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人有些时候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比如说我正躺在床上，叉开两腿，看着上面那个男人手忙脚乱哼哼唧唧，老实说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我甚至感觉不到他那话儿正在我身体里?
女孩子说完这一大段话，抽了口烟，盯着我说。
我摇摇头。
傻B，假模假式象个读书人呢。她很轻蔑的撇撇嘴。
我们正坐在包厢里的一排长沙发上，包厢很大，就我们两个人。电视上杜德伟和一群男女光着大半个身子，正边扭边唱：脱掉～脱掉，统统脱掉～统统脱掉～。荧光神经质般在房间里横冲直撞。我们坐着不动，但影子在墙壁上仓皇追逐。我们脸色木然，表情却看起来既虚浮又扭曲。
诶，我说，你丫活得真他妈的假！你来这里多少次了，每次就和我在这儿干坐着，你觉得有意思吗？！
没意思。
没意思你还这样？这几天新来一妞，盘儿靓条子正，我帮你叫过来？
不用。
草，要不是每次看你都带一大帮人来捧场，老娘我才不伺候你呢！
我不说话，甩给她几张钱。
她闭嘴。
我走了！过了一会儿，她突然狠狠的扔掉烟头，腾身而起，直往门口冲。我拿起手机，拨了这家夜总会老板的电话。几分钟后，她就被两个保安架了进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倒在沙发上，绝望的看着我。
不怎么样，等我那帮朋友回来，你就可以走了。
你说实话，我是不是长得丑？身材不好？胸不够大？屁股不够翘？功夫不好？
除了最后一个我不知道以外，其他都很好。
那你是性无能？是同性恋？得了病还没有好？
都不是。
我知道了，你就是个死变态，彻头彻尾的变态狂。你找小姐不是为了跟她们睡觉，只是为了让她规规矩矩坐着，要她不停的说话，说一大堆无聊的废话，没话说了就会说那些以前跟客人干的样子。你觉得这样很爽吗？那你为什么不去看毛片，真枪实弹声情并茂不是更过瘾？难道说你喜欢偷窥？可以啊，你开房间我做给你看阿。你都不愿意，只是想听，脸上还他妈一点表情都没有。哦，你一定是在边听边想象，想象要比亲眼看到的更刺激是吧。难怪A片满大街都是了，还有那么多人喜欢看黄色小说。这就是传说中的意淫吧？
也是也不是。
我看出来了，你一定读过不少书。你们这些读了点书的人臭毛病最多，坐下来一个劲的喝水，小姐来了也不正眼看，还再三的让朋友先挑，稍微摸两下反应就特强烈，唱歌全是颤音，忍不住想上了又不好意思开口，朋友劝了很多次就假装勉为其难的去了，问他姓什么哪儿人支吾半天，到了房间还磨磨蹭蹭，紧张的一塌糊涂身子都是僵的。好不容易活动开了准备开始，突然想起检查套套是不是有洞，三两下就泄了还嘴硬说最近身体不好。草，身体不好你来玩小姐？！
你管那么多干吗？
切，你说的轻巧。工作要有乐趣的好不好，没乐趣这活儿谁干得下去。上床那点事花样翻上了天也不就是那几招，甭跟我提前戏，那是纯粹瞎耽误工夫。我倒是想跟你亲个嘴你不嫌我脏？所以不管唱歌喝酒还是上床，我都仔细观察客人的言行举止，心里想这个是当官的吧，你说丫作报告的时候是不是和床上一样亢奋呢？这个是黑社会吧，你说要是他小弟知道早泄会不会不跟他混了？这个老婆更年期吧，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不知道有没有内伤哦？这个小处男吧，手忙脚乱的到这儿来学习性知识来了？嘿嘿，这样看着心里偷着乐时间也就容易过去了。下了班找个姐妹一起消夜，你以为我们聊什么？爱情？理想？事业？那些最后还不就是上床那点事嘛，你下了班以后盯着你老婆谈工作啊？不是说人性嘛，你们来这里看性，我当然就看人咯。
我点点头。
女孩子喝了口水，看看我，我看看手表。
按说碰到你这样的我该高兴，不用上床不用做就能拿钱多好啊，说给姐妹们听她们一定会说我狗屎运。可是我不会说，我没觉得高兴。我是个小姐，这没什么光荣的我知道，可我就是干这个的，我的本钱就是这一身肉。可你根本不在乎，看着我就跟看隔壁老大娘似的，真的很伤自尊。要是你明明学的计算机什么的高级玩意，结果老板把你放在收发室，每个月给你一样的钱，你乐意阿？
不乐意。
就是嘛，所以我刚刚生气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还不是最过分的。我跟你说，有一种人我特别烦，玩起来就是一畜生，说起话来象菩萨，丫喜欢问你哪里的呀你家里很穷吧你这么漂亮怎么就做这个了呢？我心想关你鸟事，嘴上说是阿家住山区穷的没办法父母有病弟弟小还在念书老板你要不多给点吧。可是丫除了义愤填膺的骂几句社会不公政府腐败之类，一毛钱也没多给！碰到这样的人多了，这些话我也说溜了。细节也越说越多，跟真的似的，譬如什么山区什么山寨爸妈得的什么病弟弟很懂事读书很好之类，有时候兴致好我就及时的挤几滴眼泪，把那个傻B看得一愣一愣的。说了你都不信，后来连我自己都简直相信我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
你就真的没有伤心的经历？
就算有也给我早咽了，这辈子我都不会跟任何人说。我是个小姐，我说我爱过一个人，死心塌地死去活来的那种你信吗？我不能和熟悉的人说，人人都等着看笑话急着传小道消息。有时候，事情憋在心里难受了，我就想跟客人说，反正谁也不认识谁，银货两讫这辈子兴许都碰不上。哪个客人会愿意听呢？去你妈的我花钱和你上床听你谈人生阿？！
你现在就跟我在谈人生。
门被推开，一大群人东倒西歪的冲进来。其中一个仪表堂堂的老头说：小莫，怎么你每次都最早出来？年纪轻轻的这么抗不住阿？！再这样，下次单位活动你别来了。其他人跟着哄笑，一个人说：唐局长，那可不行，他不来谁买单阿？
你可以走了。我对女孩子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