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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在线读---玄幻小说《大汉龙腾》作者:淡墨青衫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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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28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六十三章 倭乱(八)~

 

  德川秀忠虽是心慌,到底还是将门虎子。当初在关原会战时,他以中纳言的身份领东军中德川家的四万大军,德川家康自领丰臣旧部。其意是万一战死,甚或失利,折损的亦只是丰臣旧部,而德川家的实力仍可不损。德川老狐狸曾向人言道:“我死亦无妨,中纳言自然可以继承我的事业。”

  待战事一起,秀忠以四万大军围攻一千二百人守护的小城,居然打了十天才能攻下,损兵折将,灰头土脸,自此役后,遂失其父信任。此人虽是无能,到底也是见识过其父手段,又曾亲历过二十多万人的关原大会战,是以现下的这些侍卫们闻得雷鸣般的火炮声,一个个均是心慌不已。那秀忠却慢慢镇静下来,沉着脸向他们喝道:“慌什么!派人去查看了没有?是敌军进攻,还是只打炮骚扰?”

  几个近侍官被他一通训斥之后,甚觉丢脸。一个个红头涨脸的跑将出去,也不顾头顶上汉军炮弹不住飞来,亲往前线哨探去也。

  德川秀忠披衣出得大帐,向外张望。只见不远处的长崎城及周边四处不断发出火炮射击的轰鸣,一道道火光划破长空,那炮弹在半空中发出的尖啸声越来越大,直到在已方阵地上空猛然爆炸。

  汉军此次发射的多半是开花弹,以引信在炮弹之外,在发炮的同时点燃炮弹上的引信后发射出去。或是在半空便炸开,或是落入日军阵地中滚动后爆炸。炮弹内灌入的正是以硝化甘油凝固后的新式弹药,每一颗的威力都足足比日军炮弹大出十几二十倍。

  听着已方士兵不时发出被炮弹弹片击中后的惨嚎声,德川秀忠亦不禁在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不顾身边侍从的劝说,他仍然披着衣服观察着前方动向。听得汉军炮击声越大越大,发射的速度亦是越来越快。而且在大口径火炮的轰鸣声中,他隐约听到有些是小型火炮的射击声,相比于长崎那边的炮击声,这些小型火炮仿似离的很近,已经与日军大阵相隔不远了。

  心中已是隐隐觉得汉军此次炮击必是攻击前的准备,那些野战小炮必定是汉军推到前方,以用来掩护步兵攻击之用。但现下还没有确切的战报,德川秀忠心中只是在想:“难道他们敢进攻?这可当真是笑话!”

  见周围不住落下炮弹,甚至一颗炮弹便在秀忠身边百余米处爆炸,有几块弹片甚至击中了他身后的大帐。秀忠身边的所有侍卫官及武士们都是大急,当下顾不上被他斥骂,又劝又拉的让秀忠换了衣袍,穿上盔甲,骑马向后阵退却。德川秀忠此时亦知此地威险,汉军炮弹威力过大,若是此时中了一块小小的弹片,那可真是死的太过冤枉了。骑在马上,却忍不住怒骂道:“那些红毛人不知道卖了什么次品货给我们,十颗炮弹也不抵人家一颗!”

  他这话已向负责与他交易的西班牙人抱怨过多次,甚至危胁不付余款给对方。但西班牙人也着实纳闷,不知道汉军的火炮为什么如斯之强。直到有几颗汉军自长崎城内射出的开花弹没有爆炸,被如获至宝的西班牙人拔掉引信,倒出里面的火药,方稍微看出些端倪。德川秀忠却不相信那些红毛蛮人的鬼话,火药不同?明知道火药不同,却又不能仿制,这摆明了就是拿不会造炮的日本当冤大头,用次品货来蒙骗于他。

  郁闷之极的德川秀忠一退再退,直到汉军火炮射程已是无法延伸至此,方开始勒住战马,等待着前方战报。

  此时正是黎明之前,一天中最冷最黑的时候。德川秀忠自热乎乎的被窝仓皇而出,此时张目四顾,除了一道道火炮发射时的火光,四周都是漆黑一片,再加上初春时凌晨时分的寒意,此中滋味,当真是难熬之极。

  还不待那些近臣们从前方返回,前线驻防的军团大将早就四处寻访他的下落。那些前来报信的武士们一个个灰头土脸,衣衫不整。只向德川秀忠禀报道:“敌军进攻,我军前线已然纷纷溃败,请大御所调兵前援!”

  强忍着心中惶恐,向身边的各亲信家臣令道:“到前方去传令,各大将都不准退退却,拼死抵敌!”

  眼见各家臣们纷纷骑马而去,至前方传令。德川秀忠只觉身上凉意难挡,禁不住轻轻颤抖起来。有家臣见他颤抖,忙解下身上衣袍,为他披上。又忍不住问道:“大御所,前方吃紧,为什么不调兵至前方增援呢?”

  秀忠木然道:“此时增援,并不能有益于前方态势。天,太黑啦!敌人主动,一意前行就是。我方调动指挥,却太多不便。他们是有备而来,我军大部份士兵是在酣睡中被惊醒,正在慌乱之际。前方已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若是仓促间将后方援兵调去,只是乱了自已的阵脚,与事无补。”

  他狞笑一声,向诸家臣道:“现在就让他们得意一下好了!等到了天亮,我军人数的优势就会体现出来,到时候我们一个反击,让他们全军覆灭于此!”

  德川秀忠的一切分析都是正确之极,黑暗中增兵前线,与日军确实全无用处。前阵阵脚已乱,汉军火器犀利,攻击迅猛,此时增兵,也只是让汉军一举击溃,全无用处。若是汉军全线进攻,日军就是抵敌不住,也可以用耗时间的办法来等待天亮,到时候借由火炮调整射线,支援前方的阵线,然后借助人数优势,大举反击。这样的打法,对于拥有十几里战略纵深的日军来说,自然是稳妥保险之极了。

  因见前方压力到也并不甚大,德川秀忠放下心来。派出身边的近卫家臣四处巡视打气,又令人在四周打起火把,将这一小片地方照的雪亮,以便来往通信的令兵能迅速找到他的方位。布置妥帖之后,他跳下马来,命人在地上搭起马札,盘腿坐将上去,闭目养神。只等天明后看清战场态式,再做相应的部署。

  就在德川秀忠气定神闲,只等着天亮时反攻之时。对面的汉军重骑却已做好了一应准备。只待江文瑨下达命令,由飞骑并万骑组成的一万四千骑兵部署在幕府军中最脆弱的大半由征召农夫组成的左翼阵线之前。

  “契力,打浙江时,让你先进了杭州,此番我定要让飞骑儿郎勇猛直前,一会子包抄到德川本部,看我一刀砍下他脑袋来给你瞧瞧!”

  张瑞与契力何必并骑于敌军阵前,天色黝黑一片,并不能看清对面敌人动静如何。汉军火炮一直在轰击敌军正面阵线,五六里外不住闪起红光,又有敌人的惨叫声隐约传来。张瑞与契力等人侧耳细听,听到两三里外敌军营地里传来一阵阵嘈杂的叫喊声,似乎是各级小军官正在整束部队。

  契力高山人出身,打猎时经常伏地听取猎物动静,此时正伏在地上细听。听了张瑞说嘴,却先不理会,又听了片刻,方才爬起身来。将身上的尘土拍去,向张瑞咧着嘴笑道:“一会再看,在咱们部落里,说了话做不到,那可是丢脸之极!”

  翻身上马,向身边传令兵道:“全军小步向前。”

  张瑞因问道:“动静如何?”

  “乱糟遭的,成百上千人跑来跑去,什么鸟兵。咱们去杀他娘的!”

  张瑞一笑,亦挥手下令,命飞骑列于万骑之前,令战马小步向前。这骑兵冲锋便是如此,先令战马小步前进,待到两里左右,则用大步快跑,至两三百米之时,便令战马全速冲刺。飞骑都是身着重甲,手缚铁盾,以这般的重量,若是此时便冲将起来,跑到敌军阵地之时,战马早就累的不行,哪里还能负载骑士做战。

  一万多骑士开始动将起来,此时动静已是不小,营内原本已该听到,只是那些倭人正在乱哄哄的集结调动,自已便已吵闹不休,哪里还能听到营外的动静。直到飞骑与万骑冲到一里开外,纷沓的马蹄声如雷般响起,在营内正自皱眉的本多忠政与神原康胜等人已然听的清楚。各人都是脸色大变,惊道:“敌骑!”

  他们原本以为汉军只是趁夜攻打本阵,正在集结属下,准备往中央靠拢,以做支援。却不料敌人骑兵突然袭来,一时间这些人竟慌了手脚。日本自关原战后,已是偃武修文,不事兵革。长崎一战,又是大败亏输,哪有什么经验可得。这些家老大臣们比之当年的战国时期的父辈,已是差的老远。

  几个大老一乱,属下的大将和侍大将们都是没了主意。德川秀忠拨给他们的多半是这几年刚入伍的农夫,与那些世代习武的武士无法相比。他们的训练又不能与张伟在台湾时以现代军制训练出来的汉军相比。日本人又性喜结阵,什么鱼鳞、鹤翼、锋矢等等,虽然是从中国掏去的落伍玩艺,他们自已打仗时却是乐在其中。这些农夫身体技战练的不成,阵法到是练了不少。

  “对付骑兵,命令他们快结鹤翼!”

  几名重臣一声令下,营中的大将们立时乱将起来。原本日军做战,是以小旗指挥,此时正处暗夜,营中虽然点了火把,却仍然是晦暗之极。那些士兵哪里能看到?正乱间,却已听到对面的马蹄声越来的响将起来。这些家老们虽然没有打过大仗,却也知道这是骑兵行将冲锋,看了一眼自已营门前全无遮挡,而士兵们仍然混乱不堪,各人的脸上都是冒出汗来。

  神原康胜原本指挥过骑兵,此时到是义不容辞。因吼道:“前排的快把长枪竖起来!”

  说罢打马向前,亲自到枪兵身后指挥。这些由农夫组成的足轻士兵们听到命令,就立时把手中的长枪向上竖起,心中惴栗不已,只盼着敌人的大刀可莫要向自已身上砍来。

  待黑暗中传来对面战马的鼻息身,神原康胜知道立时就要接触,忙大喊道:“稳住,不要怕!”

  话音甫落,却隐约看到天空中不住飞来密密麻麻的小黑点,神康等诸将心中诧异,心道:“敌人扔的这是什么?砖头么?”

  正在纳闷,却见那些小黑点已有不少于空中爆炸,发出一团团如放烟火时的火光。弹片四溅,已有不少足轻受伤,发出惨叫。待那些小黑点纷纷落地,排在前面的足轻们已是承受不住这样的炸击,无数个火花亮起,每亮一次,便是一声大响,之后便是或多或少的足轻们负伤倒地。

  神原康胜满头满脸的热汗,心中当真是害怕之极,心中只是想道:“这难道是妖术么?也没有听到他们发炮,就把这些炮弹打过来了!”

  却也不待他多想,猛然间同时有五六颗手榴弹同时落在他身边,巨大的爆炸力和冲击力将他连人带马炸向半空。待他落下之时,浑身已被炸的稀烂,那战马肚子被炸开,流了满地的内脏,一时却也没死,只躺在地上咴咴的惨叫。

  原本还勉强可以列阵抵抗的足轻们被这一拨手榴弹一炸,立时军心涣散,溃不成军。大炮轰击他们见的多了,如此这般在头顶上飞将过来的的小黑点却是头一次见到,一颗颗手榴弹在阵中爆炸,亲眼见得那些战友被炸死炸伤,那些未受伤的却也是心胆欲裂。他们都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新丁,甫一临阵就遇到这样惨烈的战事,还能勉强站立,而不是撒丫子跑路,已经是难得之极。

  正乱间,汉军飞骑已然突入,飞驰的重骑如同利刃一般,轻松将敌军阵线剖开。汉军到也先不斩杀,除了挡住前路的一刀斩去,那些在身边惊慌大叫的却是全不理会。只是一直前冲,待将敌人阵线完全冲乱,所有的敌兵四散奔逃,方才三五成群,不住的追击斩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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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29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六十三章 倭乱(九)~

 

  待杀到天色微明,这一片战场上横七竖八尽是倭人尸首。四千飞骑在敌阵中突来冲去,不住斩杀。亏得那些倭人到也悍勇,虽然是全无阵形,被冲的各自为战。面对身披重甲的飞骑却仍是敢于抵挡,不比当日明军,溃败之后全无抗力,便是刀子砍去,也只是闭目待死罢了。

  因见飞骑略有吃紧,万骑却也没有旁观。黑暗中看不真切,不能射箭,万骑骑兵身着轻甲,跟随于飞骑身后,手持与飞骑一般的佩刀,大砍大杀。三万余倭军左翼阵线的所有士兵已被他们绞杀的干净,侥幸未死的千多人早就护着本多忠正等人远远逃去。

  汉军却也并不追赶,因见天色微明。德川本阵那边的炮声已是渐歇。张瑞与契力何必知道那是汉军枪兵正在向前调动,炮兵的野战火炮亦开始前移阵地。趁着这点时间,立时命所有的骑士下马,或是休息进食,饮些净水;又或是包扎伤口,点检损失。

  张瑞与契力何必等人于一处歇息,几人都是悍将,手下冲杀时并不在后押阵,而是随着大军一起冲杀。虽然身边都有亲兵护卫,但混乱中张瑞却亦是被一倭人武士划中一刀,胳膊上流血不止。所幸刀口不深,只命医官包扎一下,便不再理会。到是见契力等人都是满头满脸的黑灰血污,却向他们笑道:“你们往常跟在我们屁股后面射箭,今日亦上阵搏杀,啧啧,可真是狼狈。”

  契力何必与黑齿常之相视一笑,同时向他嗤笑道:“休要说咱们,看看你自已再来说嘴。”

  黑齿常之站起身来,竖起胳膊向张瑞道:“别说你习过武,咱们族人哪一个不是成日打猎,练出来的好身手?不说射箭,就是比力气格斗,又比你的飞骑差了不成?”

  张瑞一笑,回道:“这不是力气的事。飞骑都是专门练的冲刺合击的马上格斗战术,不是有股子蛮力就成!”

  见他们仍不服气,张瑞却也不再辩说,只是解下头盔,胸甲,睡卧于地休憩。一会还要去冲击德川本阵,那可比打这些软脚足轻费力的多。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却听到德川秀忠阵中传来一阵炮响。张瑞等人霍然起身,同时向那边张望,不过片刻功夫,长崎城上下已又是炮声大作,一颗颗炮弹飞向德川的阵中。不过几个来回,德川秀忠阵中已是全无声息,只有汉军的三十六磅重炮不住发出巨响,仍然在不停轰击。

  张瑞摇头啧嘴,嘲笑道:“人家不过发了几炮,以壮胆色。长峰兄也真是欺人太甚,咱们全靠大炮,将来也不光彩哪。”

  话虽如此,却又复卧倒于地,看着那一道道火光,耳中听着那一声声巨响,却觉得赏心悦目之极。想到那倭军阵中血肉横飞的惨状,各人都是嘴角带笑。

  待听到右面战场上又传来汉军野战火炮的轰击,还有三卫火枪兵进击时的军号,众人都立时起身,重新束上甲胄,戴好头盔。张瑞与契力何必一同上马,向着各自属下的军官们命道:“提起精神来,一会有一场好杀,不要给我丢脸!”

  两人吩咐完毕,领着属下立时向德川本阵方向奔去。不过两刻功夫,飞骑与万骑大队已然进击至倭军本阵左侧,一路上有些倭人零星残卒,步卒立时被飞骑斩杀。若有骑马而逃的武士大将,万骑射手发上几箭,亦是翻身落马,身死当场。

  张瑞与契力何必带着一众亲卫,先行在前,待纵骑奔到战场。却只见汉军三卫的火枪兵已经以三百人为一斜阵,一千五百人为一纵队,两万汉军枪兵持枪而行,如林的刺刀在初升的太阳照射之下,映射出刺眼的寒光。对面的倭军大阵虽然近十二万人,但在无休止的炮击下早已军心不稳,眼见汉军虽然人少,却是步队整齐,又均是身着黑色军服,虽然只是两万余人,威势却是远在这些已然胆怯的倭军之上。那德川本阵中有不少人经历过当日的长崎之战,便是被汉军以这种阵形打的落花流水,与当日所不同者,就是当日汉军守,他们攻,此番却是汉军攻,他们守。此时战场上的日军人数近十五万人,比之当日多上许多。虽然头顶炮弹仍是不断落下,士兵们不住惨叫,队形亦是无法保持,因躲避炮弹而混乱不堪。德川秀忠看一眼战场上已方一眼看不到边的阵线,心中却是稍定。无论如何,因自已有了大炮,属下又有不少武士经过长崎一战,对大炮的恐惧却是比当日小了许多。

  他心中冷笑,心道:“你们的火炮再厉害,能将我这十几万人都炸死么?终究还是要靠步兵来打!火枪兵虽然犀利,我此番却亦有近三万的火绳枪兵,位于阵前,到时候与你们对射,再加上两万弓箭手,这么着打将起来,看是谁灰头土脸的败退回去!”

  眼见对面的黑衣汉军越发走近,德川秀忠却见左侧仍是空荡荡一片,心中烦燥,向身边的近侍官命道:“早教人去传令给本多忠政他们,怎么到现在也没有整队过来?”

  见那人唯唯诺诺,不能答话,德川知他亦不知道就里,只得挥手令他退下。心中只是纳闷,暗想:“难道老井伊给他们撑腰,他们竟然不顾这边生死大战,拔军先退了么?”

  猛一摇头,知道这些人虽然反对自已与台湾汉军开战,却也不至于不顾这么多幕府军人的死活。若敢如此,不但是身败名裂,整个家族亦不能留存于世了。只是他们驻营之地稍远,夜来一时炮击,听不到那边动静,派去的传令又是无人回来。那边亦是无人送信过来,却实在叫他悬心。

  那本多忠政早就溜的老远,败兵们也是拼命往后方逃窜,哪有人能往右面主阵报信?原本两边离的亦是不远,若是白天或是静谧之时,有甚动静便可声息相闻,立时援助对方。待汉军几百门大炮一直轰击不止,震的人耳朵都嗡嗡做响,却哪里能听到厮杀之声?是以德川秀忠此时对神原康胜身死,本多忠政败逃一事,竟是全然不知。

  因见汉军阵线已快推进至已方火枪兵射程之内,德川立时下令,命火枪兵与弓箭手准备,待对方再行前进,便可以准备迎敌。

  那些倭人枪兵接到命令,虽汉军尚远在射程之外,却也忙不迭开始准备。在枪口内灌入火药,用铁通条疏通完毕,点燃火棉,放于地上,准备一会点燃火绳之用。日军火枪兵以六段击列阵,前阵趴、蹲、跪、后面的持枪准备,待前面的三人发射完毕,后面的再补上射击。如此这般,可以保证最密集的发射,乃是西班牙人教授给日军的最新式火枪发射法,比之倭人自已发明的三段击,却又先进很多。每个枪兵又在发射完毕之后,便将火枪递给身边的战友,让他们装药通膛,待一切备妥之后,再将火枪随意交回空手等待的枪手。

  依着这些办法训练出来的火绳枪兵,便是此番德川自当日惨败之后,努力购置火炮之外的又一个杀手锏。照他看来,当日汉军的燧发枪虽然利害,却也只是比火绳枪点火发射快了一些,别无长处。价钱和工艺却比火绳枪又贵又麻烦。便是发明的燧发枪的欧洲,此时也没有几个国家大量装备。只要方法得当,多加训练,三万火绳枪兵又能比那些汉军火枪兵差了不成?

  听着对面不住传来通枪膛的“卡嗒止嗒”声,江文瑨脸上露出微笑。向着站在身边的王煊笑道:“咱们当年在这长崎狠揍了他们一顿,到教他们学了个乖。你看,现下他们也用起火枪来了。看那模样,阵势,好象比咱们还要厉害的多。”

  王煊也是一笑,却提醒他道:“差不多了,可以命枪兵射击,又可命张瑞和契力将军他们准备了。”

  江文瑨略一点头,令道:“命枪兵转射击阵形,开火!”

  对面的日军正等着汉军继续前行,进入射程之后便可开枪对射。虽然已方人数比之对方多出不少,却因头顶炮弹不断,又是初临战阵,是以还是紧张之极。天虽不热,不少日军枪兵都是满头满脸的大汗,摆着火枪手手亦是汗水淋漓,眼见对方越走越慢,阵线亦是由纵队慢慢斜将过来,变成横阵。各日军枪手都是大急,又怕对方上来,又觉得这样慢吞吞的实在压力过大,到不如现下就砰砰打将起来,到也好过现下提心吊胆。

  正焦躁间,却见对方却是停住脚步,因见自已后阵中也发射出稀疏的弹丸,偶有落入敌军阵中,击死击伤敌军。而敌军却是不管不顾,停下脚步,摆开阵势,前队枪兵已从腰间悬挂的腰包中掏出牛皮纸来,抖开后倒入枪管中,又倒入弹丸,也不用枪条通膛。便那么举将起来,向着自已这边瞄准。各日军枪手正是看的有趣,各人心道:“离的这么远就举枪瞄准,难道等着我们去冲他们的阵地?我可没有这么蠢,想来咱们的大御所大人也不会这么蠢吧?”

  正自乱想,却见到对面几千支枪管同时冒出白烟,又响起如同炒豆般的枪声。各日军火枪手更是大乐,心道,这么远就开枪,敌人真是蠢极,难道能打的中咱们不成?

  排在阵前第一排的乃是来自江户乡下的农夫小泉纯一郎,因住的离幕府稍近,他是最早一批入伍的日军火枪手。因还有几分小聪明,早早儿便学会了拆解枪支,枪法也是极准。是以被任命做了一个步兵队长,拿了几石的薪俸,日子比当初在土里刨食舒服许多。是以他用心竭力,在这战事上很是经心。此时见了对面汉军已然开火,熟知火枪射程的小泉大笑,向着周围的属下扭头笑道:“这些明国人真是有趣,隔这么远就开始打枪,他们的弹药不要钱么。也不知道上次在长崎是怎么打败咱们的………”

  话未说完,却见离的最近的属下胸前绽起一团血药,那兵睁着死鱼眼,与小泉一同研究自已胸前的伤情,良久,方向他道:“队长,你不是说他们打不中我们么?”

  小泉亦是纳闷之极,忙四处张望,却已见不少日军士兵中了枪击,或是当场身死,或是重伤倒地。对面不但能够击中他们,而且对方的弹丸穿透力甚大,枪法又准,一枪过来,便是无数的日军倒地。虽不明白如何,慌了手脚的小泉却当先向对面打了一枪,有他带头,他那小队的日军亦是纷纷开火,整个战线的日军被他们带将起来,乒乒乓乓地向着对过不住发射。一团团小火花在日军阵地上绽放,浓密的白烟升起,一时间到也颇有声势。

  待到了浓烟散去,小泉等人张目向对面一看,却见人家好端端的装药开枪,除了被炮弹击中之外,再无一人倒地。

  各兵自然是郁闷之极,那德川秀忠却是气的两眼发红,直欲滴下血来。眼见自已花了血本装备的枪兵不住被对方打兔子一样屠杀,自已这边开枪还击,却是连对方的毛也没有打下一根来。心中怒极,当下立时命道:“命足轻步兵前移冲锋,掩护枪兵和弓手向前!”

  他一声令下,这边山岗上的旗手立时挥旗下令。那些指挥足轻的大将们接到命令,立刻吼叫着指挥属下向前,又令枪兵们让开道路,几万足轻并一万余幕府的精锐武士,再有德川的御家人一起,五万大军在前拼命前冲,向着对面的汉军阵地冲将过去。

  德川冷笑道:“上次和你们交战,竟然冲不到你们身前,此时足轻们手持木皮盾护身,再加上后面有枪兵和弓手,却看你们怎么抵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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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30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六十三章 倭乱(十)~

 

  几万名被德川秀忠强募入伍的农夫们两手举着用牛皮蒙面的长木盾,腰间随意悬挂着一把粗制滥造的倭刀,或是手持竹枪木棍,身披竹甲或木甲,在步兵队长们的带领下,一步步冲出本军阵线,向着对面的汉军阵地冲去。

  日本铁矿资源委实太少,盔甲等铁器的锻造水准亦很落后。他们的倭刀锋利,到是因在唐朝时学习了唐刀的锻造方法,再加上国内虽然一直战乱,却没有中原王朝动辄因整个王朝覆灭而导致整个国家的崩乱毁坏。是以这么些年下来,在原本学习的基础上不断改进,致有倭刀之利。至于其他,虽然日本人制做的游戏中把自已的盔甲吹的神乎其神,实则不但是足轻们没有盔甲可穿,就是等闲的武士们也休想穿着一身铁制盔甲。

  德川家由普通的弱势大名攀附信长,一步步壮大至今日,除了关原会战时集结了本家旗本和丰臣旧部,加起来约十万大军与西军合战,待到今天的长崎之战,乃又再一次以十几万大军迎战敌人。倭人在元和偃武之前,武士与中低等的自耕农区分不大,武士与农夫一样,需在村落里居住耕作。待战国时战争规模越来越大,军役亦是越来越沉重。一町以上者的有足众需出军役二人,每多一町,增加一人;无足众依次减轻。这些人名为武士,实为中上等的自耕农,闲时耕作,战时出征。在这种体制下,土豪和中下层的农民随着战争的拉长和规模扩大,负担日益沉重,大规模的战争又造成田地荒芜,民众疲敝,士卒厌战。到了战国末期,更有全民动员的总动员体制:武田氏天正五年闰七月五日曾经发布命令:“领内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子应在二十日内出阵”

  织田氏在仅支配尾张一国时,尚是兵农一体,后来待有了六百万石的石高之后,兵役范围扩大,无需全境动员就能保持兵力优势,于是兵农分离,命武士备御于城下町的政策开始发轫。自此之后,织田氏方有了常备武力,待经过丰臣氏与天正十三年发布的“刀狩令”,乃确定了武士与农夫的分离。

  在这些政策的影响下,德川家的武士亦是日益职业化,而不是当年一有合战,便在城头吹号角,村中帖告示,那些有足具或无足具的农夫们手持竹枪木棍前来参战的情形不复出现。德川家全盛之极,亦不过号称六万旗本罢了。

  德川秀忠为了与汉军决战,完全违背了元和偃武之后的兵农分离政策,大量的农夫役农被征召入伍,虽然尚不是发布全民动员,在程度和规模上却也是所差无已。几年下来,其幕府直辖统治下的各地已出现了农夫负担过重,间歇有小规模的村民暴动事件。再有他强令属下所有藩主大名于汉军入境后实行全民征召,领内十五至六十的男子全数征召。其扰民乱政如此,全日本上下对德川秀忠的不满已是与日俱增。连带之下,便是幕府本身,亦是威信大失。

  此时拥有着强大武力,并自觉胜利在望的德川秀忠却并不理会日本民间私底下的暗流涌动。在他看来,只要今日大胜,却除了汉军对日本的侵袭掠夺,重新回复到闭关锁国的状态之后,再行改弦更张就是。

  眼见持盾足轻们出阵,德川秀忠点头发令,山头上的持旗武士立刻挥旗发令,侍奉德川家多年的旗本武士和御家人紧随足轻之后出阵,五六里长的战线上尽是背持盾拿枪,背插小旗的足轻,又或是手持锋利倭刀,头顶留着一撮毛发的职业武士,因忌惮对面汉军的火力强大,出阵之后,也不需要上级督促,这些足轻并武士们拼死向前,日军的火枪手并弓箭手紧随其后。那些军团长与将军们骑马在阵中指挥,呈半月型的阵型向着汉军冲击包抄。

  “契力,该咱们上场的时候了!”

  张瑞与契力何必知道此时正是机会,倭人大军压上,留在本阵的虽然多是德川家的精锐旗本武士,比之飞骑与射术精绝的万骑,力量却是远远不足。此时一部,他们必然前后顾此失彼。一战而败敌,此正其时。

  两人一声令下,大队骑兵开始起动,开始向着德川本阵突驰。

  薄弱的防线瞬息被飞骑撕开,紧随其后的万骑散开阵形,并不随飞骑前突,而是各自急速射箭,射杀着混乱中茫然无措的武士们。

  一支支铁制箭头带着弓铉震动时的颤响,准确的落在挥刀抵敌的武士身上。已经多年没有见识过赤备骑兵突骑的日军防线早就混乱不堪,再加上一万多万骑射手的打击,四万多人的步兵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了如此的重击。不过几息之间,日军的战线已被撕裂,混乱。再也无法成建制的抵抗,面对着阵中左突又冲的重甲骑兵,再有着外围那些射术精准的弓骑打击,不管多悍勇的武士亦是心生绝望之感。

  正在关注步兵推进的德川秀忠脸色苍白,这一突如其来的猛烈打击当真是令他如丧考妣。眼见敌兵步兵势将抵受不住打击,将这股汉军包了饺子之后,他便打算趁着势头再一次强攻长崎。谁料突然从左翼杀出这么一大股敌骑,如同砍瓜切菜般的将他的本阵冲跨。

  有好几次,张瑞亲领的三百精骑就差一点冲到距德川身边。只是那些旗本武士拼命保护,甚至用身体来阻碍敌骑前进,方又将他们挡了回去。

  飞骑身披重甲,高速冲击时如同鬼魅,马刀下斩时立时就是鲜血四溅。若是有被旗本们包围的危险,几十骑一股的飞骑迅即合拢,左冲右突,与大部一合,又将好不容易集结成堆的武士们冲散。

  张瑞原是武术世家出身,自幼便好勇斗银,因勇力被张伟招募,此时带领大军,在敌阵中冲杀挥斩,虽然胳膊有伤,用力过猛时难免痛楚。却只觉得杀的甚是痛快,只可惜那日本将军处防卫太过密集,那些武士又拼了命的抵挡,并不被飞骑冲破防线,是以无法近前。因派了身边亲兵,令道:“你带几个人,冲到外围,向契力将军说,让他调一队万骑进来,我们护着,去射那倭人的大将军。”

  那亲兵领命,带了十几人冲出阵外,旋即又领着几百万骑突入。张瑞一见大喜,立时带了他们前突,直奔德川秀忠那边而去。

  “大御所,咱们后退一下吧!敌人的重甲难以砍透,加上马力冲击,我们很难挡住。”

  眼见数百骑直奔自已这边而来,德川秀忠自然知道对方用意。见属下纷纷建言,劝他暂退。心中怒极,拔出配刀,大吼道:“上次退了,我忍受了几年的屈辱。此次就是战死在这里,我也绝对不会后退一步!”

  用刀在天空中虚劈一下,大声命道:“去迎敌!都有的人都上前去迎战,越退,就越是敌人追杀的对象。与其被人从背后砍死,不如含笑迎接那当头的一刀!”

  说罢,引领着几千名护卫他的御家人拼死向前,决意与这些铁甲骑兵决一死战。护卫在他身边的,全是德川氏的御家人。其中有负责警备江户的大番武士、有负责将军安全的内番、出巡仪卫的小姓番;再有便是将军身边专门负责为他打仗征讨的旗本武士。这五六千人的旗本都是德川家族的依附武士,最低的薪俸说在两百石以上,平日唯以习武弄棒为业,以侍奉守卫德川家族为已任,其武力和忠勇,都远远超过一般的幕府武士。

  在德川秀忠的激励下,本身又常有以死报答的觉悟。这些御家人武士纷纷挚刀前冲,虽然第一拨的抵抗立时便被张瑞率领的铁骑踩碎,但毕竟是人数上大有优势,再加上都是武力强横的近卫武士。接战不久,张瑞的几百骑就再也无法深入,而是与这些武士们缠斗起来。

  劈开几个一心想将自已斩落马下的武士,张瑞见不是事,若是这样缠斗下去,飞骑的冲击奔突的优势无法发挥,在停顿的马上与这些武士拼斗,飞骑并不能占据上风。短短一刻功夫,已有几十飞骑受伤落马。忙向身后随来的万骑射手们命道:“快射箭,向那倭人大将军射箭。”

  万骑射手们听得他命令,立时原地停住,张弓搭箭,略一瞄准,便向着德川秀忠及其属下射去。

  眼见对方弓骑手赶来,德川秀忠身边的近卫武士和持盾的小者立时用身体和牛皮大盾将他团团护住。虽然有不少没有防护的武士们被射的如同刺猬一般,秀忠却是毫发无伤。

  张瑞因压力大减,又见斩杀敌将的希望渺茫,怒喝一声,令道:“后退!”

  正与敌人接触的飞骑将士们得到命令,迅即勒马而退,倭人都是步卒,无法追赶,也只得看着这队形将被围困的骑兵败退而走。

  忍住心里的一股窝囊之气,张瑞知道凭着眼前的兵力无法突破那些精锐武士的防御。只得又带着属下在外阵四处突杀,好在凭着万骑的射术和配合,飞骑又是重甲,倭人伤之可以,想杀死一个飞骑,却得付出十余人的代价方可。阵形又被乱,人数虽然占优,却在飞骑的冲击下无法聚集,只是在做消极的抵抗。

  看着那些骑兵被属下击退,德川心中满意之极。只是现在却无法赞誉他们,他心中明白,若是外阵的抵抗停息,那些弓骑大队上来,凭着自已属下那薄弱的佩甲,是无法挡住敌人的进击的。

  现在战局的关键,便是前阵的日军迅速突破汉军防线,包围住那些火枪手。然后自已的弓手和枪兵回援,就可以将敌军全歼。纵马回到适才观看战斗的高岗上,抬眼一看,只见前阵的大股日军不顾火枪射击,已经快与前阵的汉军接触,即将肉搏。

  德川秀忠板的铁青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此战不易。但是在他的坚持之下,现下已是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他看不到对面情形,却不知道汉军此战的最高指挥官江文瑨的脸上,亦是露出一抹微笑来。

  见敌军大阵越突越近,江文瑨断然挥手,身后的几百个圆筒同时被点燃引信,开始燃烧。

  与王煊一同注视这些口径是汉军重炮十倍,只是用薄铁皮打造而成的大圆铁筒,江文瑨忍不住笑道:“这次你们带来这些新火器,当真是了不得。”

  王煊撇嘴道:“那手榴弹早便研制出来,只是为了保炮弹够用,一直没有多造。江南战事未停,汉王便说需造上一批,拿到江南试用一下。刚弄出来,就被带到这边来了。也好,让这些倭人尝个新鲜。”

  边说边将耳朵掩住,向江文瑨叫道:“长峰,快掩耳朵。这些铁筒离咱们太近,需防把你耳朵震聋了。”

  此时引信已燃到最后,只听得哐哐哐一阵大响,两百多个圆筒内的火药被引燃,里面放置的与铁筒口径相同的大型炸药包被击发出去,斜斜的飞出千多米远,正落在躲在足轻身后的武士及弓手枪兵阵中。那炸药包上的引信在点燃铁筒火药引信时亦被点着,此时落在日军阵中,只是又稍停了片刻,便一个个炸将起来。

  此番爆炸却是与大炮的炮弹不同,这些炸药包内全都是硝化甘油凝固后的火药,引爆之后,立时就是惊天动地的巨大爆炸声。炸药爆炸后的冲击引起一股股气浪,将大股的日军和着泥土炸向半空,残肢断体和着血水在空中抛洒而下,良久方息。

  已经习惯了汉军炮弹从天而降的日军立刻被这突然的打击所震惊,还不待他们回过神来,对面不远的汉军又纷纷向他们投掷手榴弹,冲的最近的足轻们受创最重,因为队形太过密集,又只顾着防备汉军的枪击,待手榴弹从天而降,由农夫组成的足轻们抵挡不住压力,终于乱纷纷后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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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31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六十三章 倭乱(十一)~

 

  “命汉军各部,立刻追击!”

  前部足轻一乱,乱纷纷向后退却,后队的武士们亦被冲乱。在头脑清醒之后,虽然发现刚刚的炸药轰击虽然声势惊人,杀伤的人员却还不如一颗重磅炮弹。因炮弹除了爆炸时的冲力,还有炸裂的弹片击死击伤人员。而那炸药包虽然威势比炮弹大上许多,实际上除了被直接炸到,或是被冲力冲倒之外,就再无人员伤亡。松了口气的各级大将们正在喝斥慌乱的属下,却发现前队的农民们已被汉军狂扔的手榴弹击退,前队变做后队,拼命向后逃跑。

  见到日军阵形混乱,江文瑨哪能放过这样的良机,立时便汉军全线前突,手榴弹和着弹雨,再加上一直未停的城防大炮,阵前野战火炮的轰击,整个日军阵线如同被火与铁犁过一般。明明还是在冷兵器时代,却接受着早期热兵器时代亦不能比拟的强力火力轰击,再加上看到后阵已被敌骑突入,战成一团。日军职业化程度太低,不能经受打击的弱点立刻暴露,原本还是缓慢而撤的足轻们看到敌兵追击,炮弹和手榴弹不住在头顶飞将过来,每一颗落地,都是身边的战友被炸的血肉模糊,不成人形。

  当时的战争,只要战线退后一步,则无法遏制。纵然是有些职业武士裹挟其中,拼命阻拦,亦是无法阻止几万人的大溃退。待汉军追上前来,砰砰开枪,连接投弹,就是连悍勇的武士亦无法再行抵抗,而是随着大部溃退的脚步不住退却。开始是小跑,待到得后来,便是拼了命的快跑,佩刀、盾牌、枪、弓箭,扔了一地,各人都嫌身上负重太多,那些足轻连身上竹甲亦脱将下来。那些武士将具足兜铠亦是扔掉,这些原本是身份的象征,现下只是嫌其太重,妨碍逃命。

  德川秀忠远远了见,如若当年长崎之战的重演。知道败势难止,此番到也不用人相劝,用力在马屁股上痛打几鞭,带着几十名骑马的近臣大番武士逃之夭夭。上次汉军骑兵不多,没有追的上他。此次眼见对方骑兵悍勇,又有那些弓骑在侧虎视眈眈,稍加耽误,便是杀身之祸。

  他不住安慰自已,心中只盼着那些御家人和火枪手能逃脱性命,重新归拢到他麾下。只是又想到对方骑兵众多,来回追杀,这些人只怕非降即死。再有那些火炮和火枪也势务难保,纵是能退回江户,令几百家藩主大名下达总征召令,征集大兵再战,只怕也不是这些汉军的一合之敌了。

  心中凄苦,忍不住仰天长啸,两行热泪滚滚而下。此役过后,他别说超越父亲德川家康的威名,纵是想保全由父亲辛苦隐忍几十年一手创建的江户幕府,亦不可得。虽是如此,心中抱着万一的想头,指望着藩主和大名们集结军队,最少要守住本土,将汉军堵在九州岛上,如此这般,再派使臣谈判,赔钱割地,以使日本避免灭亡的命运。

  德川秀忠逃窜之后,他的本部留守部队原本就吃不住飞骑与万骑的冲杀,因见主帅逃走,再加上前阵已经溃败,各人也不是傻子,知道早点跑还有生路,若是迟了,只怕要葬身此地。于是除了被飞骑缠住,不能脱身的,其余所有的旗本武士均是发一声喊,拼命跟着德川秀忠的马屁股,逃命去也。

  飞骑早就冲杀的累极,近四千飞骑亦已折损近千骑,若不是万骑在身后一直相助,只怕飞骑全部要陷身在敌人阵中,不能脱身。待他们一逃,一时间压力大减,却又见对面黑压压窜逃过来的败兵,各飞骑心中叫一声苦,却是不能再去追击。纵是人力尚有,马力却也支持不住。只得与万骑让开道路,护着万骑包夹住敌人两翼,不住的射箭杀敌。待歇息了一阵,人力马力都稍有回复,敌人却是逃的不远,于是张瑞一声令下,与契力一起合兵,一路追杀。

  这一路自黎明前始,一直到黄昏时分乃止。一战击溃长崎城外的幕府大军,俘敌六万余,杀死杀伤四万余。幕府的火炮、火枪、千多匹战马,尽数落入汉军之手。此役过后,幕府再无真正意义上的抵抗力量。其余的诸藩大名,又怎肯会行将失势败亡的幕府卖命?

  那小泉纯一郎乃是火枪兵队长,原本是跟在足轻和武士们的身后,按理来说,逃跑亦是该当在前。他只需将手头火绳枪一扔,便可以大逃特逃,快马当先。谁料适才无巧不巧的正好有一颗炮弹落在他的脚上,虽然哑火,却是将他的腿砸断,一阵疼痛过后,两眼一黑,便是晕了过去。

  待他悠悠醒转,却发现自已正躺在死尸堆中,一颗人头可能是被汉军飞骑斩下,无巧不巧正落在他的胸膛,那小泉一张眼,便看到那人头两眼圆睁,怒目而视。他刚强笑着准备与他打个招呼,却见那头儿下面鲜血淋漓,身子却是踪影不见。小泉啊上一声,两眼一黑,又是晕将过去。再次醒转,已是黄昏时分,汉军正在四处搜寻,命那些俘虏打扫战场,把未损的倭刀和火枪拾捡起来,归列成堆。至于满地的尸体,则命俘虏和自长崎城内出来的百姓和町人们在四周砍伐木材,堆成木堆,当即扔将上去烧掉。那受伤甚重的,汉军干脆补上一刀了账。

  小泉原本想睡在地上装死,偷眼一看,却见周围的那些死尸被一具具搬动,扔在不远处的柴堆之上,烧的毕毕勃勃做响。正在害怕,却猛然间听到有一具尸体在柴堆上发出惨叫,全身是火的奔将下来。原来那个也是和小泉打的同一个主意,想等着天黑后悄悄溜走,被火一烧,顿时原形毕露。

  见那人不过片刻功夫,便成焦炭,小泉正吓的不知所以,却感觉有两个抬动自已的双肩双脚,向那火堆行去。

  大惊之下,忙拼命大叫,身体乱扭。那两人原是长崎城内的町人,甚有身家。因此番战事,不但耽搁生意,还被迫在城中吃苦,此时又被押来搬运军械,处理尸体,原就是一肚皮的火气,此时见又是抬到一个装死的家伙,心中气极,将那小泉悠上一圈,重重的抛将出去。

  “哎哟,饶命!”

  小泉于地上四处乱爬,惶恐之极,撅着屁股大叫饶命。周围的汉军虽是听不懂他说些什么,却也知道其意,见他的模样可笑之极,便一个个笑将起来。周围的败兵和日本平民们见他如此丑态,一个个不忍卒睹,都是扭过头去不看,心中气极。大家虽然都是败兵,却还能保留着一分尊严,只有这小子如此无耻,当真丢脸。

  小泉扭上一阵,却听到旁边有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站起来!”

  说来也怪,他正是心慌意乱之时,听到这威严喝问之声,却是如饮醇酒,舒服之极。立时站将起来,将身子挺直,向那汉军将军模样的人回话道:“小人名叫小泉纯一郎,任步兵队长!”

  江文瑨在日本多年,除了那些平民商人会向他卑躬屈膝之外,日本武士总是有几分傲气,不肯搭理他这个汉军总督。此时见这个步兵队长如此情形,心中大喜。此次战胜之后,以江文瑨的盘算,需要在日本内部重新培植代理人。最少也需要有日本武士为他奔走拉拢那些对幕府不满的藩主大名,此时见了这武士如此,立时觉得人才难得。因笑问道:“你是德川家的御家人,还是谱系武士?”

  小泉答道:“小人都不是。小人原是江户城外农夫,三年前入伍,蒙大御所大人提拔,任命小人为步兵队长,成为武士,赐姓取名。”

  江文瑨心中一阵失望,知道这人原来不是正经武士。表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因问道:“你愿意为汉军效力,成为我的属下么?”

  小泉能保得性命,已是喜出望外了。他一个农人,哪里如同世代武士那样讲究气节,此时这位击败幕府十几万大军的汉军将军要他效力,哪有不情愿的道理,立时答道:“小人愿意!”

  “甚好,你四处去询问一下,愿意给我效命的,一律给两百石俸禄。只是,你们不能当兵了,也不是武士。嗯,就叫汉军小者吧!”

  这小者是日军内部武士仆役的名称,行军做战之余,尚要侍奉家主老爷,甚是低贱。汉军小者,便是汉军仆役之意。

  小泉却不管这些,他一个农夫,原本是小者也没有资格做的。更何况是年薪二百石的小者。当下连声应诺,在几个汉军的护卫之下去寻“志同道合”的同志去了。

  “长峰兄,你这番举措,该是深思熟虑过的吧?”

  江文瑨见王煊一猜便着,到也不加隐瞒,因笑道:“日本武士最讲气节。甚少投敌报效的,这一点,确实比咱们汉人强上许多。不但是上层的藩主大名们战败或被俘后必然切腹,就是他们的家臣武士,亦有甚多切腹相随的。那些下层武士殉主的少,但很多会成为浪人,而不是投靠击败旧主的新主子。”

  他与王煊在这战场之上巡视,因见四处都是成堆的降卒败兵,两人相视一笑,都道:“这些人,可都是德川秀忠送来的上好礼物。”

  江文瑨难掩心中欢喜,笑道:“我在长崎经营多年,也难得什么浪人武士来投。此番幕府扩军,把这些农夫什么的充做武士。这些人,徒有武士之名,却无武士气节。正好招降了用来分化日本内部。留用上一两万精明肯投降的,仿效内地的厢军和靖安军的体制,不给他们装备好的武器,只留些破刀长枪的,让他们为咱们镇守地方,分化日本士农商的等级,让这些下等农夫下克上,管理原本的小藩主大名。嘿嘿,到那时,日本内部冲突,到正好让咱们从中得利。”

  他见王煊不解,又解释道:“日本武士阶层是自天皇之下的上等阶级,真正的武士就是在大街上击杀百姓或町人,也不会受到处罚。这些俘虏大半是农夫出身,地位不及武士,是以也没有武士的自觉和气节。待咱们不用真正的武士,却用这些农夫来维持弹压地方治安,那些前武士们能服气么?”

  “如此冲突不断,咱们支持这些降兵,压制武士,挑起争端,打击日本的武士阶层,如此可对?”

  “正是。不仅如此,还要慢慢革除藩主制度,废掉天皇!”

  王煊吓了一跳,急道:“这可使不得吧?日本人最忠于天皇,千年下来万世一统,咱们废掉幕府,他们必定不会有什么意见。再扶持毛利、真田、武田等战国失势的藩主,那么居中统治,则日本安定。”

  “不然。此事我与上次来长崎督察输送物资的卓豫川谈过,他也是这般看法。豫川自汉军占有长崎后,便一直研究日本情形,许多见识还超过我这长崎总督,令人赞叹。据他所言,日本下层对天皇根本不明就里,武士们也不甚敬重,唯以本主为念。天皇在战国时,还曾以倒卖字画维生,公卿与大名武士的矛盾亦很深重。咱们废了天皇制,不会引起大的反弹,反到使日本这个民族失去了存在的最基本的根!现下他们不明白,就是将来明白了,也是晚了。其余还有些举措,都是治理日本的善政良法,若是汉王调我回内地,我必举荐豫川兄继任。”

  王煊见他兴头,亦被他勾起兴致,两人便在这战场之上,讨论起如何料理此战后的日本政局。待张瑞与契力何必回来,方止了议论。因幕府主力已溃,为防德川秀忠收拾援兵,征召各地所有的男丁参战,几人商议已定,决意飞骑与万骑歇息一晚,明早便继续追击德川秀忠,一直待将他追到,或是俘来,或是处斩。汉军三卫的枪兵则不管德川逃至何处,而是登陆本岛,直攻京都和江户。

  江文瑨料想此战过后,再无甚大战,因将此战详略写成题本,派人上船直赴南京,禀报张伟。至于张伟所担心的虾夷牧场,他现下无力分兵,却仍是救援不得,也只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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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32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六十三章 倭乱(十二)~

 

  虾夷的春天来的稍迟,一望无垠的荒原甚少绿色。那些汉军精心引入的草场之上还只是些去岁的枯草,一匹匹战马在牧场上嚼食着储存下来的草料。四周安然静谧,全然没有张伟等人担心中的情形。

  汉军大司马卓豫川原本为军机要员,办事勤谨之余,又多主见。常惫夜至张伟府中,向大将军进言献策。台湾政改,其人出力献计甚多。张伟赏识其才,后因汉军各卫司马无人居中协调,后勤保障多有不便。于是特命其为汉军大司马,凡物资调配,输送转运,皆由卓豫川总其责。

  自其上任之后,其余的汉军诸将都是艳羡他一步登天,由一文员成为汉军大将。卓豫川本人却是对这一任命很是不满。他本文员,其志在治政牧民,而非行军打仗。但汉军后勤保障亦甚是重要,正需他这样精细勤力之人料理。他虽数次写题本请求兵部与汉王考虑他的任命,一时没有人选替换,也只得罢了。

  待日本乱事一起,卓豫川正带领着押运粮船及军火补给前往广州,于途中得到日本叛乱消息。此人到颇有些胆色,并没有得到汉军及张伟命令,便立时下令调转船头,至琼州接了几百驻防汉军,连同船上原有的押运汉军,并在一起,立时赶赴虾夷救援。他对日本情形了解甚多,知道日本乱起,其幕府军队必然主力围攻长崎,而长崎城坚粮足,一时半会并不会有事。只有虾夷,有汉军十几万匹良马放牧,看守的军人不过一千多人。若是幕府派兵前往虾夷,汉军在那里没有大将,没有多余的弹药粮草,只怕抵敌不住。是以他不管长崎,带着属下直奔虾夷而去。

  船上有几名汉军校尉,随船赴广东听命。原本并不赞同卓豫川私自赴日的举措。待这卓豫川将虾夷对张伟的重要性略一剖析,又向他们言道:“我知道你们想去广东立功,是以不愿去虾夷这样的蛮荒之地。现下你等知道这马场在汉王心中何等的重要,若是咱们能保住虾夷,其功若何?”

  “卓司马,话虽如此。您到底是文官出身,不知厉害。虾夷驻军不过千多人,除了几个堡垒上架有一些火炮,再无其它重型武器。咱们这些人统统过去,也是不到三千的兵,敌人若是过来三五万人,如何抵敌?”

  卓豫川扭头一看,见是金吾卫的校尉薛勇说话。见他凝神皱眉,一副为难神情,卓豫川忍不住大笑道:“薛刚毅,亏你字刚毅,此时却是一点刚性也无!”

  那薛勇经他一激,怫然变色道:“卓大人,俺敬你一心为汉王打算,这才说话。若是大人一意孤行,您是汉军大司马,身份地位都在俺上,只需下令便是了。”

  说罢,露出胸膛上的刀疤,傲然道:“这是在辽东被满鞑子砍的,问问各位兄弟,俺当时皱一下眉,便不算好汉子!”

  另一金吾校尉陈俊与这薛勇一同入伍,两人虽然一是蜀人,一是闽人,交情却甚是深厚。当日薛勇在辽东受伤,还是这陈俊在乱兵里将他抢了出来。此时听得卓豫川折辱薛勇,陈俊亦是脸上变色,向着卓豫川怒道:“大司马,您是文官,打仗的事您不懂!若是担心咱们不会卖命,那不必了。大家伙都是提着脑袋随汉王干起来的,论起军功资历,只怕还在您之上!”

  卓豫川见两人如此,又见其余几个都尉、果尉尽露不平之色。他不怒反喜,因向各人笑道:“我因此番前去援救虾夷,以寡敌众,需要的是血气刚烈的勇将。是以现下试上一试,各位果然不令我失望,乃是汉王麾下的好汉子!”

  说罢站将起来,向各人遍施一揖,陪罪道:“某失言,请诸将军恕罪。”

  他这么折节下交,不以各人无礼而怪罪,反道是满面春风,笑容可掬。诸将都是武勇之夫,哪有这么多的心眼。因见人家陪了不是,各人反到不好意思,因亦起身,向着卓豫川行了礼,两边尽释前嫌,方才坐定。

  只听卓豫川向各人笑道:“虾夷一役,我料汉军必胜!”

  见各人诧异,又是一脸不信,便又道:“倭人必定主攻长崎!虾夷蛮荒之地,若非汉军过去,这倭人从不在意,哪里肯派兵过去?现下就是来攻,肯定也是偏师,以为汉军人少,又无坚城,其主将与倭军上下必定骄狂轻敌!各位,只需咱们尽快赶到,协同虾夷汉军一起猛攻,宁有不胜之理?”

  待他说完,各人都是打老了仗的,均觉得他此言有理。因齐向他躬身道:“一切唯大司马之命是从!”

  如此这般,卓豫川领着船队直赴虾夷岛上,那日军甫登岛上,正在围攻汉军在虾夷所筑堡垒,被薛勇与陈俊领着援兵在身后猛冲猛打,驻守的汉军见状,立时在火炮掩护下冲将出来,两边夹击,立时将那一万多日军打的落花流水,溃败而逃。

  待卓豫川收拢全军,将虾夷岛上的日军尽数逐出,又将俘虏的倭人尽数坑杀。这才又派遣使者赴南京禀报张伟。一来一往,待张伟得了消息,整个日本大局已定。江文瑨在长崎城外击败幕府主力,张瑞与契力何必一路追杀,终于在京都城下将奔逃的德川秀忠斩于马下。汉军主力肃清所有的幕府残兵之后,命所有的藩主大名们不得妄动,除了留下近侍的城町武士外,所有聚集的军队一律解散。否则以幕府军一体处置。

  待江户城下,本多忠政等幕府大臣切腹以殉,德川幕府在统治了日本数十年后,宣告灭亡。日本的三百家藩主大名们噤若寒蝉,哪敢有所异动?幕府尚不是这几万汉军的敌手,德川秀忠倾全幕府之力打造的大军只不过一天就全师崩溃,他们又算的了什么?

  诸事顺手,江文瑨正欲在日本大展拳脚,却收到张伟命令,令他克日动身,前往南京。

  他虽是心中纳闷,不知道江南战事已毕,召还他赴南京所为何事。令下人收捡行装,又与自虾夷赶来的卓豫川办了交接,诸事繁芜,一直忙弄了几日,这才决意第二天起行。

  卓豫川因援救虾夷,保住了牧场战马,张伟大喜过望,又知道他其志并不在汉军大司马任上。又因他在如何治理日本上颇有想法,因下令任命他为日本总督,凡日本诸般事务,皆听命于他而行。薛勇与陈俊皆升为卫尉,各领三千汉军,再加上自福建调驻日本的裴选之部,此番将一万余汉军留驻日本,以策万全。

  因江文瑨即将离日,卓豫川现下为日本总督,两人又颇有交情。无论是私情官面上,都需表示一二。于是就在这江户城内的原幕府将军府内,卓豫川设宴为江文瑨、张瑞、契力何必等汉军大将送行。

  日本规制,这阁内原本是各人盘膝而坐,用小木几进食。汉军各人都是坐惯了长椅木桌,哪能受此憋屈,于是将原本的那些精致几案扔将出去,换上汉军自备的长椅木桌,一股脑的搬将进来。这些原是军中所用,粗糙破旧,放在这将军府内最华丽精致的房间之内,当真是不伦不类,别扭之极。汉军诸将多是粗人,谁理会这些,一个个据桌大嚼,大块吃肉,大碗饮酒。只江文瑨与王煊等人尚且斯文,一杯杯的浅酌慢饮。

  卓豫川因见江文瑨停筹不食,举杯不饮,一副郁郁不乐模样。心中一动,心道:“难道他不舍得这个位子么?”

  心中猜疑,便举杯向江文瑨道:“长峰兄,离别在即,请满饮此杯。”

  两人相视一笑,举杯碰了一下,一饮而尽。江文瑨因向他皱眉道:“江南那边正是需治政的长才,汉王调我回去,难道是要让我牧民一方么。日本这边刚刚平定,恐怕日后难免会有叛乱,孝康兄,你可要小心才是。”

  卓豫川微微一笑,应道:“这是自然。可惜,长峰兄即将奉命回国,如若不然,你我二人共守日本。我文你武,岂不快哉?”

  “孝康兄对日本治理颇有见地,此番得展所长,当真是可喜可贺。未知将来如何料理?”

  “如何料理,不过是依汉王的吩咐,强内布虚外,控形胜之地,灭日本文化。此是长期的打算。短期内培植日人底层,扼制上层,消除武士,废天皇、灭佛寺、立保甲、大兴汉语。以这些手段,再垄断其国之商业贸易,利归中华,如此,不枉咱们汉军将士牺牲一场!”

  江文瑨抚掌赞曰:“妙极!如此这般,则数十年后,无日本矣。孝康兄,那些武士们若老是在地方为乱,又或是抗拒不法,咱们又不能尽诛,我到是有一法,又能弥乱,又收实效?”

  卓豫川知他见识亦非凡品,忍不住动容道:“请说?”

  “就此次的俘虏而言,多半农人愿降,可收为汉军辅佐杂兵。那些死硬武士不肯投降,你在虾夷时行非常手段,尽诛俘虏。其实倭人并不惜死,杀之不足以为惧。若依我的见识,汉王在国内正欲修路、兴水利、挖矿山,这些若是雇佣国内百姓,则耗费甚大。不若将日本国内的这些武士和幕府余孽尽数逮了,全家发配至台湾、江南、甚至吕宋,严加看守,强命苦役。若敢自杀者,则由其家小补上。如此这般,咱们可得数十万的免费劳力,如此一举两便之策,孝康兄以为如何?”

  卓豫川略一思忖,便知道此论甚妙。因大喜道:“弟受教了!这便奏本给汉王,依长峰兄所言施行!”

  张瑞见两人揖来让去,因端着酒壶走将过来,向几人笑道:“酒桌上还说这些,就显着你们勤劳王事不成?咱们就偏不理会,只管饮酒高乐,让你们这些文人头疼!”

  说罢,到底提耳硬灌,将卓豫川与江文瑨灌了几杯,见两人面红耳赤,不再讨论政务,方才罢休。

  汉军大队将日本所有的抵抗削平后,因见只有小股武士流落乡间,或是啸聚山林。那些藩主大名们并不敢再行抵抗,而都依命来江户听令。卓豫川为稳定大局,决意暂且不动天皇,而是命全日本上下不论武士平民,一律不得使用武器。两月间收缴的土枪倭刀无数,捡取些精品倭刀交给张瑞带回国内,其余一律熔毁了事。因日本大局已是无碍,留驻汉军亦已安排妥帖,江文瑨与张瑞等人这才由江户前往长崎,乘船返国。

  待他们乘船至南京,已是崇祯五年六月,正是夏初。这南京乃是中国有名的火炉城市之一,几人自日本归国时正是春夏之交,船行海上,到是凉爽惬意。此时甫一下船,便觉得全身如被火烤,热气蒸人。几人还穿着春天时的衣袍,更觉得其热难挡。

  张瑞抹着一脸油汗,骂道:“台湾那边是闷热,这南京是燥热,都教人难过的紧。”

  他热的急了,索性将身上盔甲与外袍尽数脱了,只穿着一件无肩对襟小褂,骑上马去,向着江文瑨笑道:“我可不等马车,先骑马回家好生冲个凉,待换过衣袍,再去见过汉王。长峰兄,你不如随我同去,契力,你也去!”

  契力何必尚未答话,江文瑨便皱眉道:“你胆子越发大了,这么着穿着有辱官体,让都察院知道,你又难免挨骂!再有,咱们是奉汉王旨意回来,不见去宫门候召入见,还敢私回府邸不成?”

  张瑞知他说的有理,虽然都察院掌院院判陈永华虽然是早就相熟,只怕也不肯饶过自已。衣衫是小事未节,弄的罚俸通传,大大丢脸,却也是不值得。

  叹一口气,将衣袍重新穿好,只是那甲胄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上身。只向江文瑨与契力何必笑道:“走吧,咱们这便去奉天门等着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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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33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六十四章 关宁(一)~

 

  几人带着随众自南京码头一路狂奔,入皇城至宫门处,命宫门禁卫入内禀报。一时间却没有回复,三人又热又饿,正焦躁间,却见王柱子飞奔而来。

  张瑞见他跑的一头油汗,军服前襟已被汗水湿透。向他笑道:“柱子,你也是羽林卫尉了,还这么着没成色。”

  他原本是张伟的飞骑护卫统领,正是王柱子当年上司,等的心焦,便忍不住拿他发作。

  王柱子憨然一笑,向三人行了一礼,方向张瑞道:“就知道你心里不乐。是以我亲自跑来。”

  又向三人正容道:“汉王有谕,令尔三人先赴内阁寻黄尊素尚书缴令,然后至乾清宫赐宴。”

  三人躬身行礼,算是接了口谕。江文瑨因向王柱子问道:“汉王现在何处,为何不现在就召见咱们?”

  “三位大人,适才汉王正在坤宁宫与柳夫人说话。侍卫们不敢打扰,是以通传的迟了。还是先禀报了我,然后才去回了汉王。因柳夫人刚从台湾过来,汉王方传了膳,与夫人共食。是以方命三位大人先去内阁述职,然后再过来传见。”

  他这么一说,各人方才恍然大悟。张瑞因问道:“夫人是何时到的?汉王可决意要举行册封大典了么?”

  “夫人不过比你们早到半个时辰,下了船入宫后更衣完毕,正在与汉王说话,你们可巧就请见了。至于册封,这等大事我怎么可能与闻。”

  张瑞见他不说,知道此中必有关碍之处。因命随待在旁的上下人等尽皆退下,只余江文瑨与契力二人在旁,又问道:“你休要与我卖关子!我赴日之时,就曾上奏汉王,早定后宫以安人心。汉王到也无甚说话,只说此事待夫人自台湾来了再说,怎地,今日汉王要反悔了么?”

  王柱子虽是为难,却也知道张瑞曾受命护卫夫人,与主母相与甚好。自江南大局一定,便由他带着头上书,请求汉王立时册封柳如是为正妃。现下虽然有人从中做梗,其中关节,却也不是自已这小小的羽林卫尉能够左右的。因答道:“汉王迎夫人过来,原本就是要立时册立。下谕给礼部,却被礼部给事中封还回来。那给事中吴应箕乃是东林党人,与现下朝中的不少大员们交情非是一般。牵一发而动全身,此事非同小可。汉王也是头疼的很,只又不好与夫人说,正在为难之际。请几位将军下午觐见之时,最好不必提起此事。”

  张瑞沉声道:“那吴应箕为何反对?”

  “还不是主母出身之事!当日汉王为将军,夫人的身份到也罢了。现下要册封的是王妃,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那吴应箕久居台湾,知道底细。经他这么一弄,在南京的旧明大臣,儒生士子皆是反对汉王册立。”

  张瑞冷笑一声,转头向江文瑨等人问道:“几位将军,未知你们意下如何?”

  江文瑨等人皆是出身贫寒的下层人士,在明朝不得寸进,这才到台湾投了张伟。心中对同样出身的柳如是自然是没有任何抵触,因都答道:“按说此是帝王家事。不过依我们的见识,糟糠之妻不可弃,汉王与夫人伉俪情深,立为正妃又有何不可?”

  王柱子眼见各人神情激奋,心中一动,又低语道:“汉王已传了龙骧大将军刘国轩、金吾大将军张鼐等将军来京议事,各位既然一意支持立主母为正妃,到不如与几位将军一同议定了,以汉军公议上奏。可比单独进言有用的多。”

  张瑞喜道:“正是如此!我们去见过了黄尊素,立时去见他们几位,然后一起求见汉王关说!”

  江文瑨初时也觉此议甚善,微微点头,以示赞许。却见那王柱子一脸憨厚之色,又知道他是乡间小儿入伍,自青年时跟随在张伟身边,一向以忠直朴实闻名,却不知道突然间竟有如此见识。因向王柱子笑道:“柱子,几年不见,你越发长进了。当年跟在张瑞手下,还是个半大傻小子。

  话锋一转,又问道:“这主意,是你自个想出来的么?”

  王柱子心里一慌,正待答话,张瑞却在他肩头上重重一拍,大笑道:“我张瑞强将手下无弱兵!柱子再历练几年,求汉王放你出去,在战场上好生厮杀立功,可又比现在强的多了。”

  “只盼几位将军提携!”

  张瑞越看他越欢喜,因见宫门处乱纷纷有大股的文臣武将前来陛见,又在他肩膀上拍上几拍,问道:“你老娘和新娶的媳妇都留在台湾,听说汉王允准迎取家眷了,可接来不曾?”

  “汉王有令,汉军上下人等皆不准取家小来京。月前刚放开禁令,将军以上方可接家眷过来。我才是个卫尉,又身负保卫宫禁的重任,汉王不曾赐给府邸,迎来了也不好居住。”

  张瑞一笑,向他安慰道:“不妨事。待到了明年,南方局势更稳,你就能把老婆娘都接来了。”

  几人相视一笑,依着规矩,他们身为将军,已是能将家眷接来,这可是大喜事一桩。张伟初定江南,因怕各级官员和将佐堕落腐化,是以严禁置地买房,又禁家眷离台,用以做为人质。此时攻下南京已近一年,诸事顺手,市面安定。是以除了新附的厢军将领还需将家眷留台外,汉军将军以上已可以在内地安家置业,以为根基了。

  他们由东华门而出,过宗人府,直奔兵部衙门。张伟虽然有意立参军府以管辖汉军调动、驻防、训练、做战,但兵部做为军队的统领衙门,还负有粮饷、军械、军服、补充兵员等责。此次大队汉军由日本归来,何处屯兵,如何布防兵部并不理会,但后勤补充等事,却还是需要兵部下发勘合,汉军各部方能依着需要各取所需。张瑞等人原本不想去见黄尊素那糟老头子,只觉得此人脾气又臭又硬,当真是啰嗦非常,几千顶帐篷都要计较半日,每见他一次,就要憋的一肚皮的鸟气。

  待到了兵部正堂,黄尊素见他几人到来,立时召了武选、职方、武库等司的主官前来,搬来如山也似的帐本,又召了几十个算法高绝的会计师,噼里啪啦打了半天的算盘。将汉军赴日参战各部的耗费及所需补充算了个清楚明白,因此战耗费甚大,黄尊素苦着脸道:“我知你们几个又要嫌我碍眼,不过说到头来,拿着账单去见户部何尚书的是我,吃挂落被他削的也是我。几位只嫌我啰嗦,却不知道那何尚书的神情,可更加的难看呢。”

  说罢,端起茶碗来略啜一口,堂前侍立的户部杂役立时打起门帘,唱道:“送客。”

  江文瑨先行站起,领着诸人向着黄尊素行礼告退。这黄尊素不但是兵部尚书,是汉军各将的该管官员,又是内阁协理大臣,身份尊荣,众人就是心中骂娘,礼节上却是半点不敢有亏。

  又听他说的有趣,脸上也是微微带笑,各人见他站起身来送行,身子瘦弱之极,已是须发皆白的老人。这一点来兵兴不止,黄尊素勉为其难任这兵部正常之职,张伟原意也不过是借他威望压制一下士林反抗,岂不料此人到是秉承着早期东林的那股锐气,不做则已,做将起来到是认真负责的很。又不需要他带兵打仗,布置防务,做的都是些烦杂细琐之事,却当真是难为他尽心负责,居然都妥妥当当的办了下来。

  见各人就要出门,黄尊素又笑道:“下午你们要去陛见汉王,听说近来又要用兵。烦请各位提醒汉王,户部可没有什么钱了。去年不收田赋,商税也是减轻了不少。大陆百姓们虽然称赞汉王的盛德,但是台湾和吕宋的百姓也需要恩养休息。两边待遇不同,容易生变。我自台湾来时,已有大商家和我抱怨,说道台湾商税虽轻,关税却是不轻,若还是再兴军,这些银子汉王难免要从台湾那边寻,还是请他谨慎的好。”

  江文瑨答道:“这些是原本不该我们说,不过既然尚书大人有命,我们自然有分数。”

  张瑞虽也是心中感慨,却无论如何对黄尊素指使吴应箕等人为难柳如是一事难以释怀,随着各人也行了一礼,却不多话。见黄尊素再也没有吩咐,便领着步出堂外,待江文瑨等人出来,便向他们笑道:“老头子还不嫌烦,居然又呱躁了这么一通。”

  江文瑨到无所谓,因笑道:“他也是好心。咱们怎么做,自然是有自已的分数,却也不必依他的令。”

  此间事了,各人再无别事。契力何必惦记起在乾清宫赐宴一事,因想起御宴好吃,此时天已近午,肚子却是饿的狠了。在兵部大院的水磨砖石上狠跺几脚,向他们急道:“不要说话了!咱们还是去宫里吃饭,才是正理。难得汉王大方,赏咱们宫里的饭吃,你们不吃,我可要去了。”

  张瑞急道:“这可不成。咱们要寻汉军的几位将军,一同商议进言的事。”

  见契力大急,江文瑨便向他笑道:“到也不必寻他们,派几个亲兵在城内自处找找,我料他们都歇息在驿馆里,把话带到就是了。咱们竟不必亲去,且去享受御膳才是真的。”

  张瑞低头细想一回,却也是这个理,因也点头应允。召了亲兵队长过来,细细将事情吩咐了,命他带着人四处去寻刘国轩等人,将事情前因后果禀报清楚,再到宫门处候命。

  待见那些亲兵就在皇城内打马而行,去的远了。张瑞与契力等人也翻身上马,过端门、承天门,待到了金水桥前,正待打马过桥,直入午门。却听到有人喊道:“那几人是何人?都给我拿下!”

  几名汉军大将吃了一惊,从来都只是他们统兵打仗,杀人拿人,却不曾有人在他们面前大呼小叫,要将他们拿下。各人拿眼一覤,却见是一个身着绿袍的的小官儿指着他们叫喊,几名守护禁宫城门的散手仗卫的卫士们听了他令,执着红黑两色的大仗,腰佩大刀飞奔而来,立时将张瑞等人团团围了。

  各人都是刀山血海里厮杀出来,因见各仗卫执刀拿仗的围在身边,却只是觉得好笑,哪有一丝害怕。张瑞冷眼一瞧,见打头的那仗卫小头目却是自已飞骑卫的一名什长,此时被挑到禁宫内充侍卫,胸口上已是佩了果尉的铁饰,一副志得意满模样。因冷笑道:“钱武,张开你的狗眼,看看爷是谁!”

  那钱武被他一喝,这才仔细抬眼一瞧,却一下便认将出来,忙向诸手下令道:“都给我退后,这是咱们飞骑卫的张将军!”

  各卫士听他命令,正欲退后,那绿衣官员却已是赶到,因见各人退后,不由得大怒,向那钱武喝道:“我令你将他们拿下,你却与他们支唔说话!他们藐视汉王,纵骑驰于禁宫之内,全无礼法,你不拿他们,也脱不了干系。”

  又扬着脸向张瑞等人道:“汉王治下甚严,却于礼法上不曾对诸位多加限制。然此时汉王已非当日的汉军大将军,各位也需稍加自律,若是以台湾旧人自诩,只恐将来越必是个了局。”

  他说的虽不客气,各人转念一想,到也是难得的大实话。却不想这人虽是文官,说话却也直爽。

  却听他又道:“共患难易,共富贵难,这话说的其实不对。实则帝王也有私情,何尝不愿与臣下共享富贵?难臣下因念着自已功劳,不肯勤谨事上,凡事多违法纪。君王回护的多了,难免心生厌憎。适才听这钱武向你们说话,各位都是随着汉王创业的大将,难道就不想着要长保富贵,而是要在将来某一日丢官罢职,甚至丢了性命,方觉痛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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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34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六十四章 关宁(二)~

 

  他虽然声色俱厉,说话全不客气,各人却是越听越是有理。江文瑨忍不住悚然动容,翻身下马,向他躬身一礼,抱拳道:“某等知罪了。请大人记下我们的过失,将来我自会去汉军军部部自请处分的。”

  又道:“请教这位大人的名讳,如何称呼?现下官居何职?”

  细瞧那官儿,只见他唇红齿白,下颌刚留出一小撮胡子,看起来甚是年轻。却听他笑道:“在下姓陈名贞慧,字定生。现官居巡城御史,不过是个从六品的小官儿,当不起大人的称呼。”

  他适才说的是官话,劈里啪啦连声说来,毫不迟滞,各人也是听的清楚。此时轻声慢语,款款道来,却又是江南一带口音甚众,江文瑨竖着耳朵细听,方才明白。

  因又问道:“陈老爷想必是江南人么,口音甚重。不知春秋几何?”

  陈贞慧见各人都是下马,听他说话,已不复适才的骄态。心中得意,知道那一番话又是起了效果。他自干了这巡城御史,官员百姓们自然不敢放肆,凡有违制者直接拿捕就是。只是汉军诸将官们大多是粗人,又以胜者的心态自居,哪个肯把他这个小小巡城御史们放在眼里?属下的兵士们又多是汉军出身,哪肯为他拿捕自已的前任上司?至于明朝降军,见了汉军一个个吓的手软脚颤,更是不肯上前。他着急之余,却细细思量了适才的那一番言辞,只要见了汉军将官违制,便急颜厉色说将出来,说的多了,自然也甚是熟练。汉军诸将官中只要稍有心智者,又多半会被他这一番言辞打动,是以竟被他当成了镇山法宝,一见到卫尉以上者,就这么抛将出来,到也当真是屡收奇效。

  “下官是江南宜兴人氏,现年已是二十九岁。”

  江文瑨点头一笑,答道:“定生兄,你心思细腻,才智胆气都是很好。想必是名门大家的后人?”

  陈贞慧此时文名早就声闻江南,见这几个将军丝毫不知道他的名气,心中正微微沮丧。待听到江文瑨的问话,却又不免面露得色,因笑道:“不敢。寒家贫门小户而已。家父侥幸做过明朝的吏部左侍郎,为官清廉,也只是勉强渡日罢了。”

  他的父亲陈于庭乃是与高攀龙、赵南星、黄尊素齐名的东林首魁,清名远播,声震天下。江文瑨却也是听人说过,不免又恭维几句。

  张瑞原本也赞赏这陈贞慧的胆色为人,此时听了他又是东林党人,心中却是烦闷。因道:“陈老爷,咱们也依命下马。自会去军法部自请处分,现下咱们要进去领汉王的赐膳,这便请放行了吧?”

  陈贞慧微微一笑,答道:“自然。诸位既然不会再骑马直入宫禁,我自然该当放行。至于汉军的内部处分,自然也不干我事。”

  转身一让,命散手仗卫们散开,让张瑞等人牵了马放在午门之后,这才放心让他们去了。待见张瑞等人走的远了,立时便对钱武等人大加训斥。他现下是真接主官,钱武等人被他骂的狗血淋头,却也不敢吱声分辩。到也亏他是世家子弟,文人骚客,骂起人来却也毫不逊色,精彩纷呈,只可以江文瑨去的远了,无法得到,不然吃惊之余,难免又要对这位钱面御史令做一番评判了。

  入午门、奉天门、乾清门后,方到了那乾清大殿之外。见几个听令过来,自有殿内守护的卫士并杂役们上前,将他们引至偏殿,送上膳食伺候。

  这几个都是农人小子出身,那契力何必还是个蛮族武士,此时见了那些杂役闪一个个川流不息,端着御制膳具舞蹈般送将上来,又有丝竹管弦之声次第响起。契力何必捡起一只肥鸭大嚼,汤汗淋漓之余,却又忍不住开口赞道:“汉人皇帝真会享福!汉王现在是王爷殿下,已经是这么享受,将来做了皇帝,还了得!”

  张瑞与王煊、江文瑨听了他话,一个个嘿然不语,都觉糜费太过,唯恐张伟耽图享乐,丧了大志,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却听那随侍在旁,以备几人咨问的杂役头儿开口说道:“几位将爷,这你们可是冤了汉王了。除了咱们在宫内的杂役和卫士们各有份例,他平日也不过是令小灶热炒几个小菜,都是些家常的猪牛鸡鱼罢了。若有节日,也不过再加一两道新奇野味,也就罢了。我曾在前明时侍候留镇南京的内监们,那些大太监们一天的伙食花费,就抵的上汉王一年!北京城内的崇祯皇爷,那更是了不得。龙袍一天一换,一餐就得几十头猪牛鹿羊的呢。那光碌寺负责皇室费用,哪一年不得要几百万银子?饶是这样,还是崇祯爷省着用的哪。”

  “那今日御膳又为何如此糜费?”

  那役夫一笑,回话道:“汉王上午吩咐时,正是小人应诺供奉。听汉王言道,各位将军都是在外吃了辛苦,刚刚回来的人。又没有家眷在京,诸多不便。别的也就罢了,却得让你们先好生喝上一顿,这才不负了各位的心。如此这般,这才制制这膳食。平日里,哪能如此铺张!”

  各人听他转述张伟的话,都立时起身静听,待他说完,各人都是感动不已。谢过了张伟恩典之后,才又落座吃饭。只是各人心是感念,吃起来却是斯文的多,酒也不敢多饮,唯恐一会晕头涨脑,说不好话。

  匆匆饭毕,漱洗完毕,却听坤宁宫的宿卫来报。张伟已离了坤宁宫内,往御园去了。那宿卫头领因见各人已经饭毕,又命人去引了在奉天门外等候的刘国轩等人,待传见的各人都已聚齐,这才引着众人向御园而去。

  张瑞却是来过这后宫之内,南京宫室甚小,不比北京皇宫有景山、北海、中南海、御花园等休憩游玩之所。那明太祖一生甚是勤政,每日批阅奏折还批不过来,哪有什么闲心游玩。是以南京宫内并无御花园之类的游玩场所。待成祖北迁,南京宫室无人翻修,这么些年下来,虽然有留守的太监内臣看顾,却有不少宫殿已是破落不堪。张伟因疼惜银子,却也只是命人打扫便是,哪肯花钱修缮?此时却猛然间多出一个御园出来,张瑞心中诧异,忍不住向那宿卫问道:“宫里什么时候新建御园来着?汉王怎舍得花这个钱?”

  那宿卫正在头前领路,各人都是亦步亦趋在他身后。他原是汉军小小果尉,此时竟指使着这么多领兵大将,心中正是得意。听得张瑞问话,更是想好生卖弄一番,因笑答道:“张将军,你离南京多日,这御园一事却是丝毫不知了。这宫殿是明太祖修建,因以紫金山为后山,以为风水上佳,取为富贵山之故。却因为选在此地,宫室修的甚是狭窄。后宫多半的宫室,是填了当日的燕雀湖建造。虽是打入木桩,巨石铺底,又以石灰三合土打夯,到底是地基不稳,时间久了地势下沉。宫内一有些小雨,竟致排涝不畅,宫内积水甚深。去年汉王便是恼了,但一时钱不凑手,也只索罢了。待前一阵子汉王决意请夫人过来,一咬牙便拨了银两,命工匠在后宫内挖湖,修水道,以做排涝之用。这空地是原本的内监房舍拆除,四周甚是宽大,汉王因反正是挖了湖,便命人在四周建造些楼台亭阁,花草树木,假山鱼池之类,以做平日里与夫人来此游乐散心之用。”

  他一边厢说着,一边脚步不停,引领着众人一直向前。待到了那御园之所,却果然如他所说,一路上精致亭台不断,花草树木郁郁葱葱,甚觉清凉。各人在外头毫无遮挡的宫室大殿被太阳晒的狠了,正热的头晕脑涨,待进了御园之内,却是一阵阵凉风随着树木摆动而徐徐吹来,当真是清爽之至。各人都是眉开眼笑,那宿卫也是得意,引着众人攀上一道里许长的假山,在那山上曲折行来,看着园内风光景致,各人觉得有趣,到也不觉其慢。

  待下了山来,却又是一片竹林横亘于前,在林内的羊肠小道上迤逦行走。当真是翠竹修篁,心胸大快。待行至竹林深处,已是清凉之极,却又见一幢宫殿建于竹林之内,四周有水车引水至那亭上,水花四溅,看起来便是凉爽之极。

  那宿卫停住脚步,向各人笑道:“汉王便在重华殿内纳凉,诸位可自已入内,我便不再引路了。”

  众人也不理会,由刘国轩打头,一个个依次入内。这重华殿看起来不大,入内却只觉轩敞宽大,一阵阵凉风伴着水花吹将进来,竟有微微的寒意。各人待眼睛适应殿内的光线,张眼一看,却见张伟笑咪咪坐在殿内正中,正拿眼看着众人。当下由刘国轩带头,各人高声报名,准备下跪行礼。

  却听到张伟吩咐道:“不要行礼了,整日价跪来跪去的,也忒烦人。”

  见各人还在犹疑,张伟斥道:“还不都去了外袍,坐下来纳凉。让我下去给你们让座不成?”

  这些个汉军将军要么驻防各地,要么远征日本,自离台后,与张伟相见的日子甚少。此时见他语笑欢然,只觉得亲切之极,各人都将那谨慎事上的心思收起,一个个嘻嘻哈哈,去了外袍,坐到殿内备好的座位之上。

  江文瑨与张瑞等人不同,他们不过是几个月不曾见张伟的面。江文瑨却是自从当日伐日取长崎后,便留在日本不曾回来。眼前诸人除了张瑞之后,已都是多年不见。是以在略扫了张伟几眼后,又四处打量,向着何斌、施琅、张载文等人微笑示意。

  张伟却也是先注目他,见他四顾张望,点头微笑。便也先向他笑道:“长峰,现下看你,呆气少了许多。眸子中灵气四溢,竟是大大的不同了。”

  见江文瑨站将起来,垂手听他说话。张伟不悦道:“诺诺,你这灵气休要用在这上面。咱们之间说话,何曾需要如此的礼数了?这又不是在节堂或是将台上点将宣令,不要这么拘谨!”

  江文瑨依命坐下,向他笑道:“汉王,不是我拘谨,实在是今时不同往日,您的身份地位与当日远远不同。难道就是称帝之后,咱们还是如此的不知礼数不成?”

  张伟原见殿内有史官在场,不免要正襟危坐,如临大宾。此时却是烦了,因架起二郎腿,在身上衣袍上略掸几下,方答道:“礼数么,都是儒生弄出来的!搞什么君权神授啦,天人感应啦。还不都是为了提高帝王尊严,防着百姓造反?龙袍越造越花哨,宫室越造越宽大,仪卫越来越威严。不过,自有帝王以来,这造反弑君的事,还少了不成?咱们现下不必逆众人的意,礼仪制度依着前朝制度。你们也好生敷衍着,别让人揪了小辫子。待到了将来,再改!”

  又向江文瑨等人略问了一下日本情形,沉吟片刻,便开口说道:“卓豫川的措施很好!我这边正想着大兴土木,你们就先想着给我送便宜劳工来,这很好。至于废天皇,禁武士持兵一事,需缓行!现下刚稳着日本的大局,诸多举措刚刚施行,待彻底消除了日本的抵抗,然后扶持了农人町人的下层势力,再来做这些事,抵触的力量会小很多,想造反的人也会先想想后果!就这么着,一会命参军部将我的话拟好,派人送到日本去!”

  他这一番思虑却又比当日江文瑨与卓豫川的更加高明一些,江文瑨心中叹服,正欲说上几句颂圣的套话。却听张伟向殿内的所有汉军将军沉声言道:“召你们来,是因为辽东的事,近来有了突变。”

  张伟咬牙笑道:“这事情,说起来却是怨我。是我小瞧了皇太极这个蛮子,想不到他三国演义看了几次,居然学会了假死这么一出。死诸葛吓走活司马,他是装死骗过了我,又骗了关宁镇将,还骗了崇祯皇帝等文武大臣!”

  他霍然起身,盯着诸将道:“现今的情形,难阻八旗入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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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35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六十四章 关宁(三)~

 

  众人都是吃了一惊,拿眼去看张伟与何斌等人,却见他们神色如常,并不慌乱。因都知道这消息早就传来,想必是瞒着江南的上下官民人等,不使局势混乱罢了。

  刘国轩虽身处上位大将军,却最是沉不住气。见殿内各人都低头不语,暗存心思。他却是急道:“汉王,情形到底如何?八旗兵是打下宁绵了么?若是情势危急,咱们要派兵过去救援么?”

  他当日随同张伟突袭辽东,甚得祖大寿等宁绵镇将的赞赏美誉,回师之时,曾赴绵州一行,与祖大寿把酒言欢。双方都是粗豪汉子,当真是脾气秉性样样对眼,是以虽相聚时间不多,却都隐隐然把对方当成知已好友。此时听张伟一说,别人到也罢了,刘国轩却甚是担心关宁驻军情形,是以着急发问。

  张伟神色郁郁,不答刘国轩的问话,却向着殿内侍立的侍卫令道:“去,把那小兵带过来。”

  待那侍卫听令奔将出去,不一会儿便带了一个身着明军服饰的小兵入内。他见殿内主位上是一位王爷模样的人端坐在上,虽然也不知道就里,便急忙跪了。口中诺诺连声,只道:“小人拜见王爷。”

  “你起来,要问着你话。”

  他答应一声,急忙起了,却是不敢抬头。只低眉顺眼的四处拿眼角的余光巡睃,略看一看,就知道这殿上坐的都是些大将军、大官儿,更是吓的大气不敢喘上一声。只等着那王爷问话。

  张伟却先不理会,先向殿内各人说道:“这人是咱们留在山海关的细作,宁绵事起,他便逃回来报信。”

  说完,方向那小兵道:“说说,你回来时,宁绵那边的情形如何?”

  “回汉王,小人在山海关吴襄总兵属下。今年一过年开了春,赵率教总兵领着五万多关宁铁骑出关时,小人便在那城头上看着,当真是兵强马壮,威风凛凛。大家伙都以为那皇太极被宸庄二妃的事弄的跨了,辽东女真内斗还来不及,又怎有闲暇来打咱们的主意?是以见了大军出关,也没有什么异样心思,只觉得大兵一出,那些贼兵能是几合之敌?统天下的兵马,又有谁是咱们关宁军的对手?大伙都觉得赵总兵一定能踏平川陕,得胜归来。”

  这小兵原本就是辽人,只是被高杰派人收买,这才充了汉军细作。此时说起关宁兵马,仍觉自豪。

  张瑞等人听来却甚是刺耳,因重重一哼。那小兵省悟,连忙改口道:“自然,和咱们汉军比起来,关宁军又算的了什么?”

  张伟一笑,斥道:“不必说这些废话,快些讲!”

  “是是,小人多嘴了。赵总兵是三月出的关,他出关不到半月,就传来建州鞑子攻大凌河的消息。那大凌河正处右屯和绵州中间,是朝廷大员张春带着几千关宁兵,还有一万多客兵班军修筑。将成未成之际,两万女真人突然围了上来,那些班军一触即溃,还是咱们的关宁兵将那张春抢在内城,固守待援。祖总兵得了消息,因知大凌河干系重大,不得不救。委了亲侄子弟守绵,自已带了宁远和绵州的两万精兵去救。在小凌河与鞑子的肃亲王豪格所部相遇,两军大战数场,不分胜败。祖大人焦躁起来,生怕大凌河的驻军被鞑子全灭了,便派了亲兵请吴总兵带兵来援。咱们吴总兵接了军报,不敢怠慢,带了家兵亲将并万余精兵,一同去援祖大人。”

  听到此处,张伟不禁叹气,向那小兵问道:“你们几家的总兵大人,都不曾想过鞑子不肯急攻猛打,就是等着你们去援么?”

  那小兵瞠目结舌,不明所以,吃吃答道:“这种事情,都是大人们考虑的,我们小兵却是不得而知。”

  见张伟示意他继续说话,便又道:“小人随着吴总兵打马急援,到宁远汇合了守城的副将何国纲大人,两家兵马合起,至小凌河又与祖大人合兵,此时咱们也约摸有四万大军,众家兄弟都想,除非是满鞑子决心和咱们打一场大仗,不然多半是没事的了。”

  历来辽东战事,先是满人守,明军攻。明军力量不足,便用添油之法慢慢增加,结果被满人各个击破,损失惨重。当年努尔哈赤攻沈阳,也不过是五六万兵马屯于沈阳坚城之下,沈阳的明军都是关外精锐能战之兵,数目也并不在后金兵之下。谁料先是派了近半兵马出城邀战,被后金一战击溃,城内守兵不足,蒙古兵叛乱,城池失陷。到得此时,偏又从广宁等地来了三万多援兵,被皇太极只带了本旗兵马击破,几万精兵全军覆灭,全数惨死。明军战法虽蠢,后金却也高明不到哪去,是以两边打了几十年,都是拼来杀去,甚少有什么战略计谋。此次祖大寿等人听得满人来袭,自然立时就带了兵去援。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此番战事,却是不同于往常了。

  只听那小兵继续说道:“咱们几万兵马,屯于小凌河畔,与那豪格对峙。他的兵不及咱们多,不过满鞑子的射术高绝,经常几千人轻骑冲来,射杀一阵就迅即退回。几次下来,弟兄们死伤甚重,几位总兵将军气急,决定与他们决一死战。待咱们大部冲将过去,那豪格就顶不住劲,只得一直后退。从早自晚,咱们一直与他们接战,待冲到大凌河那边,与张春残部汇合。大家正松了口气,准备在城外驻防,却突见那皇太极亲领了六七万精兵赶来,与豪格合兵一处,将咱们团团围了。几位将军见势不妙,知道是堕入人家算中,此时咱们人困马乏,已是无力再战。皇太极的兵马却是在大凌河城外养精蓄锐,就等着和咱们打。”

  他眼中泛起泪花,已是语意咽梗:“祖大人和吴总兵知道若是被他们围实了,只怕再无生路。这大凌城残破不堪,容不住这些兵马。城内的粮草不过是班军和民伕们食用,只够半年左右。若是这么多大军被围,只怕一个月不到,就全得饿死。我立在两位将军身后,亲眼得见他们铁青着脸商议。隐约间听说祖将军要全师突围,吴总兵却是反对。他们越说越大声,一直吵了起来。祖将军道是不能放弃这边的兄弟,吴将军却要他保存实力,以护卫宁绵安危。祖将军说他不过,只得依了。派了宁远副将何国纲带了几千受伤又没马的兄弟入城。他们领着骑兵突围,回去守城。趁着天黑,几位将军计议一定,立时便带着大军转身突围。”

  说到此时,殿内的汉军诸将都知道这些关宁骑兵在激战一日,人马俱疲之际突围,必然是死伤甚众,各人都是神色黯然。他们都是汉人,明末之际女真为祸辽东,是汉人的大敌,全国上下无不以辽东之事忧心。此时听得镇守关外的关宁铁骑困顿至此,虽是敌国兵马,却也是不免难过。

  见那小兵甚是难过,张伟点头道:“将他带下去,好生安置了。待他身上内伤好了,再给他差事做。”

  侍卫们得了吩咐,便将那小兵带了下去。张伟见他离去,方道:“这人看起来猥琐的紧,其实也是个好汉子。身上被满鞑子用铁棒砸了一下子,肋骨断了三根,逃了性命后,因辽东事急,高杰命他脱离,他还很是不愿意。若不是家小早被接到台湾,没准还在山海关守着呢。”

  刘国轩忍不住问道:“汉王,他们那日趁夜突围,究竟如何?”

  张伟先不理他,只向江文瑨问道:“长峰,若你是满人主帅,遇着他们突围,该当如何?”

  江文瑨略一思索,便答道:“暴虎凭河,硬阻则死伤甚重。让开通路,令他们逃跑。人累了一天也就罢了,那战马就是泥捏的不知道累?待他们一意奔逃时,以骑兵追击邀战,则斩杀必重!”

  “不错,此围三阙一之理。当日皇太极正是先放开生门,让他们死命逃跑。尔后以养足了精神的精锐骑兵追杀,这些关宁铁骑就这么被打跨了!因离着绵州城近,他们拼了命的逃跑。却不料人家不但后有追兵,还在小凌河又埋伏了兵马,前后夹击,刀枪棍箭不住斩砍射杀,待追杀到绵州城下,除了吴襄和祖大寿等人在亲兵护卫下逃脱了性命,又收拢了三四千命大的部卒,其余兵马损兵殆尽。自大凌河城外到绵州城下,尽是明军尸身。”

  见各人都是愤恨模样,张伟喟然一叹,又道:“不必为他人伤感!咱们汉军,迟早有一天会和八旗对上,到那时,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汉吧!”

  自刘国轩以下,汉军诸将都站起身来,向张伟暴诺一声,都道:“末将都愿为前部,诛灭鞑虏!”

  挥手令各人坐下,张伟见众人仍是神情激荡,便笑道:“不必做出这个生像来,那皇太极又不在眼前。到是辽东那们,你们看如何料理?祖大寿和吴襄都被困绵州,宁远城守将弃城而逃,一直奔到山海关乃至。皇太极令人占了宁远,安抚当地百姓,关外屯民多半在宁远附近,竟一下子被他得了大半。大凌河已被围三月,城中粮草将尽,若不是何国纲一意主守,只怕也早被攻破。关外局势危急至此,若是绵州一失,山海关亦不可保。八旗入关,此次却是有了连成一片的后方,不再如以前那般掠夺了财物人口便回。若是北京一失,只怕北方大局立变,诸位,此次召你们来此军议,便是要拿出一个章程来。”

  嘴努向刘国轩,令道:“国轩,你先说!”

  刘国轩猛然站起,大声道:“请汉王调集大军,即刻赴辽,解救绵州危局!”

  张伟盯着他问道:“如何调兵,调多少兵马,为什么要救绵州?”

  “兵马也不需多,只需将赴日大军齐备,再加上全数的飞骑万骑,再调全数的龙骧卫军,由水师运至辽东葫芦岛上岸边即可。五万大军配合火炮,一路推到绵州城下,配合城内守军,虽不能攻破敌阵,却也能保绵州不失。保住绵州,就能防着八旗不能入关。咱们再迅速北伐,定鼎北京,占了形胜之地,则天下传檄可定。到那时,齐集全国的力量,再征伐荡辽东,可就容易的多。”

  他这番话在战术上到也罢了,保绵州护山海关,使得张伟能得空北伐,定鼎北京,到也不失是有些见识。张伟微微点头,笑道:“前面的也就算了,全国的大局你到是看的清楚。”

  见他还不服气,张伟斥道:“攻到绵州容易,你的粮道补给怎么办?人家不和你硬拼,派几万骑兵一路骚扰你的粮道,你吃什么,火炮和火枪拿什么打?守绵州不在兵强与否,只要你给祖大寿足够的粮食,他能守上十年!绵州城这么些年来一直在加固加高,你当容易攻的进去么?”

  说到此处,他沉思道:“到是山海关说起来是天险,实则一无兵,二无绵州坚险,却不知道皇太极为什么围绵而不叩关?嘿,原来是想着崇祯派兵入关,一战击破明朝精锐,然后绵州军心顿散,到时候攻将起来,也省事的多。就是不知道崇祯这次会如引处置,又是派谁领兵入关援绵呢?”

  因又向张鼐、张瑞等人问策,却听他们多半劝张伟即刻起兵,过江击溃江北的明军,然后由山东直入畿辅,直攻北京。待拿下北京后,在八旗兵前拿下山海关固守,收拾北方残局,利用关宁阻挡八旗入关,相持数年后,再出关与八旗决战。

  张伟听毕,只是摇头不语。这些人只是想着一路猛打猛冲,却全然不知北方不比南方,流贼加上八旗兵的骚扰,早就残破不堪,汉军若是兵少,无力阻遏八旗入关骚扰破坏,便是张李等农民军,只怕也不能全数消灭。虽是占了北京,却无法稳定大局,徒乱了自已的阵脚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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