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风格切换
 
  • 8171阅读
  • 15回复

小说在线读-言情小说《永恒的琥珀》作者:岑凯伦 [复制链接]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7-05-30
第9章


    张锦天由外面回来,一看见琥珀,就拉着她说:“刚才我碰见江强。”

  “强叔?”

  “王子宁回来了。”

  “子宁?”琥珀忘形地抓住了张锦天的手:“强叔怎会知道?”

  张妈妈立刻竖起了耳朵,因为子宁来找琥珀的事,她是绝口不提的。

  “张老师?告诉我,强叔怎会知道?”

  “因为王子宁曾经去学校找过你。”

  “啊!”琥珀开心得紧握着拳:“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先跟他通过电话好不好?”琥珀又问。

  “当然好。”

  琥珀的日记本已经被陈倩云没收,她是把子宁的电话记在脑里,她拨通了电话,一会儿,一个女人的声音接电话:“王宅!”

  “请少爷听电话。”

  “请等一会儿。”

  琥珀握住电话筒:“张老师,我好怕,心跳得很厉害。”

  “别傻!”张锦天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给她一点力量。

  好一会儿,还是那佣人的声音:“小姐,我们少爷不在家。”

  “那……我姓冷,他回来,请他给我一个电话,我的电话号码是XXX668。”

  放下电话,琥珀对张锦天说:“你不会怪我把你家的电话告诉子宁吧?”

  “当然不会!”

  “谢谢!”琥珀回到房间,她突然感到很冷,有点不舒服。

  张妈妈气不过,把儿子拉进厨房:“为什么告诉琥珀子宁回来了?”

  “子宁是她的爱人。”

  “就怕子宁已经不爱她。”

  “妈,琥珀的事,你不要管,好不好?”

  “我是为你好!”

  “我知道,可是,强扭的瓜不甜……”

  电话铃响,张锦天走出去,琥珀已经抢先一步,他立刻停住了。不一会儿,琥珀颓丧地走到张锦天的面前:“不是他,搭错线!”

  “忍耐点,别急!”

  琥珀忍耐了一晚,电话来过几个,没有一个是她的。第二天,她仍然等,连吃饭也守在电话旁,张妈妈看见她这副样子,十分担心。一直到深夜,琥珀再也忍不住,她又打了一个电话给子宁。

  电话接通了:“哈啰!”

  “子宁!”琥珀叫不出声音,因为她听到的是朝思暮想,刻骨难忘的声音,她用尽力气,才叫了出来:“子宁!”

  啪!电话挂断了!

  “子宁,子宁……”琥珀狂叫着。

  “琥珀!”张锦天从床上爬起来:“怎么了?电话还没有打通?”

  “打通了。”琥珀苍白着脸:“可是他不理我,他挂了线。”

  “可能不是子宁?”

  “是他,我死也认得他!”

  张锦天披上羊毛衣,走到她身边:“也许电话出毛病,我替你再打一次。”

  琥珀把电话筒交给张锦天,一会儿,琥珀看见张锦天呆呆的,她问:“为什么不说话?”

  “接不通。”

  “让我来!”琥珀接过电话筒,一听,嗡嗡的声音传来:“真的接不通。”

  “也许子宁正在跟别人通电话,等一下,十五分钟后再打去。”

  经过了四个十五分钟,张锦天说:“快一点了,休息吧!”

  “电话为什么打不通?”琥珀既疲倦又担心,她把头靠在电话机上。

  “子宁可能是遇上一个长话筒。”

  “子宁会不会存心不听我的电话?”

  “不可能。”

  “也许他已经忘记我了!”

  “如果他忘记你,他还会去学校找你?”

  “我好渴望见见他,张老师,电话打不通,明天我亲自去找他,好不好?”

  “好啊!半年了,也该见见面。”

  第二天,穿上了刚买回来的粉红色裙子,没有忘记戴上子宁送给她的金表。为了珍惜它,她很久没有带在手上,一直好好藏起来。她突然也阔气起来,巴士不坐而坐计程车,因为她怕搭巴士把头发挤乱了,早上她刚洗了头,还喷了一点廉价古龙水。到王家,按铃,等了好一会儿,也许时间真的过了很久,也许琥珀太心急,她感到双腿都麻了,情绪也逐渐紧张。一会儿,门开了,走出来的是王家的管家——忠叔。

  “冷表小姐!”他弯着腰,礼貌周到:“你好吗?”

  “忠叔,我想见子宁。”

  “很不巧,少爷出去了,少爷出门前,留下了一张便条,吩咐我交给表小姐。”

  琥珀连忙接过字条一看:coc1冷琥珀:你要说的话我都知道,因为我到过你的家,见过你和你丈夫及家姑合拍的相片,一切都不必说了。我王子宁瞎了眼,认识你这个水性杨花,人尽可夫的女人,别再打电话来,也别再找我,否则,我会对你不客气。coc2

  “不,不,这是冤枉啊!忠叔,我好冤枉!”她紧握拳抬起头,发觉忠叔不见了。

  “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她一面叫一面按铃,可是,没有人再理她。

  他到过张家,谁给他开门?他怎会见到她和张妈妈母子合拍的照片?

  琥珀回张家的时候,像判了死刑的囚犯,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举动如行尸一般。

  “琥珀!”张锦天亲自为她开门,看见她,一呆:“有没有见到子宁?”

  她摇了摇头。

  “他不在家?为什么不等他?”

  她再一次摇头。

  “发生了什么事?你很令我担心,坐下来喝杯热茶。”

  琥珀把便条交给他,他看了看便条,面色也变了,顿了一会儿,他突然大声地叫了起来:“妈!”

  “什么事啊?”张妈妈抹着手,由厨房里跑出来。

  “王子宁是不是曾经来过?”

  “这……”

  张锦天和琥珀四只眼睛看着她。

  “谁……”张妈妈又慌又惊,恨不得有洞往洞里钻:“谁是王子宁……”

  “姓王,来找琥珀的男孩子。”张锦天把手中的字条一扬。

  “是有这人来过。”

  “你跟他说了些什么?”

  “没有什么,请他进来喝杯茶,大家聊聊天。”

  “伯母!”琥珀用幽怨的眼睛看着她。

  “对不起,琥珀,我忘记了。”

  “妈!”张锦天追上前:“你到底对王子宁说了些什么?”

  “张老师,算了!”琥珀急步走进房间。

  母子俩在外面吵了起来,琥珀把两只皮箱放在床上,将所有的衣物用品、书籍全部放在皮箱里,当然,最重要的是那张唯一的照片,她和子宁合拍的彩色照。每次看见这张照片,她就想到子宁在她的身边,她内心立刻涌起一股暖流。

  她提起皮箱,打开房门走出来,张锦天母子看见她这副样子,都吓慌了。

  “琥珀,你干什么?”张锦天拦住她问。

  “我要搬出去。”

  “呜……呜……”张妈妈掩面哭起来了。

  “为什么?”

  “不想加深子宁的误会。”

  “你恨我们?”

  “怎么会。”琥珀摇一下头:“这半年来,多亏你和伯母的照顾。”

  “既然你肯原谅我们,那么,留下来,明天我们请王子宁来吃一顿饭,我向他解释一切。”

  “没有用,你不了解他,这时候,我们说什么都没有用,只要我离开这儿,将来,可能还有机会。”

  “你一个女孩子,既无亲又无故,以后的生活怎么办?你在国光做事,顾得了住又顾不了吃!”

  “我想,我无法继续念书了,我会找一份事做,一个英文书院中三的学生,找一份低薪工作,相信不是很难!”琥珀苦笑一下,突然她问:“假如有一天我请你作证,你肯吗?”

  “作证?”

  “证明我们只是师生关系,我并没有嫁给你,我们之间是清白的。”

  “当然愿意,有困难随时来找我。”

  “我也愿意作证。”张妈妈过来拉住她说:“我会告诉王先生,是我一厢情愿的梦想你做我的媳妇,你和张锦天根本没有结过婚,你喜欢的是王先生。琥珀,不要走,你留下来,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我有空会来看你,再见!伯母。”

  琥珀提着皮箧在街上走,比离开冷家时更加凄凉。

  以前,还有个张锦天,现在去投靠谁?

  去冷家?不,虽然她知道柏年渴望与她团聚,但是,她实在受不了陈倩云母女的行为。她宁愿饿死,也不去吃回头草。

  时光不早,天色已黑,提着两只皮箧在街上走,根本不是办法。于是她先找一间小公寓,安顿下来,坐在床上,想了一夜,水性杨花,人尽可夫这两句话,始终吞不下肚,非要向子宁解释不可,但是,子宁不肯见她,怎么办?

  写一封信,把自己的遭遇全写出来,对,有误会就要解释。她写好了信,正要写信封,突然考虑到一个问题,如果这封信不巧让王珍妮看见,她会交给子宁吗?她知道珍妮会缠住子宁,说不定天天在王家,要是信给她毁了,岂不白费心机,想来想去,还是自己亲手交给忠叔,比较安全。

  于是,第二天下午,她到王家,说明找忠叔,不一会儿,忠叔出来了,仍然是那么礼貌周到:“冷表小姐!”

  “忠叔,我想拜托你交一封信给子宁。”

  “夫人在客厅等你,请吧!”

  “什么?表舅母要见我?”

  “是的,请。”

  琥珀有点奇怪,也有点惊慌,走进这庞大的屋子,心就惊;可是,她虽然不想进去,又找不到理由推辞;况且,见见王夫人,说不定王夫人可以帮助她解开子宁和她的死结。

  王夫人笑脸相迎,保持她昔日的风度:“琥珀,半年不见,你变得又大又漂亮!”

  “谢谢表舅母。子宁,子宁他出去了?”

  “一点钟乘飞机走了。”

  “啊!”琥珀一阵晕眩,可能昨晚没有睡好:“他回美国去了?”

  “不,他先去东南亚,再去日本和欧洲,他利用假期出外散散心。”

  “那……他不会再回来?”

  “短期内他不会再回来,最快也要等到他大学毕业,我以前的思想是错误的,该让他安心念书,不应该常常把他拉回来。”

  “会不会在一年后?”琥珀悄声问。

  “不会,也许,我们就让他在外国发展。”

  “表舅母,我本来有一封信交给子宁,因为他对我有误会,其实,我和张老师……”

  “我这孩子,脾气向来不好,别管他。”

  “不是的,表舅母……”

  “我都明白,来。”王夫人亲切地拉她的手:“下午茶时间,我们去吃点心。”

  “表舅母……”

  琥珀到王家唯一的收获是吃了一顿丰富的下午茶,信带回来,有关子宁的一切她一无所知。

  她好几次把信留下,王夫人总是顾左右而言他,试过几次,琥珀又不是傻子,她自然明白,王夫人是不会收下她的信。

  说不定王子宁这次到外国旅行,也是王夫人的意思,琥珀虽然穷,但是仍有自尊。王夫人留她吃晚饭,她死也不肯,失望而去。

  不过她很固执,她不会因此而放弃子宁,她把信藏好,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让子宁看到她的信。她决心等候子宁,不管一二十年,甚至一辈子她都愿意等,她发过誓,除了子宁她谁也不嫁。

  一个星期后,琥珀终于在一间诊所,找到一份工作。

  那天刚巧胡国伟医生的太太到诊所,她把琥珀带进医药室。

  琥珀怯怯地站在她的面前。

  “我们要请一个登记员,月薪三百,工作时间是上午九时至十二时,下午三时至六时,晚上八时至九时半,星期日下午休息,做满一年可以支双薪。你现在上工,也可以支半个月粮。”胡太太打量琥珀:“你很年轻,一定没有做过工作,你的年纪、学历……”

  “我十六岁半,F3肄业生,会英文。我以前——就在今年未放暑假前,我半工半读,在学校做清洁工作。”

  “你会清洁?”胡太太回过头去,问那配药的男人:“芳婶是不是想辞工?”

  “她不想住在诊所,有丈夫的人,很难!”

  “胡太太,我会清洁,我愿意看守诊所。”

  “你不怕辛苦吗?而且你一个年轻女孩子看守诊所,你难道不怕……”

  “我不怕!”琥珀抢着说:“我不怕辛苦,也不怕寂寞,我会好好守住诊所。”

  “唔!”胡太太点一下头:“你试做一个月,看看你是否做得来,两份工作加在一起,你的月薪是六百元,而且可以支双粮。”

  “谢谢胡太太。”琥珀心里很高兴,哇!可以赚六百元,除了一条大牛,还有一条红衫鱼。

  “你若做得好,我会加给你工资,你试试张姑娘的白袍合不合身?再过两天,我会缝两套新的给你。”胡太太把一件白袍交给她。

  琥珀连忙把白袍穿上,白袍又阔又短,那张姑娘一定又矮又胖。

  “衣不合身?”胡太太笑着摇了摇头,“来,我带你去缝新的。”

  “胡太太,我什么时候可以上班?”

  “我们等人用,你明天就来上班,你搬出来住,不怕家人反对?”

  “我无亲无戚,是个孤儿。”

  “啊!年纪轻轻的,真可怜!”胡太太说:“你好好的干下去,我会把你当作自己人看待。”

  从此之后,琥珀就在胡国伟的诊所工作,最初因为不习惯,手忙脚乱,整天跑来跑去,十分忙碌。幸而她是个聪明的孩子,不久就上手了,一个月后,她已经应付自如,而且还有空闲时间,帮助李姑娘把病人的病历表送进诊疗室。又替她把针嘴、针筒煮沸,李姑娘见她勤奋,耐劳又肯吃苦,对她的印象好起来,两个人就交上了朋友。

  这天下午,来过一批病人就静下来了,医生和朋友通电话聊天说笑,琥珀走进李姑娘的注射室,帮她搓棉花。

  “学打针是不是很困难?”琥珀把一小团,一小团的棉花堆起来。

  李姑娘一面看杂志一面问:“你想学?”

  “是啊!不过我那么笨,就是看不会!”

  “用看当然不会,其实打针很容易,你买一个橙回来,我教你。”

  “你真的肯教我?”琥珀按住她的手。

  “去买橙,反正没有病人来,又未到下班时间,我现在教你。”

  “谢谢李姑娘,谢谢李姑娘!”琥珀跑出去,买了半打橙,又买了一大袋李姑娘喜欢吃的鱼蛋和猪皮。

  不到一个月,她已经学会替胡太太打补针。

  有时候李姑娘请假拍拖,琥珀就代替她的工作,一身兼两职。

  学会打针,琥珀仍然不满足,本来她一直希望好好念书,但是既然进了诊所,就应该趁机会增加自己的医学常识,做个真正的护士。做个护士,比做登记员高级得多,琥珀做两份工作,由早上七时做到十一时才有六百元。

  李姑娘只需做一份工,工作又清闲舒服,每个月已经有九百元薪酬。

  琥珀开始向配药房进攻,留心配药的黄先生喜欢吃什么牌子的香烟,就常常买烟孝敬他。黄先生已经是个中年人,他早就看出琥珀不单只有进取心而且有野心,看在她年轻又会讨人喜欢,有一天,黄先生主动说:“没有事,少和李姑娘胡诌,来我这儿,我教你配药。”

  琥珀求之不得,一有空就溜进配药房。配药并不像学打针那么容易,因为药物种类繁多,有药水又有药丸,还要完全依照分量。一瓶药水,有时要用几种药水混和起来,认清楚药的名称已不容易,而且所有的药名都用英文。琥珀虽然是英文书院的学生,但是认识的英文并不多,所以她足足花了半年时间,才勉强可以做黄先生的助手。

  时间过得很快,琥珀在胡医生诊所工作了一年半,李姑娘已经结婚,她取代了李姑娘的位置,做个真正的护士。不过她仍然在诊所留宿,只是不再做清洁工作,胡太太另外请了一个登记员和一个清洁女工。

  琥珀不会像李姑娘那么懒,她除了做本份工作外,还经常帮忙黄先生配药,因此,她的月薪已经加升到一千元。

  在这一年半当中,她认识了不少病人,而那些病人也把她当朋友看待,因为她和蔼可亲,打针的手法比李姑娘更轻巧。

  在一大堆人当中,她和一个姓何的太太最谈得来,何太太也特别喜欢她,要认她做义女。

  琥珀嘴巴甜,常常把何太太逗得很开心,何太太家庭环境不坏,她每逢过节就请琥珀回家吃饭。因为她知道琥珀是个孤儿,去年过中秋节,也只有她一个人在诊所吃罐头面包。

  “琥珀,我家里有一个小房间,你搬到我家去跟我一起住吧!”

  “打扰你,不好意思。”

  “反正我一个人无聊,我无儿无女,你义父又一天到晚在店里管理生意。”何太太诚心诚意地对她说:“你一个女孩子,又长得那么漂亮,一个人住一间诊所,你不怕?”

  “最初我不怕,因为我在乡下来这儿不很久,又没有和什么陌生人接触,不知道这个社会原来那么复杂。最近,我看见有很多不三不四的男人,在诊所附近出现,我已告诉了胡医生,胡医生立刻通知大厦管理员。”

  “大厦管理员有什么用,他一天到晚守着你,你稍不留意就完了!”

  “干妈,你认为那些坏人会来诊所偷药?糟糕,那些药很值钱呢。”

  “你真是傻猪,他们偷药有什么用?不能吃又不能卖。”

  “这样我就放心。”琥珀吐了一口气:“医生每天都把钱带走,诊所没有钱。”

  “你怎么老担心这些,完全不为自己担心?”何太太摇一下头:“你有没有看报纸,每个月都有少女给人凌辱。”

  “我?”琥珀睁大了眼,她已经十八岁,什么都懂,她是属于子宁的,她若是遭逢那种不幸,以后怎么向子宁解释?

  “你不是说,有几个男人在诊所附近,荡来荡去?那就不只一个人看上你,可能几个人一起看中你。如果你还不搬走,总有一天会给人凌辱。”

  “凌辱?干妈,你不要吓我。”

  “你自己照照镜子,相貌娇美,身材又好,哪一个男人看见你不动心?”

  “干妈。”琥珀垂下了头:“不瞒你,有一天胡医生拉着我的手,说要请我吃夜宵,真把我吓死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胡太太已经三十几岁;你才不过十八岁,她又矮又瘦;你却既丰满又美丽,简直是绝代佳人。如果胡医生不喜欢你,他才是笨蛋,你要小心,做医生的最会用药,当心他欺负你。”

  “干妈,我好怕!”琥珀果然浑身发抖,外忧内患,怎能不慌张?

  “既然如此,就搬到我家里来。”

  “我担心义父不喜欢我。”

  “你义父?嘿!他只要守住米店,一天到晚有钞票数就行,其他什么事都不管,我这个病就是闷出来的。”

  “干妈根本没有病,只不过有点神经衰弱,这是都市病。”

  “是啊!我的朋友也是这样说,琥珀,你就搬到我这里来吧!你自己安全,而我也可以有个伴儿。”何太太拉住她两只由粗糙渐渐回复幼嫩的手,她不再做清洁工作,皮肤不再爆裂:“不必多想了,听我的话吧!”

  “我知道干妈关心我,不过,我想……干妈,我考虑几天好不好?”

  “好,我把房间收拾好了,你随时都可以搬来。”何太太拍了拍她的手背。

  琥珀几经考虑,为了本身的安全,她是希望搬到何家去;但是,她又觉得住在陌生人家里有许多不方便,说不定,又会惹上另一次麻烦。上次住在张锦天家,引起子宁的误会,她不想一错再错,于是,她一直把这件事拖下来。

  直至有一晚,十时后,诊所已经关门,清洁女工来清理一下,大约十时四十五分就走了。琥珀正要换上睡衣睡觉,突然,她听见有人按门铃,她连忙把衣服穿上。

  在门上的小孔一看,见到胡医生的头,他不是早就回家,这个时候回来干什么?不过他是老板,没有理由不开门让他进来。

  琥珀开了门,胡医生走进去,他笑嘻嘻地说:“我这个人,记性越来越差,连钱也忘了带走,给胡太大骂了一顿。”

  他走进诊疗室,琥珀随手掩上门,知道他立刻离去,并未下锁。

  一会儿,他由里面出来,他上下打量琥珀一会儿:“还没有更衣,刚好,我们出去吃夜宵。”

  “我睡前不吃东西。”

  “这是好习惯,吃饱了睡觉不卫生。不吃东西算了,来,我们坐下来谈谈。”

  “有公事,明天再谈好不好?”

  “谈什么公事,来呀!”胡医生去拉她的手,琥珀后退两步:“坐在我身边,大家并排坐,谈谈心。”

  “请不要这样,胡医生,胡太太知道了,会怪责你的,请你回家吧!”

  琥珀便一直退避到门后去。

  “太太?她正在攻打四方城,给十三只牌弄得昏头昏脑,她根本不管我的事。”胡医生走上前,贴近琥珀。“我太太老了,难道你不觉得她和我走在一起,像个大姐。”

  “我倒不觉得,只知道胡太太是个贤妻良母,人是会老的,男人女人都一样。”

  “你是不是嫌我老?我虽然已经四十岁。可是人人都说我很年轻,像三十岁。”

  “你是否年轻我不想过问,我只知道你是我的老板。”

  “我们可以改变关系,你住在这儿太委屈了,我给你买一层房子,请一个佣人。你十八岁足了没有?如果够十八岁,我出钱让你去学驾驶,等你领到车牌,我送一辆汽车给你。”

  “我未足十八岁。”

  “那没关系,自己不开汽车可以坐计程车,而且你总有一天会到十八岁!”

  琥珀很讨厌他那副色迷迷的样子,他平时很道学,对职员不轻易言笑。想不到,他今天变得嬉皮笑脸,简直像个老阿飞。

  胡医生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意动,哪一个女人不贪图享受,所以,他乘机又加些胡言乱语:

  “你不喜欢出来做事,留在家里享福也可以,要是你喜欢天天和我在一起,多些时间接近,那我暗中加你二千元月薪、前后一共三千。”

  不错,琥珀是希望加薪,不过,她心里有了子宁,为了子宁,她不会再跟另一个男人。

  “胡医生,请你把脸转开,我不喜欢嗅到烟味。”琥珀眼看两个人就要嘴贴嘴。

  “你怕烟味,我戒烟,我戒烟。”

  “我没有权管你的私事,对不起,胡医生,我要锁门睡觉。”

  “我留下来。”他轻声说,把手搭在琥珀的肩上:“陪你。”

  “胡医生,请你尊重些。”琥珀摔开他的手:“你是个有妇之夫的人,怎可以这样?”

  “你嫌我有老婆?好,只要你答应嫁给我,我立刻和她离婚。”他高举着手,看样子很有决心,像发誓一样。

  “你结了婚,应该好好对太太,我不会和有妇之夫来往;你没有太太,我也不喜欢你,因为你做我爸爸我还嫌你老!”

  “钱,可以填补一下不足?”

  “不可以,所以我再说一百遍,我不会嫁给一个结过婚的男人。”

  “洋房、汽车你都不要了?”

  “我将来会有洋房汽车,但是不会由你供给,胡医生,回家吧!”

  “你就算不肯嫁我,也让我亲一下。”胡医生色胆包天。

  琥珀忍无可忍,用力推了他一把,然后开门逃了出去,她庆幸并未下锁,否则要逃出来就不容易了。

  她一直走,走到何太太的家里。

  何太太看见她,有点奇怪,那么晚了,连何先生也回来了,一面洗澡一面唱潮州曲。

  “琥珀,你好像在喘气,有什么事?”

  “干妈。”她急忙地说:“我今晚住在你家,好吗?”

  “为什么不好?你的房间我已经收拾好了,就等你搬来。”

  “谢谢干妈!”

  “你的行李呢?”

  “我是跑出来的,什么东西也没有带。”

  “为什么赶得那么急?”

  琥珀把一切告诉何太太。

  何太太听了,不断点头:“是不是?是不是?我早就说过了,今天你大运,如果你再不搬出来,总有一天,你会落在他的手里。”

  “干妈,我决定搬来住,明天我会告诉胡太太,叫她另外请人看诊所。”

  “胡太太知道她丈夫是个衣冠禽兽,一定很伤心。”

  “我不会把真相告诉她,以后我还会在那儿做事,应该为胡医生留一点面子。”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倒很世故,你准备怎样向胡太太说?”

  “我……”琥珀想了一会儿:“我告诉她,昨晚差点被一群流氓冲进诊所,他们对我不怀好意,所以我不能再留宿下去。”

  “说得好,这样,就不会令胡医生无地自容。来吧!我带你进房间。”

  这一天,刚巧胡太太来打补针,琥珀趁机把编好的故事告诉她。胡太太虽然不高兴,因为诊所总得要人看守,琥珀是她最信任的,再说另外请人看更,又要多费一笔钱。不过回心一想,琥珀的确年轻貌美,万一,有什么差错,她岂非误了琥珀一生?胡太太和琥珀相处了一年半,由于琥珀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子,胡太太怎么也不忍心不为她设想,终于,她答应了。

  当天晚上,何太太来接琥珀下班,一人提一只皮箧,搬到何家去了。

  从此之后,琥珀因为是护士,上班的时间比登记员迟,下班时又和登记员一同离去,平时诊疗室没有第三者,琥珀决不进去。于是,胡医生连跟琥珀说句“知心”话的机会也没有了。

  琥珀是个好护士,勤奋又负责,要是因爱成恨,找个理由把她赶走,另外再请一个,很难有琥珀这样的女孩子。因为漂亮的女孩子,都跑到电视台做电视明星,出风头去了,谁愿意逗留在不上不下的地方?而且,请回来的新护士,不漂亮也罢,但是又有谁保证她一定像琥珀那样能干?

  算了,就当琥珀是个活动洋娃娃,眼睛吃冰淇淋,虽然不实际,但是,也总算娱乐一下自己。天天对着那些苦着口脸抱怨的病人,如果没有一个美人儿在眼前晃晃,恐怕憋一肚子闷气无处发泄。

  琥珀总算赢了胡医生,她自从搬进何家,受到何太太的厚待,生活过得很愉快。

  不过,住人家的还不算,而且,一天三餐也是吃何家的,何太太又不肯收钱,琥珀就感到过意不去。琥珀是个很懂人情世故的女孩子,因此,她平时很留心何先生和何太太的喜恶:何先生吃饭时喜欢喝一两杯白兰地,她就买白兰地送他;何太太喜欢喷古龙水,一天喷三四次,她就不断供应何太太古龙水和她长期使用的皱纹晚霜。

  琥珀很能讨何太太夫妇欢心,尤其何太太,有琥珀作伴,每逢星期日就和她出外吃茶、看戏、逛公司,何太太是个庸俗的人,喜欢大红大绿,琥珀多少也受到她的影响。

  其实,琥珀自从离开冷家,所接触的都是中下家庭的人。

  何太太有个朋友,叫琼姑,她每逢假期就来找何太太,她穿的素色旗袍,很大方,和何太太的大红大绿完全不同,琥珀见过她几次,觉得她很懂礼貌,倒像是个富有人家的太太。

  “琼姑是我小学同学,人很聪明,就是恃才傲物,快四十岁了,还找不到合意的丈夫,到现在还是个老姑婆。我常常劝她,自己又不是什么美人儿,单是一双近视眼就吓人,何必那么认真,随便找个人嫁了算了。”

  “她的行为举止,都像个富家太太。”

  “因为她在古夫人的家里做管家,古夫人是个亿万富婆。她以前的丈夫,曾被封为爵士,她是个名流夫人,近朱者赤,琼姑当然也学会不少有钱人的举动,她连说话,都是斯斯文文,有时候还掉书袋,吓死人!”

  “怪不得她好像很高贵。”

  “其实她很受气,因为古夫人的脾气,怪到天下无双,别的且不说,只是请私家看护,一年换十四个,现在也没有人敢去古家做私人看护。”

  “古夫人有病?”

  “有钱人,打个喷嚏也算有病,根据阿琼说,她的主人能吃能喝,不知道她病在哪里?”

  “可能是心理病,香港有不少人患上忧郁症,说不定是闷坏了。”

  “你说得对,自从你搬来了,我身体好多了,你看我,睡得好、吃得下,多有精神。”

  “连补针也不用打了。”琥珀笑着说:“干妈,我提议你领养一个孩子。”

  “领养孩子?”何太太带点疑问。

  “是的,有了孩子,一来可以有个伴儿;另一方面,精神也有个寄托。”

  “你说得不错,可是,到哪儿领养孩子,我又不认识那些小孩子送给人的人家。如果孩子可爱,一两万我付得起。”

  “你喜欢孩子,可以到保良局领养,保良局有许多可爱的孩子,男的女的都有,是不用花钱购买的。不过你可以捐钱给保良局,作为慈善捐献。”

  “真的!我要胖胖的,有吗?”何太太那细小的眼睛,突然好像亮了,大了。

  “是真的,胖的、瘦的由你挑,不过,不知道义父喜欢不喜欢?”

  “你义父也很喜欢孩子,而且,他一向不管我的事,他最关心的是他的米店。”

  “改天,我请假替你去保良局询问领养孩子的手续,然后亲自带你去。”

  “琥珀,你真好……”

  这天,琥珀快要下班的时候,突然张锦天来找她。

  “你能不能立刻请假?”张锦天赶得匆忙,仍在喘气。

  “我快要下班了,有事吗?”

  “你最好请假立刻跟我走!”

  “什么事?难道伯母……”

  “不,子宁明天要举行婚礼了!”

  “啊!”琥珀好一会儿才定神:“你……怎么知道的?”

  “等一会儿再告诉你。”张锦天不断看表:“立刻请假,不能再等了。”

  “好吧!”没有比子宁更重要的事情,琥珀连忙向胡医生请假,胡医生当然不喜欢,琥珀也顾不了许多,脱下白袍便跟张锦天走。

  在计程车里,张锦天说:“圣玫瑰堂的陆神父和我很熟悉,这几天,为了学校的卖物会,一连三天我都去教堂找陆神父,中午我看见子宁和一个女人彩排举行婚礼。”

  “你可能是认错人,你根本就没有见过子宁。”

  “我问过陆神父,男的叫王子宁,女的叫王珍妮,我看过她的相片,不会有错的。”

  “啊!竟然和王珍妮!”

  “你不是说过,王珍妮是王子宁的表妹,表妹嫁表哥,近水楼台。”

  “但是,子宁并不喜欢王珍妮。”琥珀靠在椅背上,好痛心,好难过:“张老师,你带我去王家干什么?”

  “制止子宁结婚!”

  “行吗?”琥珀坐直了身子。

  “你自己刚才也说子宁不喜欢他的表妹,他和王珍妮结婚,大概是受了你的影响。”

  “我?怎么会?”

  “我相信子宁很爱你的,但是他现在娶一个他不爱的人,主要原因,是他误会了你移情别恋,跟我成婚,这都是我妈不好,她太自私,误会是可以解释的,事实是最有力的证明。我带着你去见他,告诉他根本你云英未嫁,我们之间,只有师生感情,子宁也许不相信你的话,但是,他会相信我。如果你是我的太太,我会把你双手送给他?你们的误会一旦消除,如果子宁仍是爱你,他一定不会和王珍妮结婚。”

  “是不是迟了一点?”琥珀又高兴,又担心:“他们明天就要结婚。”

  “结了婚,就真的太迟了。”

  “我最担心的,是子宁不肯见我们。”

  “每个人都有好奇心,他是否会和你误会冰释,是另一回事,起码,他想知道我要说些什么,这只要他肯听,事情就不难解决。”

  “啊!天!”琥珀合着双掌,闭上眼睛:“求你保佑我!”

  计程车到门口,张锦天和琥珀下车,锦天按了门铃,琥珀喘口气说:“子宁家装有闭路电视和电动门。”

  “你好像很紧张。”

  “怎能不紧张呢?”

  “为什么那么久?”

  “门房看见我们,去通知管家,管家再去通知主人,好几重工夫。”

  “富有人家,花样真多,那么来来回回有多费时,不过没关系,他们花得起时间。”

  “唉!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子宁不肯见我。”

  “别烦!听!是不是有点声音?”

  “是的!”琥珀整个人又紧张起来。

  门开了,出来的当然不是子宁,但是也不是管家,琥珀又不禁失望起来。

  “请问……”一个陌生的男工问。

  “请问王子宁在家吗?”张锦天见琥珀呆在一旁,便忙着问。

  “少爷早上出去了没有回来。”

  “他什么时候回来?”

  “是冷表小姐吧!少爷明天和王表小姐结婚,今晚少爷要参加一个通宵叙会,听说是他的同学为他开的什么……欢送王老五餐会。”

  “琥珀。”张锦天低声问:“怎么办?”

  “明天一早我们再来。”

  “少爷明天不会回来,明天中午,他的同学送他去接新娘,少爷的礼服都带走了。”

  “那……”琥珀吐了一口气:“忠叔呢?他有空吗?”

  “忠叔也不在家。”那男工笑着说:“你知道啦!冷表小姐,少爷明天要举行婚礼,夫人怕少爷喝酒误事,特地派忠叔侍候少爷。”

  “少爷最近常常喝酒?”琥珀关切地问。

  “不常喝,明天是大喜日子,高兴嘛!”

  “琥珀!”张锦天把琥珀拉过一边:“不得要领,怎么办?”

  “他是个小工,我们总不能把话留下,看样子,今天是见他们不到了,明天吧!”

  “明天,你没听他说,子宁明天不回来。”张锦天不以为然:“真的等他结了婚,已成事实,还来得及吗?”

  “我们可以去教堂,他一定要去教堂的,是不是?”

  “去教堂?当着那么多人?”

  “你怕吗?”

  “我……”

  “你是个老师,你应该维持自己的尊严,何况,你又认识那儿的神父,你不要去,我自己可以应付。”琥珀去问那男工:“请问王子宁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时间我不大清楚,冷表小姐,你没有接到请柬吗?请柬上写着的。”

  “我……”

  “琥珀!”张锦天拉住她:“走吧!别再问了,何必难为这位小兄弟。”

  “真对不起,表小姐,我什么都不知道,没办法给你一个圆满的答复。”

  “谢谢你,再见!”张锦天拉走了琥珀。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子宁在楼上的窗门后,看清楚了一切。

  路上没有计程车,他们只好一边走路一边等车,一路上,琥珀直在埋怨:“张老师,你真是,你那么快把我拉走干什么?我还没有问清楚时间,你叫我……”

  “你要知道时间,一点也不难,你忘了我认识神父,等会儿我去问他,我只要编个故事,神父不会怀疑。”

  “对!我怎么忘了?你什么时候通知我,我还要回诊所请假。”

  “晚上打电话到诊所给你,不会超过你下班时间,不过没关系,你住诊所。”

  “也不要太晚,十点钟之前好不好?”琥珀一直没有告诉他,她住在何家,她始终认为,误会已经够多了,她不想和他太接近。

  “一定会在十时前……”

  子宁和王珍妮举行婚礼的时间是下午二时,但是琥珀实在等不及,她一点钟已经到达教堂等子宁。教堂门前,人来人往,又植了大树,因此,琥珀不难隐藏自己。

  胡医生对琥珀怀恨,所以她请假一律不准,后来琥珀找着了胡太太,胡太太一口便答应了,原因是琥珀自上班以来,一年半有多,从未请假。换了另一个护士,就没有那么勤劳,看以前的李姑娘,每个月最少请假一次……

  子宁和珍妮两对伴郎伴娘坐在花车内,子宁虽然身为新郎,但是,他并不如一般新郎那么春风得意。甜在心头,他承认他喜欢王珍妮,但是他和她之间,总感到缺少了些什么,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知道了就好。再加上昨天看见琥珀和张锦天,他的心情更加郁闷,怎样也开心不起来。

  车停下来,首先是一双伴郎伴娘下车,然后是子宁,当子宁刚踏脚出去,突然,他听到熟悉的声音:“子宁!”

  子宁走出车外一看,一个美若天仙、亭亭玉立的少女,两个人对望了一会,那不是琥珀吗?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闭上眼睛,噎口气,他别过了脸,收藏着痛苦的表情。

  “子宁,我有话要跟你说……”

  突然两部汽车驶过来,陈倩云首先下车,接着是陈老太太,琥珀看见陈老太太就心冷,她着急地叫:“子宁,不要跟她结婚,你忘了我们的诺言?我是清白的,清白的……”

  陈老太太手一挥,几个男工走过去,把琥珀拉走:“不要,不要!我要见子宁!”

  “表小姐,请,我们会好好招待你。”

  “不!放开我!”琥珀挣扎着:“子宁,你那么狠,不肯听我一句话!”

  开始有人围观,那些伴郎直瞪这人间仙子,陈老太太又急又气,叫着:“你们这班饭桶,呆在那儿干什么?快!”

  “子宁——”琥珀又怎敌得过几个粗壮的男工,她终于被带上汽车,然后汽车开走了。

  子宁缓缓回头来,看着汽车的背影发愣。

  他始终没有说过半句话,但是他脑海里仍然响着:“你忘了我们的诺言,我是清白的……”

  陈老太太在一旁,以先知者的姿态昂起了头:“我早就知道有此一着!”

  “都是妈妈好。”绮云靠着母亲:“妈妈料事如神,精明能干!”

  “哈!还怕那小妹子逃得掉?”

  琥珀被送进王珍妮家,虽然事隔两年,琥珀仍未忘怀此地,她又再一次被送进那小木屋,被锁禁起来。琥珀没有呼天抢地,因为刚才在车里,她已经喊够了;而且,她知道,哭叫是无用的,经过上一次的教训,她已经聪明了。

  小木屋仍然是小木屋,不过已经变了样,成了杂物房。

  没有床,当然也没有书桌,琥珀只能坐在杂物上,她知道,由现在到明天,她将要与这小小的木屋和杂物相依为命。

  唉!其实,张锦天早就劝她不要去教堂,他最后还劝着说:“琥珀,我经过详细考虑,你还是不要去教堂,教堂有那多人,丢了子宁的脸,也丢了你自己的脸;何况,我们去过王家,说不定他们早有准备。”

  不出张锦天所料,琥珀终于落得如此下场。

  不过很奇怪,虽然子宁今天和王珍妮结了婚,她竟然并未心灰,因为,因为子宁深深看她一眼的时候,她看得出子宁眼中的惊诧、留恋与深刻的情感。两年不见,子宁又高又壮,而且比以前更成熟、更英俊、更迷人、更富男性魅力,他仍然是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也许白雪公主里的王子并没有他好看呢!

  她记得她曾经说过,她不会和结过婚的男人结婚,但是,子宁是一个例外。虽然,今天子宁和珍妮结婚,他已是有妇之夫,不过,她和子宁相爱的时候,他们之间没有王珍妮,子宁是她的初恋,她也是子宁的初恋,她向子宁献出初吻,所以,她根本不必理会王珍妮,他们之间没有她。

  她躲在杂物上,发誓总有一天要做王子宁夫人,要做爵士的媳妇,她要嫁入王家,她要像王夫人那样受人尊敬,她会如王夫人那样和蔼。

  她愿意等,等十年,等二十年,甚至等到满头白发,除了子宁,她决不嫁人。

  她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在小木屋内过了一天一夜,后来,还在不知不觉中,在杂物之中睡着了。

  正当她梦想和子宁举行婚礼,突然一道光,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揉了揉眼,坐起来。

  看见陈绮云,她带着一脸虚假的笑。

  “真对不起,委屈你了,这班粗工真没用,怎可以把表小姐送到这种地方来?”

  “老地方,很有亲切感。”

  “唷!两年不见,好会说话的嘴巴!”

  “最会说话的嘴巴比不上你的嘴巴甜,刚招来个阔女婿的丈母娘!”

  “我女儿有福气嘛!”

  “有钱就有福气!”

  “是嘛!”绮云笑哈哈,她对王家这门亲事,满意死了:“人怎能跟钱斗?”

  “王太太,你不要忘记,我才不过十八岁,你不能判定我穷一世,有一天,我可能比你富!”

  “当然,当然,嫁个有钱丈夫,越老越好,人老钱越快得到手。”

  “不,我不喜欢跟老头子,我喜欢漂亮的,什么都要漂亮。”

  “像子宁?”陈绮云笑弯了腰:“一个留学生,一个亿万富翁的独生子,会娶一个土包子?别想了,还是嫁个阔老头吧!唷!你别打子宁的坏主意,子宁和珍妮已经去度蜜月了,唔!环游世界。他是珍妮的人了,知道吗?”

  “当然知道,如果不是子宁飞走了,你肯放人吗?”

  “聪明,果然聪明,琥珀呀!我进来是要问你,要不要吃下午茶?”

  “吃下午茶?”琥珀一看表:“呀!不得了,四点半啦?”

  “不错,我们刚送完珍妮上飞机。”

  琥珀立刻起来,拍了拍衣服,便向外冲。

  “喂!你去哪儿?”

  “没看见我走?你不是想养我一辈子吧!”

  “冷表小姐,有空请来坐。”绮云笑着:“佣人不懂礼貌,怠慢了……”

  琥珀回到诊所,诊所冷清清,通常五点多都没有病人,胡医生一看见她就骂:“你怎么搞的,请一天假,去了两天,连打针也要我亲自动手,你做什么护士?”

  “对不起,胡医生。”琥珀明知理亏,她垂下了头,忍着气。

  “对不起,哼!个个像你,我一个人就够了,何必多花冤枉钱。”胡医生把鸟气发泄出来:“看样子,你不在乎这份工作了,不是要嫁人了吧?我看你倒像老板娘!”

  “胡医生,我在这儿工作一年多,只不过前后请假共两天,你不喜欢我,可以把我调走,何必说一大堆难听话,你不怕影响你大医生的风度?”琥珀心情不好,也实在忍不住了。

  胡医生听见她要走,语调转弱:“谁敢不喜欢你,胡太太又宠你,我们诊所又少不了你!”

  “没事了吧?我去把针头煮沸。”

  “哼!”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07-05-30
第10章


    琥珀回到小房间,一看,乱糟糟得一塌糊涂,坦白说,自从胡医生想非礼她,她早就不想干了。

  下班回去,她鼓着腮,何太太不断追问,她不想把子宁的事说出来,只好说:“胡医生好恨我,一天到晚,冷言冷语!”

  “因爱成恨嘛!”

  “我真不想干下去!”

  “那就不要干,我又不是养不起你。”

  “年轻人不做事,整天坐着吃不大好。”

  “到你义父的米店帮忙。”

  “我不懂做生意,义父看了会生气。”

  “唔!我想起了,琼姑好喜欢你,每次见到你总称赞你温柔纯洁,你想不想当私家看护?”

  “私家看护?”

  “嗯!古夫人要请私家看护。”

  “上一个月,琼姑不是请了一个新的看护?”

  “又走了,一年差不多换十五六个,烦死了琼姑,一天到晚忙着找护士。”

  “是什么原因?”

  “那古夫人脾气好怪,没有人能够跟她相处,所有的护士都给她赶走的。”

  “那么凶?这样的工作我怎能干?”

  “那就别想它。琥珀,不用担心,我会替你留意,有你合意的工作介绍给你。”

  “谢谢干妈。”

  第二天,张锦天去接她吃晚饭,琥珀把一切全告诉他,说出了这一切,她心里舒畅多了。

  “毫无结果,都是我不好,惹来了一大堆麻烦,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你王子宁昨天结婚。”

  “不能怪你,昨天你也是为了我好。”

  “子宁结婚了,你怎么办?”

  “老样子。”琥珀耸一下肩:“自食其力,努力工作。”

  “琥珀,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下学期开始,我不在圣丽花书院教书。”

  “为什么?转校?”

  “不教书了,我唯一的伯父由美国回来,要投资开一间自助洗衣厂,他年纪大,不想再操劳,洗衣店交由我代理。”

  “你做了老板,恭喜你!”

  “老板仍然是伯父,我只不过是管理人,不过收入是比教书好。而且,伯父也准备在这儿买一层房子,他没有妻儿又没有亲人,想和我们一起住。老人家要买一间两厅三房的房子,比我们现在住的要大好几倍,以后我和妈的生活会过得很舒适。”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从此以后,你和伯母可以过幸福快乐的日子。张老师,这顿晚饭,我吃得心安理得,因为,我在分享你的快乐。”

  “你不单可以分享我的快乐,还可以分享我的一切。”

  “一切?”琥珀有点诧异,她问自己,她有这个权利吗?

  “琥珀,我有几句话,说了你不要生气。”

  “生气?我正在开心得很呢!”

  “我现在不教书,不再是为人师表了,而你,早就不是我的学生,所以,如果我们交朋友,根本没有人说闲话。”

  “嗯!”

  “除此之外,我太穷也是问题,连居住的地方都搞不好还敢说什么呢?不过现在总算走好运,以后我们可以住高楼大厦,生活也大有改善,我可向你保证,我们以后的生活必然安定、舒适、愉快。”

  琥珀侧起头望着他。

  “上面提到的问题,还是次要,最重要的,当然是王子宁。我知道你爱子宁,我一直也知道你会嫁子宁,可是,子宁昨天已经结婚了。”张锦天说到这里,偷偷看了琥珀一眼,见琥珀没有什么哀伤的表现,他才敢继续说下去:“女孩子,都需要一个好归宿的,是吗?”

  “是的!”

  “你知道我妈妈很早就喜欢你,渴望你做她的媳妇。”

  “知道!”

  “可是你并不知道,我也很喜欢你,喜欢你做我的太太,只是,我那时候仍然为人师表,你又曾经做过我的学生,我怕我们会被人家说闲话,所以我一直压抑着自己。”

  琥珀垂下了头。

  “现在情况可就不同了,我们的关系也不是老师与学生,而我,也离开教育界,你呢,子宁已经结婚了,你们之间也完了,所以,我……你知道……我已经有了成家立业的条件,所以……”

  琥珀抬起头来,等着他说下去。

  “我……”张锦天难为情地用笑容去掩饰:“今天早上,我们一家三口,妈妈、我,还有伯父,我们……我们在讨论……”

  “你的前途?”

  “不,是讨论你。”

  “我?我甚至连你伯父也不认识。”

  “没关系,你很快就会认识的,今天早上,妈妈提醒我,这个时候,应该向你求婚了。伯父自己没有子女,妈娶媳妇,就等于他娶媳妇,他知道我要结婚,不知道有多开心。琥珀,你不是很喜欢钻石戒指给你做见面礼,妈妈辛辛苦苦储蓄了一点钱,是准备我结婚用的。现在,一切由伯父负担,所以,妈妈决定把她储蓄的钱,订造一条金链,和一个大金牌给你,还有两只重重的龙凤镯。至于我,一向把钱交给妈,我没有钱买东西,只能送一颗心给你。”

  “张老师,你要说的话都说完了,是不是?”

  “完了。”

  “我首先感谢你伯父的钻戒,伯母的黄金,还有你的一颗心,可惜,我不能够接受。”

  “为什么?”张锦天呆着了:“我们感情一向不错,认识两年多了,而且住在同一间屋子里已有半年,我们的性格、生活习惯、脾气都很了解,而且也很合得来。”

  “这是事实。”

  “那你担心什么?我保证会好好爱护你,我比你大十年,我会处处让着你,把你当公主看待,妈和伯父也会很疼你。”

  琥珀突然感到很好笑,她一直很尊敬张锦天,把他当老师,说话时也是小心用字眼,怕开罪他,老师嘛!可是,现在的张锦天,变成了她的裙下臣,他才是真心的战战兢兢呢!看起来,他好像还很敬畏她。

  “张老师,你已经说了半天,可是,我始终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我……我……”他难为情地揉着手指:“我请求你嫁给我。”

  “谢谢你,张老师。”

  “啊!”他的眼睛闪光:“你答应了!”

  “不,张老师,我只是感激你们一家人都对我那么好。”

  “我们的婚事呢?”他紧张得仆着身体。

  “我不能够答应你的婚事!”

  “为什么?”他眼中的光彩逐渐消失:“你讨厌我?”

  “我喜欢你,张老师,但是,我爱的是子宁,你知道的。”

  “可是,王子宁已经结了婚。”

  “是的,但是,这有什么关系?我仍然有爱他的自由。”

  “这是没有结果的,你应该知道,爱上一个有妇之夫,是没有好结果的。”

  “我并不认为我爱上有妇之夫。”

  “那,王珍妮呢?”

  “我和王子宁之间没有她,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王珍妮已经做了王子宁的太太,这是事实,你夹在他们当中干什么?而且王子宁根本不想见你,你们之间已经完了。”

  “因为我们有了误会,不过,误会是可以解释的,总有一天他会明白。”

  “他甚至不肯和你见面,怎样解释?”

  “等机会。”

  “要等多久?”

  “我不知道,也许要等一辈子!”

  “你真傻你……”

  “我不傻,只是太固执。”琥珀柔声说:“张老师,你是个好人,也会是个好丈夫,你应该有一个比我更好的妻子。”

  “但是,我只喜欢你。”

  “忘记我吧!”琥珀垂下头眨一下眼睛:“我坦白告诉你,我今生今世,除了王子宁,永远不结婚。”

  “那何苦?”张锦天央求着:“琥珀,不要折磨自己,其实,你才应该忘记子宁,找寻自己的理想,琥珀求你答应我。”

  “张老师,我们相处半年了,你仍然不了解我?”

  “唉!”张老师长叹了一口气:“也许你需要考虑,你刚受了刺激,情绪还未平复。”

  琥珀看了看表,她说:“时候不早,我该上班了。”

  “好吧!琥珀,好好考虑,我会等你!”

  琥珀根本没有考虑,因为,她了解自己。

  星期天,何太太、琼姑和琥珀一起吃茶。那天,琼姑一直在看她,眼光很特别,琥珀感到奇怪。

  后来,琼姑看了何太太一眼,何太太点一下头,琼姑说:“冷姑娘,你想转换一下工作环境,是吗?”

  “是的,我想找一份新工作。”

  “到古家来,做古夫人的私家看护,好吗?”琼姑恳切地问。

  “替你的主人工作?不!”琥珀一口就拒绝了,古夫人的事,她又不是不知道,怎能和一个怪人相处!

  “夫人的脾气是特别些,不过,她心地善良,你看我,我在古家工作了十几年,还不是一直做下去,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走。”

  “那是因为你好,你能忍,我可受不了!”

  “不,冷姑娘,其实我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你和夫人一定可以合得来,因为你温柔、善解人意,又有耐性,夫人一定会喜欢你。”

  “对不起,琼姑……”

  “你先听听你在古家工作,可以享受的一切,好不好?”琼姑截住了她:“你会有一个私人的豪华套房,一天四餐,你所用的都有佣人侍候,月薪基本是三千元,每年加薪两次,过年除了双工,还有赏钱,好大的红封包。”

  “三千元?”琥珀那大眼睛变得像天上的星星,她兴奋得脸上透红:“干妈,你听见没有?月薪三千元!”

  “我听到了。”何太太点一下头:“是你现在薪资的两倍多。”

  “琼姑,我愿意到古家工作。”

  “怎么一口就答应了?用不着考虑吗?”

  “不需要考虑了,因为那三千元太吸引我。”

  “你,很需要钱?”

  “是的。”琥珀点一下头,她准备赚够了钱再继续念书,想配得起子宁,一定要有好学问。

  “也许我应该先告诉你工作时间,每日早上十时至十二时,下午四时至八时。”

  “一天工作八小时?”琥珀差点要欢呼:“比现在舒服得多了。”

  “但是一年到晚没有假期。”

  “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都没有?”

  琼姑摇一下头。

  “可是,琼姑,你也有假期啊!”

  “我和你不同,我是管家,常常有机会跑出来,你是夫人的私人看护,她不能一天不吃药,所以你每天都要在她身边。”

  “阿琼,我不会让琥珀去古家做工。”

  “干妈……”

  “我一年到晚见不到她,去了古家,我就等于失去了琥珀。”何太太很不高兴:“别说三千元,六千元也不做。”

  “干妈,让我去侍候古夫人吧!我可以在下午二时至四时,或者八时后回来见你。”琥珀完全被三千元迷住了!

  “冷姑娘说得对,其实,她回来陪你吃完早茶回古家,还不到十点钟。”

  “不。”

  琥珀决定的事,根本没法可以改变她,何太太的反对,胡太太的挽留,胡太太甚至一咬牙,愿意加她三百元人工,前后是一千三百,还答应放她十五天假期,让她去外旅行,又跟她说了半天好话,可是,结果琥珀还是辞工不干。

  星期三早上八时半,琼姑派古家的汽车来接琥珀,琥珀只带一个新皮箧,何太太哭着送她上车。

  古家的司机一直把汽车驶上山顶,经过不少路程,终于在一间别墅式的巨宅前停车。

  古家没有王子宁家的科学设备,电动门,闭路电视都没有。但是古家的房子,比王家的还要大,而且古董满屋都是,一脚踏进去,就知道屋中主人,家财超过亿万。

  琼姑带她进人小偏厅:“夫人还没有醒来,你在这儿休息一会吧!”

  琥珀看了看壁钟,琼姑含笑迎过来:“夫人今天的心情很不错,她愿意见你,你跟我到楼上拜见她吧!”

  踏上楼梯,楼梯上铺上厚厚的地毡,琥珀的心情,随着步伐而紧张,古夫人是个怎样怪的老太婆呢?她患了什么病?她将会怎样对付她?

  琥珀咬一下牙齿,镇定着自己,人家肯付出三千元,总不会让你好过,所以,受气是难免的事,为了钱,她愿意忍受一切。

  到了三楼,琼始在一扇门上,轻轻敲了敲房门。

  “进来!”很低沉的声音。

  琼姑小心地旋开门球进去,她轻声说:“夫人,我已经把冷姑娘带来了。”

  琥珀看见一张巨型大床上,坐着年纪看来有五十多岁的女人,头发多半已白,面色青黄,很瘦。她穿着一件浅栗色的晨褛,正坐在床上吃早点。

  她的床上架着一个餐架,餐架上是一个金餐盘,盘上放了餐巾和早点,她正在吃粥。

  她抬起了头,看了看琥珀,又继续吃她的东西,看样子,她对琥珀没有兴趣。

  琥珀看了她一眼,很怕。

  这房间太大了,阴森森的,所有的门窗都关上了,丝绒的窗幔已拉开,但是,仍然拉下白色的窗纱。那巨大的房间,除了古夫人和琥珀,琼姑和两个佣人正在等候着。

  古夫人皱了皱原来已有很多皱纹的眉头:“你没有告诉她,我不喜欢蓝色?”

  琥珀看了看自己身上那粉蓝色的裙子,内心又是一阵慌乱,她正要开口,琼姑说:“对不起,夫人,她下次再也不会穿蓝色。”

  “唔!”古夫人把金色瓷碗一推:“今天的粥为什么这样咸?厨子发热气?”

  “夫人,我立刻为你煮一碗鸡丝面。”

  “算了,什么胃口都给她糟塌了!”

  “夫人,冷姑娘……”

  古夫人一面用餐巾抹嘴,一面看琥珀,她的眼睛好厉害,像一把锋刀:“她年纪太轻,太漂亮,一定没有工作经验。”

  “她在胡国伟医生医务所,已经做了差不多两年护士。”

  “我不认识什么胡国伟。”古夫人掷下餐巾:“在未找到好的护士之前,让她留下吧!”

  “谢谢夫人!”琼姑用手肘碰一下琥珀。

  “古夫人,谢谢你!”

  “冷姑娘,你现在应该侍候夫人吃药,药都在夫人的架子上,每天服四次,餐后服,以后的工作我会告诉你。”

  “谢谢你,琼姑!”琥珀走到古夫人的床前,正要伸手拿药瓶,突然古夫人大喝一声:

  “你干什么?”

  “我侍候你吃药。”

  “你没有洗手就碰我的东西!”她尖叫,声音低而轻,但是仍很惊人。

  “冷姑娘,你应该去洗手,夫人的洗手间在里面。”琼姑连忙说。

  “对不起,夫人!”琥珀立刻走进浴室,浴室好华丽、宽敞,但是,琥珀无心欣赏,她连忙把手洗净,走出来,琼姑和其他两个佣人已经出去了。

  “把手伸过来!”

  琥珀伸出十只手指,古夫人看了一遍:“你的皮肤很白,手型很美,但是白皮肤,漂亮的手,并不等于是一双清洁的手,你有没有用肥皂?”

  “用过了。”琥珀噎了一下:“夫人,我可以侍候你吃药了吗?”

  “唔!”

  琥珀曾经见过不少药,从古夫人所服的药丸,她知道古夫人一定患有心脏病,不过看药的份量,她的病,不算很严重。

  十二时半之前,琥珀要念报纸给古夫人听,然后扶她到窗前坐一会,她透过窗纱看窗外,可以看上一个钟头。这时候,琥珀要为她把床上所有的枕套、床单、床罩全部更换;十二时半古夫人再次上床,琥珀侍候她吃午餐;午餐后是吃药,和打补针;然后到下午二时,她侍候古夫人午睡,并把所有丝绒窗幔拉上。

  两点钟,是琥珀和琼始吃午饭的时间,这一段时间,琥珀总算舒了一口气,她一面吃着美味的小菜,一面向琼站打听古夫人的事。

  “为什么屋子里只有一个主人?”

  “本来是两个,老爷去世后,就剩下了夫人,唉!她也真可怜,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们的子女呢?”

  “没有子女,我由第一天进古家工作,这间屋子一直只有两个主人。”

  “那么说,夫人是不能生养。有钱人家,怎可以没有人继承香火?老爷会不会在外头有了另一个女人?甚至可能还有了子女?”

  “不可能,因为老爷和夫人十分恩爱,别的不说,夫人认为自己不能生养而埋怨,她好想领养一个孩子回来,让老爷做个现成爸爸,可是,老爷一直反对。”

  “那当然了。”琥珀把一大块中式牛排挟在饭碗上:“领养的孩子又不是自己的骨肉,老爷才不会那么笨。”

  “你猜对了,老爷反对夫人领养孩子,就是怕夫人因为疼爱那个孩子而分薄了对他的感情。”

  “你是说,老爷在吃醋?”

  “唔!”

  “古老爷去世的时候,年纪有多大?”

  “五十岁。”

  “去世很久了吧?”

  “不足四年。”

  “不足四年?”琥珀讶然:“夫人的年纪比老爷还要大?”

  “怎么会,夫人才不过四十五岁,老爷比她大九年。”

  “才四十五?我以为她已经六十了呢?她看起来又老又丑!”

  “是的!”琼始吃完饭,正要喝汤:“夫人现在又老又丑!”

  “她凭什么迷住老爷?”

  “她迷老爷,怎么会?”

  “难道老爷迷她?她有什么好,就算她现在四十五岁,可是,她瘦得像压扁的蔗皮,满面皱纹,脾气又怪又坏,整天躺在床上,好像连走路都不会,她有什么好处?”

  “你所看到的,都是老爷去世后的古夫人,她以前完全不是这副样子。她四十岁的时候,还像三十余岁,身材适中,脸型和五官都很漂亮,说话柔柔的,十分温柔,对老爷十分体贴。琥珀,也许你不相信,古夫人以前是个美人,很讨人喜欢。”

  “几年间,变得那么利害,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改天我把古夫人的相片给你看,你一看就明白了。”

  “琼姑!”琥珀咬着苹果问:“夫人为什么不喜欢蓝色?”

  “因为老爷飞机失事那一天,是穿着蓝色的西装,所以,她怕看见蓝色,她憎恨以色列,老爷死于以色列。”

  “飞机失事?”

  “不错。”琼姑站起来:“我要到市区买东西,别忘了四点钟侍候夫人吃下午茶,今天的餐谱就贴在厨房里,饭后没有事做,你可以到处走走,参观一下。”

  琥珀吃过午饭,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的房间,贴近在夫人的睡房,是个四套房:会客室、卧室、更衣室连化妆间,还有私人浴室。

  房间里铺上墨绿色地毡,绿底银花墙纸,绿色丝绒窗幔和浅绿色的窗纱,房间内的一几一桌和摆设,都十分豪华。

  琥珀有生以来,第一次自己拥有这样华丽舒适的地方。

  她把房间的窗口全打开,窗外看到的全是树和花,向南的窗子还可以看到大海。

  露台上种了好几盆玫瑰,还有一张睡椅,琥珀坐在那藤制的睡椅上,用手帕盖住脸,闭上眼睛在打瞌睡。

  睡了一会,有人叫醒她。

  “冷姑娘!”

  琥珀扯开手帕一看,一个佣人推了一辆餐车进来,餐车上放了食物。

  “啊!”琥珀跳起来:“夫人吃下午茶的时间到了?”

  “不是的,冷姑娘。”佣人笑起来:“夫人午睡还没有起来,她的茶点仍未弄好,现在三时四十分,是冷姑娘吃下午茶的时间。”

  “我?”琥珀吐了一口气:“谢谢。”

  琥珀匆匆吃了下午茶,到楼下,琼姑还没有回来,她跑了不少路,一直向厨房走。厨房好大,像个小菜馆的厨房间,她和厨房的佣人笑着打招呼,她看见夫人的金托盘上,放着一瓶茶,一盅奶和一瓶糖,厨子正在做CHEESEFENCAKE。

  琥珀见茶点没有做好,时间还没有到四点钟,于是,她去找刚才送下午茶给她的佣人。

  “可不可以给我找一个花瓶?”

  “冷姑娘要怎样的花瓶?这儿有许多花瓶,大、小、盆头、插头都有。”

  “我要一个小而精致的,越名贵越好,不要大,因为我只要插一支花。”

  不一会,佣人把花瓶带进来,说:“冷姑娘,琼姑说这是个古董花瓶,很值钱的,不知道合不合用?”

  “很好,很精巧,谢谢你,请把夫人的茶点拿到这儿来,时间差不多了!”

  佣人答应着走进去,琥珀拿着花瓶到花园,摘了一朵含苞待放的红玫瑰,装了一点水然后插进瓶子里,她回到大厅,餐盒已放在茶几上。琥珀把花瓶放进去,揭开盖食物的盖子,便送上古夫人的房间。

  先敲了门,古夫人答应了,她才推门进去,她先把餐盒放在一边,然后去扶夫人起来,替她穿上晨褛,把餐架子推到她的面前,然后很小心的把餐盒放在餐架上。

  “谁放的玫瑰?”

  “是我放的,夫人。”

  “你的坏主意真多!”古夫人拉长了她那张又瘦又干的脸,手一挥把整个餐盒甩在地上,茶啊、奶啊、糖啊、点心和花瓶碎片满地都是,吓得琥珀目瞪口呆。

  “我最讨厌耍花招的人,你呆瞪着我干什么?”她在吼她。

  琥珀连忙蹲在地上收拾东西:“夫人,真对不起,但是,你要吃东西服药的。”

  “还不快按铃叫人来清理地毯。”她比琥珀乡下的老师还要凶:“你把我的房间弄得又脏又臭,哼!”

  琥珀按了一下壁上的叫人铃,不久,两个女佣进来,她们看了琥珀一眼,立刻帮忙做清理工作。

  “阿三,吩咐阿芳送一杯牛奶给我。”

  阿芳进来,琥珀连忙洗净手去拿药丸。

  “不吃!”古夫人手一推。

  “夫人,每日吃药四次,是不能中断的,否则就失去效用。”

  “你说话真多,讨厌。”

  “夫人,刚才我自作主张,是我不好,我知道错了,请求你的原谅。夫人,把药吃了吧!你犯不着为了我,连身体也不顾。”

  “哼!”古夫人抓起药丸,抛进嘴里。

  古夫人吃了药,琥珀扶她上轮椅,推她到窗前看风景。

  “为什么推我到这里来?”

  “早上你看东面,东面可以看到园中的花草,这边是南面,可以看见大海,换一下环境。”

  “你的坏主意太多,我不喜欢换来换去,快把我推到那扇窗去。”

  琥珀暗叹一口气,只好照办。

  五点半,琼姑带了几个男人分别进来,他们都是替古夫人工作,向古夫人报告一天的业务情况。别瞧古夫人病得好像没有气似的,其实她很精明,同时,也关心古老爷留下来的生意。

  七点半,晚餐开始,琥珀再也不敢打玫瑰花的主意,好好的做她的份内事,古夫人一面吃饭,一面把电视机的遥控器放在手里,按了一个又一个,然后用力把控制器一掷:“根本没有好节目。”

  “丽的电视长篇剧——《追逐》很不错!”

  古夫人盯了她一盯,继续低头吃饭。

  吃完晚饭,琥珀侍候她去洗手间,然后就侍候她上床睡觉。

  琥珀一天的工作完毕,她开了电视机,一面看电视一面吃饭。

  “听说你今天惹夫人生气?”

  琥珀眼睛看着电视机,莱往嘴里送:“还不是为了一朵玫瑰花!”

  “这就是你不对了!”

  “我错了?我只不过想令她高兴。”

  “你不明白,老爷以前喜欢送玫瑰花给夫人,尤其是红玫瑰;所以,除了老爷,谁也没有资格送玫瑰花给夫人。”

  “怪不得,我真是自作自受了。”

  “她没有赶你走,算你走运。”

  “可不是,打破的花瓶,还是古董呢!”

  “我看夫人对你也不错!”

  “希望是吧!”琥珀咬着鸡腿子:“夫人也真怪,整天除了吃,就是睡,八点钟就睡觉了,白天大不了看看窗外。”

  “她也无事可做。”

  “可以看报纸、画报和电视啊!”

  “她精神不够,要是看久了会头晕,不过,她晚上上床后,她会躺在床上看一看电视。年纪大了,哪能睡那么多。”

  “今天来了好几个经理。”

  “他们每天下班一定来向夫人报告一切,老爷的古氏机构做很大生意,每年也赚许多钱,可惜,就连一个女儿都没有!”

  “亲戚呢?”

  “那倒不少,夫人姐姐的儿子,老爷弟弟的儿子,还有几个堂侄儿。”

  “怎么没有看见他们?”

  “夫人不让他们来。”

  “自己那么孤单,为什么不让亲戚来热闹一下,夫人真是怪人!”

  “夫人不喜欢他们是有原因的,他们一来就吵架,烦死了。”

  “有什么好吵的?”

  “他们要向夫人献殷勤,想争取夫人的好感。”

  “这也不是坏事。”

  “可惜,他们不是真正孝顺夫人,只不过想谋夺家财。”

  “那班人也真笨,夫人无儿无女,她死后,钱自然属于他们,又何必争?”

  “他们想把全份家财据为己有。”

  “大贪心了!”

  琥珀吃完饭,想看古夫人,她跑上三楼,轻轻开了房间,看见夫人躺着在看电视。她走过去,轻声说:“我扶你起来靠着看。”

  古夫人盯了她一眼,动也不动。

  “要不要喝杯茶?”

  “不要,出去!”

  琥珀只好出去,心里不断嘀咕:“人家是一番好意,好心没有好报。”

  一天总算过去了,第二天,琥珀正在给夫人读报,琼姑带了一个医生进来。

  医生看见琥珀,忍不住内心的喜悦,好一个人间仙子。琥珀也看了他一眼,很年轻,样子长得不错,比胡国伟好上一千倍。

  “喂!世良。”古夫人喝了一声:“你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替夫人检查身体。”

  “为什么还不开始?”

  “是!”

  琥珀替夫人解开晨褛和睡袍的钮扣,和医生合作。

  检查完毕,古夫人问:“我怎么了,还能活多久?”

  “长命百岁!”

  “活那么久干什么?”

  “你少发脾气,还可以多活一百几十年。”那位医生拿着药瓶对琥珀说:“你是夫人的新聘护士吧?”

  “是的!”

  “这三种药丸,每天服四次,餐后服,这些针药,每天注射一次,最好在午饭后。”

  “是的,医生。”琥珀接过药,把药瓶放在架子里。

  “夫人太瘦了,你要尽量劝她多吃一点东西。”

  “我会尽力。”

  “古夫人,我走了。多休息,千万别发脾气。”医生拿起药箱,看了琥珀一眼,就由琼姑送他出去了。

  琥珀继续读报,读报后,她侍候夫人洗澡。唉!可怜,夫人身上只有一身排骨。

  吃午饭的时候,琥珀问琼姑:“我怎么想也想不透,夫人怎么会让一个年轻的医生替她看病?”

  “以前李医生的父亲,是古家的医务顾问,老爷和夫人,都由李医生保健,去年李医生血压高,被迫退休,所以由他的儿子接手。由于大家是世交,夫人没有理由反对,而且,李医生虽然年轻,可是相当能干。”琼姑放下筷子问琥珀:“怎么了?你是不是也注意到,李医生偷看你几次。”

  琥珀笑一下,摇了摇头。

  “李医生对我很不错,如果你喜欢,我可以为你们作媒。”

  “做他的姨太太?”

  “为什么要做姨太太?”

  “难道叫他离婚娶我?”

  “他根本没有结婚。”

  “真的!”琥珀有点意外。

  “动心了?下一次他来替夫人检查,我告诉他,然后安排单独见面。”

  “千万不要,我只想专心赚钱。”

  “嫁给了李医生,不只手上有了一张长期饭票,李医生家里环境不错。”

  琥珀又想起了子宁。

  “我配不上他。”

  “说什么也没有用,先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爱上了你。”

  琥珀完全不把琼始的话放在心里,其实,她只要把工作做好,不挨骂,她已经够高兴了。

  这天,古夫人一个人留在洗手间,琥珀回到卧室,感到房间一阵发霉的气味,而且缺少氧气,这对病人来说,是大大不适宜。其实,她早就想把窗户打开。

  她首先把白窗纱束起,然后把所有的窗户全部打开,啊!一阵甜美的春风吹进来,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琥珀靠在窗前看海,正看得人神,突然有人惊叫:“噢!好冷,天!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琥珀立刻口转身,看见古夫人双手掩住脸缩在墙角:“夫人,你怎么了?”

  “把窗关上,把窗关上!”

  “是的!”

  “放下窗纱!”她急喘着气。

  琥珀手不停的照办。

  一切回复旧观,古夫人这才吐了一口气:“啊!啊!快扶我上床!”

  琥珀让夫人靠在床上,替她盖上被。

  “是谁打开窗门的?”

  “没……有人,不过……”

  “你管我?”古夫人用手指着琥珀:“你想害死我?”

  “我没有,只不过这儿缺少氧气,我把新鲜空气放进来,我是想夫人身体……”

  “想冷死我,想射盲我的眼睛?你小小年纪,心好狠,你立刻跟我滚!向琼姑支两个月薪金,我永远不要见到你!”

  “夫人,让我侍候你,求你不要赶走我,我知道错了,我向你道歉。”

  “滚!”古夫人按了叫人铃。

  “夫人……”

  不一会,琼姑进来,看见琥珀面青唇白,心知不妙,她赔笑问:

  “夫人,有什么吩咐?”

  “立刻带走她,给她六千元。”

  “琥珀,你做了错事,还不赶快跪下来!”琼姑瞪着眼,大叫一声。

  琥珀直直的站在那儿,要她跪,为什么?

  琼姑用力把她一按,噗通一声,琥珀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跪在地上。

  “夫人,琥珀年轻不懂事,不过,我知道她对你是很忠心的,求你给小的一个面子,放过她这一次吧!”

  “你知道她干了什么?”古夫人余怒未息,气呼呼地说:“她想开窗冷死我!”

  “她不会的,夫人,她常常偷偷析祷,希望夫人早日康复。只是她太年轻,不懂事,做错了,求夫人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带她出去!”古夫人轻轻挥了挥手。

  “还不赶快向夫人道谢。”

  琥珀带着犹疑的眼睛,看了琼姑一眼,琼姑轻轻一点头,琥珀说:

  “谢谢夫人大恩!”

  “永远不准有第二次,出去!”

  琼站把琥珀推出去,两人到楼下,琼姑说:“上工还不到一个星期,就给夫人赶跑。”

  “怪不得她一年换十四个护士,看样子,她一年可以换五十二个。”

  “我代人求情,还是第一次,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我只不过把窗门打开,放空气进来。”

  “你这孩子,你知道不知道,夫人最怕风又最怕光,差不多四年了,没有人敢动过窗门。每次抹窗,她都睡到休息间。”

  “夫人为什么这样怕光?”

  “她长期生活在黑暗中,光那么刺眼,她怎受得了?”

  “其实,她用不着把自己关起来,她身体很弱,到花园晒晒太阳,有益身心。”

  “老李医生说,夫人缺乏求生意志。”

  “她不想活?是为了老爷?”

  “当然,我不跟你闲聊,我到厨房去看看夫人今晚吃什么菜……”

  整整一个星期,夫人没有和琥珀说过一句话,而且不断借故大发脾气,要找琥珀麻烦,使她得不到半刻安宁。

  琥珀觉得很难受,可是,一想到那三千元,还有年尾双薪,为了钱,为了自己将来的前途,她一咬牙,强忍下去。

  换了另一个女孩子,早就走了。

  这一天,琥珀发觉了古夫人吃的早餐,竟然是长寿面,而且她的脸上,似乎也有了一丝笑容。

  琥珀感到很奇怪,趁个空儿问琼姑。

  “今天是夫人生日。”

  “前些日子,你不是说夫人过了生日吗?”

  “夫人一共有两个生日,一个是自己的生日,一个是老爷的生日。”

  “多奇怪?老爷都死了,而且,老爷的生日和夫人的生日,根本就是两个日子。”

  “老爷和夫人,是同日不同月,由于他们夫妻恩爱,所以,老爷未去世之前,夫人总是和老爷同一天做生日。”

  “就是今天?”

  “不错。”

  “怪不得,我从未见过夫人那么高兴。”

  “只要有关老爷的,她都喜欢。”

  “很特别的人。”琥珀在替自己高兴,因为几天以来,夫人第一次开口说话,她算是解冻了,以后也好做人。

  由于夫人给了她一个大红封包,因此,她匆匆吃过午饭,便乘车到市区去,买礼物送给古夫人。

  回古宅,还没有到四点,琼站一看见她就焦躁地说:“你跑到哪里去了?”

  “我去买点东西,反正又没有事做。”

  “没有事?我到处找你,你知道吗?”

  “现在还没有到四点钟啊!不是夫人要找我吧?”

  “是我找你,现在夫人的房间一团糟!”

  “夫人那么快就起床?真不巧,我难得出去一次……”

  “夫人根本没有睡觉,就陆陆续续来了一大堆人,吵得夫人心都烦了。”

  “是什么人?”

  “那些表少爷、表小姐,还有他们的子女,吱吱喳喳的。”

  “他们来干什么?”

  “你不是说夫人不欢迎他们?”

  “不欢迎是一件事,他们要来,又是一回事,毕竟夫人和他们有亲戚关系,他们来了,就不能不开门。每次,总要夫人下逐客令。”

  “现在我该怎么办?”

  “你以护士的身份,说夫人要休息,请他们到大厅吃点心。”

  “以前的护士都是用这种方法?”

  “是的!不过每次都做得不好,令夫人很生气。我希望你有好办法,对那些人,太怕事是没有用的,以前那些护士,都怕了他们。”

  “你呢?”

  “我不是护士,我的话,他们根本不肯听,我也没有办法。”

  “好吧!希望我做得好。”琥珀把东西放下,跑上楼梯。

  还没进房间,已经听到夫人卧室内的人声。

  琥珀走进去,看见夫人疲倦地靠在床上。

  那些人七嘴八舌。

  “姑母,我不明白,姑丈的生意为什么要交由外人代理?我也是念商科的。”

  “我正正式式是个工程师,舅父的建筑公司应该由我管理。”另一个说。

  “姑丈的工厂由我代理最适合,我是学电机的。”

  “我学经济的,财务公司的总经理,应该由我……”

  “姑婆……我要吃苹果!”一个小孩窜过来,用手去推古夫人。

  “我要柑,我要朱古力……”

  “这儿是自己的家,喜欢什么,自己去拿嘛!来烦舅妈干什么?”一个女人说。

  “滚!你们给我滚……”

  “姑母……舅妈……”所有的声浪,盖过了古夫人。

  “住口!”琥珀叫着。

  没有人理会她。

  那些人继续向古夫人进攻。

  琥珀抓起一个最顽皮的孩子,高高举起他,那孩子哇哇的哭,所有的人停止了,每个人都望着琥珀。

  琥珀轻轻放下那孩子,抚了抚他,说:“我是夫人的护士,夫人要午睡,请你们各位到楼下餐厅吃点心。”

  “我们不要吃点心。”

  “我们要和夫人谈家事。”

  “对了!你是外人,你凭什么理由来插嘴的?”

  “你刚才欺负我的孩子,我会控告你谋杀的。”

  “夫人有病,你们不知道吗?”琥珀放开了嗓门。

  “为什么不知道,你是新来的吧?你懂什么?哼!”

  “病人需要休息,你们太吵了,会影响病人的精神,现在我请求大家离去。”

  “凭什么要我们离去?”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琥珀尽量提高声音,因为,房间里实在太吵了。

  “达到我们的愿望。”

  琥珀看了古夫人一眼,她嘶哑着:“滚!”

  “你们各位都听到了,请吧!”

  “今天来了,没有结果,我们是不会走的,你省点气吧!”那些人又七嘴八舌实行疲劳轰炸:“姑母……舅妈……我的工厂……我的财务公司……我的……”

  “你们到底走不走?”琥珀尖叫。

  “偏不走。”

  “好!”琥珀一手按墙上的叫人铃,另一只手推开众人,出其不意的把古夫人抱起,直冲向更衣室。把夫人放在一张安乐椅上,然后顺手把门锁上。

  那些人追上来,夫人已经被关上了。

  琥珀用背靠住门,尽可能制止他们敲门,可惜寡不敌众,她几乎给众人推开之前,琼姑带了屋中所有的男工进来。

  那班人被制服了,琥珀差点被他们掐死,她呛咳着,好一会才回过气来。

  那班人仍然吱吱喳喳,吵着要见古夫人。

  “以后你们要见夫人,可以!”琥珀盖过了他们的声音:“不过你们要预约,夫人每次只能接见一对夫妇……”

  “什么?见自己的亲人还要预约?简直是天下大笑话!”

  “假如你们是真心来问候夫人,或者大家守秩序,不要把这儿吵得像个市场似的,那我绝对不会禁止你们见夫人,可是……”

  “你是什么人?凭什么管我们?”

  “凭我是夫人的特护,夫人一直在生病,她不能受刺激、不能激动,要安心静养。可是你们一来了就吵,根本没有人关心夫人的精神状况,她几乎给你们逼昏了!”

  “她又不是第一次昏。”

  “你不是想让她昏吧?你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想来分古家的财产?告诉你们,夫人还可以活一百年,你们少耍点花样,省点时间,别花费了心思吧!”

  众人面面相觑。

  “还有,在近期内,你们来探访夫人时,请不要偕小孩子一起来,因为孩子天真不懂事,他们不知道要怎样迁就病人。”

  “我们从来未见过这样凶的护士,简直是岂有此理!”

  “现在,请大家到楼下吃点心。”

  “不去,我们不去!”

  “琼姑。”琥珀挥一下手:“带他们出去,好好招待!”

  几个男工动手扯一个,拉一个。突然一个女人,大喝一声:“你们敢碰我一下,我就控告你们非礼!”

  所有的人都停止了。

  “控告?”琥珀冷声道:“我限你们五分钟之内离开,如果你们不走,我就报警。”

  “你报警跟我们有什么相干,我们和屋中主人有亲戚关系,难道我们不能来?”

  “不能!亲戚也好,甚至儿女也好,你们未得主人同意,擅自进来,我们可以报警,由警方请你们离去。”

  “笑话,警察才没有你们那么空闲。”

  “警察的职责是保护市民的生命财产,接到控诉,他们不会不管。”

  “我们又不是来抢钱。”

  “但是你们来刺激病人,你们都知道夫人有心脏病,故意来大吵大闹。要是夫人有什么意外,警方不管,他们担当得起吗?”

  立刻,整个房间静肃了。

  “我首先打电话请李医生来做证人,然后我再打九九九报警。”

  琥珀说着,就走过去,拿起电话筒。

  “我们走吧!亚B仔,我们走!”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死丫头实在很厉害!”

  “难道就怕了她?”

  “识时务者为俊杰。”

  “走吧!瞧舅妈那副德性,她做不长久的,大不了再待一个月,等她走了,我们再来!”

  “快走,她真的在打电话。”

  “只不过在找医生。”

  “你没听她说,通知了医生,便立刻报警吗?快走吧!”

  你一言,我一语,争先恐后,琥珀刚打完电话给李医生,所有的人都走了。

  琥珀好像经历了一场大战争,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她靠在墙上一会儿,突然记起了更衣室里的古夫人,她连忙走进去,开了房门。

  古夫人软弱无力地靠在安乐椅上,看见琥珀,她展开了一个笑容。

  “没有事了,他们都走了。”

  她轻轻点一下头。

  琥珀把夫人抱回床上,发觉她手足冰冷,便替她盖上被,又给她一颗特效药让她服下:“李医生就快来了!”

  李医生很快就赶到了,他看见夫人安静地躺在床上,有点奇怪,问琥珀说:“夫人已经自动醒过了?”

  “醒过来?我不明白。”

  “每一次他们来,都把夫人气昏了,护士小姐才打电话通知李医生。”琼姑走进来:“这一次冷姑娘把夫人保护得很好,夫人根本没有昏过是不是?”

  “是的,夫人一直很清醒!”

  “冷姑娘真有本领。”李医生坐在旁边,替夫人把脉搏:“我替你检查一下,听听心脏。”

  一会儿,李医生笑着说:“情况比上几次好多了,这都是冷姑娘的功劳。”

  “哪里话,夫人平安就好。”

  李医生替夫人打了针,他说:“夫人很疲倦,让她好好睡一觉,晚饭的时间可以押后。”

  琥珀替夫人盖好被,然后关上门和李医生一起出去。

  “应付那些人不容易吧?”李医生问。

  “实在不容易,刚才我像个跑街市的泼妇,我想,活了那么多年,我第一次那么凶!”

  “你用什么方法令他们自动离去?”

  “自动?你以为我是耶稣吗?我还没有那份本领,以德报人。”

  “跟那些人,根本不能讲道理。”

  “你都认识他们?”

  “不认识,不过家父告诉我关于他们不少事,我每一次来,他们都走了。”李医生看看琥珀:“吃过下午茶没有?”

  “还说吃下午条呢!别说我,连夫人也没有吃下午茶。”

  “我请你吃下午茶,夫人会睡几个钟头,吃完下午茶,我送你回来。”

  “谢谢,我不放心出去,留下来,随时注意夫人的情况。”

  “睡觉没有什么好看的,你在担心她的身体?当然,她每次受刺激,对心脏都有坏影响,不过她现在仍然不会有生命危险。”

  “我知道,下一次陪你,好吗?”琥珀温婉地笑着。

  “下一次?什么时候?你不会去的,你只不过在骗我!”

  “不会骗你,答应过一定去,过几天,等夫人身体稍为好转。”

  “那……好吧!再见!”

  琥珀送走了李医生,立刻回到楼上,轻轻推开古夫人的房门,发觉她已经熟睡了。

  琥珀回到楼下,琼始举起了大拇指:“你真有本领,那班人,简直像红番!”

  “来来去去,还不是为了钱。”

  “他们想逼夫人分身家,一有机会就来吵,等夫人实在忍受不住,把身家分了,他们就再也不会来了。”

  “夫人为什么不给他们一些钱?”琥珀摇一下头:“省得麻烦。”

  “一些钱?他们肯要吗?每一个人都想独占老爷的家财。”

  “根本没有可能。”

  “是没有可能,但是起码每人要分一份,一人一份,起码也超过千万元。”

  “有那么多钱,吓死人!”琥珀吐一下舌头:“是不是一定非要分给的?”

  “当然不是,他们又不是老爷、夫人的子女,就算是子女,夫人认为不应该分给他们,他们也没有办法的,因为夫人是老爷唯一遗产继承人。不过,如果他们不是太过分,毕竟是亲戚,夫人还是会分一些家财给他们的;现在,现在就很难说了。”

  古夫人一直睡到九点钟才醒来,吃过晚饭,夫人的精神很好:“我不想睡。”

  “那靠会儿也好的,刚醒来,当然睡不着。”

  “你去吃饭吧!”

  “我八点钟已经吃过了,早点吃,可以有时间侍候夫人。”

  “今天你做得很好。”

  “尽力而为罢了!其实,我也有点后悔,我对夫人的亲戚太不尊重了。”

  “他们根本不尊重自己,你又何必尊重他们?你召警吓走他们,证明你很有胆识。”夫人说:“不过,我担心要是警察来了……”

  “夫人,我并不是真的要报警,否则我打的第一个电话不会是找李医生,我是考虑吓唬他们。我当时心里想,这班人欺善怕恶,我就利用他们怕死的心理,吓退他们。”

  “精彩,精彩。”夫人笑眯眯:“你实在不简单,冷姑娘,最初,你在我的感觉中,只不过是一个漂亮的孩子,现在,证明你不单只漂亮,而且机智、勇敢、聪明。小小年纪,实在非常难得!”

  “夫人太过奖了。”

  “其实,对待他们,我有一个最彻底的办法,就是下一个命令,吩咐门房不让他们进来,这样,不就没有麻烦了吗?可是,老爷生前总觉得我们两夫妇没有孩子,多几个亲戚来往,家里热闹些;所以,过去他们来惯了,也闹惯了,现在……老爷一经去世了,我就和他们断绝,我怕……”

  “一切都为了老爷。”琥珀替她说出她要说的话:“尽量容忍他们,是看在老爷的份上。”

  “你说得对,不过容忍有一个限度。”夫人激动了一下,很快又平复下来:“你对他们说得好,以后谁想见我,逐个来,一大堆人,我还来不及开口,已经被他们吵昏了。”夫人按响叫人铃,琥珀正感奇怪,不久琼始进来,夫人对她说:“以后那些表少爷、侄小姐他们要来见我,先要问明他们是否早已和冷姑娘预约,否则,不要让他们进来,你去吩咐门房。”

  “要是他们吵着要进来?”琼姑皱了皱眉头说:“该怎么办?”

  “这……”夫人看了琥珀一眼。

  “让我来应付他们好了,夫人,我提议改装一个可以开关的门铃。”

  “以免他们因为不能入屋而按铃骚扰。好主意,琼姑,明天立刻换门铃,至于要安装怎样的新门铃,问冷姑娘好了。”

  “谢谢夫人!”琥珀心里既满足又高兴。

  连琼姑也替她开心。以后的日子,琥珀和夫人相处得很好。

  古夫人尤其喜欢琥珀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望远镜。由于古夫人每天都花费一段时间看窗外,有了望远镜,古夫人可以看更远的地方。

  一个有微雨的早上,琥珀很快就把报纸读完:“今天没有什么新闻。”

  “每天总是打打杀杀,现在的坏人真多。”

  “都是为了钱,夫人,我念一首诗给你听好吗?”

  “诗?好呀!总比那些罪恶新闻动听,你念吧!你喜欢谁的诗?”

  “不经意在卑微的地面,有一流润水,虽则你的明艳;在过路的点染了他的空灵,使他惊醒,将你的倩影抱紧。”

  古夫人直看着琥珀。

  “翩翩地在空际云游,自在、轻盈,本不想停留,在天的那一方或地的那一角,你的愉快是无拦阻的逍遥。”琥珀没有发觉,夫人的脸色变了。

  “如春天里不成字的寒雁,飞远、更远,化入远山,化作烟。”

  琥珀仰着头,还要念下去,古夫人突然提高声音说:“是你作的诗?”

  “不,我哪儿会作诗。”琥珀笑着说:“我只是多看了几次,自然会念的。”

  “赵家壁写的?”

  “好像是姓赵。”

  “在哪一本书看到?”

  “我忘记了。”

  “书呢?”

  “在我房内。”

  “拿给我看看。”

  琥珀走出去,很快,把一本书带进来。

  “果然是徐志摩的散文集,你自己买的吗?”古夫人把书接过来。

  “不是我买的,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买这样的好书。”

  “书从哪里来?”古夫人疾言厉色的喝问。

  “我在老爷的书房拿的。”

  “你竟然胆敢走进老爷的书房,看老爷的书。”古夫人面孔发青。

  “老爷的书房并没有下锁。”

  “根本不用锁,从来没有人胆敢进去。”古夫人指着琥珀:“你犯了我的家规,快给我滚!”

  “夫人,老爷的书房放着那么多书没有人看,你不觉得太可惜吗?”

  “老爷的东西只有我能动,滚!”

  “我觉得每天的新闻都不外打家幼舍,所以我想多看点诗、词,念给夫人听,我是为了夫人。”

  “老爷的书我会看。”夫人抱着那本散文集,倔强地说:“给我滚!我补发三个月人工给你!”

  “我可以立刻走,不过,夫人,有几句话,你是非听不可。你精神不好,连看电视都觉得眼睛疲倦,你能够看老爷的书?我知道你关心老爷的一切,也想知道老爷平日看什么书,但是你现在无能为力,我念给你听,不是等于自己看到一样?”

  夫人瞄了她一眼:“我不喜欢你碰老爷的东西,碰一下都不可以!”

  “我们现在住的是老爷的房子,用的也是老爷的钱,我无意跑进你和老爷的世界,我所做的一切完全是为了你。”

  她不再说话。

  “我现在就走。”琥珀一直向前走到门边。

  “回来!”古夫人突然叫住他,琥珀回转了头。

  “我讨厌你这个人,但我喜欢听你念诗的声音,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准碰老爷的书,知道吗?”

  “我走了,就不会有机会碰啦!”

  “谁准你走的?胆子可真不小!”

  琥珀咬一下唇,笑了笑。

  “明天念《偶然》给我听,它在另一本徐志摩诗集里。”

  “那我岂非又要碰老爷的书?”

  “我批准你!”

  “我可以替你换床单了吗?”

  “唔!”于是,琥珀抱古夫人坐进轮椅,把她推到窗前,然后把望远镜交给她。

  “今天,我想看看海景。”

  “好的,我推你到南窗。”

  她的嘴角似乎展开了一下,算是个微笑,这种女人!

  琥珀花了许多心思,经过无比的忍耐,再加上忠诚一片,她终于打动了古夫人。

  她们的关系,越来越好。

  这天,古夫人突然对她说:“李医生一直想请你吃一顿饭、看场电影,你为什么不去?”

  “我要侍候夫人,哪儿有空。”

  “你只是没有空,不是讨厌李医生?”

  “我没有资格讨厌他。”

  “你那么年轻,应该交朋友,一年到头都没有假期是过分了些,以后每逢星期日,我给你放假,好不好?”

  “当然好!可是,谁侍候你吃药?”

  “一个星期才一天嘛,琼姑拿给我,你教她不就可以了吗?”

  “打针呢?也教琼姑打针?夫人,谢谢你的好意,在你身体未复元之前我还不想要什么假期。”

  “女孩子一天到晚关在房子里,不出去跑跑,会闷坏的。这样好不好,每逢星期日,你替我打了针,然后出去散心。”

  “这样好不好?夫人。”琥珀学她说话:“等我有要紧事要出去,才向你请假。”

  “我代你答应李医生,这一个星期日,你和他去吃饭、看戏?”

  “不,夫人,不要嘛!”

  “你听我说,李世良这孩子挺不错的。”古夫人微微的笑:“听话,嗯!”

  琥珀没有理由拒绝古夫人的一番好意,一方面,古夫人是为了她好;另一方面,一天到晚关在古家,也太寂寞。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07-05-31
第11章


    琥珀和李世良来往了几次,发觉李世良实在很不错。假如,她不是仍然怀念王子宁,李世良应该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李世良是非常迁就她的,比如第一次和琥珀约会,琥珀就首先要求他送她去探望干妈一一何太太。

  “我陪你去好吗?”李世良说。

  “谢谢你,不用了,我干妈头脑很旧,如果你等不及,先回去,以后我们再通电话。”

  “不,我等你!这儿不能停车,我转个圈来接你。”

  “一个圈?我起码要耽上三十分钟。”

  “一个钟头都可以,我见不到你,我会再兜圈。”

  “真对不起!”

  “不要跟我客气,我等你。”

  看见琥珀,何太太一把抱住她。

  “你好久没有来,想死我了。”

  “我没有假期,路又远,几次想回来看你,都抽不出时间。”

  “你今天回来,是不是熬不住?”

  “不是,我是特地回来看你。”

  “那老太婆,是不是很难伺候?”

  “最初实在很难熬,吃过不少苦,如果不是待遇好,我恐怕再也挨不下去了,幸而琼姑常常帮助我。”

  “太受气,就不要再干了,我又不是养不起你,回来吧!”

  “干妈,我现在是否极泰来。”琥珀拉着何太太坐下:“夫人对我,完全改变了态度,她对我非常好,我过去所受的,没有白受。其实,夫人是个心地善良,又非常孤独的可怜人。她并不如外表那样冷酷。”

  “让我看看你。”何太太扶正她的脸:“你真的胖了,人也更漂亮了。”

  “在古家住得好,吃得好,生活安定又正常,怎能不长胖。”琥珀把礼物放在桌子上:“干妈,我孝敬你的。”

  琥珀并不是一个忘本的人。

  谁对她好,她都记在心上。

  张锦天的妈妈待她也很好,她也想去看看张妈妈。

  可是,她又怕碰见张锦天。

  她这次离开胡医生诊所转到古夫人家去当私家护士,为了避开张锦天,她连配药的黄先生也隐瞒了,就是怕人漏了风声,张锦天会找到古家去。

  她不爱张锦天,是肯定的。

  假如她选丈夫,家世、学问、地位,世良都比张锦天好。可是,她仍没想过要爱上李世良,她始终向往做王子宁夫人。

  这些日子,她忙着编织毛线。有一天,她和李世良去“拍拖”,她买了一些金黄色的毛线回来,一有空就编织。

  “给世良编毛衣?”

  琥珀笑一下。

  古夫人拿起一看,她笑了起来:“帽子,我一直不知道世良喜欢戴冷帽。”

  “还有围巾呢!整套的。”

  “你对他那么好。”古夫人皱了皱眉头:“你不是快要嫁给他了吧?”

  “嫁了也好,省得夫人生气。”

  “你真的要结婚?那……我怎么办?”

  “另外聘请一个比我好,不会令夫人讨厌的女护士。”

  “我不要!”古夫人铁板着脸。

  “除了你,我不要别人碰我一下。”

  “你是不准我出嫁了?”

  “你才十八岁,何必急于结婚?”

  “去享福呀!”

  “我待你不好?你在这儿生活得不好?我要问世良,为什么把你由我手中抢走?”

  “你问李医生也没有用,因为现在他一切全听我的。”

  “啊!原来一切都是由你自己计划好的,现在找到了好归宿,就抛下我不理。”夫人很容易就生气起来。

  “我也不是一定要嫁出去的,如果你想让我留下来,也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你要多少钱?”

  “你不要以为每一个人都想要你的钱。”

  “你要的是什么?”

  “让我拉开窗帘,把阳光放进来。”

  “阳光会刺痛我的眼睛。”

  “不会的。”

  “上一次你已经试过。”

  “上一次我没有计划周详,太急进了,如果我逐步、逐步的拉开,你会慢慢适应的。”

  “我不能适应!我不能!”

  “那算了。”琥珀摊一下手,继续低头编织她的毛线。

  一会儿,古夫人说:“也许……我可以适应,不过……”

  “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伤害你,来,到这边来,这儿不会让阳光直接照射。”琥珀放下毛线,把夫人的轮椅,推到另一边,然后,她缓缓地拉开了窗纱。

  夫人用手掩住眼。

  她还没有叫出来的时候,琥珀已停住了。

  “你没有拉下去?”

  “够了,每天拉开一点点,好让你的眼睛能适应。”

  “你的办法真好。”夫人十分开心:“看!那射进来的金色阳光有多美!”

  “多晒阳光,身体才会健康呢!不过,不能心急,慢慢来。”

  “是的,慢慢来,你看,我不是能够适应了吗?”

  琥珀按部就班,有计划地,完全把窗纱拉起,令整个房间充满阳光。

  古夫人不用坐近窗口,也可以看到窗外的彩虹和飞鸟。

  她的心情开朗多了。

  一个星期后,琥珀把编织好的帽子和颈巾折好,古夫人无限羡慕地说:“世良真好福气,这黄色实在太漂亮了。”

  “你喜欢吗?”

  “好喜欢。如果你有空,琥珀,能不能也给我织一套?”

  “可以,不过有条件。”

  “又有什么古怪条件?”

  “你让我打开东窗,我把颈巾送给你。”

  “不行,我不能吹风。”

  “你是因为怕冷,不敢吹风?”

  “是的,我好怕冷。”

  “来!围上这条颈巾,看看还冷不冷?”琥珀把那条黄色的颈巾,围在古夫人的脖子上:“怎么样?”

  “真柔软、温暖、舒服!”

  “那你按紧它,不要放手!”琥珀跑过去,打开了一扇东窗,然后口到古夫人的身边,伸手由后面拥抱她,轻声问:“冷不冷?”

  “不怎么冷,好像不是吹东风,而且颈巾实在很温暖。”

  “假如你喜欢我把南窗打开,我送你这顶帽子。”

  “南窗?南窗风很大,而且正对海,我受不了海风。”

  “要不要试试帽子?”

  “我一直希望有一顶毛线织的帽,我头发少,戴上帽子,头部就不会受冷。”

  “我替你戴在头上,也许尺码你不适合呢!”琥珀小心地替她把黄帽子戴上了。

  “很适合,刚刚好,完全是我的尺码。啊!真舒服!”

  琥珀等她未改变主意前,先开了南窗,古夫人按住帽子叫:“有风,有风!”

  琥珀立刻过去拥住她:“冷不冷?”

  “是有海风,不过,奇怪,风虽然吹在脸上,但是……并不很冷。”

  “你知道风吹进来,为什么不冷?”

  “是什么原因?”

  “因为太阳晒暖了海水,海水暖和和,所以吹进来的海风,也是温暖的!”

  “对!”

  “你看,卧室里阳光充足,空气清新,是不是整个人觉得都有精神了!”

  “是啊!好像还嗅到香味哩。”

  “空气、花朵、树,全都会发出香气。”

  “很不错,那只小鸟在海上飞。”

  “那白色的鸟,是海鸥,海鸥喜欢在海上盘旋。”

  “你懂得不少!”

  “在老爷的藏书看到的,”琥珀问:“喜欢我的颈巾和帽子吗?”

  “喜欢极了!世良真有福气。”

  “假如你喜欢,我可以把它送给你。”

  “送给我?好啊!”古夫人想一想,摇了摇头:“那怎么可以,你是为世良编织的。”

  “我从来没有说过为谁编织的。”

  “真的送给我?”古夫人用手抚摸颈巾,拉拉帽子,非常开心。

  “当然是真的。”

  “那世良呢?”

  “以后再说。”

  “琥珀!”古夫人突然拉她的手。

  “我知道你从来没有想过为世良编织,一开始,你就打算织好了送给我;否则,为什么连帽子也不大不小,而且米黄色,也是我最喜欢的颜色。”

  “夫人,你真聪明。”

  “琥珀,你真好,一天到晚陪着我,一有空就为我织毛线,刚才我还羡慕世良好福气呢!其实,我才是真正的好福气。”

  “夫人,你是花钱请我来伺候你的。”

  “但是,并没有订明要你替我编织毛线。”

  “只要你喜欢,我可以给你织披肩、外套、围巾。”

  “你送我那么多东西,一定又有条件。”

  “不错!是有条件的。”

  “说出来,看看我能否办到?”

  “我要带你到花园晒太阳。”

  “晒太阳?要我走出我的卧室?”

  “不错,这间房子全部是属于你的,你不应该一天到晚躲在房间里。”

  “但是,这四年来……”

  “假如老爷知道你不关心他的书房、他的花园、他的客厅……屋子里所有的一切,他一定会很难过。”

  “我不是不关心,可是,我有病啊!”

  “我是你的护士,你的身体,我最了解。到花园晒晒太阳,对你的身体,绝对有利无害。而且,老爷亲手种的洋白兰已经很高,你不想看看吗?”

  “我想,可是……我怕!”

  “怕什么?”

  “怕风和太阳,怕我受不住。”

  “现在,太阳照在你的身上,风拂过你的面颊,你现在都受得了,为什么到花园里就受不了?夫人,你亲手养的金鱼,现在又肥又大,老爷的日本‘红旗’,也大得几乎可以吃了。”

  “真的?”

  “不信?为什么不去看看?”

  “我可以吗?”夫人有点兴奋,又有点害怕,抚着那满布皱纹的脸。

  “可以,我担保。如果你能办到,我就送你礼物。”

  “披肩、外套、还有围巾?”

  “不错。”

  “好!我答应了。”

  “一言为定,可不能赖啊!”

  古夫人伸出了她瘦削而干枯的手。

  琥珀侧着头,诧异地望着她。

  “以前我和老爷协定一件事,都勾一下小指头,你要不要?”

  “好啊!”琥珀和她勾一下手指。她逐渐感到,古夫人其实不单只不孤单,而且为人十分风趣。

  怪不得古老爷那么宠爱她。

  提起古老爷话可多了。

  “当我听到百祥飞机失事的消息,我以为我自己也会因此心痛而死。我当时晕了过去,后来世良的爸爸李医生告诉我,我一直昏迷了整整四天,第五天醒过来,有人提起百祥的名字,我就又晕过去了。这样断断续续的,我一直在昏迷状态中,过了整整三个月,三个月后,我整个人换了样,又瘦又干又苍白,你知道我在三个月里,体重减轻了多少磅?”

  “夫人,我想,你应该上床睡觉了。”

  “明天说好不好?快九点钟了!”琥珀怕她旧事重提,又会伤心:“平常你是八点钟睡觉的,今天太晚了。”

  “你回答我的问题。”

  “我看,二十磅吧!”琥珀见她那么坚持,实在没她办法。

  “不,是三十磅,每个月减十磅,我由医院回家,回到自己的房间,伤感起来,当晚便割腕自杀,结果被救回了。可是因此又病了两个月,再次出院,李医生派了几个护士监视我,我讨厌那些护士,我骂她们,赶她们走,用东西掷她们,结果一个个给我逼走了。”

  “这就是你一向不喜欢护士的原因?”

  “对啊!我像个囚犯,她们就像狱警,又笨又木,又讨厌又可憎,我受不了!”

  “夫人,你没有生病的时候,我想你一定很美,身材又好。”

  “我告诉你,我以前的确长得很好看,你们老爷一直叫我小美人。”古夫人提起这些往事,又高兴得眯起眼睛:“身材嘛!也很不错,你知道吗?我以前是五呎三吋高,一百零五磅,很合乎国际标准。”

  “怪不得老爷叫你小美人!”

  “唉!那是四年前的事了。现在我只有七十磅,人老了,也丑了,皮包骨似的,而且满面皱纹,看上去,像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婆。”

  “其实你年纪并不大,四十几岁的女人,应该是风韵犹存。你脸上的皱纹,也完全是因为你突然消瘦了三十五磅,水分消失,皮肤松弛,只要你胖一点,人就会好看,皱纹就会减少。”

  “这四年,你看我有没有胖过?”

  “那是因为你身体和心理都有病,只要你开心点,不要老记着旧事,我担保你很快会长胖,人也会立刻漂亮起来。”

  “老爷都死了,就算我回复漂亮,又有谁欣赏?”

  “我,和你自己,同时,也为了老爷。”

  “老爷,他人都死了,他根本不会知道。”

  “他知道的,他人虽然死了,但精神不死。老爷爱你,他在天国会关心你,他知道你又老又丑,一定会很伤心!”

  “他真的会知道吗?”古夫人望着窗外,似乎有点相信。

  “人的肉体会死,灵魂却不会死!老爷的灵魂一直陪在你身边,他不会喜欢他的小美人头发枯干,既衰老、又冷酷,老爷的夫人是个风趣可爱、温柔、娴淑的小美人。”

  “琥珀,我是不是应该梳一下头发?”

  “当然应该。”琥珀拿起一把梳子:“改天我出去,替你买几套新款的旗袍。”

  “买米黄色和粉红色,老爷喜欢。”

  “好的!”

  “啊!琥珀,我们请世良来吃顿饭好不好?他看见我换了样,一定会吓坏。”

  “还是不要请了。”

  “为什么?你不喜欢?”

  “你要请客,我没有不喜欢的道理,不过请李医生来吃饭,叫他一个人吃吗?那太没有礼貌吧?”

  “你陪他呀!”

  “我并不是这屋子里的主人。”

  “你要我请世良到你的卧室吃饭?”

  “不,是你到楼下客厅,陪他吃饭。”

  “我?那怎么可以。”

  “夫人,你知道吗?在床上吃饭,是最不卫生的。”

  “四年来,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是可以改的,如果你想自己长胖一点,脸上少点皱纹,就该到饭厅去,舒舒服服的坐下来吃。吃得好、睡得好,做点运动,晒晒太阳,身体才会好。身体好了,自然会长胖,人也会好看。”

  古夫人在琥珀悉心照料下,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

  听说古夫人心脏病是先天的,加上古老爷的逝世,才使她的病情加深,所以,她的心脏病是无法根治的。

  这天琥珀推着轮椅,和夫人在花园散步。

  古夫人的心情是开朗的,仿佛一个囚犯第一天见到天日:“啊!老爷种的洋白兰那么高了,你看是不是有些花朵?”

  “是的!有不少花朵,一到夏天白兰就会盛开。”

  “你喜欢玫瑰吗?”

  “喜欢!”

  “喜欢由我和老爷共同设计的花房吗?”

  “喜欢极了,我刚来的时候,一有空就站在花房外面,看得人都呆了!”

  “有没有进去看过?”

  “没有。”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进去看看?”

  “我不敢,听说夫人特别喜欢这个花房,我不敢乱闯。”

  “傻瓜,推我进去。”

  “花房的门是锁着的,我去叫花王开锁。”琥珀把古夫人推到树荫下。

  花王来了,古夫人对他说:“从今以后,花房的门不用锁了,冷姑娘喜欢,她可能每天都要进去,锁来锁去多麻烦?”

  “是的,夫人!”

  走进花房,琥珀欢呼起来:“好漂亮,像个梦中的花园。”

  “花还是那么美,可惜我人已经老了。”

  “你会再年轻的。花和人都一样,这些美丽的花朵,如果不浇水、不施肥,它们一样会凋谢。只要你肯听话,多活动多晒太阳,多吃点东西,你一样会年轻。那天李医生不是说你已经年轻了五年,以后你还会继续年轻。”

  “这还不是你的功劳?你知道吗?我给你改造了。”

  “也要你本身努力。”

  “琥珀,你喜欢兰花吗?”

  “好喜欢,玫瑰和兰花,都是美丽多姿的花朵。”

  “老爷告诉我,南非有一种点点兰,金色的,非常名贵,我们买一些回来种,你说好吗?”

  “当然好。点点兰,我连听都没有听过,可是,我不会种。”

  “花王会种。这花房又有空气调节,以我们的环境和条件,一定可以种点点兰。”

  “买种子难吗?”

  “叫买卖出口公司的林总经理去办妥,买种子,应该没有困难。”

  “以后我一定会天天来向花王请教,好好护理那些点点兰。”

  “女孩子学学种花,也是件好事。”古夫人突然望住她:“我一直没有问过你的家人,你的父母都好吗?”

  “他们早已去世。”琥珀垂下头。

  “兄弟姐妹呢?”

  “父母单生我一个人。”

  “亲戚呢?”

  琥珀摇一下头:“都没有了。”

  “你是孤儿?没有家人,也没有亲人?你岂不是孤苦伶仃。”

  “我是的,我是个没有亲人的人。”

  “可怜的琥珀!”古夫人拉着她的手:“我不知道你的身世,以前,我对你实在太过分了。”

  “现在,夫人不是对我很好吗?”琥珀怕提伤心事,她咽一下,把眼泪吞回去。

  “唉!我和你都是一样,孤苦伶仃。”

  “夫人和我不同,起码,夫人还有那么多亲戚。”

  “他们只不过想在我身上骗钱,我才不要这样的亲戚,没有一个是真心的。”

  “老爷不是这样说过,让他们来热闹些?”

  “热闹?太热闹了!琥珀,其实我只要有你一个人就够了。不过,你还那么年轻,天天对着我这乏味的老太婆,恐怕是会令你生厌。琥珀,你告诉我,你对什么事情最有兴趣?”

  “念书。”

  “唔!小孩子是应该念书的。有没有想过,将来要做一个怎样的人?”

  “做个学问好、知识丰富的人。”

  “喜欢哪一种?”

  “商科。”

  “你对做生意有兴趣?”

  “不知是否真的有兴趣,不过,我一直认为将来会和一个生意人结婚。如果我对商业有认识,说不定,我可以做个贤内助。”

  “你有没有想过会嫁给世良?”

  “李医生?我已经是个现成的护士,如果我嫁给他,应该助他一臂之力。”

  “你会嫁给他吗?”

  “不知道!我只有一宗心事,要把夫人的病医好,等你不再需要护士我就去念书,充实自己。”

  “你真的那么喜欢读书?”

  “好喜欢!我来做事,也是为了储钱念书,我把大部份的收人储蓄起来,将再去找一份晚间工作。这样,白天我就可以继续上学。我总觉得,要别人尊重自己,一定要有学问。”

  “你刚才说,等我的病好了,你就离开我,如果我的病永远不好呢?”

  “不会的,夫人!你看,你的身体不是一天天好起来了。”

  “你不必等我身体复元,我也不让你离开,告诉我,你喜欢念哪一间学校?”

  “我没有想过,只要有学校肯收我,我已经非常高兴。”

  “老爷是个很有体面的人,只要我说出老爷的名字,任何一间学校都愿意收你的。”

  “你要我去上学?”

  “你不是一直想念书?”

  “但绝不是现在。”

  “你在等什么?你这个年龄要念书的。”

  “你知道吗?夫人,念中学要花大半的时间,我现在还要做工,我哪儿有空去上学?那是不可能的事。”

  “我说可以就可以,明天我去安排一下,下一个星期你去上课。”

  “我去上课,谁来伺候你?”

  “家里有琼姑,又有佣人。”

  “他们不能代替我的工作。”

  “我知道,他们不会打针,又不会安排我的生活,也不懂得什么最有营养。你可以等下课后,把这些事情做好。”

  “不!我绝对不会扔下你去上学,我是你的私人护士,我的工作是伺候你,不是去上学,我不会离开你半步。”

  “我对你那么好,我以为你会感激我的。”

  “因为你太好,我才不能安心上课,我会整天想着你在家里做些什么?有没有做运动?有没有晒太阳?有没有按时吃药?夫人,你明白吗?我怎能安心上学?”

  “你这傻孩子。”

  “夫人,你不用为我担心,我有空,会自己看书自修的。”

  “琥珀,我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你想念书又不想扔下我,我可以为你请两个最好的老师回来。一个英妇教你英文;一个中文教授教你中文,你喜欢数学,还可以多请一个数学老师。”

  “请三个补习老师,要花许多钱。”

  “钱你不用担心。我又不是没有钱,就怕你太辛苦,熬不住。”

  “我不怕辛苦,什么苦我都熬得住。”

  “就这样决定,明天我为你请三个老师。”

  “谢谢夫人,谢谢夫人,你每天午睡时间我再上课。”

  “一切由你决定。”夫人握住她的手:“我喜欢上进的孩子。”

  “我一定会好好努力,不会辜负你的栽培之恩。”

  从此之后,琥珀对古夫人更加忠心,古夫人为了让琥珀专心学习,特地在楼下装修了一个新书房给她,琥珀可以在那儿上课和温习功课。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1楼 发表于: 2007-05-31
第12章


    星期一,琥珀在自己书房上课,古夫人接见一对夫妇,那是她去世了的大姐的独生子。

  “四姨!我实在等钱用。”

  “两个月前我才给了你五万元。”

  “最近生意不好,公司一直亏本,假如我没有十万元,我恐怕……”

  “恐怕公司会关门,是吗?”

  “是呀!四姨!”他的妻子立刻说:“你就救救他吧!看在奶奶份上。”

  “两个月前,你向我要钱,也是用这个理由,你们可以找另外一个借口吗?”

  “四姨,是真的,我已经走投无路,如果你不帮助我,就没有人会帮我。”

  “我这儿不是银行,不能老给你钱。”

  “四姨,难道你真的见死不救吗?”

  “见死不救,看看你老婆手上的戒指,龙眼核那么大,少说也值五六万。”

  “那是假的,不是钻石,是玻璃。四姨的眼睛不好,看不准。”他对老婆咆哮:“我早就叫你不要戴这种假货。”

  “你们两个不用演戏了,其实,就算你们穿一套破布衣来,也瞒不过我。你们的生活状况,我很清楚,你的公司,不单只没有亏本,而且还赚了钱。你们除了买一层新房子之外,而且还买了一辆新车。”

  “四姨,你听谁说的风言风语?”

  “嘿!你以为我会听人家说闲话?不,我只相信事实。别的不说,刚才你们把那辆金色的新车开进来的时候,我亲眼见到的。”

  “我……”两夫妻面面相觑。

  “回去吧!我不会随便给你十万八万。给了你,还不是让你在赌桌上增加注码,或者让她多买一只戒指。”

  “四姨!我和你是最亲的,姨丈留下那么多钱,反正将来要分家,我们多要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应该;况且,妈妈和你是最好的。”

  “你知道我的个性,我不会做锦上添花的事。你们生活过得舒服,何必再向我打主意”

  “姨丈那一大把家财你又不能带进棺材里,我要你把进出口公司交给我代理,你又不肯,四姨,你也太不顾亲情了。”

  “什么?你竟然教训起我来了,真岂有此理,走,你们立刻跟我走!”

  “难得来一次,拿不到钱我不会走。四姨,不瞒你说,我想多开一间分公司,你最好能够一次给我一百万。”

  “一百万?你简直异想天开。”

  “将来分家产,我们每个人最少有一千万,一百万只不过是预支。”

  “谁说要分家产的?我还没死,你们就想要刮我的钱,你们这班人,到底有没有良心,有没有人性?”

  “人总要死的。四姨,何况,你又有病,你也应该有一个计划,为自己安排一下。”

  “我的事,我自己会决定,”古夫人按响了叫人铃:“滚!全给我滚!”

  “四姨,何必生气,发脾气对你有害无益,只有加速你的死亡……”

  琼姑匆匆走进书房,对琥珀说:“你快去夫人的房间看看,也许出了事。”

  “什么事?”

  “夫人按紧急铃,我知道了立刻来通知你。”琼姑身后还跟了司机。

  “对不起,罗便臣太太,我有急事告退,尽快口来。”琥珀用英语对她的补习老师说。

  “NeverMind!IWillWaitforYou!”那英妇微笑地向琥珀说。

  琥珀立刻带领琼姑和司机回到楼上去。

  但是,在房门外,就已经听到那吱吱喳喳的人声,琥珀开门进去,看见男的叉起腰,女的指住古夫人。

  琥珀走到古夫人的前面,拍开那女人的手。

  “你不守规矩,我会记住你们,半年之内,我不会让你们到这儿来。”

  “你是什么人?你有这个权力?”

  “我有。”琥珀神情是严肃的:“现在,请你们立刻离开夫人的房间。”

  “我们不会受摆布。”

  “好!我会登记起你们一年之内,你们不得再来。”

  “什么?你……”

  “走吧!夫人不欢迎你们,留下来对你们没有好处,我会把时间一倍一倍的增加!”

  “一年,要是她死了呢?”

  “夫人不会死的,不过,如果你们再不走,我会令你们一辈子不能再见夫人。”

  “你敢?”

  “好了,我要加时间了……”

  “我们走……”那男的拉起妻子。女的摇着腰反抗,“你为什么怕她?”

  “好汉不吃眼前亏,君子报仇十年未晚,走吧,以后再算。”

  “夫人,”琥珀慰问她,“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有办法,你真有办法!”

  “我扶你到床上休息一会儿。”

  “好!躺一会,我给他们烦够了!”夫人说:“你还没有到下课时间,快去上课,别让老师等久了。”

  “可是夫人……”

  “去呀!快去呀!”

  吃晚饭的时候,夫人吃得很少,琥珀连忙关切地问:“为什么不多吃点菜?”

  “每次看见他们就满肚子气,连胃口也不好,什么都不想吃。”

  “那会影响你的身体。”

  “他们太讨厌了,令我心烦。”

  “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见他们?”

  “当然不想。”

  “他们是你的亲戚。”

  “我不要这些亲人。”

  “没有亲人,你会很寂寞的。”

  “我不会寂寞,有你陪我就够了。”

  “如果你想不让他们来,我倒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改写遗嘱。”

  “遗嘱?我根本没有立过遗嘱。”

  “我认为你应该立一份遗嘱,哪些是给侄儿的,哪些是给甥儿的,他们知道自己可以分到多少,你有生之日,他们也不会来烦你。”

  “等我死了才来听律师宣读遗嘱?不过,我从来不打算给他们一分钱。”

  “所有人都没有?”

  “是的,因为我知道他们根本不需要,我说过不会锦上添花的。只是老爷有一个堂侄,那堂侄,坏得很,整天在外寻花问柳,完全不爱护他的妻子,偏偏他的妻子是个好人,每一次她来,她总没有说过一句话。”

  “是不是石培荣太太?”

  “就是她,她很文静,也不贪心,每次她丈夫说话太过分,她总会劝丈夫,可是她的丈夫还打她呢!我是很同情她。”

  “你喜欢她,将来留给她一些钱。”

  “培荣也不穷,而且侄嫂娘家也有点钱,不过,为了表示喜欢她,我会给她一些钱!”

  “除了培荣太太还有谁?”

  “没有了。”

  “那你就立一份遗嘱,等你一百年去世后,除了给培荣侄少奶奶的钱,其他的遗产,全部捐给慈善机构。”

  “把老爷的钱全捐了?”

  “夫人既不想锦上添花,倒不如把老爷遗留下的钱做善事,造福人群。”

  “主意不错,我们古家,是应该做点善事,老爷也很喜欢做善事的。是不是把动产、不动产、老爷的公司、工厂全捐了?”

  “不,如果把老爷名下的公司、工厂、企业全部结束,会有许多人失业。我相信,老爷也不想他的忠心下属受苦。原则上,老爷的生意,可以继续经营下去;不过,除了工资、年尾双粮、花红和职工福利,全部盈余,捐给社会,这些事由律师楼执行处理。”

  “主意不错,实在不错,琥珀,你好聪明,奇怪,我从来没有想过立遗嘱的事。”

  “夫人,你要明白,你自己没有子女,要是万一,我是说许多年以后,你上天堂了,由于没有继承人,你的遗产,还是由政府没收,倒不如把钱先捐献了,也算做了好事。”

  “不错,你说得很对!”

  “老爷没有立遗嘱?”

  “有,如果没有,我可麻烦了,老爷的遗嘱指明所有遗产由我承受,不过我去世之后,可以把遗产送给亲人。”

  “是不是要硬性送给亲人?”

  “不是,写明一切由我作主。”

  “老爷的遗嘱仍在吗?”

  “仍然在。”

  “怪不得,他们想逼死你,然后分古家的财产。一家都是坏人!夫人,你应该毁掉老爷的遗嘱,另立新遗嘱。”

  “好的,我会和律师商量。”夫人忽然很留心的看琥珀:“说到遗产,我倒想送一件礼物给你,你要什么?”

  “我什么也不要,我在这儿,已经享受太多,我不能太贪婪。”

  “拒绝人家的礼物,是很不礼貌的。”

  “这……夫人,你把老爷书房里的书送给我,可以吗?”

  “我正在担心老爷的书,我一死,他们一定会来把书烧光,因为,没有人懂得欣赏老爷的书本。好!琥珀,我把老爷的书,全部送给你。你还需要别的礼物吗?”

  “够了,够多了。谢谢夫人,谢谢夫人!”琥珀高兴得放下饭碗,连饭也吃不下。

  “再要多一样,好事成双。”

  “我不要了,如果你又来一个事不离三,那我怎么办?”

  “你如果不要我生气,就多要一样。”古夫人无缘无故的板起脸来。

  “夫人,不要生气嘛!本来,我是想问你要一样东西。”

  “你说呀!”

  “一张你和老爷合拍的相片,可以吗?”

  “当然可以,因为这些礼物,没有人会希罕,所以谁也不会和你争。”

  “我很高兴,夫人。”

  “你有没有想过钱?”

  “钱?想什么钱?”

  “你是个孤儿,无亲无故,万一我死了,谁供你读书?所以,你应该要点教育费的,你想一想,你念完大学,要多少钱?”

  “我不一定要念完大学,没有钱,就停学。其实,我已经可以自给自足了,我会一面工作,一面读书。”

  “我又不是要你分身家,我……”

  “我和古家,是毫无关系的,我为什么要分身家,我根本不配。”

  “你真怪,人人要钱,就是你一个人不要,难道你不知道有了钱……”

  “夫人,我是个人,我也有自尊心的,请你不要把我和你那些贵亲连在一起。我不会要你的钱,除了工钱,我不会要你一角一分。”

  “你这个孩子,不要就不要,何必发那么大的脾气?”古夫人偷偷看她:“吃饭吧!”

  “吃不下。”

  “又为了什么?”

  “涨满一肚子气。”

  “你还在生我的气?”

  “我不敢,不过,人穷总是要吃亏,没有办法,我只好忍受。”

  “不要生气了,将来我一毛钱也不会留给你,你满意了吧!”

  “根本就应该这样,我陪你去看电视。”

  “哗!夫人,你猜你有多重?”琥珀欢呼起来。

  “是不是我又增胖了?”

  李世良在一旁笑。

  “这几天,我觉得我衣服特别窄,脸上的皱纹好像也少了,琥珀,我有多重?”

  “八十二磅!”

  “八十二磅?琥珀,你来不足一年,我竟然胖了十二磅!”

  “夫人,你不单只胖了,而且身体也好了,这些全是琥珀的功劳。”

  “你说得对,琥珀对我很关心,伺候周到,你说我怎么不胖?”

  “所以我说夫人好福气!找到一个这样十全十美的女特护。”

  “说不定有一天,我反过来要羡慕你。”

  “羡慕我?我又请不到好护士。”

  “夫人,”琥珀嘟起了嘴:“说别的嘛!”

  “好!琥珀,我问你,过去,我一直想有一个孩子,你猜我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有钱人家,当然是喜欢儿子。”

  “你猜错了,我喜欢女儿。”

  “老爷呢?”

  “他也喜欢女儿,他说女儿听话,又会撒娇,而且好打扮,可以给她买衣服。奇怪吗?我们都喜欢女儿。”

  “我也喜欢女孩子,女孩子讨人喜欢。”李世良说:“夫人,你既然那么喜欢女孩子,琥珀又这么关心你、爱护你,你为什么不收她做女儿?”

  “世良,你以前说过所有的话,只有这一句是我最喜欢听的,不错,我正有这个意思。”古夫人高兴得哈哈笑。

  “你们两位不要拿我开玩笑嘛!”

  “夫人不喜欢开玩笑的。”

  “对呀!我不是说笑的,我是要把你认作女儿,琥珀!”夫人拉住她的手:“你是个孤儿,没有父母,而我,也没有女儿,是个孤独的老太婆,我们做一对母女,最适合不过。”

  “夫人,坦白说,我也非常喜欢你,如果有一个像你这样的母亲,我想,我一定是个最有福气的人,我也一直希望过好日子。不过,你的提议,我不能接纳。”

  “是不是我不够慈祥,又老又丑?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爱护你。”

  “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你外表虽然冷酷,但是,我知道夫人心肠很好。”

  “琥珀!”李世良忍不住也答上一句:“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反对,夫人难得喜欢一个人,她对你是真心的。”

  “我知道,我很感激。”琥珀眼眶都红了,做一个亿万富婆的女儿,她应该感到高兴,但是,她有自己的想法:“如果夫人不是那么富有,那么,我会立刻跪在她的面前叫她妈妈。”

  “我有钱是罪过吗?”古夫人睁大了眼。

  “夫人,罪不在于你而在于我。因为我穷,如果我一旦做了古家小姐,那么别人会说我是个阴险贪婪的小人。因为夫人有钱就用尽心计讨好你,做了你的干女儿,还不是看中你的家财。而事实上,我的出身也配不上古家。”

  “你怕人家说你闲话?”

  “并不是那么简单。一定会有人知道夫人收我做义女,他们担心我分薄他们的家财,说不定还会买凶杀我呢!”

  “我还以为你担心什么,原来怕有人会谋杀你。”夫人又哈哈的笑:“琥珀,你不是一向很聪明,思想很灵敏?你怎么那么笨,你忘了你教我更改遗嘱。我死了之后,把所有的钱全部捐给慈善机构,你又如何谋夺我的家产?”

  “这……”

  “你放心,琥珀,我虽是有钱,但是我死了之后,是不会留一分钱给你的。所以,我根本可以说是个穷老太婆。”

  “干妈!”琥珀突然卜通一声跪在地上。

  “我不喜欢你这样叫我。”古夫人的脸孔,又拉长了下来。

  “夫人,”李世良立刻走过来,替琥珀说话:“刚才你不是说要琥珀做你的干女儿?”

  “错了!你们都错了!我这个人就不喜欢什么义女、谊女、养女,要嘛就索性做我的女儿,做一个没有遗产人的女儿。”

  “妈妈!”琥珀再次叫她。

  “乖女儿,这才对啊!”古夫人双手拥抱她,开心得流下眼泪。

  琥珀伏在古夫人的膝上,忍不住也流下泪来,她是个很倔强的孩子,她是有泪不轻弹的。

  古夫人一面扶起琥珀,一面对李世良说:“你替我吩咐琼姑,把所有的下人带进来好吗?”

  李世良走出去,古夫人从她的脖子上解下一条颈链,颈链上挂着一个玉牌,她把颈链挂在琥珀的颈上:“这是我母亲给我的遗物,我现在转送给你,将来,你要留给你的女儿。”

  “不,妈妈,”琥珀用手挡着:“我不能要你这样贵重的东西。”

  “你必须接受,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母亲,你应该尊重和孝顺我。我虽然不能给你什么钱,难道连纪念品也不可以给你吗?”

  就在这时候,李世良和琼姑带着一群工人进来了,夫人拉起琥珀,拥着她说:“这是我的女儿,古家的小姐。从今以后,你们不要叫她冷姑娘,每个人都要叫她小姐。她也是古家的主人,她要你们做任何事,不得违抗,对她要像对我一样服从和忠心,知道吗?”

  “知道了!”

  “你们都来见过小姐。”

  “小姐。”

  “谢谢你妈妈,谢谢大家!”琥珀难为情地垂下头。

  “琼姑,有几件事,你要赶着去办。第一,你去找一间室内设计公司回来,看看小姐喜欢哪一个房间;第二,你立刻去发请柬,把所有的亲戚朋友都请来。琥珀,你认为星期几请客比较适合?”

  “星期日吧!早聚早散,省得影响妈妈的睡眠时间。”

  “吃中国菜还是自助餐?”

  “自助餐比较没有那么拘束。”

  “就依照小姐的话去办吧!还有,替我请一个上海裁缝和一个服装师回来,我和小姐都要赶做新衣。”

  “我会立刻去办。”

  “好吧!你们可以出去。”夫人拉着琥珀的手跟世良说:“我能够得到这个女儿你的功劳最大,我要送你一份礼物,你喜欢什么?”

  李世良看了琥珀一眼说:“我要的礼物,是夫人不能用钱买的。”

  “你说我的女儿?她是无价之宝,当然是不能买了,不过,不要灰心,加把劲吧!说不定,会有希望的。”

  “夫人,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风趣。”

  “你想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为什么不问你爸爸?”

  “我问过,爸爸说你变了。”

  “我是变了,变了一次,又再变第二次。”

  “这是好的变。琥珀,现在夫人的身体、精神、心情都很好,她会很快康复。所以用不着每天打针,一个星期打三次就够了。”

  “我知道。”琥珀欣慰地点一下头。

  “这真是最好的消息,你们知道吗?我的臀部全都是硬块,几乎已经麻木,现在少打针,可以少受罪,世良,今晚在我们这儿吃饭。”

  “谢谢夫人。”

  “大家都是世交,叫古伯母不是更好?”

  “琥珀说得对,夫人、太太不好听,就叫我古伯母好了。”

  “妈妈,今晚叫厨子烧上海菜,你和李医生都喜欢吃的。”

  “我赞成!咦,你为什么叫李医生?既然大家是世交,你应该叫他世良。”

  “古伯母说得对。”

  “叫一声世良吧!”

  “世良,你陪妈,”琥珀显得匆忙:“我去吩咐厨房烧菜。”

  “这些事情应该由琼姑去做。”

  “我不想摆小姐架子,其实我……”

  “不是你摆架子,是我不喜欢你去做。”

  “但是琼姑今天有额外工作,她已经够忙了,难道我帮她一次都不可以吗?”

  “你说得有道理,你去吧!”

  琥珀出去,古夫人赞赏道:“这孩子很有主见,不骄傲,有良心,同时为人也很公正,我实在喜欢她。”

  古夫人毕竟是出身豪门,风度、仪态、品味全都是一流。她特地为琥珀设计了一袭纯白的雪纺晚礼服;腰身以下共有五层,上面是公主袖,公主领,整个上身缀满了银色的小珠。

  古夫人把一个皇冠戴在琥珀的头顶上,琥珀问:“妈妈,皇冠上的钻石不是真的吧?”

  “当然是真的,我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真的,包括那些古董。”

  “是真的我不要戴。”

  “为什么?”

  “今晚会见许多人,人家会以为你把所有的首饰送给我,你有不少首饰吧?”

  “但是,我的首饰在我死后仍然要捐给政府,我并不是把皇冠送给你,只不过借你用一个晚上罢了。”

  “人家会相信吗?”

  “我会告诉他们。”古夫人把琥珀拉到镜前:“看!现在你像不像一个公主?”

  “像!像!我是不是很高贵,很漂亮?”琥珀十分高兴,她从未见自己这样好看过。她现在比珍妮好看多少倍?高贵多少倍?

  “你本来就非常美丽,现在是加倍美丽,不错,你看来像个千金小姐。啧!一个非常出众的女孩子。”

  “要是子宁见到就好了。”

  “子宁?谁呀?”

  “他……”

  琼姑敲门进来,后面跟着李世良,琼姑说:“所有宾客都到齐了,晚餐也快要开始了。”

  “我们到楼下吧!”

  古夫人穿了一套米色的旗袍套装,戴上假发,化了点妆,人年轻了许多。

  李世良和琥珀小心扶着她,她第一次一步一步的,走下楼梯。

  虽然她感到万分吃力,可是,她终于还是把楼梯走完了。

  “啊!”楼下窃窃私议:“那老太婆怎么忽然年轻了,还会走路呢!真是奇迹。”

  “她身边的女孩子好漂亮,简直像仙女一样,她会不会就是老太婆的谊女?”

  “啊!那丫头我认出来了,就是那个护士,她赶我们走,要我们预约的那一个。”

  “想不到她那么漂亮。”

  “漂亮有鬼用,你呀!看见女人就失魂落魄。你知道吗?这个女的会和我们争家产。”

  “大不了,她分一份。”

  “她肯要一份就好了。”

  “这个女人,年纪轻轻,十分阴险,她首先讨好老太婆,得到她的欢心,然后费尽心机做古家的女儿,最后,当然是谋夺古家的财产。”

  “嘘!他们下来了。”

  琥珀让古夫人坐在一张她早已准备好的一张软皮椅上,琥珀和李世良分别站在她的身边。

  古夫人休息了一下,她实在太累了,半刻她伸出手把琥珀拉到她的身前:“她就是我的女儿——琥珀。”

  “阿姨……舅妈……表姑……不要上当,她是来谋夺古家的财产的。”

  “谢谢各位提醒我,不过,我也不笨,因为两天之前,我已经立下了遗嘱。”

  “立了遗嘱,是怎样的遗嘱?”各人七嘴八舌的,吵得很。

  “你们必须静一下,否则,我不再说了。”

  立刻鸦雀无声。

  “我死后所有的动产、不动产、房子、古董、首饰,包括琥珀头上的皇冠,我会全部送给慈善机构,你们,还有我的女儿,都不能得到古家的财产。”

  “什么?”有人大叫:“你竟然把伯父的财产捐给政府?”

  “老爷生前一向喜欢做善事。”

  “你没有权这样处理古家的财产。”

  “有没有权,可以问你们的律师。老爷把所有的财产送给我,必要时,我甚至于把所有财产送给一只猫,或者一只狗,去告我呀!……反正,这一天是少不了的。”

  “你把财产全部捐出来,起码,也应该得到你女儿的同意。”

  “琥珀!”古夫人果然问她:“你同意吗?”

  “我非常同意,起码,可以证明我不是为了钱做古家的女儿。”

  “这女人神经病!”

  “你们要尊重她。”古夫人大喝一声:“她是古家的小主人。”

  “既然没有钱分,还留下来干什么?看见那老鬼就讨厌,走吧!”

  “今晚的食物很丰富,既然来了,吃饱了再走也不迟。”

  “钱都没有了,还吃得下?”

  “各位!”琥珀走了出来,大声说:“请各位亲友留步,今晚除了有自助餐、舞会,还有抽奖节目。”

  “抽奖?”

  “你们进来的时候,琼始不是每人都给你们一张咭纸,这张咭纸是用来抽奖用的,抽奖节目,由我妈妈古夫人主持。”

  “头奖是什么?”

  “是一部装了冷气机的房车,价值三万元,各位如果有兴趣……”

  “二等奖?”反应十分强烈。

  “卧室家具全套,价值二万元,三奖是厨房用具全套,价值一万元。还有十个特别奖,价值四千元手表一个,安慰奖五十名,价值一千元的名贵礼品一份。”

  “好!我们留下来抽奖。”

  “现在晚餐开始了,各位不要客气。

  大伙儿一窝蜂去拿食物。

  琼始把三碟点心送过来,夫人、琥珀、李世良占一张小桌子。

  家里很久没有那么热闹,也很久没有人逼过来向古夫人要钱,因此,古夫人十分愉快:“味道不错啊!”

  “世良提议的,希尔顿的食物真的不错,很合中国人的胃口。”

  “我最怕吃那些让水泡似的西式猪排。”

  “一点味道也没有。”琥珀同意。

  “琥珀,还是你的计划好。”古夫人边吃边说:“你提议叫我把钱捐给政府,他们知道我没有钱就没有人来烦我了。”

  “我看以后预约的事也省了。”

  古夫人笑得眯了眼,就在这时候,一个男子走过来。

  “琥珀表妹,欢迎你们加入我们的大家庭。”

  “琥珀表妹?”琥珀看了夫人一眼。

  “他是你二姨的儿子,钟加诺表哥。”

  “加诺表哥!”

  “等会儿舞会开始,我想请你跳第一支舞,你肯赏光吗?”

  “谢谢!不过,很对不起,我已经答应了李世良医生,第二支舞好吗?”

  “谢谢!等会见!”

  李世良听见琥珀这样说,心里不知道有多么甜蜜,他认为自己有百分之九十把握,可以追求到琥珀。

  “如果你爸妈不是去欧洲,今晚他们可以见到琥珀。”

  “等他们回来,我要爸爸请客,夫人,到时候您一定要来。”

  “能够动,一定来。近来,我也喜欢凑热闹了。”

  “夫人,刚才那位钟先生,好像很喜欢琥珀。”这是李世良新的忧虑。

  “是的,除了他还有好几个正在策划进攻。其实像琥珀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有谁不喜欢?所以,世良,当心啊!琥珀每分钟都会被别人抢走,我这个做妈的,哈……”

  “妈妈,不要拿我开玩笑。”

  “是真的嘛!这儿没有结婚的小子起码有十个,他们每个人都想追你,不信,等会儿舞会开始,担保你忙个不停。”

  “夫人,要是你不请跳舞教师教琥珀跳舞有多好。”李世良在埋怨。

  “琥珀会不会跳舞,一样有人抢着请她。因为,他们的目的不是想和琥珀跳舞,而是想亲近她罢了。”

  “妈妈说,做主人家,没有理由连舞也不会跳,现在可好,我总算能应付过来。”

  “你很喜欢应付他们?”李世良有点不高兴,放下了手中的叉子。

  “别忘了他们全是我的亲人,亲戚之间,如果没有冲突,是否应该和平共处?”

  “琥珀说得好,她是个很顾大体的人,只要他们不再烦我,大家来来往往,古家热闹些,我的日子也容易过。”古夫人对李世良说:“你应该了解琥珀的个性。”

  “是的,夫人!”李世良再次拿起叉子。

  夫人和琥珀交换看了一眼。

  琥珀知道李世良想把她据为己有,不想她和其他男孩子接近。可惜,他不是子宁,否则,她倒愿意缩在一角。

  古夫人的话,一点也没错,李世良除了和琥珀跳了第一个舞,就没有机会接近她,因为实在太多人追求她。

  “你为什么不去请你那宝贝妹妹跳舞?”

  “我才不认她做侄女。”一对夫妇说。

  “认不认是一回事,不过,叫昌儿去接近她,如果她喜欢昌儿,说不定,她会听昌儿的话呢!”女的满肚计划。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老鬼竟然收那小鬼做女儿,又大排筵席请客,不用说,一定是很喜欢她。她说的话,老太婆会接受的。我们可以叫昌儿,请求那小鬼头说话,叫老太婆分一些钱给我们。”

  “她不是立了遗嘱,她一个钱也没有了,她哪儿还有钱分给我们?”

  “笨蛋,遗嘱是随时可以改的。”

  “我们可以自己跟她说。”

  “没有用的,没有用的,如果她肯听我们的话,我们早就把钱拿到手。她现在呀!就迷那小鬼,所以,我们用美男计。”

  “昌儿,你妈的话听见了没有?快去请琥珀妹妹跳舞。”

  “爹,我挤不上。”

  “你这笨蛋,我帮你。”

  “喂!”另一对夫妇说:“他们说的话,你听到多少?”

  “好像用美男计。”

  “我们也有儿子呀!”

  “你放心吧!现在和古家小主人跳舞的,正是我们的宝贝儿子。”

  “阿明真是一个聪明仔。”

  “总算找到了财神。”

  “如果琥珀喜欢我们儿子就好了,我们一定会得到不少好处。”

  舞会散后,只不过暂时带开那班狂蜂浪蝶。可是,第二天,蝶儿又纷纷飞来了。这一次,他们要找的不是古夫人,而是琥珀。

  琥珀没有赶他们走,不过,也没有顺从他们。每个人约她十次,她去一次,不过,这样也够她忙的了。

  “可不要误了功课啊!”古夫人提醒她。

  琥珀也认为合理,于是有时候,她把一班人请到古家来,一起应酬谢他们,这样,可以减少几倍时间。

  每次他们都在争,争到反目,琥珀静坐一旁,绝不加以制止。

  有时候,他们吵得凶,她索性跑到书房去看书,或者温习功课。

  这天,琥珀推着车子和夫人逛花园,夫人突然问:“子宁是谁?”

  “子宁,他……”

  “我是你妈妈,有事不能瞒我。”

  “那是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我一样要知道,告诉我,子宁是你的什么人。”

  “说来话可长!”琥珀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为了他,那么,我今天可能还是个中上人家的侄小姐,还是个英文书院的学生。”

  “你不是说,你完全没有亲人?”夫人回过头,诧异地看她。

  “我父母已逝,我是由乡下来这儿投靠我唯一的亲人——叔叔,他对我非常好,可是婶婶和婶婶的母亲……”

  琥珀终于详细地把由乡下到这儿来,进入冷家,再由冷家被赶出来,在张锦天家的日子,王子宁和王珍妮结婚,琥珀在诊所受胡医生欺负,和怎样才会入古家的事,一切都说了。

  “那陈老太婆竟这样不讲理,你婶婶也太不念亲情了!”古夫人听了,十分生气:“琥珀,要不要我替你出一口气?”

  “妈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们也来一个绑架,把姓陈的母女俩拉回来,再用一个铁笼把她们关住,看她们往哪儿跑。”

  “不,妈妈,绑架是犯法的。”

  “对呀!绑架是犯法的,她们也曾绑架你,我们可以控告她们。”

  “事隔那么久,控告也没有什么用处。”琥珀摇一下头:“当日举目无亲,只有任由她们欺负,现在,我总算有好日子过,我也不想再和她们计较。”

  “可怜的孩子,你心肠太好了。就这样便宜她们,连我也不服气。”夫人抚着琥珀的脸,琥珀的脸是湿润的:“王子宁已经结了婚,你应该把他忘记了吧?”

  “我永远不会忘记他,因为,我们是相爱的,他是我的第一个恋人,我也是他的第一个恋人,我们分开,完全是他误会了我。”

  “可是,他已经有了妻子。”

  “他并不爱王珍妮,从来没有爱过,一对没有爱情的夫妇永难白头到老,而且,他们的婚姻也不会稳固。”

  “你是准备破坏,还是在等候他们婚姻破裂?”

  “假如子宁维护婚姻,假如子宁由不爱珍妮变成了不能没有她,那我怎么破坏他们,也是白费心机,所以,我绝对不会用任何手段。”

  “你在等候?”

  “是的,我在等候,非常耐心地等候,婚姻是讲缘份的。”

  “要不要请子宁回来吃一顿饭,让你们见见面?”

  “不,妈妈,千万不要,这样做,就等于破坏王子宁和珍妮的婚姻;而且,子宁和珍妮去度蜜月了,他们现在在哪儿,我也不知道。”

  “你以前一直说想学做生意,就是为了王子宁?”

  “是的!”琥珀点一下头:“子宁家里十分富有,生意很多,子宁一个人,恐怕也难以应付,我在他的面前,常常很自卑;因为,他是个很有学问——的人,就是王珍妮,也是个大学生,而我,在一间不知名的学校读完F3,我能帮他什么?假如我懂得更多,更有学问,我会在事业上助他一臂之力。我和他在一起,他不会感到我不如人,因此我要向上。”

  “做个贤内助,是吗?”

  “是的!我是不是太奢望了?”

  “怎么会?你是个聪明透顶、触觉敏锐、很有潜质的女孩子,无论哪一个男孩娶到你,都是个幸运儿!”

  “你在夸奖我,逗我开心!”

  “有没有考虑过世良?”

  “没有。”

  “一心一意想嫁做商人妇?”

  “不,只是一心一意想嫁给王子宁。”

  “好吧!你既是那么死心,就做个商人妇吧!”古夫人点一下头,说:“不过,由明天开始,你将会更辛苦、更忙碌。”

  “为什么?”

  “我要为你请第三个教师。”

  “第三个?学了中、英、数学还不够?”

  “当然不够,你想学做生意,必须学会商业管理和会计。”

  “有这样的教师?”

  “他是你爹生前的好友,本来是个教授,不过早已退休,如果我请求他,也许他会帮你。怎样?怕不怕辛苦?”

  “不怕!我熬得住的。”

  “好吧!拨电话吧!”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2楼 发表于: 2007-05-31
第13章


    琥珀在古家一年,她已经整个人脱胎换骨,没有人可以在她身上看到乡土的痕迹。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像个很有教养的千金小姐。她现在不单会说流利英语,而且,她还开始学法文,但那老教授让她知道很多事;去欧洲如果不懂法文,是十分吃亏的,等于去日本不会说日语一样。因此,琥珀又准备下半年学习日文,总之,她是个最勤劳的学生。

  有一天,古夫人把古氏机构名下的所有公司、工厂的主管人员全部请到家里来。

  “琥珀不单只对做生意有兴趣,而且懂得也不少,从明天起,我会派她到每一个单位看看,希望你们各位世伯辈能协助她。”

  “我们一定会为小姐效劳。”

  “可是,妈妈……”琥珀被古夫人这突然一着吓慌了。

  “读书、有学问是不同的。做生意一定要有经验,要实习,要真真正正的去干。明天你开始上班吧!他们都是你爸爸的好助手,他们会协助你、指点你,你也一定会干得很好。”

  “我去上班,谁照顾你?”

  “我照顾自己。你看我,不是很好吗?能吃、能走路、能看书、睡得好。我已经一百磅了,我的皱纹越来越少,世良说我最多像五十岁,其实,我认为自己只像四十五岁。”

  “夫人的精神的确很好!”

  “是不是?王厂长从来不会说假话的。”

  古夫人按着琥珀的手:“你不能一辈子跟着我,年轻人有他们自己的前途和生活,去吧!好好的干,也算是帮你爸爸。”

  琥珀是个十分聪明的女孩子,无论做什么事情,她都很容易上手。初到工厂看到那些一部部的巨型机器,心里未免有点畏怯,等王厂长把一切告诉她,她连每部机器的名称都记着了。

  到建筑公司,三个钟头内已经会看蓝图,知道什么叫投标、工地。管工和班头又有什么不同,日本和美国的纸皮石,分别又在哪里。

  走进财务公司,看见一格格的档案都眼花了,当她弄清楚如何去区别,又觉得一切都没有困难。

  她心里想,假如有更多的时间,那么,她相信自己可以帮忙料理古老爷的生意。从此之后,她每天总抽一些时间到各公司走走,又买了不少建筑、机械……书籍,每晚看到凌晨仍不肯上床休息。

  她是名符其实的学习,因为她无论在任何一个机构,她都没有名衔,不过,由于每一个人都知道她是古夫人的“女儿”,古家的小姐;因此,每个人对她都十分客气。

  琥珀没有什么野心,总觉得她要古家的太多,实在不能再占任何的便宜;况且,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充实,她认为假如有一天她自己开一间公司,她一定会做得很好。

  她很有做生意的天才。

  不知不觉,她到古家已经一年半,而她做了古家千金已经整整一年了。这些日子,琥珀每天只睡三四小时,因为,一天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对她来说,是不够用的。一方面,她要照顾古夫人的身体,要令她更健康,古夫人已回复未生病前的体重,脸上的皱纹,因为胖了,皮肤膨胀,再加上琥珀替她做面部按摩,她的脸上已经不再留下皱纹,她又像从前一样,是个美好的中年妇女。

  古夫人心里是怎样的感激她。就算琼姑,和古老爷手下的忠臣,看见女主人的改变,对琥珀心服口服。

  至于琥珀,她每天除了上班,还要补习,每日总要补习两科以上。以前天天补习中文、英文、商业管理和会计,现在是一个星期补习两次,不过后来还加上法文和日文。

  晚上还要看书,她买了许多书,科学的、工程的、经济、商业、行政管理,大部分买的都是英文书,偶然也看法文的。她的知识和学问,由于她聪明过人和加倍努力,简直一日千里。

  她年轻,熬得住,身体倒没什么,可是,古夫人却心疼了,天天嚷着她瘦了啦!面色没有那么红润啦!天天要琼姑炖鸡、炖人参乳……等补品给琥珀。

  除此之外,古夫人又提出严重的警告:“你每天八时起床,深夜三四点还不睡,身体怎能不变坏?”

  “妈妈,我的身体很好!”

  “很好,我看你,起码瘦五磅。”

  “我昨天刚磅过,只瘦了两磅,女孩子,太胖不好看。”

  “你的精神呢?”

  “很好,你看我的眼睛多明亮。”

  “你的脸色呢?”

  “还不是又红又自。”

  “白是更白了,可借,没有那么红,你知道吗?人身体不好,就会面色苍白。为了你的健康,以后每晚不能超过十二时睡觉,我会叫人监视你,必要时,关电灯台掣。”

  “妈妈……”

  “不要一天到晚看书,多和你的男朋友出外玩玩,散散心,世良告诉我,他已经一个月没有见到你了。”

  “怎么会呢?上一次他来给你检查……”

  “我的小姐,他现在一个月才来替我检查一次,你上次看见他至今刚好一个月。明天世良来,你一定要陪他吃一顿饭。”

  “好吧!”

  “这才是听话的孩子,世良告诉我,由于你的照顾,我以后再也不用打针,药丸仍然要吃的,不过份量已减轻了。”

  “我知道,我不会为了自己不理妈。若不是你坚持样样都要自己去做,我还是一样会喂你服药。”

  “人不活动,就像机器一样,会生锈的。现在有多好,我要去哪儿都可以。明天我叫琼姑陪我去拜祭你爸爸的山坟。”

  “我陪你去。”

  “有空吗?”

  “不会支配时间的人是蠢材,是妈妈你自己说的。”

  “啊!”古夫人呵呵笑:“学得真快呀!怪不得林总经理、王厂长都说你冰雪聪明。”

  “他们是取笑我的。”

  “他们几十岁的人了,怎么会跟小孩子开玩笑。我相信他们说的都是真话。”古夫人问:“今天要上多少课?”

  “法文和会计。”

  “等会儿服装公司的人来,我叫人通知你。”

  “又要缝新衣?我的衣服已经挤满了。”

  “不合时的,不要算了。你每天要上班,每天起码要有一件不同的衣服。以前爸爸的西装也很多,女孩子,更加应该注重打扮。”

  “好吧!妈妈,你的话,总是对的。”

  琥珀现在已经是二十岁的少女,她现在穿高跟鞋、高跟长靴也不会一仆一跌,她的衣服,永远是站在时代的尖端,时髦而不标新立异。总之,甚至一条丝巾,一对手套,都是最名贵的,她这位富贵的千金小姐,走在街上,恐怕冷柏年也认不出她。

  一年来,古家的亲戚的未婚男子仍然到古家报到,就像上学一样勤奋,可是和琥珀的感情始终像一年前一样,毫无进展。

  自从琥珀每天到各公司去,几个职权执行人已很少到古家报告他们管理公司的业务情况,这天,他们突然要求见古夫人,并且希望单独和夫人见面。

  “小姐做错了什么,希望大家提醒她,她还很年轻。”

  “这件事的确和小姐有关,但是,她从未做错过任何事。而我们这一次见夫人,也是为了小姐,小姐在场,我们说话不方便。”

  古夫人想一想,明天琥珀由下午三时至五时都要上课,于是她说:“明天四点钟你们在古氏大厦顶楼的会议室等我。”

  第二天,琥珀上课前,古夫人对她说:“我很久没有午睡了,今天的下午茶我不吃,吃晚饭的时候,你再派人来叫我吧!”

  “妈,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我舒服极了!睡睡午觉也不行吗?”她伸出了手:“你来把把脉!”

  琥珀替她按过脉,觉得她很正常,这样,她才安心去上课……”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古夫人坐在古老爷昔人坐的椅子上。这是个大会议室,室内有一张很长的会议桌子。

  “自从董事长去世之后,我们变成群龙无首,内部好像不够健全!”

  “有你们这一班老臣子,还怕支持不住大局吗?”

  “不是能否支撑得住的问题。”

  “那到底又为了什么?”

  “人心!职员们的心理,由于我们全部都是受雇的;因此,所有的机构就没有老板,他们总觉得,无论他们怎样努力,好像都没有人欣赏。”

  “你们的意思是……”

  “小姐可以接替董事长的位置。”

  “她行吗?她适宜吗?”

  “行,小姐眼光很独到,有时候,我们拿了一份进口货单,正在犹豫不决,小姐到来,她会给我们意见。有一次,她叫我大量购入软如蹄牌子的厕纸,我正怀疑,不过又不想不顺从她,想不到,货一到,就给零售商抢光了,那次我们赚了钱,其他还有许多琐碎事。”

  “她很多时候都去工地,常常说千万不可偷工减料。她对钢筋和混泥土的配合份量,了解得十分清楚,有时候,我甚至相信小姐是念过工科的。”

  “有一次她到工厂,她要我改良一种挂墙的金属装饰品,她说外国人的中国热潮还没有过去,如果以帆船为图案,或者雕一个福字,他们会喜欢。后来那批货运到美国去销售,一下子就给批发商买光了,赚了一笔钱。”

  “这样子,倒是很有见地,人也聪明,又肯动脑筋,不过,还是一句老话,她合适吗?”

  “小姐是老董事长的女儿,除了她,还有谁更合适?除非夫人亲自管理。”

  “我是不会再管这些事,我但求身体健康已经很满足;而且,也许我已经落伍了。如果你们每一个人都赞成,我会通知我的律师,委任她为古氏机构的董事长。”

  “以后有什么事,我们可以请示小姐。”

  “应该说请示董事长了,”林总经理笑着说:“她可以算是最年轻的董事长。”

  “这只不过是一个名衔,以后,请各位仍然协助她,她毕竟太年轻。恐怕,她偶然疏忽,处事不公平。”

  “夫人,你可以放心,董事长做事很客观,而且凡事先公后私,她是个公道正直的年轻人,值得人信赖她。”

  “好,好极了。”

  夫人回到古家,门房说:“夫人,小姐到处找你,她问我你去了哪儿,我又不知道。”

  古夫人叫琼姑看一看表:“夫人,时间过得真快,已经快六点钟了。”

  “怪不得,你赶快进去,告诉她我没事。”

  “夫人,我要扶你。”

  “不要管我,你走快点。”

  古夫人自己加快脚步,这时候,琥珀已经奔了出来,紧握着夫人两只手:“妈妈,你到底去了哪里?”

  “你的手好冷。”

  “担心嘛!你出去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好怕,到处找你,到处打电话,我怕……”

  “傻孩子!我不是回来了吗?”古夫人在琥珀的扶持下,回到客厅,她看见琥珀眼眶都红了,她拍了拍她的脸:“你不能那么自私,老把我关在屋子里。”

  “你去散步,是不是?但是,古伯说你去了好几个钟头。”

  “老古这个人呀!”古夫人埋怨门房:“我告诉你,琥珀,我并不是去散步,是去开会。”

  “开会!”

  “我今天好威风,因为我坐在你爸爸的椅子上,那是董事长专用椅子。不过,我只能坐一次,以后,那个位置就是你的。”

  “怎么会?”

  “为什么不会?明天,你就是古氏机构独一无二的董事长。”

  “妈妈,你们开什么玩笑都可以,但是,就这一项,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为什么?”

  “妈,我的身世,你应该了解的,我不是留学生、不是大学生,我从来没有在商行做过事。虽然我仍在学商业管理和会计,但是知识仍很浅薄,要我去公司做个文员,甚至抬高我做个主任都可以,但是董事长,我有什么资格?我知道妈妈疼我,可是人家是不会服气的。”

  “你所指的人家是谁?”

  “爸爸的助手,那一班叔伯辈的开国功臣,他们会让我这黄毛丫头去压在他们头上?”

  “你知道今天开会,是谁的主意?”

  “当然是妈妈的意思。”琥珀恳切地说,“你太宠我了,但是,我实在不行。”

  “你这次又猜错了!是那班叔伯辈开国功臣请我去开会,他们要求我要派你做董事长,他们不单是不怕你压在他们头上,而且,还十分欣赏你。”

  “啊!天!简直害死我。”琥珀来回踱步,双手握紧:“妈!我是什么都不懂的。”

  “没有人自出娘胎就什么都懂的,香港有一位新贵宾,他未发迹之前,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签;现在,他不单只什么都懂,而且生意做得非常大,你比他条件好得多,人家能够做的事,你为什么不可以?”

  “要是我做错了事怎么办?”

  “你最初做事,他们不会把千斤重担压在你头上,你只需要看一些重要文件,签个字,留心一下机构内的业务发展和经济状况。”

  “妈妈,你还没有回答我,如果我做错了事,那怎么办?”

  “记着我的话,跌倒了立刻爬起来,再跌了,再爬起来,直至自己能站稳为止。你说过,你能受苦,什么都熬得住,你也说过,你不畏困难、不怕失败,你是个敢面向困难挑战,永远不会向艰苦低头的人,我绝对相信你能应付一切,接受吧,不要犹豫了。”

  “好吧!妈妈,不过我请求你答应我一件事。请你给我三个月的期限,假如我做得不好,请你让我退出。”

  “我答应你。”

  从此之后,琥珀做了古氏机构的董事长,她每天虽然要坐办公室,可是,总忘不了按时打电话催促古夫人服药,下班后还要上课,忙得连吃饭的时候也要看书。

  不过,自从她真正接管生意后,在那批老臣子的指点下,她懂得不少,获益亦多。

  古家的亲戚知道琥珀做了古家的董事长,大为反感,一方面命令自己的子弟猛力追求琥珀;另一方面,他们合力买通律师楼一个师爷,调查古夫人立遗嘱的事情。

  花费了不少心机,才知道古夫人真的改了遗嘱,可是古夫人的新遗嘱律师谨而慎之的把它带回家锁好。而律师的墙内夹万、密码满布,开密码的号数,连他的太太也不知道。

  他们不得要领,又去缠古夫人。

  “想不到你们也想为古家尽点力,那太好了。反正,琥珀一个人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事情,她连好好吃一顿饭的时间也没有。”

  “我们愿意分担她的辛劳。”

  “也愿意接受和琥珀所应得的同一权利吗?”古夫人问。

  “当然,当然!”

  “琥珀是个受薪董事,她管理的所有公司、工厂,每月支取二千元。她一共管七间,月薪是一万四千元。”

  “管理一间只有二千元?”

  “奇怪吗?你以为只要能管理其中一间公司,或者洋行,就可以拥有它们,不,听着,每间支薪二千元。”

  “你撒谎!”有人低叫。

  “纸包不住火,你们可以调查的,现在,有谁肯管理古家的生意?”

  “我们有权签字支钱吗?”

  “不,琥珀和你们都不能,权在我手上,只有我一个人能签字支钱,别再客气了,谁有兴趣,报上名来。”

  “嘿!二千元还不够我打一局牌。”

  “不够我请一天客。”

  “连手表也买不到。”

  终于,一哄而散。

  三月八日,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

  中东一位王子,来港游览,顺便巡查业务情况,当晚包下一间大酒店盛大请客,古氏机构也接到请柬。

  古夫人很重视这个宴会,除了派林总经理护送琥珀,并且请了化妆师回家,把琥珀打扮得比天上的仙女还要美。

  “妈,不要化浓妆。”

  “好,以自然为主,把头发盘起来好不好?身为董事长,头发披肩,太稚气了。”

  琥珀没有反对,因为,她已经不是四年前十六岁的琥珀,她懂得很多,也知道在什么场合,该做什么事情。

  他们不早不迟,八点钟到达宴会,琥珀的出现,不单只吸引了所有的宾客,而且连王子也带着惊艳的目光,失魂落魄的迎了过来。

  琥珀已经会用流利的英语和王子交谈。

  在这时候,大厅的另一角,有个年轻的男人正在全心全意的注视琥珀——琥珀今天穿的是银色的曳地晚礼服,全套翡翠镶钻的首饰;项链、镯子、耳环、戒指,还有那只压在头发上的翠玉蝴蝶,手工精巧如同真的一样。

  “这少女真像琥珀,但绝不是她,琥珀没有那份艳光,身材也没有她丰满。是三十六,二十二,三十六吧!而且,琥珀以前穿的是破衣裙,而这个美女所佩戴的饰物应该值几百万,再说两个人的气质、风度也不同,她是那么高贵、优美,穿着高跟鞋婀娜多姿!”

  他摇一下头,告诉自己,这个神仙一样的美女,绝对不会是琥珀。

  他继续和他的朋友交谈,那样出色的美人似乎并不能占据他的心,甚至一点点思想,他忙着去谈他的生意。

  偶然他旋过头,看见琥珀正在向着王子笑,那酒涡,完全和琥珀一样的,样样比琥珀好,就是酒涡完全一样。他立刻放下酒杯,走过去:“林先生,你好吗?”

  “啊!原来是王董事长,”林总经理说:“我年纪大了,没有看见你,请原谅。”

  “不要客气,我在另一端,人又多。”他指住琥珀问:“和你来的那位小姐……”

  “她是我们的董事长。”

  “古氏机构的千金。”

  “是的!”

  “她好像……”

  “像什么?”

  他难为情地一笑,身份已明,没可能吧:“她像一位美丽的公主!”

  “对呀!没有一个人不称赞我们小姐,她是古夫人的宝贝公主。”林总经理说:“她不单是人漂亮,而且非常有本领,古氏机构所有的生意,全都由她管理。”

  “你们小姐看来很年轻。”

  “刚过了二十岁。”

  “以前好像没有见过你们董事长。”

  “她刚念完书。”

  “啊!怪不得。”他再看一次她,终于又忍不住:“林先生,可不可以介绍你们的董事长给我认识?”

  “当然可以,不过王子正在和她……”

  “没关系,等她没有那么忙才为我们介绍还不迟。”他笑一下:“看样子,王子是想追求你们的董事长。”

  “不容易的!追求我们小姐实在很不容易。”林总经理摇一下头:“她不会把一个王子放在眼里的。”

  “她很高傲?”

  “不,她很随和,只是心有所属。”

  “她已经有了男朋友?”

  “男朋友?追求我们小姐的人可多呢!对不起!失陪。”林总经理看琥珀被缠苦了,他忍不住,过去解围:“董事长,有一位绅士想见见你。”

  琥珀向王子点点头:“等会再见。”

  琥珀匆匆和林总经理走开:“啊!林世伯,他快要闷死我了。”

  “他大概是想娶小姐做皇妃。”

  “开玩笑,不是真的有人想见我吧?”

  “是真的,看,就在那里。”

  琥珀望过去,看见一个非常高大健硕,穿着白色礼服的年轻人,正仰头望上去,他红黑的皮肤,英俊的面孔,雪白的牙齿,笑起来是多么的迷人。他,除了嘴上的小胡子令他更富男性魅力,和长高了之外,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琥珀的脚步有点轻浮,身体倾斜了一下,林总经理连忙问:“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琥珀立刻振作一下:“忙着打扮,连下午茶也忘了。”

  “一定是肚子饿了,我拿点东西给你吃。”

  “不,林世伯,我只是有点渴,给我一点鸡尾酒好吗?”

  “好的,你坐会儿。”

  林总经理去拿酒,回来的时候,他跟在她的背后。

  “林先生。”

  “啊!董事长,让我介绍王子宁先生给你认识。”

  “古小姐,幸会!”

  “王先生,尊夫人好吗?”

  “你……她……还好”

  “我很想见见尊夫人。”

  “她没有来。”

  “很忙?”

  “她有点不舒服。”

  “噢,那你应该多陪陪她!”琥珀喝光了酒,对林总经理说:“林世伯,请你代我打一个电话回家,妈吃药的时间到了。”

  “我立刻去。”

  琥珀眼看着林总经理走开,她说:“王先生,刚才你把我的姓氏叫错了,我不是一个忘本的人,我不姓古,姓冷!”

  “冷,那你的名字是?”

  “冷琥珀!”

  “啊!琥珀,真的是你!”王子宁忘形地握紧了她的手:“你全变了,变得那么美!”

  “王先生,庄重些,请你放开我的手!”

  “琥珀,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请放手,别忘了我们两个人的身份。”

  “你做了董事长。”王子宁吸了一口气:“不再理我了!”

  “董事长有什么了不起?你不是自出娘胎就已经是董事长了吗?”

  “那你为什么要拒绝我?”

  “这儿是公众场所,大家都有熟朋友。”

  “那有什么关系?拉拉手,又不犯法。”

  “是不犯法,不过,会招人非议。”琥珀用力抽出了手:“王董事长,我仍然是未嫁云英,可是你已经使君有妇,我们这样拉拉扯扯,算什么?”

  “啊!天,琥珀,你竟然,你知道我……唉!我应该怎样对你说?”王子宁焦急得紧握双拳:“我有权向你解释的,是不是?”

  “不是,你没有权!”琥珀昂一下头:“就等于你进教堂结婚的时候,你不肯让我解释一样,那时候,我也没有权。”

  “那时候我……”

  “你正结婚,春风得意是不是?”琥珀朝着林总经理走过去:“妈吃了药没有?”

  “吃过了,正在看电视,夫人请小姐安心玩,不必担心她。”

  “你有没有看见中强出入口行的总经理?我们去跟他打个招呼。”

  “琥珀!”子宁追上去。

  “请你叫我琥珀小姐。”琥珀带着林总经理匆匆向另一方走了。

  不久,琥珀看见子宁向王子告辞。

  王子宁一走,琥珀整个人立刻消沉下来,连话也懒得说,如果不是顾全大体,她早就跟随子宁告辞了。

  当天晚上,她回家以后一直没有睡过,老是想着她和子宁以前的一切。他吻过她,只有这么一个男孩子吻过她,如今大家又重逢了,为什么那么陌生?她不是说过,要等王子宁,要嫁子宁的吗?

  不可以的,根本不可以,子宁有太太,而现在,她已经是个商场中的女英雄,一个身为董事长的女人,怎可以做人家的情妇?

  不可以,她发觉一切都是梦,痴人的梦,她长叹了一口气,四年了,四年多了吧,她日日夜夜的等,难道就是一个梦?

  也许,她应该醒悟了,嫁给李世良,或者嫁给那位王子,他不是要请她到他的皇宫去玩?就做一个高贵、富有的王妃吧!

  不可以,她根本不喜欢那王子,连起码的喜欢都没有,爱就更别提了。嫁一个毫无情感的人,嫁了不是等于没有嫁?索性乖乖留在古家,和古夫人做个伴,也总算报了她的恩。

  可是,如果古夫人死了,那怎么办?她守住古氏的产业,做老姑婆?

  女孩子是应该有人爱的,李世良不是很喜欢她吗?而她,对李世良的印象也很不错。

  辗转反侧,一晚又过去了,纱窗外,已露出淡红的微光,幸而今天是星期日,否则,她哪有精神上班。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3楼 发表于: 2007-05-31
第14章


    经过一个晚上的思索,她决定接受李世良的追求,彼此多接近,可以增加彼此的了解。

  当天晚上,她就请李世良回家吃饭。世良自然受宠若惊,古夫人也大感意外。

  吃饭的时候,琥珀说:“妈,明天你不用派琼姑送饭给我。”

  “叫你上馆子吃午餐,你不肯,现在连家里的饭也不要吃了,是不是又要自己带三文治?”

  “外面人挤嘛!上馆子不容易。”

  “有什么难?在香港,除了有钱不能买人命,钱几乎是万能的,你喜欢哪一间酒店的客房?我为你订一张长期桌子。”

  “一顿午饭,随随便便就应付过去了,何必麻烦?”

  “身为董事长,连白天一顿午餐都吃不起吗?”古夫人很不高兴。

  “我只是个雇佣董事长。”

  “傻孩子,账单我会替你付的。”

  “那不是钱的问题,年轻人不应该太注重享受,一个人占一张桌,算什么?”

  “你不要忘记你每天坐劳斯莱斯上班下班。”

  “劳斯莱斯是妈妈的。”琥珀回头对世良说:“明天我们下中班一起吃饭好吗?”

  “我?……”李世良傻气地指住自己:“我们两个。”

  “除非妈肯跟我们去。”

  “我才不要做电灯泡。”古夫人嘴里这么说,心里倒是挺开心的。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女儿邀请世良,看样子,琥珀对世良有了好感,古夫人对世良是十分满意的。

  “喜欢这儿吗?”世良今天可真是满面春风,昨天晚上,他已经兴奋得睡不着觉。

  “很好,幽静、清雅、空气清新,”琥珀逗一下瓶子里的玫瑰花:“你很早订座?”

  “是的,你忙了半天,希望你舒服一下。”

  “不知道食物怎样?”

  “味道很不错,厨师是个法国人,他非常了解中国人的胃口。”

  “你对食物,似乎特别有研究。”

  “没有什么嗜好,赌钱、饮酒都没有我的份儿。而且,做医生嘛!都特别注重营养。”

  他们商量点菜的时候,琥珀突然看见王子宁和另一个中年男子进来。

  琥珀立刻别转了脸,可是,子宁已经看见她,他再见到坐在琥珀对面的李世良,立刻神色大变。

  他和朋友坐下来,琥珀巴不得立刻吃了午餐就走,虽然她口口声声说要忘记王子宁,可是一看见他,心里就不安起来。她全心全意和世良谈天、吃东西,就在这个时候,王子宁过来了。

  “琥珀小姐。”

  “噢!王董事长。”琥珀装作很意外的样子:“真巧,又碰见你!”

  “我可以坐下来吗?”

  琥珀看了世良一眼。“请坐吧!”世良大方地说。

  “这位是……”子宁看着世良。

  “李世良医生。”琥珀对世良说话特别亲切:“世良,这位是王董事长。”

  “王董事长,和我们一起吃午餐。”世良把一块涂上牛油的多士送进琥珀手里。

  琥珀向他甜甜一笑。

  “王董事长,你要吃些什么?”世良问。

  “我那边有朋友,改天我再请客。”王子宁说:“叫我的名字吧,我叫王子宁。”

  “王董事长大人大量。”琥珀笑着说。

  “琥珀小姐。”王子宁看着她:“今天晚上有空吗?”

  “有什么事?”

  “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想请你吃顿晚饭,肯赏面吗?”

  “世良,妈是不是请你今晚回家吃饭?”

  “是的!”世良十分合作。

  琥珀轻轻摇一下头:“真对不起!”

  “没关系!”王子宁站起来:“两位慢用,改天再见。”

  王子宁口到他的桌子,琥珀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收住了。

  琥珀正在百祥大厦的总公司看一张建筑图则,突然她的秘书林小姐进来。

  “董事长,外面有一个姓王的先生求见。”

  “王先生?”

  “这是他的名片!”

  琥珀拿起一看,手轻微颤抖:“他在哪儿?就在门外?”

  “我请他在董事长的会客室休息,我不敢怠慢,王氏机构和我们有生意来往。”

  “我不想见他。”

  “可是,董事长……”

  “请一位总经理和他谈谈。”

  “但是,他说有私事要见你。”

  琥珀皱一下眉头,她知道王子宁的性格,他要做一件事就一直要做到底,就算今天不和他见面,他明天仍会再来。

  于是,她索性去和他说个明白。

  走进会客厅,看见王子宁,米色西装,黑皮肤,小胡子,实实在在是很性感的男人。

  于宁也在打量她,琥珀穿了一袭鹅黄色的套装,配着宝蓝色丝巾和宝蓝色高跟长靴。

  “王董事长,让你久等了!”

  “请你不要叫我王董事长好不好?”

  “那我叫你总裁吧!总裁尊敬些。”

  “我不要这些。”子宁不耐烦地挥一下手:“你以前是怎样叫我的?”

  “今非昔比,王总裁。”

  “因为你是古氏机构的大老板?”

  “你应该知道不是,我还是我,我是冷琥珀,从前现在都一样!”

  “那你为什么不叫我子宁?”

  “我早就说过不方便。”

  “因为那个李世良?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嫁给医生。”

  “就算李世良不是医生,我仍然和他做好朋友,喜欢一个人,根本不必计较他的身份。”

  “那你承认爱上李世良?”

  “假如我否认,而你又不相信,那么,就把它当作事实吧!”

  “你真忘恩负义。”子宁一手抓她:“这么快就爱上别人。”

  “你要看见我做了修道女才痛快?”

  “谁要你做修道女?你可以嫁给我。”

  “嫁给你!”琥珀用力挣脱:“做你的黑市太太?”

  “你知道我不会让你受委屈,你忘记了吗?我说过要娶你。”

  “你两年前已娶了王珍妮,你的夫人好吗?王总裁。”

  “不要提她,她与我无关。”

  “不提她提谁?放开我,我的手腕骨快要断了。”

  子宁立刻放开她,看见她那雪白的手腕有一道红色的痕迹,他又轻轻扶起她的手:“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没关系,我挨惯苦的,点点痛,不会令我流泪。”琥珀忙把手抽回去,她怕子宁的温言软语。

  “今天晚上和我吃一顿饭,我们应该好好的谈一谈。”

  “当你和王珍妮走进教堂那一天,我们已经无话可谈了。”

  “真的无话可谈吧?难道你不想知道我现在跟谁生活在一起?那么多往事,不应该好好谈一个晚上?”

  “当然和王珍妮住在一起。”

  “偏不是!”

  “不是?那,珍妮……”

  琥珀有强烈的好奇心,巴不得立即知道子宁的近况,无奈,王子宁就是不说。

  “有很多话,要告诉你的,但是一下子说不完,还是找个地方见面吧!”

  “在这儿也很方便,这儿并没有外人。”

  “这儿是办公地方,怎可以说私话?”子宁在恳求:“陪我吃一顿饭。”

  “怕不怕太太知道了会生气?”

  “你不要提她好不好?她无权管我的事,我也不会理她。琥珀,我有很多话要告诉你,也有很多事,要让你知道,难道你一点也不关心?”

  “那好吧!我答应你。”

  “不,我们还是约一个地方碰头。”

  “为什么不让我去古家?是不是怕碰见李世良,他常常到你家里去?”

  “他是我义母的家庭医事顾问,当然常到我家里去,不过,我所避忌的,可不是李世良,而是我妈妈。”

  “不是她不喜欢我吧?”

  “正是这个原因,她比较喜欢世良,因为世良没有太太,而且他对我十分痴心。”

  子宁拉长了脸,老大不开心,“他痴心,难道我就不痴心?”

  “你痴心,就不娶王珍妮。”

  “你……好吧!你选一个地方,晚上我们碰头。”王子宁摇头叹了一口气。

  “下班后我回家,换一套衣服,六点钟在Catstreet见面。”

  “好的,晚上见。”

  “不送你了。”琥珀坐在会客室内,好一会儿呆在那儿。

  “你带我到哪儿?”

  “回家,你连到我家的那条路也忘记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琥珀心里一慌,伸手要推开门:“快放我下去。”

  “危险,不要这样。”子宁情急地拉住她的手:“你会摔下去的。”

  “你把我送进你的家里去,看见珍妮,我也没有命。”

  “你不会看见她,听话,不要这样,我会担心。”子宁的声音有点喘息,显然是很着急的样子。

  到王家,看见忠叔。

  “你好吗?忠叔!”琥珀向他打招呼。

  “托表小姐福,表小姐,两年不见,你变了许多!”

  “是不是老了?”

  “不,是更漂亮、更高贵。”

  “你真会说话。”琥珀拿出两张百元钞票:“给你买东西。”

  “谢谢表小姐,我不敢要。”

  “数目太少了,不像样,是不?”琥珀又打开手袋,把钱拿出来。

  “不,不,表小姐,太多了,太多了。”

  “你就收下吧!”子宁有点不耐烦:“琥珀,你喜欢吃什么菜?告诉忠叔,我只为你准备一只北京填鸭。”

  “随便,能吃的,我都吃。”

  “还是跟以前一样?”

  “我是不容易变的。”

  “事实上,你是变了,你现在是千金小姐,和以前完全不同。”

  “但是,我的心没有变。”

  “忠叔,你去吩咐厨房,准备几样可口小菜。”王子宁拉着琥珀:“来,到我的房间来。”

  “不,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你以前又不是没有到过我的房间。”

  “以前不同,以前你是一个人,现在是两个人,快放开我的手。”

  “现在也是一个,你一定要跟我来,我要给你看看一些东西。”

  “不要拉拉扯扯,给人家看了不好。”

  “有什么不好,你以前不是没有到过我的房间。”

  “那是四年的事了,子宁,不要这样。”

  子宁不理她,直把她拉上楼,他推开了一扇门,依然是那扇熟悉的门。

  推开门,房间的装饰和布置全是新的,而且还有点脂粉气息。

  琥珀立刻想到珍妮,她倔强地说:“我不进去,真的!”

  “你非进去不可,”王子宁用力一拉,然后指着床前一张相片,问:“你看看,这是谁的相片?”

  琥珀推开子宁走过去,低头一看:“那不是我的相片吗?”

  “除了你的相片还有谁?”

  “珍妮见到了将会怎样呢?”琥珀的内心,虽然有一丝丝的甜,但也有一丝丝的怕。

  “她根本没有机会看到。”

  “你和她……不同房?”

  “应该说,不同房子,你看,床上放着的又是什么?”

  “颈巾,我送给你的白色颈巾,但是,已经发黄了。”

  “就算发黑了,仍是你的东西,我一有时间,就把颈巾拿出来看,怎能不发黄。”子宁拉着琥珀的手:“你看,我一直没有把你忘记,你送给我的东西,我保留了四年。”

  琥珀垂下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送给你的手表和洋娃娃呢?早就把它扔了吧?当然,你现在戴的是钻石表,洋娃娃恐怕也有几打。”

  “四年来我只有一个洋娃娃,是你送给我的,不过……”

  “李世良不喜欢,你扔了?”

  “李世良从来不管闲事。”

  “那是你富有的妈妈?”

  “妈对我只有赐予,不会抢掠。”

  “你因为恨我,把它毁了?”

  琥珀摇一下头,她叹了一口气:“你为什么不问你的太太?”

  “珍妮?”子宁面色改变时,显得很凶:“她把你的洋娃娃怎么了?”

  “我不知道,只知道她把我的洋娃娃拿走。”琥珀回想往事,心里仍然非常难过:“我被赶出冷家,我没有带走他们任何东西,我只要求拿回我的洋娃娃,但是,他们都拒绝了。”

  “我们的遭遇太不幸了!”

  “我们?不,不幸的是我,你一直都和珍妮双双对对,你们念书、结婚、度蜜月,……有了孩子没有?”

  “我和珍妮结婚,完全是受了你的影响。”

  “我?”琥珀忿忿不平:“你抛弃我,还把一切后果推在我身上?”

  “当然,我要负大部分责任,但是,我们都是受人家摆布,彼此误会太深,以前我不知道,现在我什么都明白了。”

  “你到底明白些什么?”

  “说来话可长了!”子宁拉她坐下来:“我记得,有一天我们约好了见面,但是,结果你没有来;于是,我就带着已经买好的两只订婚戒指去冷家找你。”

  “我一直都被关在一间像狗屋一样的木屋里,直至你和珍妮飞回美国去,她们才把我放出来;可是,不久之后,她们又找了一个理由,把我赶出冷家,那时候,我只有二十元和一只旧皮箱。”

  “你的婶婶告诉我,你回乡结婚了,又不肯告诉我你的地址,我很急,后来妈咪答应我一定会找到你,所以我才会回美国读书。”

  “我也曾见过你妈妈,她告诉我,你很快就和珍妮结婚。我要求要你的地址,她不肯给我,我没有办法,只好离去。”

  子宁握紧拳头捶着床头柜:“都是陈家布置好的陷阱。”

  “当时我无家可归,在这儿,除了叔叔和你,只认识一位张老师,于是,我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只有去找他帮忙。他带我回家,替我找事做,我才有机会读书。”

  “我当年暑假回来,立刻就去找你,可是,我所听到的,见到的,是你和张老师已经结成夫妇。我很痛心,再加上陈家母女的挑拨,我……几乎发了狂。”

  “那是张伯母一厢情愿,根本与我无关。我知道你曾经找我,我也找过你,但是,忠叔说你不在。当我回张家,知道张伯母所说的一切,我立刻离开张家,一个人住小公寓。第二天,我写了一封信送来,你已经去了美国。”

  “都是误会,全都是误会。”

  “后来我在一间诊所找到一份工作,登记员、清洁女工、还要看守诊所。唉!真不愿意去想那些日子。”

  “琥珀。”子宁紧握着她的手,她又感到那股暖流直透入她的心坎。“我知道你为了我,这些日子一定受了许多苦。”

  “我自小就挨惯了苦,这也不算什么,我一直无法忘记的,是你结婚的前一天,张老师来找我,要立刻帮我去向你解释,证明我们之间不单只清白,而且根本没有结婚;可是,你又不在家,我和张老师离去的时候,非常失望。”

  “我该死,我在楼上看着你们离去。”

  “你没有出去,你在家里?”琥珀推开他的手:“你好无情!”

  “对不起,我一直以为你真的嫁给张锦天,看见你们在一起,我心里就忌妒。”

  “第二天我去教堂,你连一句话也不肯跟我说,那时候,没有张锦天,为了什么?”

  “我仍然忌妒。”

  “我又给她们困在木屋里了,你知道吗?你忌妒,你和珍妮结婚,我就不忌妒?”

  “我和珍妮结婚,一半是报复你和张锦天,一半是妈咪受了陈家母女的摆布。总之,误会重重,将来你会明白。”

  “你既弃我于不顾和珍妮结婚,那你又何必再惹我?”琥珀站起来:“对不起!我不喜欢坐在你们的床上,我不舒服,我要走了,再见!”

  “琥珀,你回来!”王子宁把她拉回来:“不错,这是我和珍妮的新床,可是,她一天也没有睡过。”

  “我不明白。”

  “我和珍妮去度蜜月,第一站是日本,她自己选的。在日本的第二天,我单独一个人在酒店的酒吧里碰见你叔叔,他告诉我,他和你婶婶已经分手,原因是为了你。看见他,我又问及你在乡间的婚事,他把陈家母女的阴谋告诉我,我才知道,你根本没有回乡结婚,当时,我们两个人都很想知道你的消息,我因为仍在度蜜月,所以你叔叔一个人回来。他终于找到张锦天,张锦天把一切告诉他,但是,连张锦天也不知道你到底去了哪里。”

  “你应该相信我与张锦天无关。”

  “你叔叔告诉我一切,我已完全明白,珍妮知道我对你念念不忘,跟我大吵,两个人由吵架至打架,珍妮恼羞成怒,什么都认了。我立刻扔下她回来找你,我见过张锦天,他已没有教书,开一间洗衣厂,他人真好,还带我到处打听你的消息,连你工作过的诊所也去了,但是没有人知道你去了哪里。”

  “我去古家工作很保密,一个人也不知道,这样可以减少我许多麻烦。”

  “我找不到你,不久珍妮也跟着回来,我把她们所有的阴谋都揭穿了,连爸妈也不欢迎她。她一气之下,回娘家去了,跟着,我也去了欧洲,不久之前才回来,想不到,意外地,我们又重逢了。”

  “这是一个缘字。”

  “这一次,我不会再放你走。”

  “不走也得走,你始终是有妇之夫,最近珍妮怎样了?”

  “不知道,她回来几次,我根本不肯理她,她是个呆不住、不安于室的人,听说,她和你婶婶都有了男朋友。”

  “珍妮仍然是王子宁的夫人!”

  “我和她分居已两年了,其实随时可以离婚,不过,由于我一直找不到你,所以对离婚的事,并不积极。”

  “珍妮呢?她有没有提出过离婚?”

  “没有,她可能妄想我会回心转意。”

  “这证明她仍然爱你。”

  “但是我不爱她,我从来没有爱过她,我娶她,是不慎中计。琥珀!”王子宁轻抚她的脸:“四年来,我爱的仍然是你。”

  “太迟了!”

  “不……”子宁把脸贴过去。

  “咯!咯!咯!”外面有人敲问。

  “谁呀?”子宁很不高兴。

  “少爷,表小姐,夫人请两位到楼下吃饭,菜早就冷了。”

  “我们立刻就来。”子宁对琥珀说:“时间过得很快,你一定饿了。”

  “我不饿,不想吃。”

  “妈咪在等我们。”

  “我不想见你妈咪。”琥珀坐着不动。

  “原谅我妈咪,她也是受蒙骗。”子宁拉起琥珀的手:“见见她,听她有什么话说?”

  琥珀总算听了子宁的,他们到楼下,走进客厅,王夫人看见琥珀,连忙含笑站了起来。

  “琥珀,欢迎你!”

  “打扰你,伯母。”琥珀的态度相当冷淡。

  子宁拉开一张椅子,轻声说:“吃饭吧!太晚了。”

  “琥珀!在未吃饭之前,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她仍然站着。

  “请说吧!伯母。”

  “妈咪,都快十点了。”子宁皱起他那好看的眉头:“琥珀肚子饿。”

  “如果不把话说清楚,我相信我们两个人都吃不下,是吗?琥珀!”

  “伯母说得对。”

  “我要向你道歉,琥珀,我不应该任由倩云她们摆布,我更不该在未分青红皂白之前,说谎拆散你和子宁。”

  “伯母,这一点,是并不重要的,而我一直都知道,真正的原因,不在于此。”

  王夫人轻握双手,诧异地问:“还有第二个原因吗?”

  “原因是我太土、太无知、太穷,我的出身和学问都不配做王家媳妇。”琥珀苦笑一下:“珍妮不同,她是千金小姐,又留过学,伯母选中她,是合乎情理的事。”

  “你……”王夫人抚着额头,闭一下眼睛,咽了一口气,她很吃力地说:“我曾经对倩云说,只要你是个好女孩,就算你父亲是个劫匪,我们王家一样要你。”

  “到现在,一切已经太迟了!”

  “不会迟。”王夫人走过来,真诚地握着琥珀的手:“我和国良一直赞成子宁和珍妮离婚,因为她们一家都没安好心肠。”

  “伯母,有一句话我要告诉你,名义上,我虽然是亿万富翁的女儿,但是,我除了享有富家小姐的生活,古家没有一毛钱是属于我的。因为我早已叫我义母立了遗嘱,她死后,把古家所有的财产捐给政府,所以,我始终是个穷光蛋。”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让伯母知道,四年前的冷琥珀,仍然是今天的冷琥珀,我和子宁门不当、户不对,珍妮走了,对我没有好处。”

  “你……”王夫人用手压住胸口:“对我的成见为什么这么深?你误会我,完全误会我。”

  “妈咪!”子宁扶母亲坐下,佣人立刻递上热茶。

  “琥珀,”子宁再回到她的身边:“妈咪没有说谎,她从来没有嫌过你穷,她向来不重视门第,所以,就算你现在一贫如洗,妈咪也不会嫌弃你。其实,她是很喜欢你的,她错在受人摆布,妈咪年纪大了……”

  “子宁,不要再说了!”琥珀摇一下头,她微笑柔声对王夫人说:“伯母,刚才我太过分了,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不会控制自己,每次提起了往事,我的内心就激动,很烦躁,希望你能够体谅我。”

  “我当然了解。”王夫人喝下了最后一口热茶:“积了四年的冤屈,换了别人恐怕早就发疯了。把心里的不愉快尽量发泄出来,总比藏在心里好。”

  “但是,我不应该向伯母发泄。”

  “我也犯了错误嘛!就算你骂我几句,也是应该的。”

  “罪过!我怎么敢呢!”

  “怎样?”子宁高兴地拍一下手:“可以吃饭了吧?”

  “由琥珀决定。”

  “我的肚子饿了。”琥珀咬一下唇,她愉快地笑,为的是又可以和子宁一起吃饭,怎么不开心。

  “阿忠,表小姐的话听到了吧?上菜。”

  吃饭的时候,琥珀问:“子宁,最近你有没有见到我叔叔?”

  “我先后一共见过你叔叔两次。”子宁知道琥珀很喜欢吃鸡腿子,他把鸡腿子放进她的碗里,“第一次,是我和珍妮度蜜月的时候……”

  “子宁,”王夫人瞪了儿子一眼,“还提这些事干什么?”

  “没关系的,伯母,第二次呢?你最后看见他是什么时候?”

  “我去完欧洲,回程时去日本探望他。”

  “他最近好吗?”

  “身体不错,听说事业也很如意,如果他知道你消息,他一定会立刻回来。”

  琥珀想一下,她突然忧心起来:“要是他知道婶婶有了男朋友怎么办?”

  “当然离婚。”

  “我不想让事情发展成这样子。”琥珀放下了碗筷:“你知道吗?叔叔和婶婶本来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叔叔抛弃妻子,完全是为了我,我又怎么忍心看他们因我而离婚。”

  “她交男朋友,就是对你叔叔不忠。”

  “不一定的,可能她太寂寞,或者绝望。总之,他们是相爱的,我想先跟婶婶谈谈,如果她肯和她的朋友分手,我会代她求情,好让他们夫妻团聚。”

  “琥珀,你心肠真好。”王夫人说:“珍妮怎么也比不上你,子宁,你既然已经找到琥珀,应该立刻和珍妮离婚。”

  “明天我通知律师,叫他告知王珍妮,去解决离婚手续。”

  “不,不要操之过急。”琥珀连忙制止:“这不是你们离婚的时候。”

  “你舍不得李世良?”子宁忌妒得眼睛冒着火,他的牛脾气又来了。

  “你为什么又说这种傻话了?”琥珀皱起了眉头:“王珍妮母女的为人,大家都知道,如果她们知道你已经找到了我,她肯成全我们,和你离婚吗?”

  “唔!”子宁点一下头。

  “还是琥珀够聪明,这种人,你不提防,又会给她们陷害。”

  “妈咪,你以为琥珀还是以前的乡下姑娘?”子宁和母亲、琥珀到偏厅喝咖啡,“她现在是古氏机构的董事长,林总经理说她本领强,做生意又有眼光。”

  “子宁,”琥珀低叫着,难为情地侧过了头:“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子宁,你开心啦!有一个贤内助。”王夫人高兴得笑眯了眼,“以后不要再怨我没给你养个弟弟,总算有人助你一臂之力了。”

  “琥珀,我们的生意太过多,我实在忙不过来,不要做古家的董事长,你来王家,我让你做总裁。”

  “别忘了你还有太太王珍妮,以后,为了安全起见,我们最好减少见面。”

  “什么?千辛万苦找到你,我巴不得每天看到你,你要我少见你。”

  “琥珀的话有一定道理,急什么?忍耐一时,以后日子长嘛!”

  “伯母的话对。”琥珀对子宁说:“等会儿我离去,你也不要送我,给我叫部计程车好了,省得惹人注意。”

  “不行!”子宁挥着手,“四年没有见面,我根本没有和你好好谈过。”

  “你不肯跟我合作,我也没有办法。”

  琥珀拿起手袋,对王夫人说:“伯母,我告辞了。”

  “你生我的气?我大不了向你道歉。”子宁拦住她:“我不准你走!”

  “子宁,你看,你还像个孩子。”

  “我是孩子,那琥珀是Baby。”子宁装老成时更孩子气,“不要忘记我比琥珀大好几岁。”

  “时候不早啦!我担心义母在家里等我,子宁,以后我会和你联络。”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4楼 发表于: 2007-05-31
第15章


    琼姑乘着“劳斯莱斯”到冷家。陈倩云母女看见她,颇感诧异。

  “你是谁?”

  “你找谁?”她们不约而同地问。

  “找陈老太太和冷太太。”

  “但是……我们好像从未见过?”陈倩云看见她斯斯文文,身后又跟着一个穿制服的司机。

  “两位当然没有见过我,我只不过是一个下人,今天,我是特地送请柬来的。”

  “请柬?是谁请客?”

  “小姐!”

  “小姐?”陈老太太给这陌生的女人弄得糊涂了。

  “琥珀小姐。”

  “啊!琥珀!”陈老太太叫了起来:“那个土货,那个邪门的土货。”

  “妈!”倩云制止了她。

  “琥珀派人送请柬来,是不是结婚?她一定找到一个有钱的丈夫。”陈老太太深感兴趣:“那男人年纪有多大?六十?七十?只要有钱,管他多少岁,我知道琥珀迟早会享福的!”

  “小姐只不过请两位吃一顿晚饭。如果小姐出嫁,一定会选一个英俊的白马王子。”琼姑放下请柬,手一挥,司机把两盒礼物放在桌上:“冷太太,这是小姐送给亨利少爷和宝莲小姐的礼物,希望他们两位喜欢。”

  “请问……”陈倩云疑云阵阵:“你是琥珀什么人?”

  “下人。我是琥珀的管家。”

  “管家?”倩云母女讶然,“你说的琥珀,是不是冷琥珀?”

  “是的,太太。”

  “啊!”陈倩云母女面面相觑。

  “两位太太,告辞了,星期六请早光临,我还要到别家送请柬。”

  “是琥珀要大宴客?”

  “不,小姐只不过请老太太、冷太太、王建业太太和王子宁太太。”

  “王国良夫人和王子宁先生呢?”

  “小姐一共只请四位客人。”琼姑很有礼貌地回答。

  “有没有一个姓王的先生找过琥珀?”

  “怎么没有,追求我们小姐的人可真多。”琼姑笑着说:“陈李张王何都有。”

  “王子宁呢?高高大大,很英俊,皮肤黑黑的,牙齿又整齐又白。”陈老太太紧张地形容。

  琼姑侧着头想了一会,她说:“没听过,也没有见过。”

  琼始走后,倩云分别打电话到子宁家和王绮云家,说了好一会,她对陈老太太说:“大姐刚收到请柬,表嫂和子宁直到现在还没有琥珀的消息,看样子子宁还找不到琥珀。”

  “倩云,你快来看。”陈老太把两盒礼物摊开:“你看,送给亨利的,是用一千元做的圣诞树;宝莲洋娃娃的衣服,也是用一千元钞票做成的。”

  “四年不见,她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富有?”

  “她那管家呀,”阿四走过来,“坐的是夫人坐的那种名贵汽车。”

  “出入都是‘劳斯莱斯’,有管家、有司机,妈,你看,她的屋子在山顶的富豪区,出手又是那么阔绰,实在不可思议。”

  “不用怀疑了,我猜的一点也没有错,她一定是跟了个有钱老头子。凭她那张脸,那对媚眼,还怕找不到福头。”

  “星期六我一定要去看看,弄个明白。”

  “我也很好奇。”

  “我们约大姐一起去。”

  星期六,由陈老太太带领,和陈倩云、陈绮云、王珍妮一起到古家。她们所以肯去赴宴,并非关心琥珀,完全是好奇心重,想了解琥珀短短四年多时间内如何发迹至此?一路上她们议论着琥珀。

  “建业已经调查过古家,那古老头有过亿万家财,他跟子宁的爸爸,同样是香港巨富。”

  “唔?我明白了。”陈老太太点一下头,颇为得意,“原来琥珀嫁给了古老头,我早就猜到她会走这条路。”

  “可是,建业说古老头已经死了。”

  “死了?”陈老太太一愕,“她不会那么幸运,嫁给古老头的儿子吧?”

  “听说古老头没有子女,只留下一个妻子。”绮云说,“如今古氏机构的生意全由琥珀代理。”

  “那土货?乡下妹?她懂得什么?古老太婆一定是个糊涂鬼,琥珀呀,邪劲儿,只配迷男人。”

  “看,到了。”王珍妮到处打量,“房子是旧了一点,但是很有气派,而且很稳固,面积很大很像一个堡垒。啊!那花园好大,……妈,琥珀为什么没有请子宁?”

  “谁知道有没有请?不过,我们担心的是,有一天让子宁知道琥珀突然变了金技玉叶,他呀,一定不会再爱你。”

  “要是琥珀和我争,那我……”

  “是把丈夫让给她?”

  “哼!虽然子宁不爱我,可是我死也不会成全他们,我要他们两个都痛苦。”

  “其实,你和子宁已经没有感情,两个人一直拖下去,有什么意思?你整天住在娘家,又不离婚,亲友都在说闲话了。”陈绮云在低声埋怨女儿,“其实,彼得也很不错。”

  “彼得的确很好,对我又痴情,不过,他和子宁比,条件差得远。”

  “你不要忘记,你已经不再是黄花闺女啦,你是个已婚妇人,彼得还是未婚男子呢!”

  “我明白,所以我不想斤斤计较,不过,子宁是因为琥珀而抛弃我的,所以,我宁愿牺牲一生的幸福,也不会成全他们。”

  “何苦呢?”

  “嘘,那管家来了。”

  琼始把她们带进大厅,接见她们的,并不是琥珀本人,而是古夫人。

  “这位是我们主人——古夫人。”琼姑说,“陈老太太、冷太太、王太太和王子宁太太都来了!”

  “欢迎,请坐!”古夫人一脸的笑容。于是一连串的佣人递茶、递烟、递糖果。

  “陈老太太,”古夫人第一个向老太婆进攻,“琥珀告诉我,你是最疼她的,她住在冷家,完全因为你袒护和疼爱,才能生活愉快,琥珀说你待她比自己亲生的孙儿还好。”

  “琥珀这孩子,聪明伶俐,”陈老太太恬不知耻,“我常常为了她,打自己的孙儿,其实,我这个人,争理不争亲,我做事很公平;况且,琥珀叫我做外婆的,她根本就是我的孙儿嘛。”

  “你爱人如己,实在难得,所以,琥珀今晚好好谢谢你,没有陈老太太,琥珀哪会有今天。”

  陈老太太一点也不觉得惭愧:“我施恩莫望报,只要琥珀幸福就够了。”

  “琥珀现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是我宝贝女儿,她很幸福。”

  “古夫人,我不会说话,你可不要怪我。”陈老太太把身体倾斜,“古夫人,琥珀姓冷的,本来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怎么和她在一起?”

  “一个缘字,而且,我一直希望有琥珀这么一个女儿。”

  “是琥珀做梦也想有你这个干妈才是,她用的什么手段?”

  “妈!”陈倩云推了她一下。

  “琥珀是不会耍手段、弄心计的。所以,她也吃过不少亏,挨过不少苦头,我喜欢她,是因为她待人真诚,脾气又好。”

  “你看她会不会看在你们的家财份上,所以……”

  “妈……”陈倩云又再一次推她。

  “不会的,陈老太太。琥珀告诉我,她的婶婶非常漂亮,你是冷太太吗?”

  “我是的,古夫人!”

  “琥珀常说你待她好,买很多东西给她,教她打扮,带她到大场面见识,你真是她的好婶婶。”

  “也没有什么好。”陈倩云垂下了头,“我只不过尽了做婶婶的本分。”

  “你本来就对她好嘛。”陈老太太盯女儿一眼,“琥珀叔叔吩咐她陪琥珀买东西,她一买就是一大堆,倩云不单只没有骂过琥珀,连大声跟她说话也舍不得。”

  “我倒要替琥珀谢谢冷太太。”古夫人面向陈绮云,“这位是琥珀的姨妈王建业太太吧?”

  “我是琥珀的姨妈,幸亏她还记得我,琥珀很有良心。”

  “琥珀曾经到府上打扰过两次,增加你们麻烦,是吗?”

  “大家是亲人,彼此来来往往,我们珍妮也有到她婶婶家去住,哪能说得上麻烦。”

  “可是,琥珀两次被邀请到府上居住,受到贵宾的招待,住的是豪华上房,吃的是山珍海味,佣人招呼周到,小心殷勤。你待琥珀实在太好了,改天有空,你也来舍下玩玩,小住几天,好让我们能够报答你。”

  “谢谢夫人,不过……”

  “啊!这位一定是王子宁太太。”古夫人又转移方向,向王珍妮上下打量。

  “不错!”王珍妮特别提高声浪,“我就是王子宁的太太。”

  “啊!可惜,真可惜!”

  “可惜?”珍妮愕然,“你是为谁可惜?”

  “当然为你,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嫁给王子宁,他不满足,还要……”

  “还要什么?”王珍妮整个人紧张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子宁,她也很想知道子宁的事情。

  “他到处说你坏话。”古夫人说完,连忙用手掩住口。

  “他怎么说我?”王珍妮又急又气。

  “对不起,王太太,刚才我失言了,就当我刚才什么也没说过。”古夫人转过身拿起茶杯去喝茶。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子宁在琥珀面前说我坏话,琥珀告诉你,所以,你就什么都知道了。古夫人,你们这样高尚的人家,你们小姐又是金枝玉叶,你最好不要让她和有妇之夫来往,以免影响你的家声。”

  “王太太,你误会了,王子宁和小女,根本没有见过面,他又怎会和琥珀说你闲话,我刚才所以不敢说下去,其实是怕琥珀听见。”

  “琥珀不喜欢你说对子宁不利的话?”

  “刚巧相反,琥珀不喜欢提王子宁的名字,你看,今晚请客,根本没有他的份儿。”

  “对了,琥珀为什么没有请子宁母子?”

  “听说琥珀以前和子宁有过一段恩怨,子宁骗过她的感情,所以琥珀非常憎恨王子宁。你知道,最近琥珀常常要参加一些商业性的宴会,她事前不知道,当然避无可避,如果给她调查到王子宁会出席参加,她一定会改派下属前往赴宴。”

  “子宁由欧洲回来,没有和琥珀见过面?”

  “他根本不知道琥珀在哪里,就算给他知道了,琥珀也不会见他。”

  “琥珀真的那么痛恨他?”

  “痛恨还是其次,重要的原因,是琥珀快要结婚了。”

  “结婚?”四个女人在交换眼色,王珍妮最关心:“她跟谁结婚?”

  “我也不大清楚,追求琥珀的人太多,琥珀又不是个吱吱喳喳喜欢说话的人,不过,我知道,她对李医生似乎特别好,李医生如果不是有事去了欧洲,今晚他一定会来。李医生只有二十几岁,英俊又有本领,很不错的孩子,而且出身又好,他们真是十分登对。”

  “嫁医生最好。”陈太太立刻说,“香港的医生十分吃香,最会赚钱,以后琥珀一定享福。”

  “陈老太太,以我们的家世,选女婿也不可能再注重金钱,最主要的是人品好,对吗?”

  “对!对!”

  “古夫人,”珍妮一直放不下心,“你还没告诉我,子宁说了我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琥珀听到不得了。”

  “她现在不在这儿嘛!”珍妮求着。

  “她快下来了。”

  “对了!琥珀呢?”

  “她今天要上两节课,你们来的时候,她刚上楼洗澡更衣。”

  “琥珀还在念书?”

  “对呀,她一直在念书,充实自己,琥珀是个勤奋、上进心重的孩子。”

  “古夫人,求你告诉我有关子宁的事。”王珍妮始终不肯罢休。

  “我告诉你不要紧,就怕琥珀突然下来,我收不住口。”

  “我替你守望楼梯,琥珀下来,我会给你一个暗示。”

  古夫人左看看,右望望,然后压低声音说:“我们公司有个高级职员,和王子宁先生由于有生意上来往,所以时常见面的。有一天,他们参加一个宴会,大家碰上了,我的职员问他,为什么每次出席宴会,他都不带太太?王子宁告诉他,他早已和太太分居,两个人早就没有来往,他很讨厌他的太太,现在就等着离婚。”

  “他……”珍妮自尊心受到损害,“他竟然对别人说这种话。”

  “他还说一开始就不爱你。”

  “他不爱我,为什么跟我结婚?”珍妮开始动肝火了,“这个人神经有问题。”

  “他说你们全家总动员,合力设一个陷阱,他一时不慎,跌了进去,所以就逼得娶你。”

  “古夫人,绝对没有这个事。”陈绮云说,“儿女的事,我们向来不管,同时,我的女儿也不是善用心计的人。”

  “我也不信他的话,因为他说的话太脱离事实。”

  “他还说了什么?”王珍妮问道。

  “够了,我不想再说,我怕琥珀知道了怪我多嘴,管别人闲事。”

  “求你告诉我,我绝不告诉琥珀。”

  “都是假话嘛!”古夫人不在意地说:“他说你样貌很丑,又说你不会跟他离婚,因为一方面你在计算着王家的家财,因为你娘家穷,你舍不得他的家财;另一方面,他说凭条件,你再也找不到丈夫,他不相信会有男人喜欢你。而世界上只有他一个傻瓜,除了他,再没有人会中你的计,所以,注定你要死拖住他一生。”

  “岂有此理!我王珍妮没有人喜欢,向我求婚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王珍妮恼羞成怒,“他说没有人要,我偏要嫁出去……”

  “各位都到齐了。”楼梯上传来了一阵娇脆的声音,那是琥珀,她穿了一件桃红的旗袍,戴钻石项链和钻石耳环,闪闪生光。

  四年不见,琥珀变得更漂亮又高贵,楼下陈王两家人,都看得呆了眼。

  “吃过点心没有?”琥珀跟客人—一招呼过后,靠在母亲身边。

  “等你嘛,你弄了大半天。琼姑,点心准备好了没有?”

  “都已经准备好了,夫人、小姐、各位太太。”

  “各位请到饭厅用点心。”

  吃过点心,四位长辈一起在搓麻将,王珍妮却把琥珀拉过一边,“我有一些话对你说。”

  “那请进我的书房吧,那儿比较静些。”

  佣人送了香茶进书房后,琥珀说:“表姐,啊!我应该称呼你表嫂。”

  “你有没有见过子宁?”

  “已经有两年没有见过他。”

  “如果有一天你们碰上了,你会怎样?”

  “客客气气叫他表姐夫。”

  “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子宁的吗?”王珍妮显然不相信她的话,说:“我和他分居了,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他到处跟人说,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琥珀摊一下手,“早就知道他不是一个好丈夫,分居、离婚,对他而言,是迟早的事,只是,表嫂,太委屈你了。”

  “真的与你无关吗?琥珀,你知道不知道,子宁是为了你和我分居的。”

  “为了我?怎么会,那天你们上教堂结婚,他根本对我不睬不理,他讨厌我,我也讨厌他,彼此,彼此!”

  “我知道你过去一直很爱子宁,”王珍妮暗中窥探她的眼神和面色,“如今我们分居了,正好是你们复合的机会。”

  “哈……”琥珀昂首地笑,珍妮所见到的,是她有一点点骄傲,而没有半点情,珍妮有点安慰又有点失望。因为她以为可以偷窥琥珀内心的秘密,“表嫂,今非昔比了,以前,我是个乡下妹,A、B、C都搞不通,也没有好好见过世面,更没有见过一个像样的男子。子宁对我好,我当然喜欢他。可是,现在不同了,我是千金小姐,古氏机构的唯一董事,追求我的人多如天上星,像子宁那样的人,我见过不少,人家还是没有结过婚的富家公子,既然有那么多人任由我选择,我又何必再去留意一个有妇之夫?所以,我早就把子宁忘记了。”

  “不过,子宁始终认为你爱他。”

  “你的意思是……”

  “你认为,是否应该让子宁知道,就算他跟我离了婚,你也不会爱他。”

  “应该告诉他,你坦白告诉他好了,如果他不相信,你带他来见我,我当面告诉他;其实,我不瞒你说,我已经有了男朋友。”

  “李医生是吗?”

  “他很不错,不过,我还没有决定,我年纪还小,可以慢慢挑。”

  “琥珀,子宁是很喜欢你的,你不会那么无情……”

  “我的表姐,任何人都会改变,是不是?其实,无情的不是我,而是他,他爱我又爱你,他算什么?我们女人是任由人玩弄的吗?”

  “说不定你们之间有误会。”

  “误会?绝不可能,表姐,如果你把我当表妹,你常常来看我,我欢迎,但是请你以后不要再提子宁,我不喜欢听。”琥珀站起来:“你放心,我不会和你争丈夫,那会影响我现在的身份,你还是顾着自己,赶快和子宁复合吧!我们出去看看婶婶她们打牌,好吗?”

  “琥珀!”王珍妮一手拉住她,“现在我对你完全明白了,我一直对你有误会,希望你能够原谅我。”

  “如果我记得旧恨,我不会请你来古家做座上客。”

  “谢谢!”王珍妮总算松了一口气,得到琥珀的表明心迹,她决定和子宁来一个彻底谈判。

  王珍妮的心情,是十分矛盾的,一方面,她痛恨子宁,恨他对她无情;可是,另一方面,她对子宁仍然恋恋不舍,她知道子宁是因为琥珀才不喜欢她。如今琥珀已声言退出,那么子宁得不到琥珀,说不定,他会回到自己身边来。

  第二天,珍妮还找不到子宁,琥珀的电话就来了。

  “表姐,你真的要好好的管一下子宁。”琥珀说:“他闹到我写字楼来,幸好是写字楼,如果吵到我家里去,我可不得了,你知道吗?我妈对他有成见。”

  王珍妮心里一阵跳:“他来吵什么?”

  “吵什么?还不是要我嫁给他,他说我和他是旧恋人,现在又门当户对,所以他要娶我。”

  “你怎么回答他?”

  “我告诉他,我心里早没有他这个人,而且我已经有了朋友,我请求他离去。”

  “他走了?”

  “他肯走?才不呢。他在骂我无情无义,什么水性杨花,总之难听死了,我一生气,就叫人把他赶出去。”

  “你做得很对,你应该对他狠些。”

  “表姐,不是我多嘴,你和他的事,应该及早解决,这样下去,算什么?”

  “你放心,我一定会和他来一个大解决。”

  王家。王子宁和王珍妮在客厅上,各据一张椅子,一直互不理睬。

  “你没有话说,我可要出去。”王子宁站了起来:“失陪了!”

  “你不能走,我有点话跟你说清楚。”

  “有什么好说的,你住你的娘家,我住我的房子,与你何关?”

  “可是,我们是夫妇。”

  “分居书签了两年,是你主动搬回娘家的,我们之间,已经一点关系也没有,随时可以办手续离婚。”

  “你离婚想娶琥珀?你不要妄想了,她不会要你的,她现在已经是……”

  “不要再提她,不要再提这个女人的名字。”子宁喝一声,凶得很利害,“你提她,我就撕破你的嘴。”

  “你看上了别人,要和另一个女人结婚?”珍妮虽然被他吓了一跳,可没有因此退缩。

  “结婚?谢了!我结过一次婚已经怕了,原来女人都是那么讨厌。我想,我这一辈子再也不会结婚,要是我看中了谁,带她回来玩玩是会的,结婚烦死人!”

  “你既不想再结婚,我搬回来住好不好?”珍妮趁机嗲着嗓门挑逗子宁,“让我来陪你,嗯!”

  “你?你相貌不够漂亮,身材不够性感,你做人家太太,我还嫌你唠叨。你照照镜子,你哪一样好,你还妄想做我的情妇?真笑死人。”

  “你抛弃妻子去找情妇?”

  “是又怎么样?”

  “我控告你,我要离婚。”

  “离了婚,王家的财产你就没有份了。”

  “谁稀罕你的臭钱。”

  “你现在说得痛快,等你回家想过了,就觉得王家的财产很有吸引力;不过,不管我和你离婚不离婚,王家的钱,都没有你的份。”

  “你……”珍妮绝望又生气,“你这算什么?精神虐待,我到底什么地方开罪了你?”

  “我不和你离婚,又不付钱养你,你想趁年轻找个人嫁,可是,我一天不和你离婚,你仍然是王子宁太太,你要结婚,我就告你重婚。”

  “想不到你竟然这样心狠手辣,你到底把我拖到什么时候?”

  “等到你人老珠黄没有人要的时候。珍妮,其实你不能怪我的,是你自己回娘家的。”

  “我现在愿意搬回来。”

  “太迟了,啐啐,你不是真的没有人要,所以死缠住我不肯放吧?珍妮,省点气,回娘家去守活寡,告诉你的彼得,叫他不要等你。因为几年之后,你又老又丑,他等到了也不会要你!”

  “子宁,你好狠心,你心理变态,你因为得不到琥珀,所以报复在我的身上。”珍妮挨过去扯住他:“你不得好死!”

  “笑话!”子宁耸了耸肩,“我又没有做过亏心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珍妮讶然。

  “你自己心知肚明,想离婚?可以,你跪着求我吧!”子宁大叫一声:“忠叔送客!”

  子宁本来对珍妮无情,以前是表兄妹,大家倒有点客客气气,现在成了夫妻,他发觉了她的奸计。而且,子宁的心里,由始至终,爱的都是琥珀,两个人之间误会已冰释,子宁对珍妮,就更增加一分讨厌。他叫忠叔送客的样子,冷淡得叫人害怕。

  珍妮是哭着回家的,王太太看着宝贝女儿的样子就担心,她连忙走过去问:“你今天不是去找子宁吗?为什么哭成这副样子?”

  “妈!”珍妮扑进母亲的怀里,“子宁的心好狠,他要害死我,困我一辈子。”

  “他是不是要你回王家,但又说明从今之后,不准你离王家半步?”

  “要是他肯要我就好了,他不让我再回王家,我们的事,他好像全部都知道了,他说我坏心肠,他……”

  “珍妮,由最初开始,我就叫你不要盲目恋爱,我一早就看得出来,子宁对你根本没有意思。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我们旁人还看不出来?没有爱情的婚姻,就等于没有基础的房子,始终会塌下来的。但是,你一直不肯听我劝告,你非要嫁子宁不可,我实在没有办法;而且,我见子宁家世的确不错,为了令你开心,我做了不少我不应该做的事。真的,我们太对不起琥珀,我们害得她太惨了,我们活生生的把子宁和琥珀分开,其实他们两个才是真心相爱,最难得的。琥珀今天发达了,她不单只不记旧账,还送礼物给我们,对我们又十分尊敬。我想起来,心里就惭愧。”

  “妈,你怎么说到人家的身上去了。”

  “人家的事,是我们一手造成的。”

  “你想拉他们复合?”

  “那总算是为他们做一件好事,损人利己,还勉强讲得过去;现在,损了人,而又不利己,子宁始终不爱你,我们又何必继续缠下去。”

  “妈,你好像变了,变得很仁慈。”

  “你以为我很坏,很狠?我不是真正的大坏蛋,我和你外婆、阿姨合谋破坏子宁和琥珀,完全是为了你,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妈,我怎么办?”

  “子宁是永远不爱你的了,你等两年,也活活的守寡两年,这样等下去,有什么结果?而且,你已经有了彼得,彼得对你才是真心真意,你爱人家,倒不如让人家爱你,所以,你跟着子宁只有受罪,和彼得才有幸福。”

  “经过两年,经过今天的事,我知道子宁是永远不会回心转意,我也知道等下去不是办法。妈,这一次,我是真的想通了。”

  “好,分居期满,立刻和子宁离婚,不到三个月,你又可以做新娘了。”

  “可是,”珍妮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子宁不肯离婚啊!”

  “没有理由,他一直很爱琥珀,如果他和你离了婚,他立刻就可以和琥珀结婚,他没有理由不和你离婚,是不是他还找不到琥珀,我们可以把琥珀的地址告诉他。”

  “他找到了,而且还到了琥珀的写字楼大吵大闹,后来给琥珀赶了出来。”

  “琥珀真的不肯要他?”

  “不肯,她说她有很多男朋友,其中有些比子宁更好的,所以,她绝对不肯和子宁重拾旧欢。”

  “子宁因为琥珀不理他,他一生气,于是,他也不肯和你离婚,对不对?”

  “他说要拖死我一辈子,他说,如果我想离婚,就跪在地上求他。”珍妮呜呜咽咽:“他受了打击,心理变态,他自己做王老五,也逼我守活寡。”

  “不要担心,不要担心,”王太太安慰女儿:“这件事,我们和外婆、阿姨商量,大家一起想想办法。”

  “子宁中过一次计,他不会再上当。”

  “我们不会害他,只是希望他能够和你离婚。”王太太想了想:“我现在立刻打电话给阿姨。”

  “琥珀!”子宁在电话里怨声连天,叫道:“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见面,你一直叫我等,我等了半个月。”

  “你想不想离婚?”琥珀心平静气地问。

  “当然想,我离了婚,我就可以和你在一起,琥珀,我好想你!”

  “我知道,不过,你不能怨我,如果不是你那么冲动,娶了珍妮,又怎么会有今天的烦恼。”

  “还提这些旧事情干什么?我已经认错,而且我已经苦了两年,还折磨我不够吗?琥珀,我要见你。”

  “假如她们知道我们在一起,假如她们知道我在演戏,那么,我担保你们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离婚。”

  “琥珀,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我们去欧洲。我先去,然后你来会合,我们在欧洲见面,担保没有人看见。”

  “我妈很保守,她不会让我跟你一个单身男人出国旅行。”

  “你真的那么怕你义母?”

  “不是怕,是尊重,我妈妈常说,要人家尊重你首先你要尊重自己。我和你,一个云英未嫁,一个有妇之夫,两个人去旅行,算什么?”

  “琥珀,你以前不会说这种话的,你说过,只要能够和我在一起,去哪儿都可以。你以前不是答应和我一起去美国念书吗?”

  “以前我不懂事,陈婆婆叫我土货,我天真得要死,现在,我已经懂得不少,什么事应该做,什么事不应该做,我分得一清二楚。”琥珀笑一下,“我以前甚至傻到想着要做你的情妇。”

  “你义母好像很不喜欢我,是不是认为我配不起你?”

  “老人家,有她的想法,她始终认为我是个好女孩,应该配一个纯洁的青年,她比较喜欢李世良。至于你,因为你有太太的,她为了不想我吃亏,当然不想我和你来往。”

  “我知道配不上你,我不够纯洁,太太又赶不走,我越想越灰心,死了倒好。”

  “一个大男人,不要这样傻,事情总是有办法解决的,……啊!有人敲门……我要吃饭了,明天再跟你通电话。”

  吃饭的时候,古夫人看了琥珀一眼:“又在和王子宁通电话?”

  “是的,妈。”

  “已经成了生活的一部分了,你哪一天没有和王子宁通过电话?像上课一样勤。”

  “妈,”琥珀心里一惊,“你不喜欢我和子宁来往?”

  “孩子,你就快二十一岁了,妈还会管你的私事?你交男朋友,我很喜欢。因为如果你不交男朋友,就不会结婚,你不结婚,我就抱不到孙子。做母亲的,大都希望自己的女儿有个好归宿。只是,我一直都不明白,你对李世良为什么是格格不入,对王子宁却又那么死心塌地?王子宁到底有什么好?”

  “妈,假如你见过王子宁,你会明白。”

  “那就明天请他回来吃一顿饭,让我这未来丈母娘开开眼界。”

  “妈,你忘了我们的计划?我是不可以和子宁见面的。”

  “唔!我差点忘了,现在进行得怎样?琥珀,你真的决定放弃世良吗?”

  “我从来没有爱过他,我和他曾在一起,但是,我始终没有办法令自己爱上他,我和他少了一个缘字。”

  “世良知道了,会很伤心的。”

  “也没有办法,我不能自欺欺人。”

  “不错!什么都可以宽宏,就是爱情不能施舍。”古夫人用餐巾抹一下嘴,“我还没和你爹结婚之前,也有过一个男朋友。他整天来缠我,要我嫁给他,我自己知道根本没有办法爱他,可是又不忍心拒绝他,这样拖了两年。有一天,你爹对我说,我们不能拖一辈子,我和他之间,我必须有一个选择。”

  “你终于选了爹,因为你爱的是他。”

  “都已经是老太婆了。”古夫人竟然面红起来,“还提这些陈年旧事干什么?”

  “妈,爹是不是你第一个爱上的人?”

  古夫人点一下头:“是的!”

  “子宁也是。”琥珀叹了一口气,“人家都说,初恋情人最难忘。”

  “人家也说,能够嫁给第一个爱人最幸福。”

  “妈,你就是最幸福的人呀。”

  “妈命不好,妈命硬,如果我命好,你爹不会死。”古夫人垂下头,眼眶又红了。

  “妈,你答应过不会再为爹流下一滴眼泪。因为爹知道你流泪,他会伤心的。”

  “我没有哭,你看,我还笑呢。”古夫人索一下鼻子,“琥珀,我也会看相的,你的相是福相,你将来一定会享尽荣华富贵。”

  “我的婚姻呢?”琥珀差点冲口而出,问古夫人她会不会克死丈夫。

  “你的额头好,眉毛好,鼻和颧相配,将来你不单只可以和丈夫白头偕老,而且,你的丈夫还会很爱你。”

  “妈,你骗我的,有没有福气,从面相可以看得到,可是,你又怎么能知道我将来的丈夫一定爱我?”

  “为什么看不到?眉毛弯又长,夫妻好商量,一对夫妻,常常有商有量,不是恩爱是什么?”

  琥珀想了一下,点了点头:“这也有道理。”“当然有道理,而且,你还会嫁一个英俊的丈夫,所以,我一直认为你会嫁给世良,世良相貌好嘛。”

  琥珀发出了会心的微笑,看样子,古夫人真会看相,子宁不是很英俊,很迷人吗?他比世良,要好看多少倍?如果古夫人看见子宁,她一定不会反对,否则她看相就不灵了。

  “为什么一直在笑?怎样?想通了,认为世良是理想丈夫?”

  “妈,你该吃药了,我也要回房间看书。”琥珀站起来,拿了药丸,送进古夫人的嘴里,“我不陪你看电视了,你要睡觉,叫琼姑到书房通知我。”

  “你不要又开通宵,身体要紧。”古夫人在嘀咕,“我不应该叫你做什么董事长,自从你上班之后,一天忙到晚,半夜三更还在看书,我实在很为你的身体担心。”

  “妈,年轻人,不应该怕挨苦的。我多看书,是想充实自己。”

  “世良什么都好,就是不会做生意,如果他是个生意人,就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你也不用日忙夜忙。”

  “世良如果不是医生,又谁来替你治病,照顾身体?”

  “我根本没有病啊,你看我多有精神。至于身体,我的女儿就是看护,我还怕没有人照顾?我现在最需要的,是多一个自己人替我们管生意,当然是自己女婿最好。”

  “所以,世良根本没有条件做你的女婿。”

  “又想告诉我,子宁做生意的,他才适合是不是?我看他啊,多半是花花公子,有你一半本领就好。”

  “妈,你是一个会看相的人,子宁好与不好,是否成材,你一眼就看到了,谁也不能瞒你。”

  “我真巴不得立刻就可以见到他。”

  “我也希望有那么一天……”

  这天,子宁又来琥珀的写字楼。

  “你怎么又来了?我说过,你和珍妮的离婚手续未办清楚之前,你不能见我。”

  “假如找不到你,我或许可以等十年,但是,我们现在已经相遇了,我必须天天见到你。”

  “那是不可能的,你应该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来之前,早已好好的考虑周详。”子宁走过去关上会客室的门,并且下了锁。

  “为什么锁上门?”琥珀骇然,“你到底要怎样?”

  “我要有我们的地方,自己的时间,我不喜欢任何人加入我们两人的世界。”

  “这是办公室,怎么可以……”

  “是你的办公室,为什么不可以,你的职员都忠心吗?”

  “当然!”

  “那就好,我们关上门谈心事,绝不会外泄。”

  “可是,你到这儿来,珍妮会查到的。”

  “查到也不怕。”子宁坐在琥珀的身边,揽着她的肩膀,凑在她的耳边说了一些话。

  “不,那怎么行,”琥珀用力摇头:“那太委屈你。”

  “只要能看见你,更大的委屈我也愿意接受。”

  “子宁!”琥珀靠近他的怀里。

  子宁紧紧拥抱她:“你成熟了。”

  “吃饭的嘛。”

  “琥珀!”

  “嗯!”琥珀仰起了脸,她立刻接触到他那双乌亮,充满智慧的大眼睛,他的眼睛满是柔情,他那丰厚的嘴唇,印在她的梨涡上,然后,又慢慢移到她的唇片上。

  四年后第一次拥吻,两个人都长大了,身心都成熟了,再不会像四年前那样手忙脚乱。虽然,在这方面,琥珀始终毫无收益,可是,子宁却进步了。

  他令她享受到亲吻的甜蜜,他令她陶醉。

  在子宁的引导下,她再也不能思想,她只能想着一件事——爱子宁,她的手缓缓伸过去,紧紧地拥着他的背。

  “琥珀!”子宁急喘着气把她轻轻放开,他贴着她的脸,两个人仍拥抱在一起,“我惭愧!”

  “为什么?”

  “我知道,这四年里,你没有吻过其他男人,甚至世良。”

  “你怎会知道?”

  “因为……”

  “是不是我很幼稚,我像一块木头?”

  “不,最初,是有点生硬,不过,你很聪明,很快就学得很好,而最重要的,是我们相爱;因此我们都很投人,你明白吗?”

  “我明白,子宁。”琥珀把手放在他的胸膛上,“这四年里,你是不是吻过很多女孩子?”

  “是的,因为我心情异常苦闷,我和珍妮分手之后,又没有把握找到你,每次想到将来,心里总是很灰心。因此,在欧洲的时候,我大大的玩了一番,经常和那些外国女孩子鬼混。”

  “她们可爱吗?”

  “如果我爱上了其中一个,我就不会回来了,我说出来,你信不信都没有关系,我每次和一个女孩子亲热,眼前都是你的幻影。”

  “你把她们全当作我?”

  “是的!你相信吗?”

  “我相信,也许我很笨,懂得很少,可是,我确信你是爱我的,否则,我不会一直等候下去。”

  “我更惭愧了。”

  过了好一会,琥珀说:“子宁,你也该走了吧!”

  “不,我要多留一会儿。”子宁抱得她更紧,“难得来一次嘛!等会儿还要受气呢!”

  “我叫你忍耐你又不听话。”

  “谁知道你还要等多久?珍妮这个人,很阴险的,变幻也多。”

  “好吧!你多留一会儿。”琥珀对子宁,怎么也硬不下心肠。

  他们相拥着,有说有笑,又回复了四年前那些不知天高地厚、欢乐愉快的日子。

  “还记得我送过你一只手表吗?”

  “怎么不记得。”

  “现在呢?”

  “你猜呢?”

  “不是扔了吧?”

  “你送给我的是名牌表,两千多元的。”

  “你怎会知道的?”

  “叔叔告诉我的。”

  “表呢?”子宁看了看琥珀手上的钻石表,“现在你再也不会戴只值两千多元的手表了,因为你已经是社会名流。”

  琥珀笑一下,没有回答他的话,子宁咬着下唇,大概又在生气。

  “子宁,你真的要走了,快要到下班时间,我要做好工作然后赶回家。”

  “你义母对你管得那么紧,连你什么时候下班都要过问?”

  “你为什么把我妈看成专制魔王?其实,我是为了我的秘书,她要等我离去才能下班,我完全是为了她。”

  “好吧!我们可以演戏了。”

  “你要我说什么好呢?”

  “大声骂我呀。”

  “我忍不下心,骂不出口。”

  子宁双手托起她的脸,轻吻她的嘴唇:“你不是说,一切依照计划吗?”

  “唔!”琥珀点一点头说,“现在,我要开始骂你了,王子宁……”

  “先把门打开。”子宁点一下她的鼻尖,跑过去开门。

  琥珀吐一下舌头,继续骂:“你立刻给我滚,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我偏不走,看你能把我怎样?”

  “你……”

  古氏机构好几个人赶了进来,连忙问琥珀发生了什么事。

  琥珀不理他们,拨了一个电话找王珍妮:“珍妮,你快来救命,你的丈夫又来捣乱,我们要做生意的。”

  “我能帮你什么?”珍妮懒懒地问。

  “请你把他带回去,我求你!请你吃满汉席,我送一件三万八的皮制披肩给你。”

  “琥珀,我们是表姐妹,就算你不送我一粒花生米,我也会帮你,可是王子宁这个人有神经病,你知道吗?”

  “你不管?”

  “我能管吗?他肯放我一马,我已经很感激,对不起,琥珀,我实在无能为力。”

  王子宁在大吵大叫,琥珀对那些职员说:“送客,给我送客!”

  “琥珀,别傻了,你跟他客气是没有用的,你还是报警吧。”

  “报警?可是,他是我的表哥,也是我的表姐夫啊。”

  “你绝不用顾虑我,要打要杀,任由你,我是不会加以干涉的。”王珍妮说完,便挂上电话。

  “王子宁!你走不走?”琥珀装得很凶,“你不走,我要报警了。”

  “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没有听人说过,和你合做生意,你不合作就算了,还要报警抓人,哼!”

  “我们姓古的,从来不与人合作。”

  “算我来错了。”

  “送客!”

  “别碰我。”王子宁拂一下衣服,“我的西装值几千元。”

  子宁走了,琥珀吐了一口气。

  “这个人不讲理、又自大。”有人说。

  陈家三代,经过一次四角会议之后,决定由陈绮云约王子宁母子到外面谈判。王夫人带着王子宁赴约,王夫人仍然保持她那高贵、慈祥的仪态,看见众人,亲热地打个招呼。

  “我们不想浪费时间,多兜圈子。”陈老太太说:“子宁和珍妮分居已经有两年多,我倒是想问一句,你们家子宁,到底怎样处置我们的珍妮?”

  “这件事,最好由子宁自己回答好。”王夫人微笑说。

  “子宁是子宁,你是你,珍妮是你的媳妇,你没有理由不闻不问的。”陈老太太怎肯放过她,因为王夫人容易说话,还不找个机会,把她当福头。

  “姑母!你一向知道我的性格,对于子女的婚姻,我向来是不过问的,只要子宁喜欢,娶谁都没关系。所以,我把这个问题,交回给子宁。”

  “子宁,”陈老太太瞪起眼看着他,“那你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处置珍妮?”

  “她已经自己处置了自己。”王子宁轻挥一下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自动回娘家,是因为她不喜欢住在我家,不喜欢做王家的媳妇,不喜欢做我的太太;而且,她自从离家之后,结交了不少的男朋友;最近,她不是和那个什么彼得出双入对的吗?你孙女儿的事,哪能轮到我王子宁管。”

  陈家母女面面相觑,陈老太太被子宁那么一说,火得闷气攻心。

  “子宁,”陈绮云说:“既然大家分开,而你又无意要回珍妮,分居期亦已满了,倒不如办离婚手续,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好不好?”

  “当然不好,离了婚,只有对珍妮一人有好处,她可以立刻嫁彼得,我呢?嘿!对我没有好处的事,我不会做。”

  “你是不肯离婚了!”珍妮气得踩脚,“你心好狠!”

  “其实,离了婚,对你也有好处的,子宁。”陈倩云偶然说上了一句:“你们两个人既然无法相爱,在一起,大家都痛苦,你离婚后,可以找一个你爱的女孩子再结婚。”

  “没有一个女孩子,值得我去爱。”

  “琥珀呢?”陈老太太抢着说。

  “别提她,”子宁盯了她一眼:“我不想再提她。”

  “你不是说,你不爱琥珀吧?”陈老太太嘿嘿地干笑。

  “不准提她!”子宁高声叫:“你听见没有。”

  “子宁,”王夫人推他一下,“每个人都瞧过来了。”

  “哼,我才不怕你吼叫。”陈老太太抿着嘴,“如果你不爱琥珀,你就不会一天到晚去缠她,还连累珍妮,要珍妮接受你呢!现在,不是你不爱琥珀,是琥珀不肯爱你。”

  “是又怎样?”子宁对陈老太太仇恨极深,“你休想管我的事。”

  “子宁,说实话,其实,你和琥珀是很相配的一对。”陈倩云轻轻地说。

  “是吗?但四年前你们不是说她土货、下流,回乡嫁人,又勾搭老师?你们说呀!像这样的人,怎能娶她做王家媳妇。”

  “以前,我们都误会了她,真抱歉!”真的,对琥珀的事,陈倩云是有点难过,“不过今非昔比,琥珀已经不再是下乡妹。”

  “她现在是千金小姐、社会名流、豪门淑女,比你们家中的小姐不知要强多少倍,是不是?势利眼!”

  “我们不要把话题叉开去。”陈绮云说:“子宁,和珍妮离婚吧!算我求你!”

  “不、不能,你们真自私,离婚后,好让珍妮再嫁彼得?我不会便宜她。”

  “你到底要怎样?”珍妮忍不住哭了起来,“你说声要,我立刻跟你回家,如果你不要我,就跟我离婚。”

  “子宁!”王夫人好好地跟儿子说:“别让珍妮太痛苦,和她离婚吧!”

  “不,在我未找到理想对象之前,我绝不会和她离婚。”子宁站起来,凶凶地叫道:“我先走,各位!失陪了!”

  “喂!子宁!”

  子宁头也不回地走了,每个人都看着他的背影发呆。

  “子宁这孩子真是。”王夫人抱歉地说:“都是我们没有家教,我宠坏了他。”

  “客气的话就别说了,到底你儿子有什么打算?”

  “他自己已经说过了,等他找到了新女朋友,就和珍妮离婚。”

  “凭他的条件,一千个女朋友都找得到。”陈老太太见子宁不在,她可以扬眉吐气了:“他以前不是有很多表姐表妹的吗?”

  “他都不满意。”

  “这样好不好,”陈倩云说:“我们大家合力做媒,为他介绍几个美女。”

  “我看,还是省点力气吧!”王夫人吐了口气,“知子莫若母,我看他是迷定了琥珀,除了琥珀他不会再爱别人。”

  “我们也知道琥珀是最好的人选,只有琥珀点一下头,我们大家都好办。”珍妮一面抹眼泪一面说:“可是琥珀不爱子宁啊!”

  “我看,不一定的。”陈倩云说。

  “阿姨你是什么意思?你认为琥珀在假装?她恨死他,每次子宁去找她,她都打电话向我求救。”

  “我不是说她假装,我也知道琥珀很痛恨子宁。那一次琥珀去教堂,子宁怎样对她,每一个人都看见的,她怎会不恨他。”陈倩云分析说:“问题就在恨字上面,有爱才会有恨,琥珀所以恨子宁,是因为她仍然爱他?”

  “倩云的话对,”王夫人立刻说:“琥珀恨子宁,子宁自己都知道,她不肯见他不肯和他说话。就是没有人肯去告诉她,她所以恨子宁,其实是爱他。”

  “对,应该有个人去告诉琥珀,子宁仍然很爱她,他们两个才是最相配的一对。”

  “问题是,谁去跟琥珀说?”

  “珍妮是我疼爱的孙女,我身为外婆的,理应由我去跟琥珀说。无奈,我和琥珀结怨太深,我去找她,不单只好事不成,反而会误了大事呢。”

  “我曾经把她关在我家狗屋里,”陈绮云说:“她心里一定痛恨我。”

  “我就更不用说了,我和琥珀的关系,比谁都深,因为,我曾经把她逐出家门,连她叔叔也不知去向。我好意思要她帮忙吗?”

  “既然我们几个人,和琥珀都有过节,”陈老太太看着王夫人:“我看最理想的人选就是你,你可以顺便代子宁求婚。”

  “我?怎么行!”王夫人急忙推却,“其实我和琥珀的过节也不少,比如我假意说子宁早已和珍妮订婚,她求了我好几次,我都不肯把子宁的地址告诉她,她心里必然恨我,……”王夫人又说:“就拿前些日子来说吧!她请客,你们各位都是贵宾,就是没有请我,这证明她讨厌我。”

  “你们不要再推了。”珍妮用力顿地:“我自己的事我会自己解决,用不着你们为我操心。”

  “表姐,你真好,来看我。”琥珀把珍妮迎进屋里。

  “古伯母呢?”珍妮四处张望。

  “每天这个时候,她习惯了午觉。”

  “你没有去拍拖?今天星期日。”

  “今晚和李医生去参加一个宴会。你呢?怎么抛下彼得来看我?”琥珀笑着问。

  “有很重要的事,非要来找你不可,不过,我不会耽误你太久,我会留足够的时间,让你打扮得漂漂亮亮陪李医生赴宴会。”

  “我和他的约会,随时可以取消的,又不是第一次,我是个失约大王。”琥珀一面吩咐琼姑做茶点,一面说:“今天天气很暖,我们到露台聊天好吗?”

  “好!说话也比较方便。”到露台,每人占了一张藤制的吊椅,佣人送来了冻果汁和冰激淋,还有杏仁豆腐。

  “你们的露台真大,风景又好。”

  “旧屋子,面积都比较大,只是比较保守些。”琥珀一面吃冰淇淋,一面问:“表姐,你今天只是来看看我吧?”

  “不,我特地来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告诉你,你很爱子宁。”

  琥珀放下雪糕,笑得前俯后仰:“表姐,你怎可以开这样的玩笑,那太荒谬了。”

  “你不要笑,你听我说,你是真的爱子宁,只不过你自己不知道。我可以举一个例,你回答我,你会不会恨一个不相干的人?”

  “不会!”

  “你恨子宁吗?”

  “我恨他!”

  “恨一个人,除非他和你有仇。他和你有仇吗?他杀死你的家人,杀死你的父母吗?”

  “都没有。”

  “那你干嘛会恨他呢?”

  “因为……”琥珀突然哑然无语。

  “现在,问题出来了,你说过,你不会恨一个不相干的人;但是,你承认恨子宁,为什么会恨子宁?他又没有害你全家,你所以恨他,是因为你太爱他,而他竟然放弃你,和我结婚,你是为了爱他而恨他,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总之,我不会再理会子宁,我不想知道有关他的事,请你不要提他。”

  “琥珀!”珍妮走过去,蹲在她身边,“其实,你一直误会了子宁,由始至终,他没有爱过我,他爱的,只有你一个人。”

  “不,不要替他说好话,如果他爱我,他不会和别人结婚。”

  “他和我结婚,是为了向你报复,他误会你嫁了你的老师,这完全是大家不了解。我不瞒你说,我们新婚的第一晚,他睡着了,竟然叫你的名字。”

  “你难道不生气吗?”琥珀疑惑地看着她。

  “我何止生气?简直妒忌,我承认那时候我恨死你。而且过了一天,他遇见姨丈,由那天开始,他就对我不理不睬,把我当仇人看待。他从来不把我看在眼内,只是一心一意要找你。琥珀,你看我有多可怜,两年多了,我熬了两年多了!”

  “很抱歉,我并不知道你那么恨我,我也不知道子宁的事,你是不是要我道歉?”

  “不,只是要你知道一件事,你误会了子宁,冤枉了子宁。其实,他对你的感情是十分的专一和真诚的,我虽然嫁给了他,但是,他从未爱过我。”

  “你不应该这样说,子宁是你的丈夫。”

  “丈夫?早就不是了,你听到了没有,他爱的是你。”

  “为什么要把你夫妻间的事告诉我?”

  “有两个原因,第一,我不想你因为误会而失去一个真心爱你的人。子宁对你确是情至义尽,我是为了你好,你们两个很相配嘛。至于第二个原因是为了我自己。”

  “坐下来吧!”琥珀说:“蹲着腿都麻了。”

  “好!坐下来。”珍妮拿起一小盒杏仁豆腐,坐着吃。

  “我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我和子宁名义上结婚了两年多,其实,这两年多的日子,我们共同在一起只有几天。我在娘家过的是寂寞凄凉的日子,我一天天的等,等到现在,我以为,他会有回心转意的一天,可是,我白等了,我知道他不会回心转意。而我也认识了彼得,妈咪说彼得是个很不错的男孩子,起码他对我是专心一意。我是应该和彼得结婚,结束现在这种不正常的生活,一天到晚耽在娘家,我父母有什么光彩?”

  “你应该和彼得结婚。”

  “你要我重婚,直到今天,我还是子宁的太太啊!”

  “你可以和子宁离婚,你不是说你已经不再相爱了吗?”

  “以前是他不爱我,现在,我也不爱他,漂亮又有什么用?见了我,不是吼叫就是骂,小姐啊,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的话,我今天来,是告诉你,子宁不肯和我离婚。”

  “我对你刚才所说的话,实在不大明白。”

  “我的天,你怎么搞的,你简直要我的命。”珍妮火了。

  “别生气,有话慢慢说。”

  “好吧!你小心听着,我要和子宁离婚,但是子宁不肯,主要原因,当然是报复。因为他以前曾经要求我离婚,我也不答应。于是我们去求他,他说,他在未找到理想对象之前,他不会和我离婚,他这样做,是要拖死我,要我一辈子守活寡。”

  “王子宁找新太太,相信不会困难,他一直都有女孩子喜欢。”

  “问题是他目高于顶,他什么人也看不进眼的,他喜欢的,始终只有一个。”

  “可是,你知道,表姐,我是不会嫁子宁的。”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来求你。”

  “求我?”

  “求你帮我一个忙,你答应嫁给子宁,好让子宁和我离婚。”

  “表姐,你的要求不是一件衣服,不是汽车,是我的终身大事。我们是好姐妹,可是,我不能因为帮助你,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琥珀摇一下头,“对不起,我办不到。”

  “你本来很爱子宁,你一直希望嫁给他,这件事你一定办得到,琥珀,我求你!”

  “我也说过,表姐,今非昔比,子宁变了,我也变了,我们两个人,不可能再在一起了,你应该明白的。”

  “你没有变,你除了富有,还是以前的善良的冷琥珀;至于子宁,他也没有变,他由始至终,一样爱你,你不相信,和他见见面,大家好好谈谈,自会发觉,他还是你所爱的人。”

  “彼此重新了解,要花很多时间。”

  “琥珀,”珍妮放下盒子,“我想到了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不管你能不能爱他,为了我,敷衍他一下。如果他向你求婚,你就说,你有了太太,怎能嫁给他呢,他为了争取你的好感,他会立刻和我离婚,回复自由身;然后全力追求你。只要他肯和我离婚,你肯不肯嫁给他,都无所谓,你认为怎样?”

  “那,好像是欺骗子宁!”

  “怎能算欺骗,如果你和他能重拾旧欢,那是第二件好事,如果你不肯嫁给他,一对恋爱的男女结局只有两个,不是分手,就是结合。”

  “话是不错,可是,我总觉得……。”

  “不要可是不可是地犹豫不决,帮表姐一次忙,就答应下来吧,好吗?”

  “表姐,我只能答应你请子宁到我家来,我要求他和你离婚,至于他答应不答应,我可不担保。”

  “好啊!”珍妮非常高兴,“不过,你可不能跟他说教,你想说服他和我离婚绝对不容易的,除非你假装对他有意。”

  “这很难。”

  “有什么难?你既然说我们是姐妹,就应该帮助我,等成功了,我叫彼得送一只钻戒给你。”

  “我不要钻戒,那是男孩子送给女孩子订婚的。”

  “你这傻瓜,不要钻戒就不要钻戒,满汉皮革由你要。”

  “算了,表姐!”

  “算了!怎么能?我们虽比不上你富有,可是一条皮披肩总算买得起!琥珀,我就拜托你了……”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5楼 发表于: 2007-05-31
第16章


    这天,古家的人好像特别紧张,因为子宁今天“奉旨”到古家拜访。

  琥珀本来想上烫发店梳个新发型,可是,又怕太张扬,怕王珍妮的眼线见到,她可不能做得太在乎。

  因此,她自己在家里洗了一个头,把长发弄得很美观,又选了一套娇黄色晚服长裙。

  古夫人比她还要紧张,她要琼姑为她梳了一款发髻,又另外一款,弄了半天都不满意。

  “夫人,你今天好像有点特别。”琼姑忍不住说。

  “有什么特别?”

  “你好像很紧张,单是套装旗袍,就挑了十多套。”

  “那当然啰,你知道吗?我是个快五十岁的人了,今天才有机会看未来女婿,你有没有听过,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越……”

  “越有趣!”

  “对啊!女婿就是半个儿子,哪有做母亲的看见儿子不高兴的道理,我现在真好,有女儿,又有儿子。”

  “都是我们小姐带来的福。”琼姑对琥珀,是特别偏爱。因为,是她一手带琥珀进古家,而琥珀一旦做了古家小姐,对琼站就更好了,古夫人当然也不会薄待她,送了她一笔钱,现在,琼姑已经是个小业主啦!

  “琼姑!”古夫人在化妆镜前照来照去。“你去看小姐弄好没有,叫她来替我梳头,她眼光好,合我心意。”

  “谁的眼光好啊?”穿着娇黄长裙,长发上用黄丝带扎了一条小辫子的琥珀走进来。

  “正在说你啊,琼姑,是不是,我早就说她眼光好,她自己梳的发型,就是今年最流行的。”古夫人十分欣赏:“琥珀,你也来替我梳个头。”

  “是不是也要扎小辫子?”

  “几十岁人了,人家不笑掉大牙,我自己也不好意思呢,给我梳个髻吧,要大方又高贵的!”

  琥珀很快就替她梳好了头发。

  佣人进来:“夫人,小姐,王少爷已经来了。”

  “妈!”琥珀问:“还满意吗?”

  “好极了,”古夫人左看右望问琼姑:“漂亮吧?”

  “只有小姐才有这样的好功夫。”

  “妈,你慢慢打扮,我去招呼子宁。”

  “去吧!”古夫人点点头,“我很快就下来了。”

  琥珀跑下楼梯,看见穿着全套白西装、金咖啡领带的王子宁帅得要命,他已经在楼梯口等待着。

  “子宁!”琥珀飞奔下去,扑进他的怀里。

  “你今晚真美,像个天使,又像个公主。”子宁拥着她。

  “你也好英俊,好有型啊!”

  “你义母呢?”

  “在楼上房间打扮。”

  “打扮?她到底有多少岁?”

  “才四十几岁,虽是苍老些,但是她精神很好,她年轻时,是个美人。”

  “你说她喜欢米色,我买了一个意大利的真皮手套送给她,还有韩国人参。”

  “妈不计较这些,你只要尊重她就行了。李世良很乖,你知道的,你不能输给他。”

  “要是你再提李世良,我打你!”子宁作势举高了手。

  “如果你打我,我妈会把你赶出去。”

  “她是不是像那个陈老太婆那样毫不讲理,我见到那种人就害怕。”

  “她才不是呢!你见了自然会知道。”

  “是不是她?”子宁朝着楼梯低声问。

  琥珀看见琼姑拉着古夫人下楼,古夫人穿了一套墨绿色的套装。

  “妈!”琥珀放开子宁,立刻迎上去。

  古夫人拉着女儿的手,琥珀把她带过去。“这是我妈,王子宁。”

  “伯母!”王子宁毕恭毕敬的弯下腰。

  古夫人由上至下向他打量,好个英俊少年郎,他比李世良更高、更壮、更英俊、更迷人、更有型、更讨人喜欢。气质也似乎更高贵,一双眼睛聪明极了,鼻子笔直,是个有主见又大权在握的人。嘴唇红而厚,心地必然善良;牙齿齐而白,除了美观,而且一生好食福,又不爱搬弄是非。

  一个很出色的年轻人,古夫人岂止越看越有趣,简直入了迷。

  子宁可难为情了,看了琥珀一次又一次。

  “妈,”琥珀助子宁一臂之力,“子宁买了礼物送给你。”

  “啊!”古夫人如梦初醒,“是吗?谢谢你,王先生。”

  “伯母,请叫我的名字吧。”

  “噢!子宁。”

  “妈,看看礼物喜欢不喜欢?”琥珀要转移古夫人的视线。

  “好美的手套,我最喜欢米色。”古夫人拿着手套看了又看,然后交给琼姑妥为收藏,“琥珀帮了你不少忙吧?子宁!”

  “是的,伯母。”

  “听说令尊生意做得很大,你又是独子,你一个人应付得来吗?”古夫人开始调查王子宁。

  “我是学商业管理和经济学的,学以致用,所以工作起来,特别轻松。”

  “幸好今尊可以给你一些宝贵的经验和指示。一个人处理所有的生意,总是很辛苦。”

  “最近家父已经很少管理公司的业务,他把大半的时间花在高尔夫球场上,偶尔也会到公司去看看;不过,行政的事,他已极少过问。不久,他还准备和家母到瑞士滑雪。”

  “那是说,你一个人管理全部生意。”古夫人越说越有兴趣。

  “我爸爸的手下大部分都是老臣子,都很忠心的。”子宁笑了一下,“他们帮了我不少忙。”

  “假如要你多管一些公司,你能应付过来吗?”

  “伯母,我不大明白你意思,家父名下已有不少生意,大大小小算起来,差不多也有七十间那么多,当然其中一些是股东式的,但是独资生意,也有六十间之多。”

  “我明白!你每天只能在王氏大厦顶楼高高在上,用电话指挥一切。我知道你很忙,不过,你有没有替我们家琥珀想过?”

  “琥珀?”子宁回头看了她一眼,他握一下她的手,“琥珀怎样了?”

  “她一个人要管五十五间工厂公司,而且都是独资的。还有,她是个女孩子,她能干、聪明,但是魄力总比不上男孩子。”

  “琥珀工作得很好,她努力,又聪明过人,伯母,你不用担心的,琥珀是个女中豪杰。”

  “琥珀的确是胜任愉快,可是,你可知道,她有多辛苦?每天要上班,要补习,深夜还要看参考书。”古夫人说起来就心痛,“她不是商科毕业,你是知道的,她为了应付工作,一天才睡三四小时。”

  “她年纪那么轻,至少要睡八小时。”子宁立刻关心地问:“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身体是勉强支持,她本身是个护士,世良又很关心她……”

  “妈……”琥珀看了子宁一眼,他握着她的手,他似乎有点冷。

  “我话还没有说完呢!世良,李医生,他是很喜欢琥珀,每次来都要她吃维他命,世良对她,真是很不错的,可是,琥珀这孩子,死心眼,就是喜欢你。”

  子宁笑着,既开心,又有点难为情。

  “所以你放心,我们的琥珀是不会变的。”

  “妈,”琥珀在撒娇,“我们到底要不要吃饭?”

  “看,我们的大小姐撒娇了。”古夫人哈哈笑:“琼姑,可以吃饭了吧?”

  “饭菜早就弄好了,随时可以吃。”

  “子宁,来,我们一面吃饭一面谈。”

  坐上饭桌,古夫人先把两只鸡腿子,子宁和琥珀每人一只。

  “多吃点菜啊!子宁。”古夫人认认真真地说:“小心尝尝,看看我们要不要换一个厨子?”

  “味道很好嘛!”

  “菜单都是琥珀自己写的,希望合你胃口。”

  “这都是我平时喜欢吃的菜,琥珀记性真好。”

  “她的脑袋呀,除了工作就是你。”

  “妈,我对你不够孝顺吗?”

  “孝顺,最乖,最标准的好女儿。”古夫人是真正的开心,因为,子宁比她想象中的好得多,而且比李世良更合她的心意。

  “伯母,琥珀的童年是很苦的,一直没有人爱护她,也没有过过好日子。她今天的一切,都是你赐给她的,她应该孝顺你。”

  “你倒是个通情达理,很讲义气的孩子,怪不得琥珀喜欢你,这证明她很有眼光、自信,而且有耐力。”古夫人点着头:“不过,子宁,有一件事,也是你不知道的,就是我为什么会有今天。”

  “是因为古世伯发生了……”

  “子宁!”琥珀轻轻叫住他。

  “子宁的话没有说错,你古世伯飞机失事,几乎要了我的命,琥珀第一天来的时候,你问问她,我是个怎样的人?”

  “妈!过去的事就别提了。”

  “为什么不提呢?要提的,否则,子宁根本不了解一切,也不知道你在古家做过些什么,对我有多少贡献。无缘无故,我为什么要收她为义女,是否她用了什么巫术,琥珀,别人知道不知道,你可能不会介意,但是,我认为,你是希望子宁知道的,是吗?”

  琥珀垂下了头:“妈,我只不过尽了本分,没有什么好夸张。”

  “我也不会夸张,说的都是事实。”

  古夫人喝一口饭后茶:“子宁,我们到偏厅吃水果,那儿比较静些。”

  “妈,时候不早,你应该睡觉了。”

  “我不把话说清楚,我绝不睡觉。”

  “吃片镇静剂,会睡得好些。”

  “我拒绝吃。”

  “琥珀!”子宁拉起琥珀的手说:“既然伯母一定要说,她的精神也很不错,就让她多说一会儿吧。”

  “你一来,就破坏了我们的生活,”琥珀瞟了子宁一眼,“不听护士的话,不合作。”

  古夫人走在前面,子宁趁没有人注意,匆匆在她脸上吻了一下。

  “真坏!”

  “什么?”古夫人找了一张舒服的椅子坐下来。

  “没有什么。”琥珀的脸红了。

  “你们也一起坐下来吧!”

  子宁和琥珀并肩坐下,子宁对古夫人,一点也不讨厌。

  “琥珀未来古家之前,我简直是个大魔头,整天发疯发狂,一年换十几个护士。那时候,我真是鬼见愁。你现在看见我脸色还不错,头发又梳得好好的,穿上旗袍套装。以前,我的头发像堆麻,稀疏的麻;我的脸,布满皱纹,皮肤又干又黄。整个人由头到脚只有七十磅,一天到晚穿着睡衣。能到楼下来走走,吃饭啊、喝茶啊、吃水果啊,散步聊天?不,我是一年到晚躺在床上解决一天四餐。我不能吹风,一年四季,窗门关紧,我不能见太阳,日间永远垂着窗幔,黑黑的,臭臭的。我甚至不能行,整天要躺床,顶多坐轮椅在房间转个圈,大小便也要别人抱到洗手间。到楼下来,我一见到就头晕,如果你看见我那副样子,担保吓死你。可是,我的亲戚以为我快死了,常常都有人来向我要钱、争家产,吵得我每次晕死过去他们才肯走。我的病,就这样一天天加重了,吃药打针,唉……不知道有多苦。那时候,我又固执,谁的话也不肯听,于是就过着幽灵一样的生活,我讨厌人,人家也讨厌我!”

  “可是,现在你很好。”子宁说。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好吗?问琥珀,一切都是她的功劳,她把我这顽石改过,她令我重新做人,她是个很有毅力、很自信、很有耐力而且有爱心的女孩子,我由一个鬼,变了一个人。”

  “是琥珀?她一个人?”子宁既欣赏,又有点怀疑,看了看古夫人,又凝视琥珀。

  “她一个人,是她一个人改造了我,经一次家变,我差点死了,现在得到琥珀的帮助,我又回复过来。你别瞧琥珀年纪小小,她懂得很多,我接受了她的意见,解决了不少麻烦。”

  “比如遗产?”

  “是啊!现在,没有人再来烦我了,因为他们知道,永远得不到我的钱。”

  “琥珀,你看,伯母有多欣赏你!”

  “妈是个最会说好话的人。”

  “我不是口蜜腹剑吧?”古夫人呵呵笑地问。

  “怎么会,如果不是妈心肠好,我根本还是个无家的孤儿。”

  “子宁,我老实告诉你,我很爱琥珀,我是舍不得她嫁出去。”古夫人突然收住笑容,“不过,女儿大了,总得有个归宿,我不能那么自私,永远留住她。子宁,你是真心真意爱琥珀吗?”

  “我是的!”

  “可是,你是个有妇之夫,我不能让琥珀跟你。”

  “珍妮正在要求我和她分手,我明天立刻和她办理离婚手续。”

  “希望越快越好,因为琥珀等得太久了,是不是?”

  琥珀满面通红,低垂着头。

  “很快的,我会尽快!”

  “子宁,做我古家女婿,是要有条件的,你知道吗?”

  “伯母尽管提出来好了。”

  “一共有三个。”

  子宁和琥珀都聚精会神的望住古夫人。

  “你和琥珀结婚之后,为了减少琥珀的负担,你必须代替她管理一部分古氏机构的事务,要是她怀孕了,那你就要全权负责。”

  “这……”

  “是不是怕太辛苦,负担不起?”

  “我不怕辛苦,我也不想琥珀太累。”子宁把手臂伸到琥珀的腰后,“可是,若是我过问古氏机构,我恐怕贵家族的亲人,会对我有意见。”

  “意见当然是有的,不过,他们绝不会和你争,第一,管理古氏机构,只不过是雇佣式,没有人可以占它;第二,薪金少得可怜,谁肯花那么大的精神,去拿一点点钱。其实,我也邀请他们每人代理一两间公司,可是他们都嫌钱少,谁也不肯答应。”

  “好吧!伯母,第一个条件,我答应了!请说第二个吧。”

  “琥珀是我最心爱的女儿,她就像我手上的一颗明珠,所以,你娶了她之后,不能吼她、不能骂她,更不能动手打她。”

  “这一点我用不着考虑了。我可以立刻回复你,我对琥珀,爱还来不及,又怎舍得骂她打她?”子宁的手在琥珀腰间紧揽了一下。

  “好!好!”古夫人眉开眼笑,“至于第三个条件,我自己想起来就难过。这些日子,我和琥珀相依为命,她一旦嫁出去,我一定很寂寞,因此……”

  “妈,”琥珀连忙走过去,拥住她:“妈,你不会寂寞的,我每天下午回来陪你吃中饭,我们仍然可以天天见面。”

  “你做了人家媳妇,怎可以天天回娘家?不,你家姑会不高兴的。”

  “我妈是个很明事理的人。”子宁也走过去,两个人围着她:“琥珀不单只可以每天回来陪你吃中饭,假期我们还可以陪你去逛街,吃茶。”

  “妈,你听见子宁说的话吗?”

  “听见!”古夫人用手帕按了按眼睛,笑了起来。

  “如果伯母喜欢,可以搬到舍下住,你可以和家母作伴。”

  “谢谢!我一定会考虑你的提议。”

  “还有其他条件吗?”子宁问。

  “没有,因为,我已满足了。”古夫人突然站起来,“琥珀,你陪子宁坐会儿,我到楼上拿点东西。”

  琼姑扶古夫人回到卧室。

  琥珀轻声问:“子宁,我妈是不是很讨厌,像陈家的老太婆?”

  “才不像呢,最起码的,她心地善良,老太婆搭飞机都追不上。”

  “你怕她吗?”

  “她并不可怕。”

  “喜欢她吗?”

  “你喜欢的我都喜欢,而且,她也不令人生厌,很好的长辈。”

  “我妈下来了。”

  古夫人笑着拿了一只四方形天鹅绒盒子走过来:“子宁,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谢谢!”子宁揭开盒子,里面是一双袖口纽扣别针。

  “妈,好耀眼!”琥珀叫着。

  “是真钻石,是你爸爸生前最喜欢的饰物之一,喜欢吗?子宁!”

  “喜欢,只是太名贵了,从来没有人送过这样名贵的礼物给我。”

  “我能不能算是你未来的亲人?”

  “如果伯母不嫌弃,你就是我的岳母大人。”

  “那,我送你的礼物,你应该接受。”

  “可是,我没有买好礼物给你,也没有买名贵饰物给琥珀。”

  “我的东西,也不是买的,只不过是琥珀爸爸的遗物。至于你送给琥珀的,我认为,只要一颗心就够了,是不是?”

  琥珀躲到古夫人的背后。

  “傻孩子!你们多聊聊吧。我开始有点睡意了。”

  “子宁也该走了!妈,我送子宁到车房,你等我回来侍候你上床睡觉。”

  “去送子宁吧。”

  “谢谢伯母,晚安!”子宁向古夫人垂首鞠躬。

  琥珀陪子宁到车房,子宁说:“我礼貌够不够好,能不能赶得上李世良?”

  “我妈从未送过钻石给世良,上次世良生日,她也只送他一对玉扣。”

  “你是说,你妈喜欢我,比喜欢世良更多?”子宁高兴得叫了起来。

  “别得意,妈都是为了我。”

  “琥珀,你对我真好。”子宁把琥珀拥进怀里:“我不知道应该怎样感激你。”

  “还说感激呢,你今晚根本没好好的看我一眼。”

  “怎么没有,我一来,就称赞你漂亮。你的衣服,你的发型,我全都喜欢!”

  “手表就不喜欢?”琥珀呶起嘴。

  “手表?你买了新手表?”子宁拿起她的手一看:“啊!劳力士手表,我四年以前送给你的金手表,好亮啊!像新的一样!你还留着,我一直以为你扔了呢!想不到……”

  “很多事情,你都是想不到的。我告诉你,我穷得没饭吃的时候,也舍不得卖掉手表。我也舍不得戴,一直好好收藏,妈未送我手表之前,我一直戴一个几十元的杂牌手表。”

  “琥珀!”子宁拥着她深深一吻,“手表藏起来留为纪念,我会买一只最名贵的钻石表给你。”

  “回去吧!妈在等我呢。”

  子宁再吻了她一下:“晚安!”然后他上车去了。

  琥珀回大厅,古夫人已经不在,她立刻跑上楼上卧室,古夫人刚换上睡袍。

  “子宁走了。”

  “是的,妈!”琥珀放好枕头,翻开薄被,又拉上窗幔。

  “我今天很开心。”古夫人上了床,琥珀替她盖上了被。

  “是吗?”

  “坐下,聊聊。”古夫人拍了拍床边。

  “你不倦吗?”

  “谈一会儿,不要紧,我想和你谈谈子宁。”古夫人笑着问:“有兴趣吗?”

  “你替子宁看过相了吧?认为他怎样?”

  “能干、聪明、硬性子、软心肠。他和你一样,也生了一副福相,你们很相配。”

  “他和世良比,哪一个好?”

  “傻丫头,你这样问,不是多余吗?世良怎能和子宁比?单是一双眼睛,就迷死女人,还有那排牙齿,呀!简直可以做牙膏广告!”

  “他是不是很风流,有很多女人?”

  “他眼睛很正,心高气做,为人耿直,邪花迷不倒他的,他会是最忠心的丈夫。”

  “彼得?”琥珀极少留意这些事情,现在才好好地想,“怪不得你刚才告诉我的女秘书报称自己是胡太太。”

  “你看我对你有多好,我和彼得结婚的事,你是第一个知道的。我连妈妈也没有通知,等会儿回家,担保她问我大半天。”

  “谢谢你对我那么好。”琥珀心中不无感动,虽然珍妮不喜欢子宁,可是对她倒是很真心的。“你结了婚,还住在娘家?”

  “哪有这样的荒唐事,我今晚就住在胡家,幸而彼得无父无母,只有姐弟两人,他姐姐早就嫁到美国享福去了。我和彼得,由今晚开始,就要过两人世界。”珍妮在电话里哈哈笑,开心得不得了。

  “今天不请大家吃顿饭吗?”

  “不请了!下一个星期一,我就和彼得去欧洲度蜜月。”

  “表姐,我衷心祝福你和彼得。”

  “谢谢!”

  “我应该送一份礼物给你们,你喜欢什么,告诉我。”

  “你帮了我们不少忙,彼得一直认为欠你不少,不用送礼了。星期一如果你来送机,给我带一盒话梅算了!”

  “这样好不好,这一个星期六,我为你开一个晚会,算是给你和表姐夫送行。”

  “晚会?有没有跳舞的?在哪儿举行?”

  “如果我妈不反对,我就在家里替你请客,如果我妈怕吵,我就为你包下一间酒店。”

  “这个主意不错啊,我们可以好好的玩它一晚。喂!好表妹,我能不能请一些朋友?”

  “当然可以,不过你要列一张单给我,一定要在星期三之前把人数统计好,我要准备食物。”

  “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和彼得商量,明天再找你。”

  琥珀开心得像只百灵鸟,因为她的心头大石已经完全放下了。

  她第一次,约子宁在大酒店的客房共进午餐。子宁接到琥珀的电话,根本没有心情做事,他首先订了餐桌,然后又到楼下的商场买了一条全丝新领带。

  他经过一个橱窗,看见一个很大很美的洋娃娃,他记起也曾送过一个洋娃娃给琥珀,后来给王珍妮拿走了,他决定再买一个新的送给琥珀。经过珠宝公司,王夫人是这儿的常客,因此子宁只不过在公司的门口停留一下,那儿的经理立刻就迎了出来。

  “王公子!”

  “啊!蔡经理,你下班了。”

  “不,还不到十二点,我偶然出来巡视一下,看见王公子,立刻出来欢迎。”蔡经理堆满笑脸,“王夫人好吗?”

  “很好,正在和家父计划出国旅行。”

  “上次我们老板亲自替她选的猫眼石,不知道王夫人满意不满意?”蔡经理说:“赏个面,请进来参观参观,看看有什么合心意的,给少奶奶选一两件。来,你的东西让我拿,请!王公子。”

  “蔡经理,你记性真不好,我和前妻分居两年多,前些日子,我已经和她办妥离婚手续,我现在是王老五。”

  “对!对!王公子跟我提起过,上次我把一个别针介绍给少奶奶,公子和夫人已告诉我了。”蔡经理打一下自己的头,“我这个人,记性为什么这样坏,明知故问,该打!”

  “不过,我倒想看看,最近,有什么新货?”

  “有!钻石、翡翠、粉红色珍珠、灰色珍珠、绿宝石,全都有。”

  “订婚用的,多数是什么钻石,我还没有买过钻石给女孩子,上一次结婚,所有的首饰,全部是家母包办,所以,我什么也不懂。”

  “应该用单头石。王公子,请到我的办公室休息一会儿。”蔡经理一面吩咐职员,把一些最好的钻石送进经理室去。蔡经理知道子宁烟酒不沾,便吩咐职员特地为子宁准备一杯爱尔兰咖啡。

  王子宁看了钻石,没有他喜欢的。他摇一下头:“我要全美的,四五卡的太少了,不合用。”

  “王公子,你是不是准备这一只钻石戒指给新未婚妻?”

  “不是新的未婚妻,其实是我青梅竹马,第一个初恋情人。”

  “那,王公子……”蔡经理没有把话说下去,就怕说话不当。

  “你一定奇怪,我自己有了初恋情人,为什么不和她结婚,却去娶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我坦白告诉你,四年前我的未婚妻失踪了,我完全没有她的消息,两年前,在家人的安排下,娶了王珍妮。”子宁一提起琥珀就心花怒放:“现在,我又把她找到了。”

  “王公子,恭喜你,这真是件大喜事,王小姐已经够漂亮了,相信这位王府未来的女主人,更加千娇百媚。”蔡经理伸出了手和王子宁紧紧一握。

  “她就是古氏机构的董事长冷琥珀小姐,她在上流社会很有名气,你知道她是谁吗?”

  “怎么不知道?她在那些名流太太小姐当中,是花中之王,美艳得出了名。而且……”

  “她还是古家的千金小姐,以前古夫人也是我们的常客,现在少了一些,不过她的首饰已经够多了。王公子,你娶的既是古家的掌上明珠,我看普通钻石不适合。”蔡经理打开夹万把一张图片拿出来,“你看这戒指的设计图怎样,够不够气派?”

  “很好!款式美极了!冷小姐一定会喜欢,是不是人家订购了,你为她们设计的款式?”

  “是这样的!前几天来了一对钻石,特大的,全美,火头好,周爵士夫人早就想要一只这样的指环。”

  “图片是为周夫人设计的?”

  “不错!一位意大利珠宝设计家设计,款式美极了。不过,我认为不大适合周夫人,这只指环应该由年轻女士佩戴,我认为对冷小姐最适合。”

  “我一看就喜欢了!款式的确很新,不过,周夫人知道了……”

  “她还没有看过图片,我们可以另外为她设计一款。这只戒指,单头石七十八万,四周镶了三十八粒碎石,都是全美的,要十六万,连镶工,我看,一百万差不了多少。当然,我们会送王公子一个九折,王公子的意思……”

  “立刻替我造一个。”子宁看了看表拿回洋娃娃,“我有事要走了,戒指做好,送到舍下……”

  子宁匆匆赶回客房,幸而琥珀还没有来,才十二时四十分嘛!子宁叫了饮品耐心等候。

  准一时零五分,琥珀来了,她一坐下来,就看子宁为她叫来了的鲜榨橙汁。

  “你不是一直不肯和我在公众场所见面,为什么今天破例?”

  “因为由今天开始,你已经是自由身。”

  “我和王珍妮的离婚手续,早就办好了。”

  “但是,她还可以随时缠你。”

  “她再来烦我,我打死她!”

  “啧!看你的牛脾气,人家昨天已经和彼得结婚了。”

  “真的?”子宁像孩子似的拍着手,“万岁!真的吗?”

  “谁骗你,他们下一个星期去度蜜月,星期六,在我家里为他们开送别餐舞会。”

  “为什么要让他们到你的家里去?”

  “这是妈的主意,妈说,这可以一举两得,一方面算是送珍妮一份厚礼,令她心服口服;另一方面,”琥珀瞟了子宁一眼垂下头:“妈趁那个晚上,为我们宣布订婚的消息。”

  “真的?”子宁拿起琥珀的手吻了一下:“等我,很快!”

  子宁匆匆走出去,又匆匆走回来。

  “你跑到哪里去了?一转眼就不见人?”

  “我去通知蔡经理,办很重要的事!”

  “我们订婚的事不重要吗?”

  “达令,相信我,无论我做什么事,一切都是为了你。”王子宁握着她的手,“我们会很快结婚吗?”

  “结婚的日子,星期六你妈咪可以和我妈商量。”

  “我要妈咪找最快的日子,琥珀,我已经等了差不多五年了。”

  “这算是对你的惩罚,谁叫你黑白不分。”

  “我知错了,我们结婚以后,用三个月的时间去环游世界度蜜月,我要带你去滑雪。”

  “好啊!可是王氏机构、古氏机构的事谁来做?”

  “由我爸爸独力支持。”

  “你爹地妈咪不是要出国旅行吗?”

  “他们一切以我为主,就是怕你妈……”

  “星期六,你亲自问她。咦!你买了好大包东西,是什么?”

  “送给你的,你猜猜看。”

  琥珀抚摸一下:“洋娃娃!好了,有她作伴,我不用怕黑。”

  “有我作伴不是更好,洋娃娃是给你玩的。”

  “你好坏!”

  “你不要我陪,要我躺在另外一个女人身边?”

  “你坏透了!”琥珀擂他一个粉拳:“你敢,你敢!”

  “不敢,太太。”

  星期六,琥珀遵照古夫人的命令,没有上班。一早,两母女就一起去做头发。

  烫发师用金、银、绿三种颜色的丝带,为琥珀梳了许多辫子,然后把辫子梳了一法国式的公主髻。

  回家时,子宁已经来了,他穿了一套皇室蓝的西装。

  “哗!女皇回来了!”子宁高兴得一把拥住琥珀。

  “为什么不穿晚礼眼!新缝的那袭?”

  “六点钟司机送来。我早点来看看有什么要做的,穿晚礼服不方便。”

  “子宁就想得周到。”古夫人捏了一下琥珀的脸:“你这丫头还小。”

  琥珀朝她扮鬼脸。

  “对吧!伯母都称赞我。”子宁很得意。

  “唏!我来警告你,由今晚开始,你要叫我妈妈。”

  “遵命!”

  “我休息一会儿,吃中午饭通知我。”

  “是的!妈妈!”

  “乖孩子。”古夫人拍了一下子宁的头,心里像涂了蜜糖似的上楼去了。

  “不害羞!”琥珀羞着他:“我妈说今晚才能叫她。”

  “但是她刚才叫我乖孩子,我看你越来越顽皮了。”子宁捉住她,两个人缠做了一团,子宁要吻她,她左闪右避:“别这样嘛!”

  “我为什么不可以吻你?”

  琥珀指一指楼上:“妈很保守的!”

  “吻一下这儿总行吧?”子宁在她的脸上吻了一下。

  “你赶来到底是不是帮忙的?”

  “当然!”

  “琼姑,把那箱汽球拿出来,王少爷要吹汽球。”

  “吹多少?”

  “一整箱。”

  “噢!天!”

  琥珀捏一下他的脸:“做我们古家的女婿是不容易的!”

  七点钟以后,客人越来越多,古夫人穿了一套金色的旗袍,仪态万千的招呼亲友。

  子宁和琥珀是一对的,琥珀穿了一袭白色雪纺长裙,裙脚有一串黄玫瑰,那粉白的脖子上,是一串价值连城的绿宝石。

  子宁穿着白色的晚礼服,黄色厘色士花边衬衫,绿宝石袖口扣,外衣袋口上插了一朵鲜黄玫瑰。

  子宁的父母来了,和古夫人在商量子宁和琥珀的婚姻大事,三个老人家又谈又笑,开心得不得了。

  王珍妮一家子到七点半才来,琥珀一面上前一面抱怨:“珍妮,你和彼得是今晚主人之一,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问外婆。”珍妮老大不高兴。

  “恭喜你们!”琥珀揽着珍妮吻了一下,把一只信封交给珍妮,“我和妈的贺礼,送给你和表姐夫。”

  珍妮打开信封,把一张卡拿出来:“XX家具装饰公司礼券十万元,彼得……”

  “啊!琥珀,还有谁比你对我更好呢!”珍妮双手抱住琥珀。突然她看见王子宁:“他怎么也来了?”

  “我妈请了他们一家人。”

  “这样说,你妈已经喜欢子宁了?”

  “大概是吧!别忘了你是主人,很多你的朋友等着你。”

  珍妮看了看子宁,又看了看琥珀,突然,她微笑了。

  琥珀去招呼干妈,还有张锦天老师母子和张老师的伯父,张锦天告诉琥珀,他今年年底结婚了。

  “恭喜,我有师母了。”琥珀高兴地说。

  突然子宁过来告诉琥珀去接一个人。

  琥珀正在应酬,突然琼始走过去,低声说:“王少爷陪冷老爷来了。”

  “啊!”琥珀放下一切,拉起裙子飞奔出花园:“叔叔!”

  她扑进冷柏年的怀里,柏年抱紧她,他叫了起来:“你怎么这样高大,简直不像小孩子。”

  “叔叔你真糊涂,”子宁看见他们叔侄团聚,也替他们感到高兴说:“琥珀很快做王子宁夫人了。”

  “让我看看。”柏年拉开她,“简直像天上的仙女一样。琥珀,你知道吗?我去过很多地方,从未见过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子。”

  “叔叔,来,我要你见一个人。”琥珀接过子宁的手帕轻轻揉着眼睛:“妈,妈……”

  古夫人已经迎出来,琥珀哭着介绍:“这是我最亲最亲的叔叔冷柏年,这是最疼爱我的义母古夫人。”

  “古夫人。”柏年深深一鞠躬,“这些年来,多蒙你照顾我的小侄女,我终生铭感!”

  “我知道你有个好嫂嫂,柏年,”古夫人诚恳地问:“你不介意叫我一声大嫂吧?”

  “大嫂!”

  “很好!我们是一家人了,”古夫人忍不住流下热泪来,“我有一个善体亲心的女儿,一个能干、漂亮的女婿,还有一位小叔子。”

  “妈,我想和叔叔单独谈谈,子宁,你陪着妈。”

  琥珀带柏年进书房,陈倩云看见柏年来了,她一时激动,几乎晕了过去。

  琥珀和柏年对坐了一会,终于还是柏年开口说话:“子宁把一切告诉我,因为我照顾不周害了你受了许多苦,原谅我!琥珀!”

  “叔叔,何必难过,现在,我不是已得到了一切?”

  “你有一个这样好的义母,而且你又能够和子宁在一起,这是我最感安慰的。”

  “叔叔,我求你一件事!”

  “你说吧,孩子,除了天上星,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我要你回家。”

  “不!我恨她们,尤其那老巫婆!”

  “但是,婶婶是爱你的,两个弟妹也需要你,我答应过婶婶,一定要把你交回给她。”

  “不,我受不了!我只不过回来看你。”

  “那好吧,你不回家,我就跟你流浪,子宁、义母我也不要了。”琥珀的泪滚滚而下。

  “琥珀,你……”

  “我带婶婶来,你们好好谈谈,她也不喜欢外婆,你们商量想办法解决,好吗?”

  “琥珀,何必……”琥珀已经出去,又拉又扯的把婶婶拉到书房去。

  琥珀、古夫人、子宁一直在等,幸而有鸡尾酒,晚餐可以押后。

  终于,冷柏年和陈倩云由书房手拉手走出来,琥珀揽往古夫人,说着:“妈,行了!”

  “各位!”古夫人站起来,大客厅内每个人都静下来:“今天是双喜临门,首先我们祝福胡彼得和王安妮伉俪白头到老!请大家鼓掌干杯。”

  珍妮伏在彼得怀中哭了。

  “第二件喜事,我要郑重宣布,今天是小女琥珀和王国良绅士公子——王子宁订婚,我祝福他们!柏年、倩云,请过来,为我们永恒不变的琥珀干三大杯,愿他们永远幸福!”

  王子宁立刻把价值一百万的戒指套在琥珀的手指上,并当众拥抱琥珀深情一吻。 

==完==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快速回复
限100 字节
友情提醒:您的回内容复代表了您的品质,文明回复,做文明辛集人。
 
上一个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