应该做的事!”

  元健呆了呆,继而脸发红,甘太太望住儿子。

  “若出了事,被迫结婚,倒不如提前结婚,是不是?”

  “妈妈,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说得对,我们太接近,而且莹莹还小,不懂得冷静、控制,她爱上了就投入了,而这方面,只有女方一力坚拒,才不会——出事。但莹莹是不会的……应该由我负责。以后我会随时警惕自己,控制自己,开课后我搬到学校住。这样,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便减少。”元健十分爱护莹莹,一切以她为重:“妈妈,我有个请求,希望你随时提醒我,教训我!”

  “我怕你们情到浓时,会嫌妈妈从中作梗,在作小人!”

  “不会的,我知道你为我好,更是在维护莹莹的权益,我会告诉她!”

  “元健,你越来越成熟,真是我的好儿子!”甘太太老怀大慰:“好吧!我负责掌管无情棒!”

  “谢谢你,妈妈……”

  “我们得赶快点!”莹莹换了衣服来拉元健:“看电影前,我还要买双高跟鞋!”

  “妈给你买的皮鞋还不够多?你最近真喜欢打扮;以前的工人裤,T恤、运动鞋呢!”

  “我喜欢打扮有两个目的。第一:女为悦已者容;第二:表示我重视你,你也希望人家称赞你未婚妻漂亮。妈妈,我没错吧!”

  “没错!元健,陪她去吧!早去早回,不要在外面玩到半夜三更,有损精神啊!”

  “知道了!”元健向他母亲做了个OK的手势,才和子莹出门。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07-06-03
第10章 谁是我亲娘


    

  子莹的衣服,一直由甘太太料理、设计。今晚元健和子莹的衣服,也是甘太太的杰作。

  子莹穿一身粉红色厘士晚礼服,银白高跟鞋,她身上的全套珍珠首饰,是甘医生夫妇送未来儿媳的礼物,连别针一共七件一套。

  元健穿一套浅粉红晚礼服(这种颜色的衣服,元健以前绝不会穿,现在他很懂得顺从母意),白色通花厘士衬衣、银白领带、腰带和袋口巾。他的珍珠袖口扣和带上的珍珠带针也是父母送的。

  子莹仍然一头短发,鬓上的橙红色玫瑰和元健襟上的是一对。

  小俩口子在迎接客人,元健和子莹的同学、朋友全都来了。

  在子莹大力拉拢下,山秀城追求李爱诗,毛小靖和陈美茜也有来往,独是毛小萱和李明宗格格不入,因此,毛小萱是最不开心的一个。

  “子莹今天特别美,从没见过她这样娇媚。”美茜说。

  “她将来做新娘子会更美!”李爱诗赞同。

  “你们有没有感觉,她和吕元健像学演戏一样?”

  “对呀!以前有红楼梦,后来是赤的疑惑,现在是赤的冲击,大团圆结局。二十岁不到,就经历了那么多!”

  “元健对她的痴情很令人感动!”

  “哼!”毛小萱冷哼,喃喃地:“我们可被她耍惨了!红娘!”

  “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我只不过说,子莹是个最搞笑的红娘。”

  “是呀!红娘竟然嫁了男主角。”

  “妈说,这叫捉媒人上轿。”

  毛小萱可不像他们开心,心里才气呢!好的都让子莹拿走。

  “元健真有福气!”山秀城轻叹。

  “你这样说,是对子莹余情未了!”毛小萱不以为然:“爱诗又有哪一样不好?”

  “不,不,我不是这意思。”山秀城忙解释,望住李爱诗。

  李爱诗只是浅浅一笑,毛小萱心里更有气:“子莹才是幸运儿,白马王子都被她抓去了!”

  “元健本来就属于她的嘛!”美茜说:“万变不离其宗!”

  子莹过来,揽住老朋友。

  大家称赞她,恭贺她,大家说她最幸福,她也承认了。

  只有毛小萱没有说过一句话。不过,人多,大家没发觉。

  元健带了摄影师过来拍照,拍完照元健走开招呼客人,子莹和同学们说笑,小萱站在子莹身边。

  “对不起!小萱。”

  “为什么道歉?”小萱冷冷地问。

  “可能因为我自己太幸福,而你……总之,我很抱歉!我原本想帮你的!”

  小萱装作若无其事:“我觉得你幸福,太幸福便谈不上。所以,你不必抱歉,其实,我才替你难过!”

  “替我难过?”子莹笑起来:“小萱呀!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心情开玩笑,老同学不开玩笑。”小萱果然板住脸:“是的!以前我们每个人都觉得你最幸福,因为你有父有母,又有一个英俊的表哥。但现在就不同了,爱诗、美茜和我都有亲生父母,得到父母的爱!”

  “我也有父有母,他们更爱我!”

  “他们是你亲生父母吗?不!他们是元健的父母,你只不过是孤儿!”

  “孤儿?”她怎么从未想过自己只不过是个孤儿。

  “我们跟你比,我们幸福多了,我们都有父母,有亲哥哥,或者暂时未有理想对象,但你敢打赌我们将来不会遇上个白马王子?”小萱眼看她的脸色后:“但你不同,我敢打赌你永远没有亲生爸爸和妈妈,永远没有亲哥哥,你完全没有自己的家庭,你顶多算是嫁了个好丈夫。但你自己的家呢?没有,你是个没有家的人,甚至连谁是生娘都不知道,一切都取自你未来丈夫。你身世那么可怜,怎能说自己幸福?你同意我的话吗?啊!对不起,我一向是直言直语。”

  “是的!我甚至连怎样来到这世界上都不知道。”子莹的头渐渐垂在胸前:“我太得意忘形,谢谢你提醒我!我应该对生母多点了解,不能一无所知!奇怪,妈妈告诉我时我怎会没想到?听见元健不是我亲生哥哥太开心了?但,怎可以连生母是谁,在哪儿都不闻不问?太不孝,太过分。这不是我的家,这是我未婚夫的家,我只是个孤儿……孤儿……”

  “打令你今晚怎么了?吃得少,又很少说话。下午你还吱吱喳喳很开心!”元健关心地问。

  “也许我有点累,做女主人很累的。”子莹惘然四望:“妈妈呢?舞会开始了不久便不见了她!”

  “她也是太累,她为了筹备这个舞会,天天忙,跳了两个舞就脚疼,她回房间休息一会!”

  “我去看看妈妈。”

  “她没事的,躺躺便好……”

  “我很快回来!”

  子莹敲门进甘太太的房间,甘太太正靠在床上按摩足部。

  “妈妈,你很累?没事吧?”

  “没事。”甘太太笑笑:“刚才和陈伯伯跳舞,他不小心一脚踩了下来,我这双是新鞋,又是高跟的,痛得我……我上来舒舒脚,换双鞋子。”

  “妈妈,”子莹坐在床边:“我想问你一些事,可不可以?”

  “可以,问吧!”

  “有关我的身世,我的父母……”

  甘太太脸一变,样子很不自然,连按足的手也停住了:“那天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么?”

  “那天我太担心元健,没听清楚,妈妈可不可以再说一遍?”

  “可以!不过今天是你和元健的好日子,楼下又一屋子客人,改天再说吧!我们应该到楼下招呼客人!”甘太太忙下床,去拉开鞋柜。

  “妈妈。我好想知道,你不告诉我,我没有心情招呼客人。”子莹蹲在甘太太身边,说:“我求求你,妈。”

  “好吧!甘太太拿双鞋出来,边穿边说:“那时候虽然是春天,但由于下大雨,又刮着风,天气也突然冷起来。你妈妈抱着你晕倒在我们花园铁门的前面,刚巧你爸爸应酬回来救起她……我们给她喝白兰地;她醒来,我们说送她去医院,她不肯,她吃力地告诉我们一些事,你生父去世后,她身体弱没能力赚钱,又没有亲人,她请求我们收留你,认你做干女。我们因为想念元健,发誓不再生孩子,但,我们的确很喜欢孩子。那时你几个月大,会爬会坐,你活泼美丽,因此,我们正式收养你为女儿。”

  “我妈妈呢?”

  “送到医院不久便去世了!”

  “啊!”子莹轻叹:“我本来是哪家人的孩子?我是说,我爸爸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工作?”

  “这……”甘太太又变面色,吱吱唔唔:“她没有提,她一直在说你!”

  “我叫什么名字?”

  “子莹!”

  “甘子莹是你和爸爸商量了一年才替我改这个名字,妈妈你不是说过吗?我本来的名字呢?我亲生父母为我取的名字呢?”

  “她,她……她也没说,她好像叫你阿女,你还很小,又不用上学,不用为你急着取名,况且你生父去世,你妈妈哪有心情。”

  “唉!我妈就死在医院里没人理,”子莹眼眶一热,泪流满面:“她真是好可怜,怪凄惨的。”

  “怎会没人理?她毕竟是我女儿的生母,我们好好安葬了她。”

  “真是安葬了?她墓碑上连个姓都没有,或者根本就是一堆黄土?”

  “不!”甘太太想了想:“我记起了,十六年前的事呢!年纪大记性不好,唉!我想起来了,后来我们在她身上找到个地址,你妈叫蔡太太!”

  “那就是说,我生父姓蔡。”

  “是呀!你姓蔡的,名字就是蔡阿女!”

  “妈妈,我妈葬在哪儿?我想去拜祭她。”子莹头一低:“看看她的坟!”

  “这……我看不必了!”

  “为什么?她那么可怜,这十七年恐怕也没有人拜祭过她。”子莹好心酸:“她毕竟是我的生母啊!拜祭她尽点心意不应该吗?虽然她是我的生母却没有养过我,但那不是她的错,她人都死了怎样照顾我?元健可以接受你们,我有什么理由不原谅她?”

  “我不是这意思,你误会了!那是因为……”甘太太欲言又止:“我根本不知道她葬在哪儿。”

  “怎会这样?怎会这样的?连她葬在哪儿都不知道?你不是说过好好安葬她吗?把她扔到哪里去了?”

  “你不要焦虑,我所以不知道,是有原因的,你妈身上的地址原来是你们的家乡,你爸爸也葬在那儿。我们认为把你妈妈和爸爸葬在一起她会喜欢。当时,我是托人办的,把你母亲安葬在家乡。”

  “我家乡在哪儿?能够一起拜祭爸爸妈妈最好!”

  “我实在不知道。那地址交给办事的人,那人办完事我们就没有再见他,听说他一家都回大陆。大陆那么大,哪儿找?”

  “你连我家乡的地址也记不住吗?”

  “真的记不住了。又或者,我存心不去记它想它,甚至要忘记它。”

  “为什么?那是我的根!”子莹很不开心。

  “你生母要求我发誓把你当亲女儿,绝对不能泄露你的身世,担心影响你的心理,我答应过她永远保守秘密。既然往事不能重提,忘记它是最好的,对你好,对我们好,也对得起你妈妈,我答应要守诺言。我从未想过要把你的身世揭开,我还记什么呢?对你的事,不是越少知越好?”

  子莹嘟嘟嘴。

  “如果不是元健出事,打死我,我也不会承认你不是我亲生的。”甘太太哽咽:“你今天怎么?老想念你生母,是不是爸妈待你不够好?我做妈妈的哪儿不周到?或是因为你不是我生的,你不想要我这妈妈!”

  “不,妈,对不起!我不是这意思。我知道你很爱我,但,为何人人有父母,唯我独无?”

  “你有呀,我和甘医生是你父母!”

  “你们是元健的父母,我将来的翁姑,但我始终是孤儿,甚至怎样来到这世界上也不知道。如果我父母仍在世,我也不会不孝顺你和爸爸,你们始终是我养父母。但我真想见见生父生母,那样,我就不是孤儿。我有父有母,甚至还可能有弟妹,那有多好?”

  “他们去世十几年,我实在无法知道你家乡的地址。”

  “他们去世了,我去拜拜他们,人家问起,我也能说得出我的家,我的出生地。”

  “很对不起,子莹,我帮不了你的忙。我真是什么也不知道,你会恨我吗?”

  “不会!既然如此,也只好作罢!”

  “我们赶快到楼下,元健一定到处找你!”甘太太猛力拉她出去:“看!元健果然找来了。刚才我们说的话,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特别是元健,你答应我!”

  子莹点了点头。但心里想的是另一套,刚才甘太太神色慌张,必有内因。

  元健一直非常留心子莹,他拥紧她一点,问:“为什么一连跳了两个舞都没说一句话?”

  “心烦呀!”

  “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排除万难,终于可以定婚,你还心烦?”

  “原来人类烦恼的根源,来自四面八方。现在,我是恨我自己的事。”

  “现在还分你我,你的事还不是我的事?告诉我,什么不如意?我们合力去解决。”

  “我怀疑爸爸妈妈撒谎,我根本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怎会这样?不可能这样的!”

  “为什么不可能,你承受不住压力要自杀,爸妈爱子情深,便故意编个故事来成全你!”

  “但我们现在订婚,兄妹通婚是乱伦悲剧,爸妈不会胡来。”

  “兄妹乱伦是悲是惨,也只是我们的事,与别人无关无损;但你若死了,他们失去儿子,为了挽救爱儿的生命,他们只好这样做。”

  “这个我同意,但是,你妈妈写给我爸妈的卖身契,妈给我看过,确有此事!”

  “卖身契?我妈把我卖了?”子莹眼眶一红,低叫:“她把我卖了多少钱?”

  “不,不,我完全用词不当。你妈妈并没有卖你,她一角钱也没有要。”元健连忙更正,那对子莹心理上影响太大,“她只写了一张纸,发誓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双方要保守你身世的秘密。”

  “妈签了名,你一定看了她的名字,她叫什么名字?”子莹把元健拉停下来。

  “呀!”元健想着:“我记得你母亲的名字被遮盖了,隐约看到……看到最后一个……对了,最后一个是媚字!”

  “为什么爸妈不让你看到我母亲的名字?那多半是假造的!”

  “绝对不是。那张纸,是物证,除了物证,还有人证,有人证物证,就决不会有虚构。”

  “人证?我母亲送我来时还有人见证?”子莹想到有一线光明:“那人是谁?”

  “英姑!”元健冲口而出,又吐了吐舌头:“妈妈叮嘱我不要告诉你,怕节外生枝!”

  “英姑?英姑眼看着一切,怪不得她那么疼我。”

  “其实,我也怀疑过爸爸和妈妈编故事来骗我,因此,我追问了一次又一次,妈妈被我烦够了,便告诉我个大概,其实,你是英姑抱回来的……”

  “会不会英姑是我妈?”

  “绝不可能,你和英姑没有半点相似,我爸爸虽然没见过你妈妈,但那张纸是你妈妈写下又签了字的。不过,英姑一定认识你父母。”

  “这么说,我可能有父有母,他们还生存,没有死,只是妈妈骗我。”子莹摇元健的手:“是不是?”

  “也可能他们都去世了,否则,这些年来,他们也应该来看看你!”

  “她发了誓不相认的,怎能来?”子莹护住她娘。

  “那么,她是妈的同学,或英姑的亲戚也可以吧?但是,从没有这个人出现过!”

  “也许,他们有自己的苦衷?又或者,他们答应不再在甘家出现?”

  “他们多半已去世,特别是你爸爸,那张契约上他根本没签字。”

  “我也没奢望过有父有母。但至少妈妈还生存也可以有个家。”子莹憧憬,她仍感觉自己是幸福的:“如果她环境不好,我便去做事赚钱养她!”

  “放弃学业太可惜,接她回来大家一起住,他是你妈也就是我妈,由甘家养她也很应该!”

  “她若还在就好!”子莹眼睛发亮:“我起码有个生母,不会被人说无父无母无家。”

  “谁对你说这种话?”元健诧异。

  “刚才小萱问起我的亲生父母,但我却无词以对,她还说感到我可怜,她说有父母才是一个幸福的人。”子莹目视远方。

  “唏!妈妈在那边招手叫你!”

  “呀!我差点忘了,我答应和源叔叔跳舞的。”子莹握着元健的手:“刚才的话你千万不要跟爸妈说。”

  “说也无妨。她不应该骗你说她亲眼看见你妈去世,问个清楚明白也好!”

  “对呀!妈妈为什么要撒谎?”子莹突然又摇摇头:“无论如何,妈所做的一切都为了我好。真别告诉她,否则,妈以为我想念生母,对她不满。我不想伤妈的心,因为一直以来她都把我当亲女儿般看待,爸爸妈妈都很疼我。元健,你答应啊!”

  “好吧!我不提就是了……”

  元健不提。但是,子莹都不会放过,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突然如此渴望找寻生母。当然,毛小萱说话的刺激,是起了一定的作用,但以甘子莹一向快活的性格,不可能被影响的那么深。也许太幸福的人一旦发现自己原来一无所有,才激发起她去寻找她不能拥有的。

  她打算今晚上向英姑“摊牌”,因为今晚甘医生夫妇单是应酬亲友已够他们忙的了,哪儿还有空闲监视她的“行踪?”

  元健那方面更容易办,因为元健太爱她,对她凡事言听计从,无论她做什么事他必然会支持她。

  和英姑摊牌,她该说些什么?她聪明,但绝非擅用心计的人,而今晚是很重要的,她一边和亲友跳舞一边在想心事。

  她常踩人家的鞋,一个劲地道歉。

  “子莹,干吗心不在焉?”

  “太开心嘛!今晚我订婚呀!哟!真不好意思,又踩了你。”

  “喂!英姑。”

  “进来干什么?”英姑差不多清理好厨房:“今晚由馆子供应自助餐,这儿没有吃的!”

  “不吃就不能进来看你吗?”

  “别口甜舌滑,你除了吃还懂什么?”

  “人是会长大的!”子莹拉了张椅子坐下,又去倒了两杯热茶,一杯给英姑。

  “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子莹马上接上说:“不过,我今晚进来看你,是因为要向你道谢!”

  “道谢?你和少爷订婚,我还没送礼呢!”

  “我是感谢你十七年前把我抱到甘家来。”

  英姑眼一定,停了手,张着嘴巴。

  空间一片寂静,只有房间中冰箱发出来的机器声……

  “你怎么会知道?”英姑闭了闭嘴咽一下:“是谁告诉你的?”

  “元健的妈妈!”英姑的态度支持她放胆撒谎下去。

  “她把一切都告诉你了?”她又咽下一口水,很意外惊异。

  “没有,只说了个大概。她说,你要知道,去问英姑吧!她比我更清楚。妈妈,我是说甘妈妈没骗我吧?”

  “没有!我的确比她知道更多。”英姑放好抹布,坐下,叹口气,似乎很累,刚才她还显得精神奕奕,或许往事令她累。

  子莹把茶递给她,她喝了一口:“你真要知道吗?”

  “我要知道!”她很坚决。

  “全部?”

  “全部!所有一切一切!”

  “唉!真是说来话长,一晃二十年了。那时候,你妈妈跟你差不多年纪,也在念中学;但她一向很懒,念书没你一半好,相貌倒是人见人爱,早熟又美丽。太早熟啦,十五、六岁就结交男朋友,拍拖,常瞒住父母在外跳舞玩乐……”

  子莹静静地听着。

  “当时和你妈最要好的一个男生叫古俊英。这个男孩子白脸型,可能你妈就爱上了他那张脸吧!突然有一天,我还记得那天是星期日,早上吃鱼片粥,你妈吃了两口,便呕吐起来。你外祖母怕她生病,请了个医生回家,一查看,发觉她怀孕一个多月,当时老爷太太很生气,又骂又审又查,你妈终于供出孩子的父亲是古俊英。”

  “我就是那孩子,我爸爸是古俊英。”子莹很兴奋:“原来我姓古的。”

  “你先别高兴,你不是那么受欢迎。”

  “怎么?”

  “老爷太太不喜欢古俊英,嫌他不出色。老爷太太一直希望你妈妈嫁个门户相当的公子哥儿。所以,他们反对你妈妈和古俊英结婚,并且要他们马上断绝往来。孩子呢!先暗中生下来再作安排。”

  “爸爸不争取的吗?”

  “哼!他!”英姑不屑的,去倒第二杯茶:“他是个穷学生,一面念书,一面以做家教为生,他连你妈妈都养不起,还说养你?他要你妈堕胎,把你打掉……”

  “嘿!他竟然想毁掉我的小命?”

  “也没办法,他穷又没本事,他答应你妈,她堕胎后,等他毕业,两人便结婚。你妈不肯,天天吵架,终于两人分手。”

  “这么说,还是妈有人情味。”

  “她不敢堕胎,怕危险。就在这时候,胡家表少爷回来度假,因为你妈漂亮,两人一见钟情便订了婚。表少爷还说他一年后大学毕业回来,迎娶你妈。”

  “奇怪了,我应该到表少爷家,怎会来了甘家?”

  “你真是小孩子。表少爷爱你妈,是因为她漂亮年轻,又以为她是大家闺秀,纯情高贵。如果知道她怀了野种,怎肯娶她?表少爷条件也很好,不会找不到好女孩。”

  “那,我怎么办?”

  “当时你的确是你妈、外公和外婆的大难题。他们不赞成你妈堕胎的原因是因为你外婆堕胎后便没得生育;若你妈以后不育,如何去做贤妻良母?特别是表少爷,出身富贵怎能无后,所以的确是想过堕胎,但又取消了。刚巧表少爷要回加拿大读完最后的课程,于是大家便决定把你养下来再送去孤儿院,反正表少爷要一年后才回来!”

  “英姑,我……”

  “你别叫呀,不留心听可能说到天亮。你妈把你养下来,看你那么可爱,又不忍心把你送到孤儿院,怕收养你的人家生活不好,令你受苦……”

  “这么说,妈也很疼我的!”子莹拉起舞衣,十分兴奋。

  “人世间哪有一个做母亲的不疼爱自己的骨肉?虎毒不食子啊,何况是人!”英姑叹口气:“你妈是舍不得,但你外公、外婆偏要送,因为表少爷已经有消息要回来了。你妈急得天天在哭,抱紧你不放,怕一松手,就给老爷抱到孤儿院去。”

  “我知道妈妈一定很疼爱我,”子莹低声吮饮起来:“我不会一无所有。”

  “那时你妈的确很可怜,四面楚歌,带着个BB,父母要她放弃你,未婚夫又快要回来,我看了不忍心不帮助她,她年纪轻,怎担得住?当时甘医生夫妇就住在我们家相隔两条街,我几乎每天买菜都碰见她家佣人,谈起来知道甘先生夫妇很喜欢孩子,但为了纪念失去的儿子他们又决定不再生育。甘医生夫妇家庭环境好,学问好,为人也好,做她的女儿一定非常幸福。你妈想了几晚,决定由我把你抱到甘家,甘太太一看见你就喜欢你,愿意收养你为女儿。但他们怕你妈后悔,你外公、外婆和你妈也怕甘家不能保守秘密,会因你的身世而破坏你妈一生幸福,于是甘医生夫妇和你妈签了字,发过誓,双方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不能揭露你的身世,那两份契甘医生夫妇和你妈都签了名,当时还有个律师见证。”

  “我爸爸呢?他不签名是因为他舍不得我?”

  “古俊英!你别提他了,他真是个负心的人。你妈和他分手不久就有个有钱太太资助他拍戏,你还未出世,他已经和那富婆结婚,到外地去了。”

  “他现在在哪儿!”毕竟是生父。

  “谁知道!早就没有消息,十年前有人见他在英国和个男人在一起。唉!十年无声无息了。”

  “但我毕竟是姓古的。英姑,我本来叫什么名字?”

  “你没有名字,大家就叫女女,你的名字由甘家改的,你妈也同意。”

  “那我应该叫古子莹。英姑,我妈呢!她好吗?”

  “就在这儿。她很好,幸福阔少奶,表少爷待她非常好,婚后养一儿一女。一家四口不知道有多美满,你妈养尊处优,还很美丽。”

  “外公外婆呢?”

  “死了五、六年了!”

  “你常和我妈见面?”

  “不用做工吗?哪有时间?去买菜途中也碰到过她好多次。”

  “英姑,我不明白,你本来是我妈家佣人,怎会来了甘家?”

  “都因为你!”

  “我?”

  “甘太太要为你请个保姆,你妈希望有个人带大你,便要求你外婆让我到甘家带你。我最初来甘家是做保姆的,后来你上学,甘家的佣人又要退休,我才变了全职佣人。”

  “妈妈真的很爱我!”

  “她应该的,她是你生母呀!她把你送给人家养已经很不应该,表少爷若爱她应该也接受你!”

  “妈也有苦衷!”子莹忙护住亲娘:“你不是说她年纪小,爸又不理她,跟人跑了,她也不知道她表哥肯不肯要我啊!你刚才也说,妈的表哥知道妈不是纯情少女,便不会要她的!”

  英姑摇摇头,无限感慨。

  “英姑!我妈住在哪儿?”

  “她就在……”英姑忽然皱起眉,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很想见见我妈。”

  “不行,不行!”英姑摇着十个指头说:“绝对不行,甘医生夫妇和你妈都发过誓要对你的身世保密。”

  “他们的确没有说过什么,都是你告诉我的。”

  “啊!奸的由我来扮。”

  “我不是这意思,但你没有发誓,你说什么都没有人会怪你。”

  “没人怪才希奇!我几十岁可不是十七、八岁,一点秘密都保不住,还像一个人?如果不是甘太太批准你问我,我才不会哼半个字。”

  子莹嘟嘟嘴:“不说算了!反正我爸爸叫古俊英你都说了,你不在乎告诉我妈妈的名字吧?”

  “曾绮媚,你看过那张契约,应该知道她的名字。”

  “我根本没看过那张纸,元健才看过,妈妈告诉我,我生父母都死了,是元健告诉我你把我送来甘家的。”

  “你……你这小东西真坏!”英姑咬牙指着她:“套我的话!害我!”

  “我有权知道我的身世。”

  “太太知道会怪我多嘴!”

  “那我们都不再提就是了。”

  “你呀……”

  “莹莹!莹莹!”元健找来:“你怎会在厨房?我几乎翻转整间屋子!”

  “外面的冻饮越喝越渴,进来叫英姑冲壶中国茶;好香的,要不要喝一杯?还有吗?英姑。”

  “有!”英姑无精打彩,倒了杯茶给元健。唉!她今晚给这个孩子玩死了!“唔,真是好香,喝了舒服。”元健拖起子莹的手:“陈伯伯他们年纪大一点的要走了。妈妈叫你去送客,我们回客厅吧!”

  “好的。”子莹到厨房门口回转头:“英姑,我们下次再聊!”

  “聊你的头。”英姑没好气。

  元健轻拥子莹的腰:“英姑的面色似乎不大好。”

  “她肢痒啊!你又不请她跳舞!”

  “乱讲!”元健含笑吻她的头。

  由暑假到开课升上F7,子莹一直对生母曾绮媚念念不忘。

  特别是看见毛小萱在母亲的怀里撒娇,她马上想起自己的母亲。

  纵然毛小萱她们是无意的,她也非常感慨。

  特别是,元健上大学后,搬到学校宿舍去住,由星期一到星期五。子莹吃过饭做完功课,一个人闷在房间便胡思乱想。

  她知道生母是位美妇人。

  她深信生母是爱她的。

  母女相认的场面,一定很感人。

  她告诉自己,她并不比人差,虽然她生父不知去向,是个负心郎,起码,她知道谁是她生父。

  她有生母,有同母异父的弟妹,她是大姐。

  她有未来翁姑,有未婚夫,她不比别人差,不比别人少拥有。

  当然,她最大的愿望是和生母相认,能拥抱她一下,靠靠她也好。

  她深信她的生母比毛小萱,李爱诗和陈美茜的母亲都年轻,漂亮。

  她为此很骄傲。

  常常幻想,常常不自禁地露出得意的微笑。

  她真是好想好想和曾绮媚相会。

  去求英姑,她就是摇头,怎也不答应。

  “子莹喜欢吱吱喳喳。太太,你有没有发觉,近来她沉静了。”甘先生说。

  “人会长大的,她十八岁,不是小孩子了,还整天笑,整天吵闹?”甘太太说:“况且,她也做了人家的未婚妻,距离为人妻子还有多少年?沉静是表示她懂事。”

  “我还以为她知道我们不是她亲生父母会失望。”

  “有什么好失望的。我们一向疼她,虽非亲生,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一样少了她,亲生父母,也未必那么周到、疼爱。”

  “你不是说她追问她生母的情况?”

  “也只是她和元健订婚那一晚。好奇是人的天性,我什么也没告诉她,以后她也没有提起。”

  甘太太不以为然,她做什么都对得住良心。

  “本来我们不应该揭露她的身世,若不是为了元健!”甘医生轻叹一口气。

  “是的,幸而她爱元健,她也希望做元健的太太,她得到的应该比失去多。”

  “以后尽量对她更好。”

  “当然,双重身份两份爱,她既是女儿,也是媳妇。”

  “这样的儿媳妇应该是最合心意的!”

  “是啊!我们之间永远不会有婆媳或翁媳纷争,因为感情从小已建立!”甘太太想想就笑:“他们永远不会要求二人世界,女儿都亲父母。”

  “我们真是好运,嗯?”

  “就是嘛……”

  “英姑,你的心是铁造的呀!我天天求你你都不理!”

  “我心是肉做的,就因为人心肉做,我不能做对不起老爷太太的事。”

  “我知道生母在哪儿是不会影响爸爸妈妈,他们始终是我翁姑,难道元健也不爱吗?”

  “既然老爷太太疼惜你,少爷当你如珠如宝,你就不要节外生枝了……”

  “啊!去见见亲生母亲也犯法?”

  “不犯法,但老爷和太太会怎样想,养你十八年,你不能这样没有良心。”

  “英姑,我做错什么?我只希望见一见生母,又不是跑掉了不回来。生母认不认我,还是一个问题呢!”

  “多半不会和你相认,她结婚时,告诉表少爷是黄花闺女,怎会跑出一个十八岁女儿。”

  “我当然希望她肯认我,”子莹发愁地垂下眼皮:“她不肯认,见见她也好,她毕竟是我生母,有人问起,我也能说得出,我生母是什么样子,连生母都没见过,真是死也不瞑目。”

  “若是她死了呢?”英姑内心,其实也为她难过。

  “但是她还在世呀!而且同在一个城市。人家万里寻亲也要去找,我近在眼前也见不到,你叫我怎样向同学朋友交待!”

  “大家知道甘医生和甘太太是你的爸爸妈妈。”

  “他们不是,大家都知道不是。如果他们是,我就不会被人看不起。他们是元健的父母,我的未来翁姑,但不是父母,我好像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子莹眼红红地说:“我不想做孤儿,根本我生母还在人世。”

  英姑看她那样子,她也鼻子一酸:“你真是只想见见她便满足?”

  “能够相认更好,不过见见她我也会满足了。”子莹手背一擦眼,突然眼睛一亮问:“英姑,你肯告诉我我妈住在哪儿?”

  “那不行,你突然跑到她家,吓死表少爷、也吓死你妈,你不声不响地出现,可能令她家变。”英姑用力摇手:“追究起来我可大罪,不守信用又乱来,你妈会恨我,甘医生夫妇也会怪我。你绝对不可以跑去找她,但是,如果你只想见见她,我还可以帮你的忙!”

  “英姑!”子莹毫不考虑:“我只想见见她,我答应你不去找她。我怎样才可以见到她?”

  英姑心软:“如果你不闹事,只想见见你妈,那……”

  “我答应,我一向守信用的,是不是?”子莹几乎跪在地上:“英姑,你帮我一次,我求你!”

  “她的儿女在美国贵族学校念小学,她有空会去接孩子下课。”

  “她的孩子什么时候下课?”

  “三点,跟你一样!你的学校距离那间学校很远,坐地铁再转巴士,也要差不多四十五分钟或者一个小时。”英姑摇摇头:“时间不合。”

  “谢谢英姑!”子莹很开心,握了握英姑的手臂:“难题由我去解决……”

  “爱诗,别忘了为我请假。”子莹边吃饭盒边说。

  “你真的要去?”

  “唔!上完第一节便赶去。P·E嘛!少上一课没损失,星期一下了课我补做运动就是了!”

  “你还记着毛小萱跟你说的话?”爱诗放下匙羹叹气。

  “不可以忘记的!”

  “她太过分,不开心也不该讲那些话。子莹,你原谅她,她可能太失望,受了打击乱讲。”

  “也不算胡说八道。人皆有母,我又不是大石爆出来的,也不能硬认翁姑作亲娘。”

  “世伯伯母对你不是挺宝贝吗?”

  “你们都这样说,好像我是个不知足的人。我嫁了元健,便和他们生活一辈子。”子莹最近心里很闷,呼那么一下:“如果我知道亲生父母都死去,我会大哭一场,伤心一个半月。但如今生母仍在世,我当然希望能见见她。没有人不想知道父母的庐山真面目。就算没孝心,好奇总有吧!”

  “说得也对!”爱诗点一下头,瓢一羹饭进嘴里:“不过,你是否冒失一点?旷两堂课赶去,她又不是天天接放学。”“我和元健商量过了,本来我星期一便想去,刚巧星期一又有测验。而且我们计算过了,我妈多半会星期五去接放学,因为星期六孩子不用上课,她接了孩子,找他们爸爸,一起去吃茶找节目。所以,她今天一定会去学校!”

  “怎么,你连这些也和元健说?他不担心吗?”

  “我和元健由表兄妹到兄妹、未婚夫妇。我们之间一向没有秘密,坦诚相见。元健对我很好,总站在我这一边,他担心什么?”

  “若你和你生母相认呢?”

  “不会的!”她心里倒是想说:“就算相认,我也不会连未婚夫也不要。生母和情人没抵触,我始终是甘家的人,我不会扔下他的爸妈跑掉。”

  “你从没有见过她,有她的相片吗?怎样认人?”

  “没有,英姑没骗我,她真的没有我生母的相片。但是,她已经把我妈的样子告诉我,又告诉她那车和车牌。元健有天没课去看过,的确有那辆车,二时五十分左右便到。去接放学的人多半是菲佣、女佣或外国女人,我应该很容易把我妈认出来!”

  “元健见到她没有?”

  “没有。元健去过两次都没见到,所以我们才认定今天她一定会去。”

  她们吃了饭边散步边喝汽水。子莹问:“你和秀城怎样?”

  “还不是老样子。星期六星期日吃饭看戏。我知道他在外面还有女朋友,他对我没有对你好!”

  “爱诗,你别误会……”

  “你不要紧张。我对他也没对元健好,大家心中有数。做朋友嘛!别要求太多,有个男朋友支撑场面算了。美茜和毛小靖才进展得很快,他们太相近了,都动,又爱玩,天天闹在一起!”

  “怪不得最近见她,她总是很匆忙,连午饭也没有跟我们一起吃,她午餐时间忙什么?”

  “一边吃三文治、汉堡包,一面打电话……真是好忙!”

  “小萱呢?”

  “大概气还没有下。怪人,她误会你要她……我劝她一次又一次,她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吃午饭也躲起来。”

  “她一个人好寂寞的,爱诗,以后你不用陪我了,多陪她吧!”

  “我没打算陪谁,大家一起吃最好,你不介意小萱和我们一起吃饭吧?”

  “当然不介意,我们四个人本来就常在一起。”

  “那,等她不介意,想通了,我们再在一起吧!”

  子莹一上完英文课,便飞奔前往那间在半山的美国人开办的学校。

  校门外有些木凳,她坐得远一点,但视线守住每一辆车驶进来。

  半山的风特别凉,秋深了。子莹穿上灰色校服,二时五十六分,那辆劳斯莱斯驶过来,停住了!

  子莹瞪大了眼睛,那儿看不到车里的人,她跑到另一边去……呀!看到了,看到了,车里果然坐着一个漂亮的女人。

  哎!她真是好漂亮,粉白的脸,长长的凤眼,小小红艳的樱桃嘴,一头乌亮的秀发,美得像画中人,真正如假包换的杏脸桃腮。

  三点正,学校的铁大门打开,她马上下车,刚巧和子莹打了个照面。

  见子莹目瞪口呆地傻盯着她,她微微一笑。

  哗!一笑倾城,迷死人啦!

  她向校门走去,穿一袭白色洋裙,外面一件紫、银间条的外套,紫色高跟鞋,走路婀娜多姿。

  身材高挑,完全没有中年发福,但也没有缩水收干,就是适中,就是美……由头发到小腿都美。

  “妈咪!”一对可爱的小童跑出来。大的是个白白胖胖的男孩,十岁左右吧!戴个眼镜很有趣。

  旁边是个女娃,大概八九岁,也是白白胖胖的,一张苹果脸,马尾上面一只娃娃头的得意发饰,这女孩真有点像子莹,都是那种可爱型。

  三个都没妈咪长得美,可惜!

  曾绮媚跟他们谈,突然弯腰低头,男孩在她左脸上吻了一下,女孩也吻了她右边的脸。

  曾绮媚把一双子女拥进怀里。

  子莹突然心一热,好羡慕两个小孩,她好想也奔上去让曾绮媚拥抱。

  曾绮媚一手牵一个孩子走过来,司机已经开了车门,曾绮媚亲自先把女儿抱上车,然后才用力地抱儿子,她气呼呼,儿子哈哈乐笑,她真幸福!

  最后曾绮媚才上车,她坐下来无意中望向外又接触到子莹的视线。这回子莹先对她笑,她也回一个友善的微笑。

  她很高兴,风度又好!

  汽车开走了,子莹目送那辆汽车,由一条线到一个点。

  学生、家长、佣人渐散,汽车也开剩了几辆,校门已关上一半。

  她还呆呆地站在那儿。

  动都不动,像化石一样!

  怎也想不到有个那么美丽的生母,让同学看见,他们一定羡慕死,她自己也爱慕到心坎里。

  她头被人轻拍两下。

  “好……”她惊喜旋头,原来是元健。

  “你怎么来了?”她好倦,垂下了头。

  “赶来看你呀!急死人!”元健为她接过背囊书包:“星期五下午有三堂,下了课还有实习。急得我要命,三点二十分,我还以为你已经离去。”

  “没有,风凉水冷,这儿空气好嘛!”

  “看见你妈没有?”

  “看见了!”她拉了一片树叶,那开始转红的枫叶。

  “那么好运,第一次就看见了。”元健替她开心:“她怎样?有没有看清楚?”

  “当然看清楚,我们差点没碰上脸。”子莹一脸的倾慕:“她好美!我是说我妈妈好美,像图画里的美人儿,粉雕玉琢一样,人又年轻,她又一点也不像我妈,像我姐姐。我一点也不像她女儿,她比我美好多好多,但我知道她真是我妈,因为她女儿像我。”

  “你也很美,花有好多种,各花入各眼。”元健握起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手背:“我认为你是最美,也不相信有人比你更可爱。”

  “你没见过她,根本不知道怎样才算美。我?跟她比?没得比了,她是真真正正的美,比李爱诗美许多。”

  “我并不认为李爱诗比你美。”

  “但你如果见过我妈,你一定会相信我的话,她真是美人儿。”子莹微侧着头仍在想:“有一个这样漂亮的母亲真光彩。”

  “其实,我妈妈也很美。”

  “是呀,生母那么美,养母也美,我应该觉得幸福。”

  “不是养母。”元健点一下她的脸:“是奶奶。”

  “对!奶奶。”子莹笑,近月以来,这是她由衷的笑:“刚才我看见她的子女跑过去拥抱她叫妈咪,我好激动,几乎也想跑上前投进她怀里叫妈咪。”

  “你可以这样做,她本来就是你的亲生母亲。”

  “不行!”子莹的笑容又凝住了:“我答应过英姑只来看她。我不能出卖英姑,不能令妈妈——我的翁姑变成不守信的人。还有,我突然上去相认,可能会破坏她家庭,她的丈夫并不知道她生过孩子。而且她的孩子很年幼,她也像个三十不到的美丽少妇,突然跑出来一个十八岁人高马大的女儿来,吓死人,可能还会连累她。”

  “莹莹,”元健欣赏地看着她:“你真正成长了,懂得为人设想!”

  “我是长大嘛!都拿成人身份证了。而且多想想,人就会聪明,我真的不忍心破坏她的幸福!”

  “莹莹,今天星期五,反正我要回家,我们到外面吃饭看戏。你的功课明天做好不好?”元健怕莹莹感触多。她近来的转变,反而令元健担心,她太乖、太沉静了……

  曾绮媚又看见那女孩子一直望住她,目光随她来来去去地转。

  她不认识她,她也极少和陌生人打交道,每次来接孩子便只接孩子,甚至连其他家长,她也极少和她们交谈。

  但是,她见过这女孩子三次,不知道是否母爱天性,母女心灵相通,她第一次觉得这女孩子很顺眼,又似曾相识;第二次发觉她长得很可爱,有点像她小女儿;第三次竟然有点喜欢她。

  当她送了子女上车,她上车前回转头,又接触到她的视线;于是她停下来,转身,很温柔地问:“你家在附近吗?要不要送你一程?”

  “我……”子莹开心得说不出话。

  她跟她说话,她妈妈跟她说话呢!还愿意送她一程。太好了,太好了!

  “要不要?”她还是那么温柔。

  “不,谢谢你,真多谢你。或者,我想,是的,不顺路,太麻烦你!”子莹兴奋地语无伦次。

  “你家到底在哪儿?”

  “很远,对面海,九龙塘。”

  “现在交通四通八达,”她转身弯腰,上半身进车厢:“我们送位姐姐回家,顺便游车河兜兜风好不好?反正今天爹爹要开会,我们不用去接他!”

  “好的,妈咪!”两个小孩子一起说。

  曾绮媚再面对子莹:“上车吧!大家都欢迎你。由这儿乘公共车回家,可要花不少时间!”

  “谢谢!”子莹不再推拒了。是曾绮媚主动接近她,不是她上前相认,她可没有对不起英姑。

  她心花怒放地上了车,连约了三时二十分在这儿等元健都忘记了。

  子莹坐在曾绮媚身边,不时用眼偷看她,沾沾自喜,偶然曾绮媚回看她,她就有点不自然;拉拉校服裙,两只手平放在膝上。

  “我一连三个星期五都看见你。”

  “是的,我一共来了三次。”

  “最初我以为你是来接弟妹的。”

  “我没有弟妹?”

  “独生女?”

  “嗯!”

  “你爸妈一定很疼你。”

  “我不知道。我爸爸在我未出生的时候,便扔下我们母女和别人结婚。”

  “你和你妈妈两人相依为命?”

  “我妈,我妈……”子莹看了她一眼:“我妈另外嫁了人,她有自己的丈夫和子女!”

  “那,只有你一个人?”她很意外,又有点关心:“你是个孤儿?”

  “也可以这样说,我没有亲生父母!”

  她皱皱眉头:“九龙塘有孤儿院吗?”

  “我和我养父母、他们的儿子一起住。”

  “啊!你被人收养了。”

  “也不是,是我生母送给他们的。”

  “你很可爱,你生母怎舍得你?”

  “因为她要结婚,她的新丈夫不喜欢她生过孩子。”

  “那个男人太自私了,他爱你母亲就应该也爱你,这叫爱屋及乌,怎可以令人骨肉分离?”

  “你也认为应该这样吗?”

  “当然!你和亲生母还有来往吗?”她忽然说:“对不起,我问得太多了。其实,我只是关心你,我根本无权过问你私人的事。”

  “不!我很高兴你肯和我谈谈,你问什么我都愿意回答。”子莹渴望和生母交谈足足两个月了,她还怕路程短:“我乐意告诉你一切,我和生母可算并没有来往,她住哪儿,我不知道:至于我住哪儿,我想,她也是不知道!”

  “见过她吗?”

  “见过。”子莹不断地点头。

  “恨她吗?”

  “为什么要恨她?她没有害我!”

  “但她遗弃你嫁人,她没尽母亲的责任。”

  “其实,我妈咪也舍不得把我送人。但是她当时年纪小,比我还小。外公外婆极力反对,生父又不负责任,她是无可奈何!”

  “你真是个好善良的女孩子,又懂事,很少人像你那样胸襟宽大,肯为人设想,肯原谅人。”曾绮媚更喜欢她:“你今年多少岁?”

  “过了十八岁,拿了成人身份证。”

  “你不像。”

  “是不是我长得苍老?”子莹不自觉地抚抚面。

  “怎会?你那张是孩子脸,长不老的。现在的女孩子太早熟,又喜欢化妆品啰!连小公主也偷妈咪的口红涂!”曾绮媚望住小女儿笑。

  小女孩把脸贴在哥哥臂上咕咕笑。

  “小妹妹!”子莹疼爱地抚了抚小女孩的脸:“你叫小公主?名字好特别。哥哥呢!”

  两个孩子没出声,害羞。

  “哥哥叫波波。其实,都是小名,他们爸爸替他们取的。”始终还是曾绮媚说:“波波出世又肥又大,圆嘟嘟,他爹爹便叫他波波,他像皮球呀!小女儿出生时,好漂亮,医院的医生护士都疼她,她爹也更是爱惜到不得了,便说她像公主般宝贵,后来就叫小公主。”

  “她好幸运!”

  “是的!同样是漂亮的女娃娃,”曾绮媚惘然:“她就没有那么幸运!”

  “谁呀?”子莹问。

  “啊!”她脸上一阵红,颇尴尬:“小公主本来就有个姐姐。”

  “现在呢?”子莹好紧张,曾绮媚到底在说她呢?还是另有一个?

  “生出来……没了!”

  “对不起!”

  她精神一挺:“其实,我的儿子叫胡嘉伟,女儿叫胡嘉倩;你呢?你的姓名呢?”

  “我有两姓!”

  “生父的和养父的,就说现在这个姓好了!”

  “我养父姓甘!”

  “甘?”她愕了愕:“哪一个甘?”

  “甘肃省的甘!”子莹不敢说下去,说穿了怎样向英姑交待,还有甘家爸妈?

  “我家就在前面,我在街口下去,谢谢你,胡太太!”

  “不谢!啊!你每个星期五到那间学校干什么?”

  “特地去看一个人。”

  “谁?”

  子莹垂下头,她怎能说?

  “对不起!今天我说话真多,我先生不喜欢女人吱吱喳喳!”她笑笑:“下星期还会去吗?”

  “一定会!”她十分坚决:“胡太太,我在这儿下车。再见,波波,小公主。再见!胡太太。”

  子莹下了车,仍站在街口,胡太太和她挥手,她也向她挥手,目送汽车离去。

  她好开心,终于能够见到生母,还主动接近她,和她聊天,还有两个同母异父的弟妹。

  她蹦跳回家,一进门,英姑就骂:“你去了哪里?少爷五六个电话回来,你约他在外面等,怎么一声不响又溜了回来?你真是……”

  子莹吐了吐舌头跑上楼。

  星期日英姑放假回来,悄悄走到子莹的房间。

  “英姑,回来啦!有什么好吃的?”子莹盖上了笔记簿,明天要考高级试,这两天她一直忙着温习,中七总有许多公开试要考。

  “吃!你真烦。”英姑气鼓鼓:“你知道我今天放假去见谁?”

  “拜佛、吃素、搓麻将!”

  “风流!见你妈!”

  “妈妈?她今晚一直在看电视。”

  “不是这个妈,是那个妈。”

  “英姑,什么这个那个?”子莹笑了起来,明天考试有把握,心情轻松。

  “你那个胡太太妈妈。”

  “妈咪?你去看她?”

  “我去?无聊呀!是她来找我!”

  “她来?她什么时候来?”子莹好紧张:“我怎么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没有来。我从来都不肯把地址告诉她。只告诉她电话号码,她打电话来请我到她家。”英姑没好气:“麻烦来了!”

  “什么嘛?”子莹转着身,双手放在膝上:“你很气,干什么?”

  “她打电话来约我见面,她星期五和你谈过,就怀疑你是她的女儿!”

  “英姑,你别生我的气,不该说的话,我一句也没有说,我甚至没让她送到门口,而且,根本是她主动要送我回来的,你知道,我没理由拒绝……”

  “我知道,她都详详细细告诉我了。也许你没存心说,但是,言语间,已经透露了。否则,她怎会认为你是她的女儿?”

  “她很恨我?”子莹说。

  “恨你就不会约你!”

  “约我?妈咪约我?”子莹跳起来:“她终于肯认我了!”

  “认又怎样?她又没说接你回她身边,她现在是胡夫人,上流社会贵妇。”英姑瞪瞪她。子莹不明白她为何如此不欢:“看你那副德性?跳跳!甘太太看见你一定伤心死,可怜人家养了你十八年,连小狗也知报恩。”

  “英姑,你烦什么?我又没说跟胡夫人走,甘家的妈妈是我养母,又是未来家姑;生娘不及养娘大,我怎会忘恩负义?就连英姑带了我十八年,我也会一辈子记在心上。”

  “嘿!”英姑冷哼已带点笑意:“你知道养父母恩重如山就好。”

  “但没有人见了生母不相认,她毕竟辛辛苦苦生了我出来,元健也知道我孝顺甘家父母。”

  “你那个妈说,下星期三下午一点,和你见面!”

  “她还知道我星期三考完试?”

  “我告诉她的,别自作多情。一点在三角花园见面!”

  “为什么要在花园见面?我有零用钱可以请她吃午餐。”

  “她没有钱吗?她先和你聊聊,有很多话,公众场所不方便说。你在餐厅高叫她一声妈咪会吓死许多人。她还年轻呀!你又高又大,她会和你吃午餐的,你下课回家换件衣服便可以去和她见面。但不要让太太知道,你也不想令她伤心的,是不是?”

  “那天我会告诉妈妈,和爱诗去逛公司,妈从不管我!”

  子莹真是好紧张,考完试马上乘计程车回家,套件白毛衣,上面一条大红花绒、阔身工人裤,背个蓝娃娃布袋便出门。

  跑步到公园才不过十二时半多一些。她两手插进裤袋,来来回回地走,又不停地看她的腕表。

  差两分到一点,一辆计程车停在公园门口,子莹站下来,望住,盯紧,那不是她的亲娘?

  一套黑色的套装裙,黑色织银丝腰带,外面罩一件黑底白蓝印花的秋大衣,她扭着黑白高跟鞋向前走,显然也相当着急。

  子莹看准了,心一热,眼眶湿润,情不自禁地奔上去一把抱住曾绮媚:“妈咪……妈咪……”

  此刻若有相机拍下,将来她自己看见了准会羞死、瘀死,她从未这样婆妈肉麻过。比演戏还像演戏——孤女寻亲相遇抱头痛哭。别说粤语长片老土夸张,现在她更夸张。

  但她什么也不管,死命抱住曾绮媚,最初曾绮媚反应有点惊愕,双手低垂,后来她也眼眶红了,轻拍着她的背,低声说:“别哭,别哭了,嗯!”

  她抽抽咽咽。

  “别这样!”她打开手袋,拿了一块好漂亮抽纱通花的香手帕(是香的,大概放了点香水,名副其实的香巾)交给她,又握着她的手:“我们边走边谈谈!”

  “对不起!”她用手背揩眼泪,舍不得用这样醉人的香巾擦她的鼻子。

  “为什么道歉?哭是自然的发泄,又不犯法。”她永远是温柔文静,说话慢慢的,哎!真是名流贵妇——胡夫人。

  “我不应该未得到你同意便叫你妈咪,也许……你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公开,而且……你还那么年轻,英姑说会吓死人。”

  “没那么严重。”她微笑,又递给她一包纸巾,自己也用了一张:“这儿又没有外人。”

  “不是没有外人的时候。”子莹擦了鼻子抹了泪,眼睛闪光挺兴奋地说:“我可以私底下叫你妈咪?”

  “我本来就是你妈咪!”

  “你肯认我?妈,你真肯认我?”

  “暂时还不可以,”她为难地垂下头:“我不知道怎样和我丈夫讲?”

  “我不是要求你公开承认我,我很明白你的环境,我只是希望,每个星期看见你,吃顿饭,私底下叫声妈,让我确信自己是有妈妈的!”

  “这个当然可以,今天我不是约你见面吗?以后我们还可以见面,没有人的时候,你尽管叫我妈妈好了!”她向她微笑,轻抚她的短发:“长得比我还高,女儿那么大了,我看见你也很安慰!”

  “你还那么年轻,又美丽出色,竟有这么大的女儿,人家才羡慕你!”

  “女儿大,母亲再也不会年轻了!”她摇了一下头:“老啦!”

  “不老,不老,你样子顶多像二十七、八岁,真的,那些明星、艺员都没有你年轻,当然更没一个比得上你!”

  “嘴巴倒是挺甜!”她笑:“二十七、八岁怎能养个十八女儿?我三十四岁了,应该说是最年轻的妈妈之一。”

  “真是一点都看不出!”

  “现在好点了,嗯?”她问。

  子莹难为情地点了点头:“其实我很少哭,我根本不喜欢哭,只喜欢笑,刚才控制不住……”

  “人之常情,任何人都难免,时间不早,我们去吃午餐吗?”

  吃午餐时,曾绮媚说:“以后你星期五不要去波波他们的学校看我了。虽然是体育课,你是优异生,逃课是很不好的。”

  “那我就见不到你了。”子莹浑身不舒服:“你有空打电话给我,我马上会赶出来见你!”

  “常打电话到甘家不好,甘医生夫妇会怀疑,我违反合约是不应该的。况且,十八年来他们那么疼你,我也不忍心伤害他们!”

  “我相信他们不会介意,英姑应该已经告诉你,我和元健已经订婚,我一辈子也是他们的人!”

  “虽然是,但我把我房间的电话告诉你岂不更好?”曾绮媚写下了电话号码:“不过这电话只适用于每天十时以后和四时半之前。”

  “我明白。”子莹高高兴兴地接过那张小卡,放存得好好的:“十时前你丈夫未上班,四时半后你丈夫已经下班。”

  “叫他胡叔叔!”

  “啊!还有星期六、日公众假期不能打,胡叔叔多半在家。不是你的声音,男的我会说搭错线;女的我会说我是张太太、李太太……什么的。”

  “你好聪明,心思又细。”曾绮媚被她认真的神情逗得笑起来。“英姑还说你男孩性格——粗心大意,我倒觉得你处事很周到。”

  “中间啦!英姑说得对,我多半大头虾,竹织鸭。”子莹突然问:“胡叔叔是不是对你很好?”

  “很好!”她想都不想便点头:“结婚十几年,还像新婚时一样,我们已被选为模范夫妻。”

  “幸好他不知道我爸爸和我的事。”

  “已知道了,十年前,就为那件事我们冷战了半个月,唯一一次夫妻不开心!”

  “什么事?”

  “我们约好结婚后三年不要孩子,好好地享受一下二人世界。”曾绮媚轻托着腮说:“就在那第三年,对了!你爸爸古俊英突然找到胡家来,这个无赖,完全不顾我的幸福,竟然当着国基的面,把我们过去的事全抖了出来,当时国基好痛苦,我当场晕了过去。”

  “爸爸为什么这样做?”

  “他那位阔太太不能生育,古俊英向我讨回你,还说要送我一百万补偿费……他以为有几角钱就了不起。”曾绮媚哽咽起来。

  “他怎能这样,太过分,我竟有这样的坏爸爸,但他好像没来到甘家找过我。”

  “他当然不会找上甘家,因为我一口咬定已经把你送去孤儿院,怎也不能把你的去处泄露……这件事烦了好一阵,后来你胡叔叔向他发出律师信,又找警方的朋友帮忙,他终于和他那有钱太太回百慕达老家,此后十年再没有音讯,但已经把我害惨了!”

  “胡叔叔知道你有我爸爸,又生过孩子,他不喜欢你了!”

  “不是,他恨我不对他讲真话。”

  “你有苦哀的,为什么不向胡叔叔解释?我的爸爸真害人!”

  “什么话都说过了,那时你外公外婆都在世,他们为了我的幸福,把所有罪行全往身上拉……唉!国基也有他的理由,我年纪轻,做错事,他不怪我。但是做了三年夫妻,竟然不能坦诚相见,他感到愤怒,他认为夫妻之间应该没有秘密,应该互相信任,我瞒着他,他认为我对他不信任,所以他生气。”

  “胡叔叔的话也对。”

  “所以我也无话可说!”她用手帕轻按眼睛:“我错也认过了,歉也道过了,我能补救的也补救了,他还是生气,搬到客房住。这样,我们半个月见面都没说一句话,直至有一天我病了,医生来看我,给我带来好消息,原来我已经有了孩子……那天晚上国基回卧室来……我们在喜讯中和好了!”

  “那真好!波波是大功臣。”

  曾绮媚破涕为笑:“国基好喜欢小孩子,他把一对子女宠得不得了。特别是小公主,因为她婴儿时很像我。”

  “妈咪,我出世时像不像你?”

  “像,你和嘉倩都像。”

  “妈咪,这样说,胡叔叔知道有我?”

  “他都知道了,他答应我以后不提。”

  “他以为我在孤儿院?”

  “不,我不敢再瞒他,你的一切我全部告诉他,他知道你在甘家,也知道我们没有来往!”

  “但是我们现在又来往了呀!给他知道了,又会怪你隐瞒他。”

  “你这样一说,就提醒我,看样子,我得坦白告诉他。”曾绮媚自言自语:“等他最开心的时候告诉他……”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07-06-03
第11章 享受到母爱


    

  子莹和生母一直保持一星期见面一次,她已没有逃课,也没有到波波的学校去。

  曾绮媚已见过元健,对女儿这个未来夫婿十分满意,更因为女儿已经名花有主而感慨年华老去。

  曾绮媚终于找到适当机会,把和子莹相认的事告诉丈夫,由于妻子坦诚相告,胡国基显得大方,马上请子莹回家吃饭。

  大家相处得非常融洽,星期六子莹会到胡家和波波、小公主玩。

  “开心吗?”有天,波波和小公主做功课,胡国基还没有回来,曾绮媚和子莹坐在露台上喝茶,一边等胡国基下班。

  “好开心!”子莹还有什么不满足?她说:“能常常见到妈咪。又可以和弟妹在一起玩,叔叔对我又好,连屋子似乎都特别温暖。”

  “这屋子上上下下都由我来布置。”

  “很漂亮豪华!”子莹四处看。

  “一几一桌一椅都由法国、意大利和瑞典订回来,足足花了我一年心思,两年时间。”

  “怪不得这样漂亮舒服。波波和小公主能住在这儿真幸福!”

  “你想住在这儿?”

  “我当然想,能和亲生母亲一同生活,一个月、两个月也好,但能吗?”

  “你是说甘医生夫妇?”

  “不!我不担心他们,我又不是长住不回去,来来往往,沾点母爱我便满足。他们明白事理会同意的,元健也会帮助我,我是怕胡叔叔不高兴。”

  “他没有理由不高兴,他又不是不认识你,不接受你;况且,家里的事,他一向不管,有机会我跟他说说……”

  但差不多一个月,子莹没听母亲提过她可以在胡家留宿的事,子莹失望而灰心。

  “喂……喂……”元健逗逗她的下巴。

  “嗄!”子莹如梦惊醒:“什么事?”

  “应该由我问你发生了什么事,刚才我叫你两次,你只顾瞪眼往窗外望、发呆。”

  “噢!对不起。”

  “是不是还想着去胡家住的事?”

  “我也不一定去胡家住,这儿住了十几年,我一直住得很开心。是妈咪自己说的,但说过了便没有再提,不知是妈咪忘了问,还是胡叔叔反对?”

  “后面的可能性比较高,你妈咪嫁了人,有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家庭;丈夫也有自己的生活,他可能仍然向往二人世界,不愿意有第三者加入!”

  “第三者早就加入啦!波波和小公主不是跟父母一起住吗?我不是第三者,我是第五者,胡家房子多嘛!我又不碍着他。”

  “不同的,波波是他们的亲生骨肉,不算第三者。但你只是曾阿姨的女儿,并非胡叔叔亲生,你和胡家没有直接关系。虽然胡家房子多,但你那么大了,对他们两夫妻来说,一同生活,只是有点不方便。”

  “唔!或许呀!胡叔叔对妈咪仍很热情,下班回来都要吻吻她,看见我在似乎不大自然。”

  “这就是,你应该体谅你妈咪。”

  “我明白了!”子莹点点头,伸手拖元健:“闷了半天,我们去看套搞笑电影散散心……”

  第二天,子莹和元健被邀请到胡家作客。

  饭后,元健教波波玩电脑,胡国基也在一旁看,曾绮媚拉了女儿坐在火炉旁喝茶。

  曾绮媚今天一直很开心:“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胡叔叔答应了!”

  “答应什么?”子莹不想记的事,向来不会记。

  “你来住的事,你现在不想来了?”

  “想,想,当然想,差不多天天想,我认为没希望了。胡叔叔答应了?”子莹开心地拍手掌:“胡叔叔真好。万岁!”

  “他对我真的好,无论我要什么他都会满足我。”

  “妈咪!我什么时候搬!明天?”

  “没有那么快,等过了农历年。胡叔叔陪我在家过了农历年,便去百慕达开分公司。你还记得你生父就在百慕达?所以,我不想去,胡叔叔也是同感。胡叔叔一去三个月,你可以搬来住,顺便也陪陪我!”

  “我可以来住三个月?”

  “不!是半年,如果只是三个月,好像利用你来陪我。况且,你胡叔叔并不同意你偶然来往一、两天,他说,这样会破坏胡家和甘家的生活常规,一住就半年。”

  “能够和妈咪生活半年我真开心。”

  “甘医生夫妇那方面……”

  “我相信他们不会反对的!”

  “话虽如此,但,我们之间有契约,说好相互要守秘密。我们偷偷见面,已经违反合约很对不起他们。我再拉你到我家里来往,他们会误会我悔约抢回女儿!”

  “妈咪,我不想你为难,我会跟他们说,他们会了解。万一他们反对,你才跟他们说!”

  “无论如何,我偷偷认回你是不对的,我始终要到甘家向他们道歉!”

  “慢慢来,我们商量这样做最好。妈咪,不用急,现在距离农历新年差不多还有一个月。首先由我和元健先道歉,再安排你们见面,好吗?”

  “好吧!先代我致歉意!”

  胡国基进来:“我到处找你,你为什么躲到这儿来?”他坐在椅子的扶手上,握住妻子的肩膀。

  “我和子莹聊天,你不是看波波学电脑吗?”

  “我以为你会一起来,你走开了我还有什么兴趣?”

  子莹看见生母和后父这样恩爱,坐在一旁微微笑。

  胡国基吻了吻妻子,看见子莹便说:“元健好像在找你。”

  曾绮媚温柔地说:“去玩吧!小孩子一起玩会开心些。”

  “知道了!”子莹马上站起来。做红娘的时候,剥花生还没剥够吗?

  况且,她也真喜欢玩……

  “妈妈……妈妈……”元健由楼下饭厅一直跟随甘太太到她卧室:“我真的有话跟你说。”

  “说呀!我早就叫你说了!”甘太太一面开暖气一面微微笑:“你今天怎么了,说话吞吞吐吐,楼下磨到楼上。哈!不是叫我给你买一部劳斯莱斯吧?其实,你自己也有钱买,是不是想和子莹提前结婚?”

  “妈妈,那不是我的事,也不是我们的事,那是子莹的事。”

  “子莹的事,她自己为什么不当面给我说?”

  “她不敢,她好担心……”

  “不敢,我不是那么霸道吧!我一直还认为自己很民主,是个很随和的母亲。”

  “你是很民主,又通情达理,不过,莹莹认为她的要求实在太过分了!”本来子莹和元健约好两个人一起:“上。”元健太爱护子莹,怕母亲生气难免说她几句,所以,他宁愿一个人“冒险。”

  “过分就不要做了。”

  “但,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莹莹好希望你答应。”

  “说来说去,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想跟我说些什么。”

  “我……我还是由头开始说……莹莹并不是蓄意的,但……非常偶然,她和……她和她生母……曾绮媚相认了。不!是曾绮媚认回她!”

  “这件事我知道。”甘太太十分平静地说:“差不多一个季节的事了!”

  “妈妈?”元健愕然:“你怎会知道的?最近莹莹形迹可疑?你请了私家侦探?”

  “请私家侦探查自己的女儿,没有这个必要吧?我们家又不是亿万之家,你又不是要娶妓女?”甘太太还是笑:“那些电影,要在半夜电视才看得到的!”

  “妈妈到底怎会知道莹莹和她的妈妈,我是说,她的亲生母亲……”

  “是英姑告诉我的。她说良心受责,做了错事,天天心惊胆跳,便再也忍不住全告诉我了。”甘太太点点头:“英姑是好人,凡事求心安,她承认她犯了错,是她把子莹生母在人间的事告诉子莹,又是她穿针引线让她们母女见面,她要求我处罚她!”

  “妈妈,你不能处罚英姑,如果真要罚,也请你一起罚我。因为是我先告诉莹莹,她由英姑带回来,莹莹知道了,才会向英姑查问。”

  “我根本不会处罚英姑,也不会处罚你,你是子莹的未婚夫,理应坦诚相见。我不怪你,这是人之常情。”

  “子莹去胡家,甚至我也去胡家。妈妈,你也知道?”

  “都知道!”甘太太坦然地承认。

  “莹莹这样做,你一点也不怪她,还有胡太太,她……”

  “我为什么怪胡太太?不守诺言,把子莹的身世说出来的人是我!追究起来,我第一个是罪魁祸首,大家约好了要遵守诺言。若不是为了你,打死我也不会说子莹不是我亲生的。为了自己的儿子,不顾人家的感受,根本已是损人利己,这种自私行为最要不得,理应由胡太太处置我,我还好意思责怪别人?”

  “莹莹……”

  “莹莹也没有错,当她知道亲生母亲另有其人时,很自然想知道谁是亲生母?一旦知道了,母女相见,更是人之常情。我相信我最了解她们两母女,因为我自己的亲生儿子,是兄嫂养大的,我一直渴望得回我的儿子。所以,我不单不怪她们,而且很支持她们!”

  “我呢?我见过莹莹妈咪几次!”

  “我若知道女儿有个未婚夫,我也争取时间认识他,你们见面几次算什么?她女儿做了我媳妇,我们天天见!”

  “唉!妈妈。”元健松了一口气,想不到那么顺利:“你为什么不早说,害我们虚惊一场。”

  “叫我怎么说?巴巴地问子莹‘唏,你认回你妈妈有什么感想?’神经病!你们想告诉我的时候,自然会讲,好像现在一样,你不是说了吗?”

  “你真是好妈妈,周到又体贴。妈妈,胡太太想请莹莹到她家住,你的意思怎样?”

  “我赞成!以前你每年暑假也回来往两个月。假期子莹可以到胡家住!”

  “莹莹不是去两个月,是去半年。”

  “半年?半年时间那么长?为什么不在放暑假、放寒假、星期六或公众假期。这样不会影响子莹学业;反正放假,可以安心去玩。”

  “那不是胡太太的意思,更不是子莹的意思。其实莹莹也希望放假去住。那是胡先生的意思过了农历年,胡先生要去外国开分公司,一去三个月。胡先生请莹莹去住,顺便让她陪陪胡太太。他不大喜欢周未、假期外人去住。每家人都有他们自己的生活方式!”

  “唔!”甘太太点了点头。

  “胡太太是子莹生母,胡先生却不是他生父,在胡家,子莹算是外人!”

  “妈妈,你不反对莹莹去胡家住半年吧?”

  “不反对!胡先生喜欢,住一年都可以。反正子莹将来是我儿媳妇。她会在甘家住好几十年,我们不在乎一年半载,只要子莹开心就是了!”

  “谢谢妈!”元健跳起来:“我去向莹莹报告……”

  不一会,子莹和他奔进来,子莹投到甘太太怀里抱住她:“妈妈,你对我真好,我好感激你!”

  “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粗枝大叶,到胡家住,处处可要留神一点,不要令你母亲难做,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不单不会令妈咪难堪,而且一定要令胡叔叔这样说,甘太太真会教养,把子莹教得那么乖!”

  “妈妈,你可不可以先跟爸爸说,你说了我再多谢他。”

  “说什么呢?难道去和生母住些日子,也要请示他批准吗?”

  “请示他是应该的,爸爸是一家之主,他是真金白银把我从小养大的,可不能欺负他把他当作透明人。”

  “嗯!”甘太太很欣赏地微笑点头:“好,我今晚就跟他说。”

  “妈妈!无论怎样,你和爸爸及我的生母,始终是我最爱的人。”

  “啊!”甘太太眼眶红了。

  “我呢?”元健急急问。

  “就让你排第四好了。”

  “吓!哪有丈夫排第四,太太不是最爱丈夫吗?”元健抗议了,因为他是最爱莹莹的,永远把莹莹放在第一位。

  “你才只不过是未婚夫。父母恩还未报呢?等结了婚才重新排列吧!”

  甘太太看看,又笑了。

  子莹开始计算着日子。到胡家住,对她来说,意义重大。第一,可以圆了和生母生活的美梦。第二,在同学面前,也有个交待,她是个有母、有弟妹的人(同母异父也是弟妹),当然还有生父,生父是她自己不肯要。

  “我一定会请你和美茜、小萱她们回我家玩!”这天,元健和子莹,山秀城和爱诗四个人到沙田吃乳鸽。

  “不可能像到你家玩那么开心。”

  “你是说元健的家?在我家玩,保证一样开心,你们见了我妈咪,担保你们人人喜欢她。我两个弟妹漂亮又有趣,胡叔叔风度好,对人又好……总之,将来你们就知道了。”

  “子莹,”山秀城问:“你以为你妈妈爱她的子女多,还是爱你多些?”

  “什么她的,你的,”子莹不大高兴:“我和嘉伟,嘉倩都是她亲生的,当然一视同仁!”

  “不是说你妈咪不疼你,不过,做父母的,都比较多疼小的,因为小孩需要爱。”

  “人人都需要爱,我在我母亲眼中,也是小孩。而且,十八年分离,能母女相聚,她一定会对我多疼些,补偿我的损失!”

  “但是,她深爱现在的丈夫,恨你生父!”

  “我爸爸跟我有什么关连?我是她亲生的。”

  “有关连,一定有关连。”

  “山秀城,你今天怎么了?”子莹忍无可忍:“我犯了你,你跟我有仇?”

  “秀城!”爱诗向他皱皱眉:“你话真多,吃东西吧!”

  “我只不过说真话,真话向来没有人喜欢听,但那是事实。”

  “你……你……”

  “莹莹,别理他,他喝醉了。”元健用手碰一下山秀城,又把碗里的肥乳鸽腿子放进莹莹碗里:“又热又肥又甘香,多吃点!”

  “哈!喝杯冻啤酒也会醉?子莹,我的话你要相信,也应该有心理准备,你妈妈已改嫁,又有自己的子女,她顶多只能算你半个妈;还有你后父,相见好,同住难,他迟早会排挤你……”

  “山秀城,你说够了没有?”元健翻了脸:“你老把冷水向子莹头上淋,是什么居心?你没见过莹莹妈咪,又没有见过胡叔叔,他们有多好你根本不知道。”

  “幸而子莹量大,”爱诗也帮着说:“根本不会跟你计较,吃吧,没醉吗?喝够了吧?”

  “好,我只吃不说,子莹,刚才的话,算我没说过,千万不要生气。”

  “我知道你为我好,不过你过虑了,我妈和她丈夫对我真的好,你放心好了,没人欺负我的!”

  “但愿如此,祝你好运!”

  胡国基离港的前两天,请甘医生夫妇和元健在胡家吃过饭,大家相处融洽。

  甘医生夫妇绝口不提和曾绮媚相识的事,胡国基更不肯涉及有关古俊英及妻子与子莹的关系。

  饭后回家,甘医生私下对妻子说:“胡国基似乎不肯接受子莹!”

  “他对子莹不错,语气行动都表示出他爱屋及乌。”甘太太不以为然。

  “既然爱屋及乌便应该公开承认子莹是他的女儿。”

  “人人都知道子莹姓甘,他姓胡,岂不更加复杂?”甘太太把大衣、鞋子脱下来。

  “人人都知道子莹不是甘家的女儿,她只是甘家的儿媳妇;她既然不能跟她生父,就应该跟她生母,妻子的女儿便是自己的女儿,若想子莹有个美满的家庭,应该让子莹跟她妈,就叫胡子莹。”

  “说不定子莹自己不想姓胡。”甘太太拿件睡袍进更衣室。

  出来时甘医生就说:“我直觉胡国基并不是真的喜欢子莹,他的神态……”

  “一眼就看出来了,胡先生是个出身富裕家庭,有良好教养的成功商人。”甘太太把衣服一件件挂好。

  “我不否认他是个好丈夫,他是深爱妻子,他眼中的深情,我感觉得到,他也是个好爸爸,他很疼他一双子女,一脸的溺爱、慈样;但他不是个好后父,他看子莹的眼光很冷漠!”

  甘太太看丈夫一眼摇摇头:“时候不早了,天气又那么冷,还不赶快换睡衣睡觉?”甘太太把睡衣塞进甘医生手里。

  “你要给子莹一个心理准备,不要期望太高……”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子莹虽然说去住半年,但若不开心,可以马上回来,叫她千万不可受委屈。”

  “会受什么委屈?人家房子比我们豪华几倍,佣人多,上学下课都有司机待候,吃好的住好的,零用钱还会少?”甘太太坚决地:“一切全是你过于敏感,子莹还没去住就泼冷水,显得我们小器又没有风度,她只不过去住半年,她跟我们十八年,以后她还是甘家的人,连元健都放心,你顾虑什么?真是莫名其妙。”

  “好,你不听就算了,不过将来你会后悔!”

  “我后悔什么?笑话,哈……”

  元健亲自送子莹到胡家。

  曾绮媚拖着女儿的手,笑得合不拢嘴:“我亲自替你设计了一个房间,你先来看喜欢不喜欢。”

  “我一定会喜欢!”子莹开心的情不自禁,跳起了脚步。

  “不喜欢可以改。”到二楼,曾绮媚说:“那是波波的房间,小公主的房间就在你对面。”

  “你和胡叔叔呢?”

  “在三楼,他喜欢二人世界,十几年没有改变。”曾绮媚推开一扇门;粉红和白,很女性化:“小公主的睡房也是粉红色的,女孩子多数喜欢粉红色!”

  “好漂亮,比舅舅为我布置的那间还要漂亮!”的确很美,显出设计者的心思。子莹一面欣赏,也向元健笑笑。

  “爸爸和我的品味哪会有曾阿姨高。”元健心服口服地说:“单是那张粉红色的公主床,就叫人耳目一新。”

  “真的,我对装修公司说,我要一张欧洲公主的睡床。”曾绮媚过去用手拨了拨床头垂下的粉红轻纱:“希望子莹喜欢就好。”

  “我当然喜欢。但我恐怕不配,怎样看我也不像公主。”

  “你多穿裙子,把头发留长些就像了,是不是元健?”

  “她现在也像,未必个个公主都是木美人,莹莹是个活泼的公主。”

  “对!”

  这房间可大,房中有房,曾绮媚都一一带她看过了。不过,子莹并不很重视这些,对她来说,一床一书桌,有个露台已经满足,现在可以说是太奢侈了。

  传来音乐声,是“甜蜜的家”,子莹知道是门铃声,波波房间也有。

  “进来!”曾绮媚带他们到卧室最前端的起坐间。两个佣人进来,一个送饮品,一个把子莹的行李拿进来。

  “太太,表小姐的衣服都挂进衣服间?”女佣人拿着子莹行李箱问。

  “放进去便行了,我买了许多衣服,或者表小姐再不需要她带来的东西,这儿应有尽有,不够可以添置。”

  “妈咪,这儿有个表小姐吗?”

  “你呀!”

  “我?我几次来她们都叫我小姐!怎么忽然变了表小姐?”

  “我差点忘了告诉你,这是你胡叔叔的意思。以前你来玩,自己人,无所谓,怎样叫都一样;但住下来,你会有机会见到胡叔叔的亲戚朋友,特别是胡叔叔的亲戚,他们都比较保守,他们……他们可能不会……接受你!”

  “接受什么?”子莹愕然。

  “是这样的,当初我嫁给你胡叔叔,大家都知道我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所以胡家的人对我都很满意,很好。如果突然告诉他们,我在嫁你胡叔叔之前,曾跟人家生过孩子,女儿已那么大,他们会对我重新估计,胡叔叔是为了保护我,不想人家说我的闲话或歧视我;他要保护我,你明白吗?”

  “妈咪,我只不过想好好跟你过半年,我也不会一辈子住胡家。”子莹有点失望,她来胡家住,不是因为胡家富有、卧室豪华;是想证明给自己知道,她有娘生有娘宠,更要在同学们面前,证实自己绝非孤儿:“现在,我只能做表小姐,连妈咪都不可以叫。”

  “可以,为什么不可以?比如像现在只有我和你、元健三个人,你喜欢叫多少次妈咪都可以。”曾绮媚握住女儿的手:“无论你叫我什么,我一样疼你!”

  “曾阿姨,”元健一直到处参观,她们母女谈话,他也没有打岔;但是,他也看得出,子莹不开心:“子莹也有困难,她有位同学,自从知道她不是我亲生妹妹,便在言语上向她攻击,说她无父无母是个孤儿……莹莹好难过。如今能来胡家居住,她还想稍后请些同学朋友回家,把你介绍给大家,莹莹不要人家视她为一无所有的孤儿。”

  “子莹!妈咪真对不起你,一直没有给你一个家。”曾绮媚也感触起来,哽着声:“我也给你胡叔叔说过,但是,他也有他的隐哀……你把朋友、同学带回来,我会为你另外安排,一定不会令你在朋友面前丢脸。”

  子莹鼻子一酸,她也不想太令曾绮媚为难,毕竟她是胡家妇:“以后六个月,我在胡家的身份是什么?”

  “我有时候真是好糊涂,最初,我本来想对外人说,你是我姐姐的女儿,胡叔叔提醒我,我根本是个独生女。这样,我只好把你暂作为我最要好堂姐的女儿,你和堂姐一向住在外国,你回来念书所以住在我家。所以,我便变了你阿姨,你对胡叔叔要改称姨父了。”

  “啊!”子莹失望:“半年后你说我回美国了?”

  “不,你还有未婚夫元健,元健家在这儿。”

  “噢!”子莹感叹:“幸而我这里有个未婚夫!”

  “子莹,不要生气,”曾绮媚说:“我以后一定补偿你。”

  “莹莹心胸广,又明白事,”元健握了握子莹的手:“她不会生气。”

  “生气有什么用?还是好好利用这半年。”子莹终于展笑颜:“波波和小公主呢?”

  “在外面等着,我叫保姆千万别让他们进来,等你先参观房间。”

  “为什么不让他们进来?他们可等急了。”子莹喜欢小孩,她走出去拉开门:“喂,波波……”

  一双可爱小儿女果然走进来,一人一边拖住子莹:“姐姐……”

  “不是姐姐,是表姐。”保姆马上更正。

  孩子愕然望住子莹,子莹回头望住母亲。

  曾绮媚马上说:“小孩子不懂事,那能分什么姐姐、表姐,外国根本就没有分,堂姐、表姐一样叫,姐姐还简单呢!由他们喜欢怎样叫。”

  “是的,太太。”保姆不断地说是。

  子莹就开心了,回头一起叫元健:“我们玩耍去。”

  虽然一开始因“名份”问题,子莹有点不开心;但是,第一:她向来是个不喜欢计较的人;第二,她向来无隔宿恨;第三:天生乐观;除非天天不开心,否则,她很快会把不愉快的事忘记。

  况且,曾绮媚为了补偿子莹,放在她身上的时间特别多。

  比如两母女逛公司买东西,女人反正有买不完的东西;又比如小宝贝睡觉后,母女俩看场电影;星期六,曾绮媚容许子莹躺在她的床上,母女谈到天光,倦了子莹就睡在母亲的豪华大床上。

  曾绮媚更是常开车去接子莹,司机替她拿书包。

  很多同学都称赞曾绮媚美丽、高贵,子莹偏又不给她们介绍。

  曾绮媚答应过,等她准备好了,会为子莹在胡家请客。

  每个星期五曾绮媚都接了小女儿和元健,然后去接子莹,五个人去找节目玩一晚。

  这些日子子莹最快乐,特别她不用上课时,由早到晚母亲好像全属她一人所有。

  她真真正正享受到母爱。

  至于生父,人不好,品格又差,不要也罢。

  这天,子莹带了好些卡回学校,粉红底银凸字,那是张餐舞会的请柬。

  “为什么请客?”美茜哇叫:“子莹,你结婚?”

  “发神经,明年我还要入大学。”

  子莹很开心得意:“只小过是个小小餐舞会,没请很多人,都是至爱亲朋。餐舞会虽小,人人要带舞伴。”

  “地址不是你的家?”毛小萱喃喃说。

  “我有两个家的。”子莹又笑。

  “卡片设计真美!”爱诗唤着:“好香,是花香!”

  “把卡片打开,有音乐听,是大家都喜欢的‘红衣女郎’。”

  “的确花心思,好漂亮!子莹你设计的?”

  “我哪有这么浪漫,我更不懂花这种心思,是我妈咪设计的。”

  “真想不到啊,甘伯母……”

  子莹又在笑。

  “子莹,”小萱来到她身前:“我想舞会一定很成功,很好玩,但是,我不能去!”

  “什么?你还在生气?”

  “生什么气,要生气也轮不到我。”小萱很尴尬:“我是因为没有舞伴,一个人去没有意思。”

  “不怕,不怕,”爱诗忙说:“子莹也请我哥哥,他可以做你的舞伴。”

  “你也知道我和你哥哥根本不可能在一起。他不喜欢我这类型,我也嫌他太呆太板,不行的!”

  “这……”爱诗望住子莹。

  “这两个问题我都考虑过,不用烦,山人自有妙计。”

  “山人自有妙计?”美茜笑她:“你根本是个没有心计的人!”

  “但我做红娘有经验——总之屡败屡战。”子莹胸有成竹:“元健大学有个同学,叫杨志成。人十分好动,一有空便争取运动,爱玩爱笑又大头虾,人很好的,担保不会闷坏小萱。他有个妹妹和他恰恰相反,怕羞又怕事,比爱诗还沉静。她配李明宗,真是天生一对。”

  “那,舞伴的问题解决了啦!”

  “非要解决不可的,若是小萱不去,我那晚会就太没有意思了!”

  “我那么重要?为什么?”

  “也没有什么,”子莹耸耸肩:“要是我这次做红娘成功了,或许可以补偿一些!”

  “元健的事,我已经不再恨你了!”毛小萱倒是先想到自己:“感情不可以勉强,姻缘可能是由天注定的!”

  “是吧!但愿杨志成对你一见钟情。啊!你们可要早点到……”

  李爱诗、李明宗、陈美茜、毛小靖和毛小萱是一起来的。

  山秀城因为有公事,说好了晚餐前赶来。生意人,虽在周未,为了赚钱,也身不由己。

  曾绮媚和三个子女,穿的是同色、款式相近的衣服,全部由曾绮媚设计。

  曾绮媚穿一套粉红与粉蓝格子套装裙,配上粉红色珍珠首饰全套,美艳明丽而高贵。

  子莹和嘉倩同样穿白衬衣,粉红、蓝格子吊带裙,粉蓝娃娃裤,粉红色皮鞋。

  嘉伟穿白衬衣、白呢绒吊带短裤,外面一件粉红、蓝格子西装,白袜,蓝色靴鞋。

  就连元健也穿白色衣,白长裤,粉蓝色格子绒外衣,蓝色软皮鞋。

  一望而知,是一家人!

  子莹为大家介绍,大家都愕然那美妇人竟然是子莹的生母。

  子莹特地拖了小萱过去:“小萱,这妈咪是我真真正正的生母,这是我弟弟嘉伟,小名波波,这是我妹妹嘉倩,小名小公主,你们快叫小萱姐姐……乖。我一双弟妹很乖很亲我,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没有生父?有的,他还在,不过在百慕达,他曾千里迢迢跑回来要争取我,我妈咪拒绝,我也反对,因为他可能是好爸爸,但不是好男人。嘉伟和嘉倩的爸爸虽然是我继父,但他对我很好,根本当我是亲生女儿。今天不巧,他去了外国公干……”“子莹……”“别急,我还没说完呢!我有爸爸、有妈妈、有弟妹,我并不是孤儿。而且我妈妈最疼我,是不是妈咪?”

  “哪一个父母不疼子女,何况你又乖又可爱!”曾绮媚抚住子莹的头,她也略知小萱怎样对待子莹:“子莹好多人疼她,她是个最幸福的女孩!”

  子莹笑得好甜蜜。

  “子莹,对不起,你订婚那天……”小萱样子很尴尬。

  “小萱,我们是十几年的好同学,好像亲姐妹一样。”子莹搭住她的肩膀:“由此刻起,往事莫提,oK?”

  “当时我有点误会,情绪很低落,而且……”

  “算啦!算啦!”子莹拥紧她一点:“说起来我还得谢你,如果不说,我根本不会想到找寻生母,那就享受不到母爱。现在多好,我什么都有了。别再说啦!谁提起打谁的嘴巴。喂!我带你们参观我的睡房好吗?全是我妈咪设计的……”

  “参观,马上带我们去……”

  “别忘了吃点心……”曾绮媚在后面提醒。

  “妈,还得等杨志成兄妹呢!”

  “元健,你的同学什么时候来?”

  “半小时后,莹莹要我们让他们过半小时到,也快到了!”元健跟着上楼,波波和小公主也趁热闹。

  “哗!房间比我们的都漂亮!”

  “漂亮十倍!”

  “你妈咪很疼你。”李爱诗说:“看得出来的!”

  “比我妈还要好。”小萱心里还带点歉意:“我妈常骂我十三点,她也很少给我添置衣服。”。

  “你妈也很疼你。”子莹忙说:“她很少给你买衣服是你喜欢自己选,她买的你多半不穿。”

  “她没眼光嘛!好老土,不像你妈咪,看!全部高贵货,品味高!”

  “何止品味高。”美茜也忍不住说:“人又漂亮、高雅,对女儿亲切,对小辈客气,不摆款,不倚老卖老!”

  “她根本不老嘛!”

  “不老又怎样,毕竟是人家的母亲,摆摆母亲架子,每人教训两句,像我妈,”美茜说:“这不准,那不懂,什么都出主意,什么都要听她的!”

  “母亲为了关心子女,难免会多说几句提点晚辈是应该的。”子莹说:“有母亲关心才幸福!”

  “你的妈咪好,关心你,但又不啰嗦,多好!”

  “我和她相处的日子短,她本性温柔又较年轻。年纪大了变得啰嗦也未可料。”“你就是幸福,两个妈妈都好。甘伯母也不多说话,通情达理!”

  “元健的妈妈的确不错,”子莹承认:“相处十八年,她从未勉强我做过一件不喜欢的事,她也不爱啰嗦!”

  “所以呢!子莹,还是你幸福!”小萱说:“生母好,连未来家姑也是一等一好长辈!”

  “大家都幸福!”子莹把弟妹拉过来,各人过去逗他们:“你弟弟可爱,肥嘟嘟,多少岁?”

  “波波九岁,小公主七岁多一点,小公主也很可爱!”

  “她很像你,一样可爱……”大家围住小孩子玩。

  佣人上来:“小姐,甘少爷、杨少爷和杨小姐来了,太太在下面招待。”

  “我们马上下来。”子莹去拖毛小萱:“你的白马王子来了。”

  “别开玩笑!”小萱脸一红:“我根本不喜欢白面书生。”

  “不,不,是我弄错了,是黑马王子,不喜欢还可以换。明宗,你不用担心,一黑一白,你的那个,可是白雪公主呢!”

  杨志成真的谈不上英俊,皮肤红红黑黑,身材颇为健硕,这可能与他喜欢运动有关,虽不是俏郎君,但面圆圆、笑口常开,一看就知道他是个快乐人,一个可爱讨人喜欢的快乐人。

  他的妹子杨志贤完全不相同,有点瘦削(李明宗也很修长),皮肤白皙,斯斯文文,样子清秀,有气质。

  子莹低声问李明宗:“如何?还合心意吧!”

  “我不知道,是……是吧!”李明宗满脸通红。

  子莹开心得一个劲地笑。

  她和元健把杨氏兄妹给大家介绍,子莹对杨志成和毛小萱,杨志贤和李明宗这两对很有信心。

  曾绮媚陪大家吃点心。

  吃完点心后玩游戏,各得其适。波波兄妹见有那么多哥哥姐姐,家里从未有这般热闹,他们也很开心。

  山秀城一来便吃晚餐,由秀城为了迟到陪罪,买来一大桶香芋雪糕,受到全体大小孩子们欢迎。

  杨志成和毛小萱这一对比较快热,舞会开始不久,他们已经有说有笑。大家志趣相投,喜欢玩喜欢动,交谈不会发生障碍。

  李明宗和杨志贤比较慢热,没办法,两个人都斯文、都静,内向又怕羞。不过彼此都感到对方不俗,已迈向成功的第一步。

  元健和子莹跳舞:“你成功了!”

  “成功?”子莹把脸贴在他的胸前,闭闭眼,舒口气,好舒服。

  “你很有眼光,把他们配成对。”元健指杨志成他们。

  “啊!应该成功的,我在你那么多同学里才选中了两个,我又清楚小萱和李明宗的性格,也难得兄妹竟然是两个完全不同性格的人,刚好配小萱和李明宗。”

  “开心吗?”

  “开心,真的好开心!让人家知道我有一个这么出色的母亲,这么好的母亲,好骄傲,而且,我第一次在家里开餐舞会。”

  “我的家不是你的家吗?我们订婚也请客,而且是盛大宴会!”

  “也是!不过,还得等我和你结婚了才能算百分之一百是我的家。”子莹用手揽住他的脖子:“你不要小器嘛!”

  “这儿其实也只能算是你半个家,胡家是胡叔叔的。”

  子莹不想回答他的话,拍拍他的脖子:“醋罐子,我由出世到老到死都在你家?我不应该有个娘家?住半年你也看不开,以后对我不好,我回娘家住一年。”

  “我不会对你不好,我看你比我生命更重要。”他急促地说:“我不会让你生气回娘家。”

  “早就知道了,所以,我要好好享受这半年。多苦呀!找借口回娘家都不成,嗯!”

  “对你好你还说苦!丈夫不应该爱护太太吗?”

  “应该,应该!”子莹不断点头,这未婚夫是她今生最大的收获:“太太开心,丈夫不应该一起开心吗?”

  “应该,”元健点一下她的鼻子:“我们订婚后你不开心,我好担心……担心你后悔那么早便订婚,担心你发觉我不是你理想的终身伴侣,担心……总之好多好多,就是心烦。后来知道你不开心是想念亲生父母,我心里舒服些,但是,看见你不开心,我还是不开心。”

  “所以呢?我现在开心了,你也应该替我开心。”

  “对,”元健拥紧她一点,吻她的发顶:“共患难,共欢乐,嗯!”

  “唔……”

  “喂,子莹,元健,”山秀城过来,拍了拍元健:“你不能老霸占住她,子莹,你是女主人呢,怎能一个劲和元健跳舞,不理嘉宾!”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交换伴侣。”子莹和山秀城,元健和李爱诗!

  “秀城!”子莹突然想起了问:“你到底有多少个女朋友?”

  “一个,爱诗!”

  “我是说,除了爱诗。”

  “没有啦,假期都和她在一起。”

  “你又不是学生,不用早睡早起,非假日的女朋友呢?”

  “没有啦!真的没有啦!做生意不伤神?还有时间应付那么多女朋友?不可能啦!”

  “爱诗说你有,爱诗从来不撒谎的!”子莹指证他。

  “生意人呢,交际应酬,和男人、女人来往,都很平常。普通女朋友嘛,是有几个,都不相干,真的!”秀城见子莹的眼神疑惑:“我也是不撒谎,起码对你不撒谎,是不是?”

  “我承认你过去对我很好,爱诗说你对她没有对我好。你承认不承认?”

  “我不置可否。”

  “那是默认,爱诗比我美丽,你承认不承认?”

  “我知道她美貌,有条件。”

  “我的问题你也默认了,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可以对她全心全意?起码像对我一样。”

  “她是位美人儿,你也同意!”

  “内在美和外在美是否同样重要?”

  “对呀!”

  “SO……”他弹一下子头,做了个表情。

  “你是说爱诗人品不好?”子莹低叫:“不可能,你怎样看人?爱诗斯文、温柔、周到体贴,论贤妻良母资格,她起码比我好。”

  “好不好不是自己说的,是人家感觉由人家决定。”

  “好,那你认为我这人如何?”

  “很好,天真无邪,纯洁坦白又自爱!”

  “谢谢!”子莹弯一下腰:“啊!爱诗呢?”

  “斯文温柔、周到体贴,你说的!”

  “什么我说的?我要听你的意见!”

  “无可奉告!”

  “非说不可。”子莹用手点点他的胸口,样子严肃。

  “就如你说的一样。”

  “不对劲,看来你对爱诗有误会。你对她有什么不满?是不是她不小心做错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过。”

  “有不满可以说出来,若爱诗做错了,你应该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或者,好等她改过。”

  “我没说她犯错。子莹,你今晚怎么了?开庭审讯?我是被告吗?原告是谁?”

  “不是什么审讯。不过,如果你喜欢爱诗,就对她好些,起码像对我一样。”

  “人比人,气死人,没得比的。总之,爱诗是我的固定女朋友,感情慢慢培养,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什么事情都不可以勉强,何况爱情?”

  “我知道,我是怕你令爱诗失望,伤她的心,她是个好女孩。”

  “应该不会。不过,趁大家还没有结婚,她也有权去交男朋友。”

  “这证明你不是真心爱她,如果你爱她,怎会让自己的爱人去交异性朋友?”

  “若她不经过选择,她怎会清楚谁好谁坏?或者有人更适合她!”山秀城见子莹不开心的样子:“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以后对爱诗更好些,满意了吧?”

  “应该这样嘛!”

  “换一个话题,你妈咪真的好漂亮,她看着你呢!她很疼你。”

  “是呀!”一提起曾绮媚子莹便开心:“她真的貌若天仙,有个这样美丽的妈妈真是好福气,她对我很好,很宠我。我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毛小萱妒忌死,你也总算出了一口气。”

  “小萱不会,她不是个坏心肠的女孩,她也对我妈咪赞不绝口。你看,今晚她也很开心!”

  “因为你给她做媒呀!”

  “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当时也很难怪她。我一直积极做红娘,但忽然又把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据为已有,并且订婚,谁也会受不了。不过,我们早已和解,旧事不提。”子莹看了山秀城一眼:“其实,你也该恨我,和你订了婚又悔婚,秀城,真对不起!”

  “别傻!又不是你的错,我不是小孩子,我明白的。你相信不相信缘分?我们有缘无分。”

  子莹点了点头。

  “谢谢你伴我,我要请曾阿姨跳舞。”

  “我也谢谢你。但别忘了爱诗是你的舞伴,你不能冷落她。”

  “遵命,女主人……”

  过了深夜一时,曾绮媚回房休息,子莹她们继续玩(曾绮媚鼓励的),他们跳集体舞又玩游戏,一直玩到天亮。

  早上九点子莹才上床睡觉,她今天好开心,做了一天真真正正的胡家少主人。

  曾绮媚经过安排,把几个心腹留下,其他佣人放假,所以人人称呼她小姐,没有人叫她表小姐。

  她又可以尽情叫曾绮媚——妈咪,不用改口叫阿姨。而且曾绮媚极力纵她、宠她,令她在同学们面前很有面子。

  以后没有人敢说她是孤儿。

  她拥有的比别人多,甚至应该说,她拥有了一切。

  她人住胡家后,一直过着最快乐、幸福的日子。

  她考试,曾绮媚亲自送补品到她房间:“够啦!够啦!全世界的大学都抢着要你!”

  “不能再不加把劲,上次会考,一时粗心大意,女状元都做不成。”

  “只不过差一点点,现在你一定已经追过那女状元。你念书那么出色,我真高兴。我念书就差,没你聪明又没你勤奋。”

  “但我没你美丽!”

  “人会老的,老了就没有美貌,只有学问永不变质。快吃了这燕窝羹,多吃燕窝,人就会漂亮,真的,燕窝补血养颜。”

  “妈咪一定吃了不少燕窝?”

  “对,对!”碗送到子莹嘴边:“所以你要多吃点,又聪明又绝色美艳。”

  子莹一直甜到心坎里……

  有个阳光水果节,四个女孩子早约好去捧场。

  自助餐形式,子莹拿了一大碟各式水果沙律。

  大家边吃边谈,十分开心。

  只有李爱诗,一个人静静的,碟子里面,一点点沙律。

  “怎么吃那么少?自助餐没钱省的!”子莹看了看她说。

  “她大概在减肥。”

  “减肥就不要吃自助餐,真浪费。唏!水果不会增肥,吃水果还可以减肥。”子莹再由头到尾地看爱诗:“你又不肥,学人家减肥?我看你胖一点更完美。快多吃点东西吧,吃自助餐吃那么少,迂不迂?”

  “我根本不是减肥。”她轻声地:“我只是胃口不开。”

  “你看她,眼睛肿肿的,”陈美茜突然指住她叫:“哭过!”

  李爱诗摇摇头,扁扁嘴。

  “一定哭过,出了事?”

  “爱诗,”子莹放下叉子:“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四个是好朋友,你没有理由瞒大家。不开心,说出来!嗯?”

  爱诗拿条纸巾按按鼻子:“昨晚秀城答应陪我去听音乐会……”

  “他失约,不见人影?”毛小萱急不可待。

  “不是!下午我陪妈去百货公司,我顺便想买套裙子去听音乐会。”爱诗开始低头呜咽:“由百货公司出来,看见秀城在对面马路,他应该是下班时间,他和个女孩子并肩走。那女孩子和他有说有笑,忽然又挽起他的手……总之态度很亲热,我怕妈发觉,忙拉了她上计程车……”

  “他跟那个女人搞什么鬼,你为什么不质问他?”子莹说。

  “为什么没有?晚上他来接我去听音乐会,便责问他,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便吵了起来,他说的话好难听,我气得几乎晕倒,他……太过分了。”

  “吵架双方都不会有好话说,总是夸大些,要令对方难堪。”子莹问:“如果说错,是错在他,他凶什么?”

  “爱诗,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对呀!”美茜愤愤的:“普通吵闹不会刺激到你几乎晕倒。”

  “他说话没有条理,东一句、西一句,加起来,就是骂我不是好女孩,好女孩不会随便追求男孩子……还有……还有,他说,我像肉台排着的肉块,任人挑、任人割……”

  “奇怪,你追求过谁?你根本从未曾交过男朋友,未真正拍过拖,”美茜不服气:“他胡说八道什么?”

  “就是我们几个人和元健来往的事。他说我没有少女矜持,主动追求元健。而且三个人轮流任由元健挑选,太荒谬、无聊、无耻、简直要不得,是坏女孩,起码也是一个没有自尊心的人……”

  “啊!啊!他这么说,连我们也一起骂了?”美茜气极对着小萱:“无耻,他才无耻!”

  “那时候我们三个人的确是有点无聊,就算世界上只剩下元健一个男孩子,也用不着这样子任他挑选。我已经承认我们当时幼稚、无知,我也承认很无聊。”爱诗抽抽咽咽:“但是他用无耻、坏女孩,没有自尊心这些字眼,实在太过分了!”

  “当时我们都年纪小,又没有交过男朋友,很天真。看见元健长得不错,便有点崇拜他,把他当偶像。其实,我们只不过想和他交朋友。”美茜说:“谁也没有想过,要嫁给他吧?”

  “我从不后悔我曾经做过的事。”小萱一向反叛:“就算我曾追求元健,喜欢元健,那又怎样?追求异性也算荒谬?男孩子可以追求女孩子,女孩子又为什么就不可以追求男孩子?我们追求元健又不伤害任何人,说有伤害,也是伤害自己,连伤害自己也没有权?呸!大男人主义。如果杨志成这样骂我,我掴他两个巴掌。还有,为什么我们一窝蜂地去追求元健,不去追求他?那证明山秀城没有吸引力。无聊?我才不承认。”

  “如果要找罪人,那应该由我一人承担。我才是真正无聊、荒谬,因为,那件事根本是我提议,由我一手做成。”子莹说:“不过,那是我们四个女孩子的事。秀城凭什么去批评你?好吧!他认为你做得不对,他既然是你男朋友,可以提出来跟你说,他觉得你不合心意,可以不追求你。山秀城才过分,他凭什么伤害你?我非要跟他算账不可。”

  “算了,不要节外生枝,更不要牵连你。子莹,真的算了。”

  “你怕他什么?老羞成怒?”

  “我才不怕。昨晚我已经和他闹翻了,音乐会我到门口也不肯进去,今天他打电话来我也没有听,分手算了!”

  “你既然气得要跟他分手,那我就更加好办了。说话没有顾忌骂他一顿,大不了连我也和他绝交算数!”

  “子莹说得对!”美茜说:“爱诗不能任由他欺负,让子莹去臭骂他一顿。”

  “要我坐阵我第一个报名出席。”毛小萱说。

  “一对一,免得他说我们两个女孩子欺负一个男人!”

  “也好!他是大男人,你是大女人!”小萱拍了拍爱诗的手臂:“别愁啦,有人替你出气。”

  “爱诗,你还在生气?”

  “昨天好伤心,今天也很气,差点不想出门。现在把心里话说了,大家支持,什么气都消了。”

  “既然不再生气,那就出动吧,吃东西没限制,时间可有限制呢。哎!木瓜又香又甜,夏威夷木瓜清润,西瓜又红又大,提子、洋海、牛油果、奇异果、西梅……啊,应有尽有,不跟你们说,我马上开动了……”

  子莹和山秀城对坐在餐厅里。

  子莹看着表,足足有两小时,两小时后曾绮媚、元健带同弟妹来接她去看电影,享受家庭之乐。

  反正时间多着,子莹先吃了午餐,免得说话时生起气来妨碍食欲。

  “子莹,你今天约我,不是因为陪我吃顿午餐吧?”

  “要陪,也应该陪元健。”子莹把糖粉加在鲜士多啤梨上。

  “有事吧?”

  “你自己应该知道。”子莹吃她的餐后果。

  “有关爱诗?我打了几次电话给她,她不肯听,到她家,她家佣人又说她出去了,我和她失去了联络。”

  “那岂不好?可以干手净脚,把她踢走。嘿!贪新忘旧,男人的劣根性。”

  “我和她是有过小争执,但我并没有另外的女朋友。”

  “你山秀城条件高,交女朋友还不容易?反正你又嫌爱诗没有内在美。”

  “子莹,你怎可以这样说?”秀城急说:“我可没有说过她没有内在美。”

  “弦外之音,说她貌美,但人品不好,不就是没有内在美?有没有内在美是小事,还更缺德的说她,幼稚、无聊、荒谬……我承认那时我们四个女孩子都幼稚,什么都不懂,就会织梦。我无聊,竟会鼓励三个女同学分别跟元健交朋友,如果你认为这样很荒谬,我也不反对。元健凭什么去挑选爱诗她们?是荒谬,不过,你也可以说同样荒谬,你不是也和李明宗、毛小靖三个一起追求我?还任由我选择,安排约会日期。你们有权追求女孩子,爱诗为何不可以交个朋友?爱诗没有伤害别人,又没有出卖自己。你们可以崇拜波姬小丝、苏菲玛素,希望一亲香泽,我们为什么又不可以和喜欢的人交个朋友?”子莹“啪”的一声放下杯子:“正正经经交男朋友是不顾自尊心吗?我就不相信你认识的女朋友个个天真无邪,从未恋爱过。爱诗和元健交朋友光明正大,一清二楚。她从未恋爱过,硬要说,你就是她的初恋,你到底还想她怎样?”

  “她有条件,用不着……”

  “我已经承认那时候我们年纪小、不懂事、幼稚又无聊、贪玩,什么事情,都是我摆布、设计,我是罪魁祸首,最荒谬的人是我。你如今知道了,想怎样?打我一顿,掴我几个巴掌?好!我认罪,你动手。”

  “也不能怪你,广东有句谚语:牛不饮水,牛头不会低!”

  “啊!我明白了!你为什么一直对爱诗不满,薄待她,是因为她曾经和元健交朋友,我告诉你,爱诗没有爱上元健,她是闹着玩的!”

  “你何必生那么大的气?”

  “我怎能不生气?老实说,我们四个女孩子当中,爱诗最完美,人长得美,性情又善良温柔。你还嫌不好,奇怪?还有,她是好女孩子,绝对不坏、无聊?你才无耻呢。”

  “我无耻?”山秀城指住鼻尖。

  “元健是你的老同学,我是他爱人,你一样追求我,中国土语你懂不懂,朋友妻,不可欺!”

  “但是,那时候元健是你哥哥。”

  “好!就算你没有夺人所爱,但你能否认你追求过我?向我求过婚?我们举行过简单订婚礼?你把钻戒套在我的手指上?你有没有做过,否不否认?”

  “我不否认”。

  “你追过女孩子,跟女孩子订过婚,你也算纯情?天真无邪?”

  “我没说自己纯情。”

  “那你为什么批评爱诗?”子莹步步追迫。

  “她,她……”

  “啊!你是男人,你可以不纯情,但是,她一定要天真无邪,第一个牵手的异性一定是你?”

  山秀城呼一口气,感到压力很大。

  “无耻,你竟然骂爱诗无耻,但真正无耻的是你,你呀!”子莹指住他:“我把戒指交回给你,你失恋啦!便去追求爱诗,是你自己自愿追求爱诗,没有人迫你。你追求她时已经是个成年商人,可不能硬说幼稚无知,其实,你已经利用了她,失恋才找爱诗。爱诗人好,根本没嫌弃过你,你还好意思骂她无耻?其实,算无耻,你应该排第一。”

  “我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他沉声喃喃。

  “你没有?你胡说八道伤害爱诗,令她伤心、痛哭、茶饭不思。”

  “那天是我不对,真是胡言乱语、胡说八道,我愿意诚心向她道歉,任由她处罚。”

  “免了!谢了!你也不在乎,你女朋友那么多。爱诗已经长大,不想再跟你玩游戏。”

  “什么女朋友?我早已跟你说过,我只有爱诗一个女朋友,我是说,固定女朋友。”

  “还撒谎?那天你约爱诗去听音乐会。下班时,你和一个女人拍拖,又说又笑,不知道多亲热,你还赖?”

  “谁呀?”他烦躁地敲着头,突然叫:“啊!我记起了,她是珍妮——王陆珍妮女士!”

  “黄绿,你还敢开玩笑?”

  “不是黄色的黄、也不是绿色绿。王陆珍妮女士,就是王太太的意思!”

  “她有丈夫你一样可以追求她,这又能代表什么?况且你和一个有夫之妇拍拖,更是罪加一等。”

  “冤枉,她在广告公司任高级职员,她刚到我公司开完会,我送她一程,她丈夫是名流,夫妻恩爱人所共知。”秀城焦急地否认:“若爱诗不理我,我娶不到个十全十美太太,是我没有福气。可千万别影响他人的幸福家庭,你不信可以去调查,他夫妻俩都是成功人士,接受过访问,有白底黑字为证!”

  “我可没有耐性去查,况且你又不是我的丈夫,关我什么事?”

  “爱诗就为了这件事恨我?那太冤枉了!”

  “不是!你不必喊冤枉。爱诗要和你分手,可说积怨甚深,你轻视她、没真正投入、没爱过她和关心她……”

  山秀城低下头尽叹气:“我承认过去不太重视她,那是我的错。认识的女孩子没有一个比得上她,也是事实。我醒觉了,可惜没有机会给我补偿。”

  子莹见他一副可怜相:“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爱诗是个很念旧的人,她不会朝秦暮楚。她交了你这个负心男朋友,也怕了,所以,她不会急急接受新男朋友。也就是说,她现在还没有男朋友,如果你有诚意,向爱诗重新展开追求。”

  “什么?由头来?”

  “不耐烦?追求爱诗的男孩子不会少,元健几个同学早就央求我给他们做媒,你也知道我做红娘很有心得。不过,由于爱诗念旧、你或许会占优势,你怕麻烦?太好了!我索性再做红娘!”

  “不,不,子莹,我的好妹妹,你千万不要……”他急起来。

  “哎!好肉嘛,毛孔全都扩张了,不要什么?”子莹故意气他:“你不要爱诗了,好消息,其他男孩有机会了!”

  “不是,子莹,我求你不要再做红娘,把机会留给我,以后我会珍惜爱诗。”他举起三只手指:“我保证!”

  子莹耸耸肩:“那好吧!我不做红娘,可不担保你一定能再追到爱诗。”

  “你放心,我自己会尽力的……”

  “哈!元健来了!”子莹开心地叫。

  元健揽着她的肩膀,在她颊上吻了一下,坐下来。

  “怎么来得那么早?”

  “还早?今天是星期六,本来是我们的日子。我在家里一直想你,坐也坐不住便来了。”元健向侍者要了饮品:“秀城,你为什么这样笨。你和爱诗,真是天生一对!”

  “人不做傻事不会聪明,我已经知道错了!”

  “那还不奋起直追?”

  “你放心,我不会一错再错,这一次我不会再错失她。”山秀城很有信心地说:“等着我们的喜讯吧!”

  “秀城,你不是要结婚吧?”

  “我年纪也不小了,快二十七岁。两年前我爸妈已经希望我能成家立业,爱诗也具备贤妻良母的条件。而且,她已经不再坚持一定要念大学。”

  “那你比我好!”元健把子莹拥到怀里:“子莹是一定要念完大学才肯结婚。”

  “你还担心什么?婚都订了,看这指环,重死!”子莹举起手指:“哪儿还飞得掉?”

  “你们天生就是一对,元健实在不用担心。”

  “可不是?多少障碍都冲破了。何况,现在我还要做人家的女儿,好好地享受!”

  “你最近做的两个媒,成绩如何?”

  “非常非常的好。杨志成对毛小萱一见钟情,两个真的是志同道合。李明宗和杨志贤麻烦些,但也不用担心。”

  “爱诗的哥哥真是太静了。”

  “也不怕,每次杨志成约会毛小萱,毛小萱就叫他把妹妹一起带出来,小萱再去约李明宗,这样,四个人便一起玩。李明宗恰巧和杨志贤又志同道合,只要有人肯出头拉一把。现在,他们感情不错。总之,我做红娘已经很有心得。若替爱诗做媒成功,我的‘成就’更大!”

  “这个千万不可,大不了我封你为红娘女皇,改天必然好好谢你!”

  “红娘女皇?”元健捏子莹的下巴:“淘气红娘还差不多!”

  “你是说我不够威?”子莹拍开他的手:“你约好到我家,跑到这儿来,妈咪一定担心。”

  “我出门前已经打电话告诉曾阿姨,她说会吩咐司机直接来接我们!”元健说:“秀城,今天假期,不要错过大好假期,打电话约爱诗去。”

  “好呀!”秀城走出去。

  “他终于梦醒了,其实他走运,爱诗比我更好。”

  “谁说的,爱诗好,但不比你好!”

  “我说的!你一向没有眼光,不跟你说。”

  “我认为所有男性当中,我最幸运,因为我的未婚妻全世界最好!”

  子莹作打噎状:“饱死!”

  秀城回来。

  “如何?”元健忙问。

  秀城坐下来,摊摊手:“她家佣人说她又出去了。”

  “她撤谎,爱诗在家。”

  “我知道呀!所以我告诉她,别骗我了,我知道爱诗没有出去,你猜她怎样奚落我?”

  “怎样?”

  “她说,是呀!山先生,我小姐的确在家,但她吩咐过,你山先生的电话她不听。我是怕你下不了台,才说小姐不在家,你们看我多没面子。”

  “莹莹,你帮帮秀城打个电话约爱诗好不好?”

  “没有这个必要吧?”子莹动都不动,若她主动为秀城打电话岂不站在秀城那一边出卖了她:“秀城说他自己有办法使爱诗回心转意,不是吗?”

  “是的!错在我,活该惩罚我,困难就由我自己解决好了。”

  “他不行,你行?人家秀城是爱情高手,长胜将军,你呢?不要鼻子。”

  “爱情高手不敢当,更不是长胜将军,否则,爱诗也不会不理我,不过经验我是比元健丰富。”山秀城苦笑:“元健一班人自小到大,就只追求过子莹。我以前也有过几个女朋友,刚才我自己也想过,送玫瑰花这方法的确很古老,不过是可行的。我会一直送花给爱诗,送花送到她一屋子堆满,被迫排到大门口,爱诗就会回心转意。”

  “爱诗的确很喜欢玫瑰花,这老土方法很有效。元健,你经验不足,应该向秀城学习。”

  “你也要我送玫瑰花?粉红的还是黄色的?”

  “绿色的,你的头。”子莹拉元健的头发:“你知道我不喜欢什么花花草草,满房花我还会鼻敏感,我是叫你学习了将来教你儿子?”

  “你那么聪明,有你不就够了?秀城还封你红娘女皇!”

  “哈!好笑!我聪明关你儿子什么事?”

  “我的儿子,不就是你的儿子?”

  “嘿!竟然胆敢讨我便宜?”子莹瞪大眼,捶他一下。

  “事实是这样。”元健边挡着边说:“不信问秀城,我的儿子是不是她的儿子?”

  “当然是!你们现在是未婚夫妇。”秀城也笑起来:“将来一定是夫妇,两夫妇的儿子,当然是共有的。”

  “你啊……”子莹的脸红了。

  秀城哈哈笑,元健也笑,结果子莹忍不住也笑了!

  就只有欢乐,这些日子,子莹真是太如意、太开心、太快乐、太美满、太幸福。

  有人说:一刹那的光辉不会永恒!

  人生的光辉,或者不会永恒。但除了下雨,太阳每天由东方升起,却是恒久不变的自然现象。

  光辉之后会是什么?黑暗?

  不用怕,黑暗之后又是天亮,明天之后有明天;只要生命在,就有希望,黑暗过去又是光彩。

  晴天总比阴天多。

  不要灰心,世界原是灿烂美好。

  子莹在学校门口踱来踱去。

  她下课比谁都跑得快。

  “子莹,你还在,”美茜第二个出来:“你先走,我以为你已经离去了。”

  “你也跑得很快呀!”

  “约了小靖,非要赶快点不可。”

  “你们感情真好!”

  “你和元健不好吗?”她边走边笑:“金童玉女。”

  “当然好!”子莹向她挥手:“问候小靖,尽情欢乐。”

  美茜跑得快,一会就不见人影。

  小萱和爱诗一起出校门,看见子莹也很奇怪。

  “在等元健?他迟到了。”

  “由大学赶来路很远。”小萱说。她现在是杨志成的女朋友,大学的事,她也知道不少:“况且下午他们还有课。”

  “我不是在等元健,元健根本没有来接我的习惯。我是等妈咪,妈咪答应来接我下课的!”

  “原来等曾阿姨,她一向很守时。”

  “或者临时有事,一个家庭主妇有很多事情要打理,又或者突然来了位贵宾。”子莹说:“别管我,你们走吧!”

  “我等秀城,他说过来接我的,不过要迟一点,我们下课早嘛!”

  “怎么啦!你们终于和好了?”子莹十分兴奋。

  “昨天,昨天我终于投降,真怕了他。”爱诗呼口气,语调是甜的,“一天送三次花来,鲜花,人造花都有,这样子堆了一个多星期,妈说我们可以开花店。他每天又来三、四次电话,佣人和妈都烦死。每天一张道歉卡、一封肉麻要死的情信,我相信连邮差叔叔也恨他。他派人送录音带来,甜言蜜语,哎……他实在太烦……”

  “你只觉得他烦,不知道他到底花了多少心血;他要上班、做生意,又要想尽办法逗你欢心。”

  “妈和哥哥都说过,连爸爸也被他感动,为他说好话。所以,他昨天打电话来,我终于接听了。他约我吃晚餐,我也去了,昨晚他跟我说了很多很多。他说,以后不和那些女人来往,就算是交际应酬,他也会带着我。他还说我漂亮出色,和我在一起他已经满足,并且很骄傲,他会专心一意对我。为了表示诚意,昨晚他还向我求婚。”

  “爱诗,你真的要出嫁了。”子莹忘了等候之苦,非常开心。

  “怎会?”爱诗满脸通红,她说:“我根本从未想过那么年轻结婚,何况,也没理由他一求婚我便答应。”

  “心里喜欢,总得装模作样。推他三、四次才够面子。”毛小萱笑嘻嘻。

  “你呀!”爱诗打她一下,回头对子莹说:“子莹,我好感激你,如果不是你把秀城教训一顿,他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也不会珍惜我,所以,今天我得到的全是你赐给我的。吃午餐的人多,本来我准备今晚给你电话,告诉你永远不会忘记你对我的帮助成全。现在见到你,真的忍不住了……”

  “你这大傻蛋,又不是什么国家大事,开口说几句话罢了,况且,我应说的嘛!我是红娘呀!做红娘要人家一对儿好,你们不好我得负责。做红娘还要口齿灵活,和事老一职还要兼任!”

  “还要不要保证人家结婚生子?”

  “能保证最好!”

  “你真有那么多义务?权利呢?”爱诗说:“你这红娘是不收任何费用,白做的,还要负责,保证?那实在太不公平。”

  “你们可以每人给我十元,那就变成收费红娘。”

  “开玩笑,你也不在乎十元,总之,我们每个人都欠你的。”

  “看,秀城的车来了!”

  “时间已经不早了,你妈咪也许有事,叫秀城先送你回家!”

  “一起走,我也是坐山秀城的顺风车。”小萱说。

  “不!我妈咪从来不赖帐,答应过一定做,她会来的。她很快来了,她来看不见我会心慌。唏,秀城!”

  “子莹,”那儿不准停车等候,他把头伸出来:“真巧,我们去喝茶!”

  “你们快上车,看,那边有警察。”子莹推爱诗走。爱诗和小萱担心警察过来抄牌便急急上车。

  “子莹为什么不来?”秀城回头问子莹,子莹不断摇手。

  “她妈咪答应来接她,她在等,她说曾阿姨向来守信,一定来。子莹叫你开车呢,警察朝这面走来啦……”

  爱诗她们也走了,子莹是第一个跑出来,几乎是最后一个留在学校。学校一下子静了,接放学的汽车也全开走了。

  曾绮媚有什么事?子莹看看表,正想回学校借电话一用,学生不能随便借用学校的电话,幸而现在是放学时候。

  她刚转身,听见有人叫:“莹莹,莹莹。”

  子莹回转身去,看见元健开了他的日本跑车来。

  “你怎么会来的?你下午不是有课吗?”

  “快上车,这儿不准停车等候。”

  “你以为我不知道?我要等妈咪。”

  “曾阿姨不来了,是她叫我来接你的。听话,先上车。”

  “她不来?干吗?”子莹嘟嘟嘴,边说边上车。

  “胡叔叔回来了,她抽不出身,怕你等,便请我帮忙。”

  “喂,喂!胡叔叔回来了?他说好去三个月,现在距离三个月还有差不多十多天,怎么?”

  “你真是傻孩子,三个月是一个期限,公事都做妥了,想家,便提前回来。”

  “他提前回来本来不关我的事,但为什么他回来,妈咪就不可以来接我?”

  “夫妻分开差不多三个月,自然有很多话要说,对不对?”

  “这也是!”子莹看着路面:“现在去哪儿?”

  “回你妈咪家,她请我回家吃饭。今天胡叔叔回家,会烧很多美味可口的小菜。”元健推了推她的手,关怀地看她一眼:“不开心吗?”

  “干什么?”她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我是站得太久,有点累!”

  “靠着我睡一会!唔!”

  “不想睡,只想靠着。唉!我突然好想听张国荣的《一串梦》。”

  “稍等一会,马上送上。”元健轻轻地把身体移前,就怕把子莹摔了开去;他选了盒带,放进录音机,不久就听到悠扬、轻软如梦的歌声,情爱,就好像一串梦……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1楼 发表于: 2007-06-03
第12章 使用苦肉计


    

  到胡家,子莹三步两脚地跑进客厅,没看见曾绮媚和胡国基,于是就直上二楼去。

  元健泊好车,子莹已经进了嘉伟的房间。

  “妈咪呢?”

  波波乖乖地在做功课:“妈咪在房间。姐姐,教我计数。”

  “等一等!啊,你到楼下,元健哥哥来了,叫他教你。”

  波波拿了簿子、笔盒便跑出去。

  子莹直向三楼跑,到母亲的房间,一边敲门一边推门进去。

  曾绮媚坐在胡国基的膝上,两手绕住丈夫的脖子,两个人正有说有笑,十分恩爱。

  曾绮媚看见女儿,面泛红,连忙站起来,一面下意识地捋捋头发:“子莹,你下课回来了?”

  胡国基脸色不大好,沉着声音:“子莹,你要进来,请先敲门。”

  “胡叔叔,我已经敲了门。”

  “她真的敲了门。”曾绮媚护住女儿:“不过敲得轻,门推得快。子莹,以后你敲门,听见我或胡叔叔的回应声才开门,知道吗?”

  “知道了,妈咪。”

  “妈咪?”胡国基走过来,揽住妻子的腰:“你还没跟她说,一直让她叫?”

  “不!我早就说了,子莹也一直叫我曾阿姨,刚才可能一急便溜了嘴。”

  “应该习惯和适应,叫惯叫多了就不会溜嘴!”

  “子莹知道了,她是个聪明的孩子。”曾绮媚拍拍女儿的肩,“回家还没有换衣服,快把校服换下来吃点心。”

  “妈,不……曾阿姨,你呢?”

  “我陪胡叔叔吃过了。元健也来了吧,请他陪你吃,嗯?”

  子莹答应着出去顺便关上房门。

  她来胡家这么久,每次进曾绮媚的房间,有时一敲门便进去,有时连门也不敲便进去了。两个女人,有什么秘密?

  现在有了个男人便不同了。其实他们在房间揽作一团又有什么关系?他们是夫妻呀!神神秘秘!

  以前晚间她会到母亲闺房聊天,倦了睡在他们的大床上。看来,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享受。胡国基不会让她留通宵,更不会让她睡在他们的大床上。

  他为什么提前回来?本来她还有十天时间可以完全占住母亲。

  生气……

  早上拿了书包到餐厅,波波和小公主都在,独是不见了女主人。

  “姐姐早!”

  “波波早,小公主早!”子莹边坐边问佣人:“太太呢?”

  “还没有起床!”

  “她没事吧?平时她总起床陪我们一起吃早餐。”

  “先生没那么早上班!”

  “我又没问先生,先生上班和太太起床陪我们吃早餐有什么关系?”

  “表小姐,太太一向都陪先生起来、吃早餐。过去两个多月因为先生出差呀,所以太太才和你们一起。如今先生回来,当然有关系,他们是恩爱夫妻!”

  “啊!”子莹匆匆吃她的早餐。过去,曾绮媚陪他们三姐弟吃早餐,送他们上车,一直挥手到汽车远去。看来昔日一切美好欢乐时光随胡国基早归提前完结。专利权落在胡国基身上,他几乎完全拥有曾绮媚。

  四个女孩子边走边商量到哪间快餐店吃午餐。

  一出校门口,便看见司机阿光。

  “太太叫我送午餐来!”

  新花招,曾绮媚从来没叫人送过午餐。

  一只保暖电子盒,里面分为六格。有烧鸡腿子四只、牛扒、虾沙律、鱼柳、水果、脆热多士,还有一大壶鸡汤。

  “足够我们四个人吃。”子莹把盒盖关上:“不用到快餐店挨饭盒。”

  “表……小姐。”阿光吱吱唔唔:“太太有几句话吩咐我转告。”

  “把东西都交给我们!”爱诗和美茜接过东西:“小花园等你。”

  “什么事?神神秘秘!”

  “太太今天不能来接表小姐下课,但我三点前会在这儿等候表小姐。”

  “啊!怪不得带来那么多好吃的。太太为什么又不来?我立刻打电话给她!”

  “表小姐你不用打电话,我先送太太才来这儿。太太现在在发型屋,今晚太太要陪先生去应酬,她不能来接你,希望你不要生气!”

  “生气?我才不会那么笨,气饱了怎吃得下烧鸡腿。嘿,哈!”

  “表小姐,我先走了,等会再来接你下课!”

  “喂!你不用来接我了,下了课,我和同学去逛街,反正回家也没人陪伴。一时半前你来取回那些饭盒,我不想带着它们去逛街。”

  “是的,表小姐,我绕两个圈再回来,我现在还没找到泊车位……”

  子莹转身回学校,实在不高兴,本来就是曾绮媚自己提议的这个星期,她只上三天课就开始放暑假,因为所有高级试,大学入学试、学校考试都考过了。曾绮媚说,亲自来接她下课,让其他同学羡慕她有妈妈疼。谁知第一天那宝贝胡叔叔便回来了,幸好她没提前告诉小萱她们,否则下不了台。

  结果学校正式放假,曾绮媚始终没有去过学校。晚晚有应酬,子莹两天没有见过她。碰巧元健大学开始考试,晚上她可孤寂,只好和波波小公主玩孩子游戏,真闷。

  “这些日子没有好好陪你,是我不对。你去学驾驶汽车,真是明智之举,等你考获车牌,我送你一部法拉利,女孩子开法拉利最适合!”

  “法拉利太名贵不适合我,到时我开元健的日本小跑车就够了!”

  “子莹,你在生妈咪的气。你不要怪我,胡叔叔刚回来,应酬多,那是特别情况,平时我们多半留在家里,很快会恢复平常。”

  “我没有怪妈咪。第一:我不是那么小器。第二:我也不是蛮不讲理,我认为自己也颇为明白事理。女人嫁了人,丈夫应该排第一,否则家庭怎会有幸福?你陪胡叔叔是应该的。我承认有一点不开心,但我会明白的。”

  “子莹,你真乖真懂事,最近元健为什么没来?”

  “他正在考试,你怎么忘了。”

  “哎哟!你胡叔叔突然回来,打乱了我的生活程序,天天出外交际应酬,我记性也差了。”

  “我相信那个演唱会,妈咪也已经忘了。”

  “演唱会?啊!那个演唱会。忘不了,我自己提议的嘛!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

  “你也主动提议要接我下课。”

  “那不同,事出突然,你胡叔叔为了让我意外惊喜,突然回来。他去了几个月,应酬、人情都要还,不得不陪他。演唱会还有几天,我自己会安排时间。除非又有很特别的事……不会啦!快正常下来了,不用担心,我一定和你去听音乐会!”

  “我们只有两张票子,胡叔叔不能去,留下他怎么办?”

  “你想得周到……唔,不用怕,我放他一晚假,叫他和朋友们去喝酒聊天。”

  “男人喜欢喝酒、聊天吗?”

  “几乎所有男人都喜欢,聚着谈生意、谈女人、谈时事,没有太太在旁,非常自由。你胡叔叔不是太喜欢,但偶然一次应该不会拒绝。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安排妥当。”

  子莹这就安心了。其实,她并不反对胡国基一起加入,但演唱会的票子一个月前订好,现在有钱也买不到。

  子莹打扮得整整齐齐,到客厅等候曾绮媚。

  依照原订计划,母女俩先去吃晚餐,然后才去音乐会。

  现在已经六点,该出门了。

  今天没见过曾绮媚,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胡国基在家,两夫妻通常躲在三楼不下来。

  六点半了,时间实在紧迫,吃不吃晚餐无所谓,但是,她一定要在八时前进场,等候她的偶像。

  她等得烦,正想到三楼催一催曾绮媚,这时胡国基夫妇,手牵手,边笑边说地由楼梯下来。

  曾绮媚打扮得非常漂亮。

  一袭深紫晚服,一条用银白珠片钉满图案的腹带;配一套紫水晶和白玉珠镶配的首饰。外面一件浅紫色的轻纱长背心,非常典雅美艳。

  胡国基看见子莹先开口,今晚他穿了一套三件头深紫色的西装,白丝衬衣配浅紫、银条纹领带:“子莹,今天公众假期,没出外玩吗?”

  “我正在等曾阿姨。”

  “等我吗?”曾绮媚愕然。

  “曾阿姨,你忘记了!”子莹急叫:“我们今晚去听音乐会。”

  “呀!天!最近我记性真坏,怎会忘记的,这……”

  “曾阿姨,你答应,说过的话一定算数。”

  “是的,我说过!”曾绮媚对丈夫说:“我答应过子莹,我不能欺骗孩子。我……今晚可不可以不去?”

  “怎么可以呢?太太。”胡国基一直没有放开妻子的手:“佐治和我们实在关系重大,他不单只是我们的大客户,而且,刚巧他的太太又是你的旧同学。佐治是出了名的爱老婆,今天他和太太结婚十周年纪念,如果我们不去,不单只佐治不开心,你的同学也会不高兴。何况昨晚你还答应了玛利亚,你也不能对老同学失约不守信用。”

  “但,子莹……”

  “我一直不知道你喜欢听音乐会,你迷的是谁?”

  “不是我喜欢,子莹才是他的歌迷,我只是答应了陪子莹去观看。”

  “票子在哪儿?”

  “在子莹那儿。”

  “问题就容易解决。你不是歌迷,子莹才是,你只不过给子莹作伴,但是你不觉得元健陪子莹更加适合?”

  “子莹希望和我一起欣赏。”

  “那也容易,反正一天到晚都有演唱会,这个唱完,又有另一个。下一次音乐会,我答应弄四张票子来,这样,你可以陪子莹,元健也可以陪她。”

  “我不是每一个歌星的歌都喜欢听的!”子莹非常不开心,鼓着气。

  “一直等到你喜欢的歌星开演唱会,我们再陪你去。人家结婚周年,一年一次,今天不去不可能另一天补上,但演唱会有许多许多!”胡国基含笑对妻子说:“我们就这样决定,今天由元健陪子莹,下一次你再陪她;玛利亚在等你,我们该出门了。”

  “子莹,”曾绮媚低声问:“胡叔叔的提议你接受不接受?若你不喜欢,我不去了,顶多让玛利亚责备。”

  “媚,你真多虑,子莹是个明白事理的孩子,她向来爱你,怎会要你为了她被人责备?”胡国基笑嘻嘻:“是不是,子莹?”

  这是个陷阱,若子莹说不是,就等于说她不爱母亲,因此,她被迫说:“曾阿姨,你还是去参加宴会吧!反正你又不是那么喜欢听音乐会。”

  “叫元健陪你,我去打电话。”

  “不!你去赴宴吧,我自己会打电话。”

  “对不起!子莹。”曾绮媚轻抚她的头:“我一定会补偿……”

  子莹没有找元健,明天是元健最后一天考试,她不想妨碍他;她去找小萱,因为杨志成也要应付考试。

  第二天,曾绮媚为了补偿女儿,丈夫上班后,便和子莹去吃茶,逛公司,买东西,还吃了晚餐才回家。

  子莹很开心,已经忘了昨天的不快。

  胡国基大概在等着,他走下台阶,替曾绮媚开车门,拖了太太出去。

  “你们去吃晚餐为什么不通知我?”三十几岁的大男人在撒娇,子莹越来越不喜欢胡国基。

  “你今天不是要开会吗?我们今晚吃餐吃得早,你应该还在开会。”

  “不可以等待我吗?我六点多便开完会。”

  “普通晚餐嘛!不想小事也去烦你。”曾绮媚向丈夫笑笑。

  “我就是喜欢你烦我,我不喜欢你扔下我。一盒盒,一袋袋,逛公司?”

  “是啊!那些袜子不知道多漂亮,长长短短的,子莹最少选了两打,意大利皮鞋也真俏,子莹看中三双,我还替她作主买了双高跟的。那些套装项链镯子,花式好多;子莹还买了两顶帽子,一顶蛮俏皮,一顶好浪漫……子莹今天好开心,刚巧公司进了新款货,欧美、日本的都有……”

  “波波和小公主的呢?”

  “你忘了波波和小公主的衣物,我们是托一间百货公司在英国订购?一年四季,今年秋季大概再过一个月便会送上。不过,子莹替他们选了些玩具。”

  “我的呢?”曾绮媚坐下,他便坐在妻子身边。

  “你的?你常出门公干,我们的衣物多在欧美购买。”

  “但我需要一双白色的软皮皮鞋,跑跑跳跳也不用换运动鞋。”

  “买鞋最好本人在场,鞋子的号码并不统一,买错了穿得不舒服。”

  “明天你来接我下班,陪我买。”他又可以占曾绮媚一整天。

  “今晚的菜还合口味吗?”

  “我不知道,你不在,我吃不下,波波和小公主吃了,我还是饿着肚子!”唷,死相。

  “你真傻,会把你饿坏的。”曾绮媚拖起丈夫:“我陪你吃!”

  子莹耸耸肩,回卧室逐一欣赏她今天的收获。

  就算子莹更迟钝,更天真,也可以感觉到,胡国基是跟她抢,跟她斗。

  抢什么?当然是抢曾绮媚的爱。

  可以看得出他蓄意讨好妻子,几乎天天给妻子送礼物……

  子莹也问过母亲:“胡叔叔习惯每天给你送礼物吗?”

  “你胡叔叔对我很好,每逢我生日、孩子生日、结婚周年纪念、节日他都会送礼物给我,他从不会忘记,他是真的很爱我,但像最近他每天回家都给我买一件名贵首饰,以前倒没试过,看样子,我又要再加开保险箱,其实应该替珠宝买保险……”

  连曾绮媚也认为丈夫特别,那就是不正常。

  有事没事,子莹都不会进胡国基夫妇的房间。但是,偶然曾绮媚会到子莹的房间聊天,谈谈女儿家的事,关心女儿。

  每次坐不暖,胡国基便会派佣人来请太太,不是说先生找不到他的护照,就是说先生有重要事情请太太去决定。

  他甚至会自己走进来,搂住太太的肩膀,话题由子莹转到他身上。

  子莹不能赶走他,因为这儿不是她家,是胡国基的家。

  曾绮媚在场,胡国基在场,胡国基对她客客气气,笑哈哈!

  若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会找子莹的麻烦。

  “你今年年纪已经不小,怎么打扮得不伦不类,吊带裙、背心裤……简直是个毛丫头。”

  “若是三十八岁扮十八岁,是怪相些。但我过了十八岁,十九不到,穿得孩子气一点,也不算太过份吧。”

  “过分,当然过分。女孩子一过十八岁,TEENAGE就快过去,表示成熟啦!长大了,是淑女。淑女应该正正经经地穿裙子,不要乱七八糟!”胡国基挥挥手:“你现在这样子,像什么呢?你知道不知道?”

  “对不起,我只觉得我像我。”

  “你像小妹,小妹是下女,下女就是广乐人说的婢女。”

  “好!你当我婢女好了。”

  “我有什么关系?我是怕给亲友看到,他们会误会我有好衣服不给你穿。”

  “啊!原来你是怕你们胡家的人看见,那么我在房间怎么穿没关系啦!”

  “你房间的事我不管。”

  “我明白了,你是要我留在房间里,不准我到客厅来,这样,我就不会被胡家人看见了。”

  “我可没有说过要你留在房间,不准下楼,你千万别乱说。”

  “你是怕妈咪……”

  “是曾阿姨。”

  “你怕曾阿姨知道你迫我,她不开心,甚至会责怪你。好!我答应你以后如没有必要不下楼,行了吧?”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只是要你穿好一点。”

  “我明白!总之,我不会在曾阿姨面前多嘴,你有亲朋到访,我主动避进房间,你合意了吗?”

  “随便你,却千万不要说我迫你,我不想为了你,受太太埋怨。”

  最令子莹生气,是因为参加爱诗的生日舞会。

  四个女孩当中,子莹年纪最小,爱诗和美茜同年,小萱比子莹大一岁,其实大六、七个月。

  山秀城要为爱诗,在他的新别墅里,开生日舞会,庆祝好二十岁诞辰,顺便举行订婚礼。

  明年爱诗和山秀城便结婚,能考进大学,爱诗会继续念书,直至生孩子才停学。

  爱诗请子莹、元健、甘医生夫妇、曾绮媚和波波兄妹。

  爱诗最了解子莹,因此她叫秀城不要请胡国基,他毕竟是子莹的继父,怕子莹尴尬。

  子莹知道了,马上找爱诗。

  “胡国基!一定要请!”

  “他是你后父,你不怕有些同学会背后乱说话?”

  “嘴巴在人家身上,她们要说什么,我怕也没办法制止。但你若请我妈咪不请他,他会令妈咪不参加。”

  “我可以先求曾阿姨!”

  “没用。他要一天到晚粘住妻子,他不会放太太玩一天,特别是和我在一起,夫妻恩爱是好现象。爱诗,看在我分上,一起请他。”

  “好!只要你喜欢,都依你……”

  曾绮媚因为爱诗请他们一家大小,觉得爱诗很尊重她,因此非常高兴。

  碰上子莹放暑假,加上曾绮媚因丈夫久别回来失了子莹好几次约,曾绮媚心感内疚,觉得对不起女儿。

  这女儿已经十九年不养不教不管,现在团聚又加上到她家居住半年,她根本不应该冷落她。除了基本上要对她好,还要补偿。

  因此,每天胡国基一上班,她们母女俩便去逛公司,由这间到那间,倦了喝喝茶,然后再继续。

  礼物要买两份呢,除了恭贺爱诗二十岁生辰,还有爱诗和秀城订婚。胡国基夫妇两份,波波和小公主两份,子莹两份,总共六大份。

  至于子莹和元健以未婚夫妻合送,也由曾绮媚提议,元健加入挑选罢了。

  此外,曾绮媚还要为爱诗的舞会替一家子订造晚服。

  所以,她们每天都出外,有两三次,曾绮媚和胡国基约好了去吃饭或看电影,要不是迟到电影放了半场,便是忘了赴约,事后向丈夫道歉了事。

  表面上,胡国基蛮大方,言语间,也没有埋怨妻子冷落他。但他内心酸溜溜,很不是味儿。

  子莹一向是个快乐人,又粗枝大叶,难得有一次精明。因此,她感到胡国基的反应,也没心情去理会。

  她非常享受和母亲一起的快乐时光,她也不让欢乐溜走。

  爱诗的二十岁生日到了。

  曾绮媚和子莹由发型屋回来,看看时间,也差不多,换好衣服,等胡国基下班、元健到来,便可以赴约。

  曾绮媚和子莹正要上楼,佣人来请曾绮媚听电话。

  “不知道是谁,你先回房间打扮换衣服。”曾绮媚对子莹说。

  子莹点点头,刚上了几级楼梯,突然听到曾绮媚叫了一声:“医院!”

  子莹也被吓着,回身跑到客厅电话旁,曾绮媚脸色都变了:“好……我马上来……”

  “妈咪!”子莹急起来总控制不住:“发生了什么事?”

  “你胡叔叔肚子痛得厉害,关叔叔把他送去医院,医生说他食物中毒!”

  “啊!你得马上去医院看他!”

  “我现在就去!”曾绮媚眼眶、鼻尖都红了:“他从来没有进过医院,连小病都极少,这是他第一次……”

  “妈咪,要不要我陪你?”

  “不!”她咽一下装上个笑容,说:“看样子我不能陪你参加爱诗的舞会,真对不起!子莹,又令你失望了!”

  “妈咪,你不要这样说,那是意外,谁也不能预知。”

  “代我向爱诗道歉和道贺。元健来了,你带波波他们一起去……啊!怕烦就不要带他们,小孩总是麻烦!”

  “不要担心,爱诗会了解,我会带波波和小公主一起去。”子莹追上去叫着:“妈,你连皮包也没有拿。”

  “子莹,你乖!”她拥抱了一下女儿的头,便上车去了。

  反过来,子莹为母亲担心。

  七点半,子莹由秀城的别墅打电话回家,知道胡国基洗胃后,情况良好,她才安心。

  人也风骚起来。

  “唏!爱诗,那边坐的女孩子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认识她吗?”

  “你怎么忘了,大头虾!”爱诗捏了她一下:“她是我朱莉表姐,四年前到美国留学!”

  “啊!比你大一岁,很多人追求的朱莉表姐,看样子她好像不开心!”

  “当然不开心,她和未婚夫约好大学毕业便回来结婚,为了赶及我的舞会,他们提前回来,就在准备回来的前一个星期,表姐在她未婚夫的床上发现了一个金发女郎……他们大吵一顿,散了,表姐一个人回来了。”

  “她像你一样漂亮,另找男朋友不难,今晚谁是她的舞伴?”

  “没有啊!她刚回来,而且她择偶条件高,太普通的她不会喜欢……元健在找你呢!我去看看晚餐准备好没有,快八点了!”

  元健过来,交给她一杯什果宾治。

  “你把波波、小公主安排好了?”

  “他们玩得很开心,原来今晚共八个小孩子,都被安排在游戏室玩,波波开心得又叫又笑。”元健点了点她的鼻尖:“你看起来心情也挺不错。”

  “打电话回家,胡叔叔没事了,放下心头大石。”子莹挽住元健的手臂。

  “莹莹,你看秀城和爱诗多恩爱,我们明年也结婚。”

  “我们不好吗?”子莹踞起鞋尖,在元健嘴角吻了一下:“我和爱诗不同,她喜欢做贤妻良母,我还没有玩够,暂时不适宜做贤妻良母!”

  “还要玩多久才够?”元健揽着她的腰。

  “最迟在大学毕业后。”

  “明天你到大学科。”

  “唔,所以呢!辛辛苦苦考上大学,放弃了去结婚,太可惜了!”

  “你们四个好朋友当中,你最棒。”元健把她拉到一边,用手轻抚她的脸,温柔地说:“什么都比别人优胜。”

  “你最好艳福!”子莹双手一把抱住他的身体,咭咭笑,好开心,只有她一个人考上大学。

  元健捧起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身热心跳,他边俯下脸,柔声说:“亲一个……”

  “你们躲在这儿,甘伯伯、甘伯母来了!”爱诗边笑边说。

  子莹扮个鬼脸,拖着元健的手向外走:“我们去接爸爸妈妈!”

  “快乐得要命……”秀城也吻了一下未婚妻。

  舞会开始时,元健和子莹贴着脸跳舞,子莹偶然看见朱莉一个人呆呆地坐着。

  “元健!”

  “唔!”他十分陶醉:“你要什么?”

  “你们差不多一整级都是男生?”

  “是啊!女生只占百分之二十五。”

  “男生大多是二十五、六岁?”

  “二十七、八也有,明年毕业了。”

  “有没有男生人品好、学问好、五官好、身型高大、家庭背景也好。”

  “有呀!”

  “多少个?”

  “要每样都齐全?”

  “缺一不可!”

  “这样……”他想了又想:“三个!”

  “才三个?”

  “有些外型更好,但心花。”

  “不要!”想都不用想。

  “有些已经有女朋友的,没关系吧?”元健越来越觉得奇怪。

  “有关系,有女朋友的不要。那三个叫什么名字?”

  “何天赐、刘学京、张子宁。要他们做什么?”

  “将来有用!”

  “莹莹,”元健忽然好担心:“你不是想换男朋友吧?”

  “想呀!”她认真地说,又笑:“男朋友可以换,未婚夫就换不得!”

  “吓死我!”

  “傻蛋。”子莹拉一下他的衣服:“对自己没信心!”

  “都是你!”蜻蜒点水似地吻一下她的脸,无限怜爱:“就会吓人!”

  “你觉得朱莉姐姐美不美?”

  “谁呀?”

  “爱诗的表姐,由美国回来的。”

  “想不起了!”

  “你这笨蛋,刚才吃晚餐时,坐在我身边的那一个。看!往最前看,和你同一方向,坐着,穿荧光绿裙子的那一个,你望过去呀,看见没有?”

  “看见了!也想起来了!”

  “她美不美?”

  “美吧!”

  “怎么美法?我知道你敷衍我,看清楚,我警告你!”

  “打令,我已经看得很清楚,她很美,像爱诗,够了吧!到底有什么事?”

  “没什么,考验你有没有背着我到处看靓女!”子莹忍住笑,心中另有所图。

  “我的眼中只有你,绝不会浪费眼神,不用考验了!”

  “元健!”秀城和爱诗舞过来,爱诗已戴上订婚钻戒:“今晚跳通宵!”

  “好不好,子莹?”元健低头问她。

  “好!反正放暑假。不过爸爸妈妈可能支持不住,波波和小公主也该睡觉了。”

  “爸爸和妈妈跳得很开心,他们想回家时,我先送他们回去……”

  “我叫司机送他们回去不就行了吗?”秀城说:“他们又不是小孩子!”

  “对了!波波和小公主就是小孩子。”

  “我送他们回家。可是,我去了之后……”元健望住子莹。

  “我陪爸妈和朱莉表姐聊天,绝不接受其他男孩子邀请。”

  “子莹真乖!”元健吻她一下。

  “哗!当众亲嘴,不行,要收费!”

  “刚才你和爱诗也当众亲吻。”

  “刚才我们订婚呀!”

  子莹两手绕住元健的脖于:“我们也是未婚夫妇。”

  “秀城,别说了,你永远赢不了我的莹莹。”元健开心笑着。

  “看,看,他们竟联合起来。”秀城叫:“爱诗,你说话呀!”

  “说什么呢?”爱诗微笑,不愠反喜:“子莹一向比我棒,没得门!”

  “哎!你真没用……”

  “是么?今天订婚你就骂我……”

  “不,不,未婚太太,我还没说完呢!”秀城忙赔罪:“我是说,你真没用,选了我这个低能未婚夫,连子莹都比不上,好差劲啊!”

  “哈哈……”四个人笑了起来。

  子莹回家,看见胡国基公司的总经理关学礼坐在客厅上。

  “关叔叔,你又来了!”

  “是啊!子莹,有些文件,非要董事长签署不可。”

  “这几天辛苦你啦!””

  “没关系!董事长身体很好,他也从未试过生病不上班。”

  “对了!胡叔叔怎会中毒的?啊!”子莹坐下来,这关叔叔人很和善:“听说那天你和他一起吃中饭。”

  “对呀!那天很特别,董事长突然要我陪他吃海鲜,那天他吃了很多生蚝,我的意思是,未经烹熟的。”

  “据我所知,胡叔叔不吃生的东西,生鱼片他也不吃!”

  “对呀!我在公司做了十年,向来知道董事长不吃生,何况生蚝,生蚝有很多细菌,他并且吃了很多呢!”

  “什么原因?”

  “我也不知道,我已经说了,多吃会生病。董事长说:‘就是要生病’,还问我吃多少才会出事。子莹你别对太太说,懂事长怕太太担心……”

  “子莹,你怎么这样笨!”四个女孩子提起这件事。

  小萱忍不住:“他用苦肉计要留住你妈,不想她去参加爱诗的舞会!”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他……”

  子莹看见母亲进厨房要亲手为丈夫炖乳鸽汤补养,她进了主人房。

  胡国基躺在床上,跷起二郎腿在唱英文情歌。

  看见子莹,他脸一板:“进来为什么不敲门?”

  子莹没答他:“你不吃生的。那天一口气塞了几打生蚝到肚里,一定难受得要死吧?”

  “嘿,关学礼……”他挥一挥拳:“若让媚知道了……”

  “他和我都没把真相告诉妈咪,他是因为关心你不小心透露了。你用苦肉计不惜把自己病倒,到底为什么?”

  “你既然知道了我也没必要瞒,”他手一指:“为你!我不喜欢你一天到晚占住我太太,她以前从未试过和我约好了又失约。”

  “为我!宁愿命都不要?”

  “值得!人家说小病是福,我一直没有享受过。这几天,我太太一直陪伴我、待候我……体贴入微,我感到很幸福,好像又回到初恋。那天在医院,没有你,没有波波、小公主,只有我们两夫妇,真美妙!真美妙!”

  “你连子女都不能接受?”

  “子女是我们的一部分,他们又小又不懂事,我当然接受他们。但你是外人,我不喜欢外人侵入我们的正常生活,我根本崇尚二人世界,你……”

  “外人,我只是外人!”子莹很反感,很难过:“曾绮媚是我妈,如果你爱她,为什么不能接受我?”

  “如果你安安分分躲在房里,不渗入我们夫妻生活、不霸占我的妻子。我想……我可以接受你。但,自你来后,我发觉媚没有以前那么关心我、照顾我。她的感情、爱心,好像已转移到你身上。”

  “母亲爱女儿不应该吗?”子莹哽咽,心都冷了。

  “我很爱我太太,全心全意地爱她,也希望她百分之百爱我,不是百分之五十。我承认我自私,不够伟大,你令我受不了。”他握着拳头。

  “我来胡家住半年,你同意的。”

  “但我想不到你会来跟我夺爱。”

  “啊!好笑,我和我妈是母女之爱;你和她是夫妻之爱,各爱各的,根本是两回事!”

  “一回事,人只有一颗心。”他走下床:“媚分散了精神照顾你,便忽略了我,对我不公平!”

  “怎样才公平?”子莹咽一下:“你到底要我怎样?你冒死为了什么?”

  “我不想你怎样?你做你的,我做我的。我想过,可能这十几年你在甘家受了很多苦,养父母薄待你。只要你不太过分,我应该让你过些好日子!”

  “错,全错!”子莹猛挥手:“甘医生夫妇视我如亲生!元健把我当室。我在甘家快乐极了,幸福极了!”

  “你若真有幸福便不会千辛万苦寻生母!”胡国基迫过来:“做人养女不容易,还逞强?你肯坦白,或许我还会同情你,为你牺牲一点……”

  “不!”子莹咬牙切齿:“甘家比胡家好一百倍……”

  子莹倒在元健怀里,就是哭,元健吓得手忙脚乱。子莹活了快十九年,从未这样伤心过。他不断哄她,不断抚慰她。

  子莹边哭边诉说经过,真夸张,把元健的T恤都弄湿了,直至她哭倦了,说累了,便靠在元健怀里用力喘着气。

  元健把她抱在怀里,像哄小娃:“别气坏了,爸妈视你如掌上明珠,爱诗生日那天,他们还说你不在家,家里冷冷清清的好像没有欢乐。我呢,更不用说,既然甘家每个人都需要你,为什么不回来?”

  “不服气,胡国基自私又可恶!”

  “但他真心爱你妈,若你发觉生母被丈夫虐待受苦,你会不会为她难过?”

  “当然会!”

  “本来你一向生活幸福美满,认回生母,是因为小萱说你一无所有。如今证明你有生母,而且她很爱你,否则胡叔叔也不会妒忌你,跟你争宠,对吗?”

  子莹想一想,露出笑意:“妈咪很爱我,胡国基说我抢走他的爱!”

  “曾阿姨疼你,你当然希望她幸福。如果你阻碍着,令他们夫妇不和。甚至今胡叔叔另找女人发泄感情,你会怎样?”

  “我会难过,为妈伤心。但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不能和生母生活一阵子?犯法吗?”子莹还是不甘心。

  “不犯法,不过对他们夫妇一定有影响。我举个例:我们婚后很恩爱,某天我突然带个女孩子回来说是以前和人家养的女儿,你会怎样?”

  “若我早知道这孩子,便接受她!”

  “要是我全心全意地疼她、照顾她,对你有所忽略,甚至冷落,你会不会难过?”

  “会!”她一直点头:“但我爱你便该也爱她,我不会吃她的醋,你是我丈夫,她是你女儿,彼此没有抵触,只要你仍然爱我,我会体谅!”

  “问题就发生在胡国基没有宽宏。他自私、占有欲强,他不能忍受心爱的妻子把爱分给别人。道理上,他犯错,感情上,也情有可恕,凡人毕竟非圣贤。你只要明白生母爱你,而她又生活得幸福,我相信你已经很满足,对吗?”

  “唔!”她侧着头:“我要认真考虑……”

  “进来吧!”曾绮媚打开房门看见子莹,柔声问:“有事吗?”

  “没事,来告辞,我今天回家了!”

  “你答应来往半年,还差……”

  “曾阿姨,我又没签卖身契,不是不够半年便不能踏出胡家大门吧?”

  “但你突然要走,总有个原因?”曾绮媚很愕然,也很颓丧,忙追问。

  “元健啰!他怪我一个暑假都没有陪他,又快要开学了,要我回去天天对住他。”

  “你可以请元健天天来。”

  “也不全是为元健。我在甘家生活了十八年,习惯了,在胡家总是不大适应。”

  “我们改习惯适应你!”

  “不只是习惯,原来我患了思家病。你们知道的,爸妈、元健很爱我,连英姑也十分疼爱我!”

  “我不疼你吗?”曾绮媚呜咽了。

  “疼!比例上呢?甘家四人疼了我十八年,当然是他们……”

  “我知道你怪我把你送走,孩子。”曾绮媚哀哀地哭泣,“我正在设法补偿!”

  “补偿?粤语残片,旧桥啦!我根本没有恨你,你送得好,这些年我在甘家,简直像女皇帝。况且,坦白说,我认回生母完全为了好奇,想看看自己的母亲是个怎样的人。目的已达,理应撤退!”

  “你突然要走,一定有原因……”

  胡国基急忙把她拉过一边:“你看你把妈咪气坏了,是不是那天……我道歉……”

  “胡叔叔,你以后要加倍爱曾阿姨,那次你中毒入院,她急得哭了,可知道你在她心里是多么重要。她哭了,还不赶快逗她开心?好啦!”子莹拍一下手掌,她一晃头,把眼泪都吞回去:“由今天起,我没有生父生母,就多了位曾阿姨和胡叔叔,元健在下面等了很久,再见啦!”

  “子莹,为什么……”曾绮媚哭叫。

  “子莹!”胡国基扶抱住妻子喊道。

  “唏!两位不用送了!虽然做不成母女、父女。但我们始终是至爱亲朋!”子莹把他们推回去,一手抓住门球,“以后见面机会多了,到甘家看我,甘家是我娘家,也是我夫家,再见了……”子莹用力拉上门,曾绮媚哭声静下来,子莹用手背擦擦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提起门边的行李下楼。

  子莹把皮箱交给元健,自己上了车,双手掩住脸,曲着身。

  元健把行李抛到后座,飞快上车。他把子莹拥进怀里:“宝贝,别哭!听话,乖,真的不要哭,再哭,可要说肉麻话……咽……唉!上次你哭,我心好痛,好像插进几把刀,真是……”

  “心如刀割,唉!”子莹跟着他说,咭咭!

  “你真调皮,吓我!”元健搂紧她、挤她,她呱呱叫。

  “我告诉你,如果我思想没搞通,心里还是不服气,我不会走。无可奈何,凄然而去——我可不是演悲剧的料子。你常说我把不快乐变快乐、把快乐变成大快乐,我根本是个快乐的人。现在多好,胡家恢复旧观,没有两代相缠。我呢?这辈子始终姓甘。喂!你揩够油没有呀?开车啦!”

  “抱抱未婚妻也算揩油?莫名……”

  “开车呀!你真肉麻!”子莹推开他,坐好了,抚抚短发说:“元健,我终于选定了张子宁!”

  “什么?你和子宁搞……”吱!汽车在路边停下。

  “搞你的头,发神经!”子莹敲敲他的头:“我决定把张子宁介绍给朱莉姐姐,傻蛋!”

  “你又要做媒?”

  “对呀!”子莹手指点点:“我是名副其实的……”

  元健捉住她的手指:“淘气红娘!”

  子莹扮个鬼脸,两个人相拥大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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