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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在线读---玄幻小说《大汉龙腾》作者:淡墨青衫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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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6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六十章鼎革(二十九)~

 

  何斌失笑道:“皇太极被你从背后插过一刀后,当真是病急乱投医,连那些不成大器的贼兵都想拉拢。”

  张伟摇头笑道:“这你到不知道,这中间的学问颇大,皇太极能配合农民军,来回荡涤明朝的实力,把这个两百多年的老大王朝弄的疲敝不堪,最后必定承受不住两边攻伐的压力,轰然倒塌!”

  清兵自崇祯二年首次入关,崇祯三年大破山东、十一年在畿辅山东一带如入无人之境,杀卢象升、孙承宗等明朝名臣。用皇太极的话来说,便是要伐倒大树,必先去其枝干,一斧斧的将枝干砍倒,则这颗大树到最后便可一斧而断。崇祯二年首次入关,八旗诸将劝他攻入北京,皇太极大笑道:“城中痴儿易图,破北京小事耳!唯明朝生机未绝,攻下北京后善后之事难办,可缓图之!”

  于是在没有和农民军联系上的情况下,关外的满清和农民起义军却有着极其默契的配合。农民军四处攻掠,破坏着明朝的政治、军事力量,将大股明军吸引在关外,耗费了大量金银;而农民军一旦被关宁铁骑等明军精锐打败,陷入低潮,则关外的清兵又及时入关,将明军精锐如海绵吸水一般由对付农民起义的战场吸往畿辅和关外。比若崇祯十三年,洪承畴指挥左良玉、贺人龙、虎大威,配合孙传庭的陕西兵,在潼关一带将李自成打的大败。李自成仅率十三骑逃入商洛山中,几乎当场被杀。张献忠被击败后,因觉情势不妙,用大笔的金银贿赂了熊文灿,得到了招安谷城,暂避风头的机会。其余的小股义军,要么被灭,要么投降。正当农民起义陷入低潮,几乎失败的关口,却传来清兵围攻绵州,攻破外城,绵州危殆的消息。崇祯无奈之下,将洪承畴急调关外,领八总兵十三万人援绵,结果李自成得到这个机会,由商洛山入河南,收饥民,打出应天伐罪,从闯王,不纳粮的称号,数月间竟得饥民五十万,自此之后势大难制。

  张伟知清兵入关的危害,他现下用尽一切办法,甚至以宸妃庄妃的阴招来祸乱女真,便是一定不能让清兵入关,破坏他的大计。此时听何斌轻视清兵与农民军会盟的意义,却是不自禁的出言反驳。

  何斌略一思索,却觉此事无所畏惧,因笑道:“管他打的什么算盘,反正现下天下好比一局棋,该走的步子都让你占了先机,咱们就等着逼宫杀将就是!”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张伟方正容道:“那边的事情,你派人发动了么?此事关系重大,高杰的司闻曹和汉军的军情部都不知晓,一切都由你单线联系,现下诸事齐备,就等着那边的消息了。”

  “这你放心,我月前就已派人赴京师运动,估摸着那边就快有消息了。志华,依我看来,此事十有八九可成。”

  张伟轻声一笑,答道:“谋定而后动么。明朝虽然是腐烂不堪,到底它有大义名份,我的兵力足够敉平反抗,不过这人心的争夺,还当真是需下一番功夫啊。嘿,那些个老夫子一心想对付我,却不想他们的所做所为,可正是加速他们一心唯护的大明灭亡,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志华,你可当真是阴招频出。若是你得了天下,算来这千载以下,得天下最阴损的,只怕就是你张志华了!”

  “廷斌兄,这话说的不对。告诉你一句话:历史从来都由胜利者书写。那唐宗宋祖,天下就得的那么光彩?别的不说,就说宋太祖,他也是领兵大将。部下密谋给他黄袍加身,他当真不知道?那他怎么带的兵,笑话!史书么,前人撒土,迷后人的眼罢了。就说这起兵檄文,上面署名的自然是在台的这几个大儒,可是他们何尝知道,又怎会愿意?不过待檄文传至天下,他们想不认帐,又可得乎?到了那时,也只能一心一意随着我干,如若不然,明朝那边是叛臣贼子,千夫所指。在我这边又是阶下囚,何苦来着。读书人风骨虽硬,却是要博一个名,若是连名也没有了,却也只好不顾脸皮。”

  他两人闭门密谈,不经意间已是将台湾全岛并琼州动员起来,汉军官兵齐集军营,官吏们虽不知就里,却是一直准备军服、棉被、医药、粮草等军需物资。诸事顺遂,军器局那边在经历几次失败,甚至有死刑犯人误操作,导致硝化甘油爆炸而伤亡惨重。但在张伟及孙元化的决心与研究之下,已有大量的硝化甘油被制造出来,以粘土凝结成炸药,虽不及大量制做手榴弹,却已是用来制作了火炮开花弹,比之原本的黑火药,爆炸力及杀伤当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因剧烈爆炸而四射的弹片可杀伤比原来多十几倍的人员,而改用这种引火药后,火炮与火枪的射程亦是大为增加。汉军的滑膛火枪原本有效射程只在一百五十米之内,精确射击非得在百米之内,改用引火药后,有效射程已提至三百米。在训练优良,依次射击,装药击发可至不中断的汉军面前,在穿透力大为增加的汉军火枪大阵之前,再也无任何军队可以轻松奔袭而至,轻松突入汉军大阵,与汉军肉搏。

  近十五万的汉军已是当世之时火器威力最强大,士气及训练最精良,战术和军官士官现代化,乃至后勤保障都依足现代军制的最精良的军队。不论是在处于下降期的明朝,还是正四处抢占殖民地的西方,都再也寻不出一支能与汉军相抗衡的军队。

  可惜的是,汉军的大炮能教所有人闭嘴。却仍是管束不住正义感超强,却又愚昧不堪的儒生。崇祯四年的四月底,北京又有了与台湾及张伟的大风波,唱主角的自然是那些忧先国事的儒生官员。在他们提出的证据面前,不论是熊文灿的宗主钱龙锡大学士,又或是一心想借张伟扳倒钱龙锡的温体仁,甚至是在其中混水摸鱼的周廷儒,都断然想不到,此次对宁南候、龙虎将军张伟极其不利的事件,竟然是张伟与何斌商议之后,暗中运作已久的阴谋。

  起因只是一封密告信,若是投给别人,哪怕就是给阁臣大学士,只怕都不易引发这场轩然大波。无巧不巧的是,这封不知道从哪里来,却是言之凿凿,有证有据的密报书子,却正好是给了刚从南方返回,对江南形势忧心忡忡,对张伟势力日大而满怀警惕的刘宗周之手。他身为左都御史,原本就负有监查百官的职权。接到这告密书子之后,刘宗周当真是如获重宝。当下也不和别人商量,连夜写了奏章,便立时将告密信与自已弹劾大学士钱龙锡、挂兵部侍郎衔,督师镇守襄阳的九省军务总理大臣熊文灿的奏折进呈皇帝。他的奏章一进内宫,还不待皇帝发话。他便有意将密信内容外泄,得到泄露风声之后,所有的都御史、六部各科的给事中纷纷上奏,弹劾钱龙锡与熊文灿收受张伟贿赂,纵容张伟谋夺琼州,以汉军充海盗,杀害明军镇守官兵,据琼州为已,雪片一般的奏章飞入禁宫,弄的崇祯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这些言官只知道攻讦朝臣,博取名声,却哪里管国家大局糜烂,根本得罪不起张伟这样拥有雄兵的一方军阀,是以不管不顾,因见皇帝犹豫,不但是言官们上书,就是寻常的中下层官员亦是连上奏章,坚持一定要弹劾钱龙锡等贪墨官员,严查张伟是否有派兵伪装海盗,攻打琼州。

  事情闹了半月有余,因证据确凿,事实无可推脱。钱龙锡大骂熊文灿糊涂,那张伟的火枪兵海内闻名,攻琼州时居然只是换了身行头,便自称是海盗上岛。全天下就张伟的火器精于明军,别说沿海的海盗早就全数被张伟消灭,就是有小股漏网的,却哪里有那么多火枪火炮?再加上礼物清单齐备,熊府在京师的府邸之内抄出大量的金银珠玩,当真是令人无法辩白。无奈之下,钱龙锡当即便在朝堂自请处分,当场免冠而出,在诏狱内待勘候审。在征询了阁臣中温体仁与周廷儒的意见后,深恨臣下欺骗于他,早就怒火烧心的崇祯立命缇骑奔赴湖北,立时将熊文灿剥职逮问。以洪承畴为兵部尚书、总理九省军务,以卢象升接替洪承畴为三边总督;又敕令两广总督王尊龙加强戒备,以防琼州汉军做乱;命福建巡抚巡视璋、泉二州并福建沿海,严防汉军渡海,因福建直面台湾,崇祯又得意命洪承畴即刻奔赴南方,整饰军务,调集湖南、江西、湖北镇兵近十万人,刻日就道,奔赴福建,两广。

  诸事安排妥帖之后,崇祯终面临最令他头疼的张伟。若不处置,不但朝议沸然,道是大明自开国以来,没有这么跋扈的藩镇武将,若是皇帝姑息,只恐日后天下纷乱,又重蹈唐朝藩镇祸乱天下之祸;就是依着崇祯的心思,也是断难容忍,若是置之不理,不但担心日后各省的总兵武将难以制服,就是如何面对朝堂上那些文官们的嘴脸,想来也是一件令他难过之极的事。左思右想,虽觉此时一小不小心逼反张伟,明廷的军力财力难以应付,却又断然不能不加理会。权衡利弊之后,崇祯便决定派内臣赴台,申饬警告张伟,依着他的想法,文官执着于大义,若是在台湾与张伟冲突起来,只怕立时就逼反了他;而内官不同,此辈秉承帝意,知道此去不过是应付差使,使得朝议稍息,面情上给张伟一些苦头吃,再能勒索些金银贿赂,也就罢了。

  崇祯四年五月,原以内臣身份督军三边,与卢象升一同带兵回援,警戒军师的监军太监高起潜被皇帝任务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带同数十名绵衣卫缇骑,手持皇帝敕旨,奉命前往台湾,调查处断张伟贿赂大臣,纵兵攻掠琼州一事。

  那高起潜长的眉清目秀,自幼便跟随崇祯,除了王承恩之外,便是他最受信重。崇祯即位之初,便令他出京为监军出镇督师。他以太监的身份在卢象升军中,当真是除了好事,什么事做得。诸事掣肘牵制,又是怕死,又是贪财,偏又以皇帝信臣自诩,对战事亦是指手划脚,当真是弄的卢象升无可奈何,却偏生是无法甩脱。此番奉命出京,却也知差事重要,又知道张伟向来出手大方,心里盘算着到台湾大捞一笔。是以出京之后,每日打马狂奔,至驿站换马便行,不敢迟慢。不过半月功夫,便又到得福建境内,却是比海上行船,还要快上几分。

  他一心以为自已来的迅速,必然能打的张伟一个措手不及,到时候惊慌失措,自然由他摆布。是以到了福州,见过巡抚之后,到也不去勒索敲诈当地官员,立时命巡抚准备好了官船,即刻便要渡船过海。谁料那巡抚却道:“若说官船,福建自然是有,不过论起豪华舒适,还是台湾停靠在中左所的来往官船更好一些。便是那安稳保险,也是台湾的官来的更好一些。”

  高起潜气道:“先生既然说台湾好,到不如去台湾任职,听说那台湾知县的俸禄比之内阁大学士尚且高出十倍,令你老先生心动,到也不足为奇!”

  见那巡抚慌张,又训斥道:“老先生一番好意,我原不该如此。不过那台湾官船只听命张伟,你老先生调的动么?我来此是奉上命办差,哪能安享舒适?待台湾那边接到消息,船到是坐得,但我这差事,岂不是要办砸了?”

  他此话一出,那巡抚却是一笑,连声道:“大人赴台办差一事,风声早便传遍福建,不但全闽上下,只怕是两广一带,都已风传与士绅百姓之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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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7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六十一章 伐明(一)~

 

  高起潜当真是纳闷非常,却怎么也想不通消息为何会传的如此之快。他自是不知,张伟派在京师的探子早就得了消息,他还没有动身,便以一天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飞报台湾。

  是以待崇祯派高起潜赴台申饬张伟的消息一传到台湾,张伟的汉军军情部及高杰的司闻曹立时行动起来。派出成群的细作奔赴闽粤各地,将皇帝派太监来台一事大加宣扬。其中添油加醋,歪曲胡扯、造谣惑众等各种情事,都是各谍报人员必学的最基本课程,那阉人在明朝早就名声极坏,明朝立国两百多年,权阉一直不断,从王振到魏忠贤,无一不是祸乱天下之辈。此时皇帝派了宦官前来台湾,原本是想息事宁人,在张伟的刻意布局宣扬之下,到反似他即将被阉人逼迫打压一般。

  加之中国人最爱小道消息,自周朝起就有童谣、流言、揭帖等各式各样的造谣办法。离此明末乱世最近最有名的谣言,便是:“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元末修筑黄河的役夫原本就不堪其苦,在韩山章、刘福通等人挖出埋下的石人之后,果然群议沸然,各人皆以为反元时机已到,元室将亡,于是一夫倡命,群氓皆起,待朱元璋收残残局,天下归明,这元朝到是当真亡在这石人之上。自此之后,烧饼歌流传于世,明朝大大小小起义不断,从唐赛儿到徐鸿儒,皆是以预言及宗教蛊惑天下,是以封建王朝之际,最忌谶语。张伟自决意起兵反明之后,早就派出大批手下分赴各地,用图谶、童谣,揭帖,伪烧饼歌各式办法,早就在民间弄的沸沸扬扬,那各人均道:“成祖的后代享国二百多年,现下早就弄的天怒人怨,现下建文帝的后人回来争位,要把大统夺回。”

  此事在闽粤各地的风传,那两广总督和福建巡抚自然早就知晓,只是无凭无据,谣言根本就无法查出,甲传乙,乙传丙,各级官吏虽然心中惴惴不安,不是傻子都知此事断然不是空穴来风。联想到张伟可能起兵造反,各官都是心惊胆战,唯恐战火烧来,断送了自已前程。是以此时明知道事情绝不简单,这福建巡抚朱一冯老官僚出身,只想平平安安做完一任,到时候告老还乡,任凭你天翻地覆,却再也不干他事。

  是以此时见高起潜纳闷,他也只微微一笑,向他说道:“历来朝廷派钦差下到地方,总会有些传闻出来。这台湾张伟桀骜不驯,高大人的差使并不易办,是以民间传言纷纷,台湾那边想必也有所知闻,是以早早儿的把官船派过来,就等着接您呢。”

  因见提起差使不易办云云时高起潜脸上神色大变,显是颇不乐意。那朱一冯人老成精,哪不明白自已的话不大吉利,恐触了这大太监的霉头。他小小一个巡抚,原本攀的是首辅钱龙锡的关系,此时钱已被革职逮问,没有了靠山的他,如何斗的过这皇帝身边的亲信太监,惹毛的他,只怕一封密奏回去,自已的官职立时不保。若是再轻轻题上几句:该员党附龙锡,交通张伟,图谋不轨……,只怕不但官职没有,小命能不能保,尚在两可之间。忙又道:“话说回来,高大人你是京里掐尖儿的大人物,由你亲自赴台,那张伟岂有不束手就范的道理?”

  俗语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此时虽头疼于消息走漏,却又得知台湾派船来迎,这巡抚虽然一把年纪,又是封疆大吏,对自已却是恭恭敬敬,不敢违拗。高起潜虽然是阉人,脾气甚大,此时却也是似笑非笑,向着朱一冯道:“咱家不敢管地方的事,一直在军中,是个直脾气,巡抚大人莫要怪咱家失礼才是。”

  “不敢,不敢!”

  “朱大人,我能把这祸事消弥了最好。可万一有什么变故,你这防务上,还得更加经心些才是。我这一路行来,满眼看过去,别说是地方上守备的那些老弱残卒,就是你的省城,那那些把守城门的士兵,一个个围着大姑娘小媳妇饱眼福,跟着人群打转磨屁股的,捡些小石子下五番棋,城门口便是这番景象,还能指着那些兵油子在卫所里军营里更经心训练,准备着迎敌?”

  他扳着手指头,将一路上所见所闻一桩桩说与那朱一冯听。他虽是宦官,到底久历军伍,在卢象升军中呆了数年,其中情弊尽然知晓。此时虽娓娓道来,语气和缓,神色不变,那朱一冯并堂上所有的福建地方官员及各镇总兵军将皆是汗如雨下。半响过后,方听得高起潜说完,朱一冯忙笑道:“军备废驰,无论是兵将、装备,还是训练,还有饷俸皆是不足。其实通天下都是如此,现下国用艰难,卫所兵逃亡大半。福建这边,还算是好的呢。”

  高起潜尖着嗓子怒道:“你这是虚言狡饰之辞!朱大人,我在卢本兵军中见到的可不是这般模样!”

  朱一冯心里嘀咕:“那京师附近的九边重镇都是朝廷最重视的防务重点,每年朝廷的银子大半都花在那里。军士将领都是精心挑选,算的上是精锐中的精锐,也是明朝唯一能战的军队。至于福建,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军士们一个个要死不活。若想严加管束,又苦无军饷。各级将官们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朝廷要整束武备,说的好听罢了,军无饷不行啊!再加上兵事败坏已久,便是有钱也治不了这些大爷。戚继光那样的名将都拿这些兵油子无法,行军法杀人他们都是不惧,更何况现在此时!”

  心里虽然做如此想,面情上却是恭谨的很,反正巡抚只是文职官员,纵是追究下来,也是各级武官的事。想到此处,却突然想起一事,对那高起潜笑道:“正是因为武备废驰,我已奏报朝廷,将那南澳总兵郑芝龙调回福建,任福建总镇,提调原福建的兵马,还有朝廷派过来的客兵,也归他指挥,此人才干超卓,且又勤谨忠枕,是个难得的人才!”

  “喔?就是熊文灿那老儿招安起用的那个原本的大海盗,张伟的义兄?”

  朱一冯吓了一跳,忙解释道:“因张伟夺了郑氏在澎湖的基本,这两个盟兄弟早就翻脸成仇。便是那郑芝龙的亲弟弟,亦是死在张伟之手。”

  他压低声音,向高起潜道:“早就有过传言。当年所谓的英军进攻澎湖、澳门,都是宁南候弄的花样。其意在于驱赶郑家势力,打跨郑家的水师。澎湖一役之后,郑芝龙赖以起家的水师船舰和水上将士全数战死,他跟张伟,可是不共戴天的血仇!再有,熊文灿当日已被张伟收买,郑芝龙将事情禀报给他,反遭训斥。是以他不但不是熊文灿的人,反道是记恨在心。熊某一坏事,他知朝廷要防范张伟,立时给王总督和我上了条陈,言道张伟此人志向非小,只怕一旦逼反了他,东南危殆。是以愿意由广东回福建,就近督兵把守。”

  看一下高起潜神色,见他已是微微点头,显是将这番话听了进去,又道:“这郑芝龙自归顺朝廷之后,恭谨事上,对上司的指令从没有驳回的。镇守南澳多年,驱洋人、剿海贼、清山匪,使得地方平靖,其功非小。他又在海外经营多年,熟知外洋情事,再加之有几千家兵,都是训练有素忠心不二的强兵,调来福建则可保此处无虞。”

  高起潜虽觉有理,却打着哈哈尖声道:“贵官小心过逾了吧。宁南候虽然有跋扈不法事,皇上到底也不是要怎么着他,不过教我来查看申饬一下罢了。他若是要反,这些年来早便反了,又何需等到今时?”

  “是是,这话说的很是。只是小心没过逾的,那郑芝龙也是担心那张伟会对朝廷的使臣不利,是以愿意带兵驻防,也是威慑其不敢造反的意思。”

  “好,就依着你。我这便下钦差行文,调郑芝龙过来,待朝廷批文到了,再做理会。”

  他在皇帝身边做威做福惯了,身得皇帝信重,漫说一个小小的巡抚、总镇官,就是连卢象升、洪承畴那样的总督大臣,见了他也得客气非常。此时这巡抚特地向他提出此事,又言道保护他安全云云,到也却不过面子,只索胡乱答应了便是。有他一句应诺,朱一冯顿时大喜,他身处地方,对这些年来张伟渐渐咄咄逼人的势态了然于心,看着高起潜仍是耻高气扬,目中无人的模样,心里委实放心不下。此此这大太监答应将郑芝龙调来福建,他却不比高起潜这样的天子近臣,对下层武官不放在心中。在他看来,当此乱世,一个郑芝龙足抵过十万名要军纪没军纪,要战力没战的客兵!

  当下寒暄已毕,各官将高起潜迎入官厅之内,摆下酒席饮宴。各人都是做老了官的,哪里不知奉迎上司,拍马凑趣的道理,一时间酒水并马屁横飞,将高起潜伺候的酒酣耳热之后,方将这位醺然醉去的钦使送出福州。那朱一冯担心钦使安全,福建虽然没甚水师,到底凑了几艘战般护送,又派了一个千总带了几百兵士,跟随那高起潜而去。

  待到了码头之上,高起潜一看便瞅见停靠在码头的大型帆船。当是之时,中国已甚少能造少如郑和宝船那样的超大型舰船,那福建是中国造船业最发达的地区,所造的福船行遍四海,却也大多是百余吨的小船,这艘台湾商船是台湾船厂停造大型战船后,依着镇远舰的规模打造的超大型商船,比之停靠在岸边的内地商船,当真是鹤立鸡群。待高起潜带了从人到得码头,早就有台湾小吏迎上前来,道是宁南候特命在此等候钦使,其恭谨模样比之福建地方官员不遑多让。

  高起潜心中稍定,抬脚上船,待见了船上甚是轩敞,各处亦都是打扫的干净整齐,入了舱室,却见其中布置的精致之极,信手拿起放在卧榻旁的瓷瓶,见那瓷瓶通体全白,光滑润泽,眼角一跳,向那跟随而来的小吏问道:“这是南宋的定窑所出么?”

  那小吏忙行了一礼,挑起大姆指笑道:“您当真是好眼光!”

  嘿了一声,高起潜将那瓷瓶放下,向那小吏道:“人都道宁南候富甲天下,以一人之财力可抵大明全国。原本以为是人说嘴夸饰,却原来果真如此啊。一个接官船都布置的如此精巧豪华,台湾之富,真是令人赞叹。”

  若是寻常内地官员,听得太监夸他豪富,却难免要心惊肉跳,想着善财难舍的,只怕脸色立时要苦将起来。此时这小吏听得高起潜夸赞,却是笑咪了眼,连声向高起潜道:“您过奖,您过奖了!台湾纵是有些浮财,也是圣天子的恩德,让张大人侥幸罢了。”

  顿了一顿,又道:“这船布置的好,也是咱家大人经心。在小人过来之前,大人亲召小人至府邸之内,向着小人吩咐道:钦差来台,可是皇上看重咱们,可万万不能失礼。多花了钱算的了什么,总之要让钦使大人住的舒服,船要大,布置的要精巧,水手也要挑那些干练的,总之要教大人平安舒适的到台湾才是。待钦使的差事办完,这船只再载些土产什么的,由海上送您回京,可比骑马舒服的多啦。”

  见高起潜点头微笑,那小吏又道:“咱家大人早就盼着钦使到来,要不这么着,咱们现下就起锚开船?”

  “想不到你一个小小吏员,却是生的威武,我看你模样,原以为你是个木讷老实的,却不成想如此知情识趣。待我到了台湾,自然要向你家大人夸你几句,也不枉你辛苦一场!公事紧急,你这便安排开船。”

  “哎,是了。这便开船。”

  见高起潜舒适的倒在卧榻之上,把玩舱中陈列的珍玩,那小吏微一低头,笑容却已是敛的干干净净。他步出船舱之外,高声叫道:“钦使大人有命,起锚开船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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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8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六十一章 伐明(二)~

 

  他大声呼喝,到将高卧在船舱内的高起潜吓了一跳,待听到是喊开船,忍不住骂将一声,却又重新躺倒在那卧榻之上。

  且不得他心羡张伟之富,满心盘算着要在下船伊始,入台之初便给张伟一个下马威,好生威逼一番,然后大打秋风,满载而回。他数年来在外监军,那卢象升清廉自守,属下诸将亦都是凭着军功上来,各人哪有什么银子奉承他。哪象那王承恩、曹化淳、王坤等人,在京里威权赫赫,那些个百官大臣,哪个不捧他们的臭脚?只怕几年下来,各人少说也捞了几十万两银子在手里。这高起潜回京之后,凭着立下的所谓“战功”在皇帝面前邀得宠幸,与王承恩等人一同将那王坤排挤出京,发配至凤阳看守重修皇陵。正在春风得意之际,准备在京大展拳脚之时,却被皇帝派出京师,前来台湾公干。他自然不敢违拗皇帝的令旨,心里却对张伟满怀怨气。此时又见了张伟如此豪阔,更是打定了主意,要在台湾大干一票,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是也。

  待船行入海,此时正是春季,海上波浪正小。台湾又派来好大官船,行驶起来甚是平稳,那福建巡抚派来的千户引领着几艘破烂流丢的明朝水师舰船紧随其后,不过两三日功夫,官船便已行至台北港口之外。

  “兀那汉子,快将饭菜送进舱来!”

  跟随高起潜上船的伴当自然是他身边听用的小太监,还有那一众绵衣缇骑随身保护。这起子人漫说在地方,纵是在京师天子脚下亦是横行冲撞惯了。寻常百姓纵是躲之不迭,就是那文武百官公候外戚,等闲亦是不敢招惹。这起子人在这船上,除了小心侍候高起潜外,对着船中水手仆役当真是颐指气使,动辄喝骂。便是那为首的台湾小吏,穿着藏青官服,头顶乌纱小帽,却也被他们如奴仆一般使唤。好在定是那宁南候有过交待,这伙子水手官员,对这些人一个个恭谨无比,哪怕是挨上两脚,亦是笑脸相待,不敢违拗顶嘴。几天下来,将自高起潜以下诸人侍候的舒服之极,惬意无比。此时虽是台湾港口已近,眼瞅着午饭时间将至,船上每日照例送到各人房内的饭菜却是踪影不见,不但高起潜等的着急,便是那些小太监脸上亦变了颜色。

  “嘿嘿,船上只带了几天的饭菜,这几天各位爷们浪费的多,现下已是一粒米也没有,钦使大人并各位军爷,还是等上岸之后再用,如何?”

  那叫饭的小太监骂了一句,却见眼前原本恭顺异常的仆役脸上已变了颜色,只怕若是再骂,必将对他饱以老拳。心里又怕又惊,忙回舱禀了高起潜,不免又添油加醋一番。

  高起潜却并不在意,此时台湾将尽,他满心盘算着如何对付张伟,哪里有心管这些小事。更何况属下人什么德性,他当然是心知肚明。当下将那小内监撵将出去,又唤了几个体已伴当太监,将崇祯御赐的尚方剑及钦差印信取将出来,又换了衣饰,略整仪容,端出天子幸臣,钦差大人的架式,一步步行出舱来。

  因见那小吏笑嘻嘻站在舱前,高起潜皱眉道:“怎地还不进港?”

  “钦使老爷,港内船只众多,一时安排不及,您看,现下不是正让里面的船只让出航道来么。”

  皱眉凝神一看,却见眼前的港口内黑压压聚集了几百艘大大小小的商船,将港口内塞的密密麻麻,若是不调整航线,这艘大船哪里能挤的进去。正在心里暗暗吃惊,既吃惊于台湾之富庶,却又不免将大敲一笔竹杠的心思又坚定了几分,至于心里预先设定好的银子数目,自然也不免又抬高了几分。

  正盘算间,却听得港内响起数声号炮,将他唬的一惊,定睛一看,却见眼前已是露出一条航道来。却听得身边侍立的那人叫道:“开船,进港!”

  虽觉得这人的声音举止已不复初始那般委琐模样,反到是在呼喊时有着一股自信及刚强,不象是个寻常小吏,到似一名常在敌军阵中冲杀的将军。狐疑地向那小吏一看,却已是来不及细看,船已近港,不过一会子功夫,便已驶至码头。

  听得岸上隐约可闻的鼓乐之声,高起潜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心道:“这张伟礼数到是周到的很。”

  却又板起了脸,向随从各人令道:“上岸吧!”

  他一摇一摆带着从人鱼贯而行,由搭起的跳板登上码头,身后各人捧剑、端印、执钦差关防,紧随其后。其余伞、牌、瓜、棍、叉、槊依次相随,眼着他上岸而去。

  “呸,一群挨杀的货!”

  一群人得意洋洋登岸而去,自然听不到船上众水手的骂声。由张瑞扮的小吏横了诸人一眼,却亦是忍不住笑道:“也罢,让他们得意几天。待大人一声令下,这起子混帐都免不了一刀。大家伙和死人生哪门子气。”

  各人正在嘻笑间,却见那高起潜昂首而行,由张伟亲自上前迎了,上了官车,向着台北城内而去。

  待行到张伟府邸之外,高起潜一路上见了台湾情形,已是惊诧莫名。他不论到何处,总以为北京是天子脚下,帝都所在,当然是大明乃至天下最繁华之地。现下见了这台北模样,虽然城池规模不如北京,却无论是街道、房屋、环境,皆是比北京更加繁盛豪华。

  心里正自惊讶,却板起了脸向张伟道:“宁南候、龙虎将军张大人,请接旨吧?”

  明朝历来传旨,大抵是派绵衣卫校而行,此时以高起潜这个太监传旨,各人心里一想要向这个阉人下跪,心里各自是老大的不舒服。张伟肚里暗骂一句,心里却知道此时尚不是翻脸时候。因笑道:“末将这便接旨。”

  说罢率史可法、何斌、何偕等人依次跪了,听那高起潜宣旨。待崇祯训斥告诫张伟的圣旨一宣完,张伟因是待罪之人,便将头顶冠带卸下,叩头道:“罪臣张伟,谨遵圣命。”

  崇祯虽是下令来查,却并无旨意免他冠带,依着皇帝的想头,不过是来敷衍一下,给在京的官员一个交待便是。这高起潜也是没有料到张伟当众免冠告罪,心中慰帖,本想扶他起来,令他戴上朝冠,转念一想,却又冷笑道:“大人既然已经知罪,那么就请在府中闲居,待高某查清了缘原,自会还大人一个清白。”

  他一心想着勒索金银,从官船到台北,一路上又是颇受尊敬。这些太监与寻常人不同,你越是敬他,他越觉得你软弱可欺。至于象卢象升那样的君子,平时对他不假辞色,他虽是恨,却是无法折辱。此时张伟一副唯唯诺诺模样,看似软弱之极,台湾又是富庶之地,这般的大肥肉不想法儿狠咬一口,真可谓上对不起天地,下对不起自已了。

  因见张伟神色委顿,赤头跪于地上,那高起潜也不叫他起身。径自向张伟身后跪地的身着七品文官服饰的史可法问道:“你可是台北知县史可法?”

  史可法虽然已做了三年多的台北知县,初时不过是摇头大老爷,近年来张伟对他越发信重,他又不同于寻常书生,一肚皮的迂腐之见。此前的学术之争,到也令他眼界大开。张伟又知道他能力超卓,便令台湾政务署将一些庶务交与他处置,事务办的越多,对台湾的感情亦是日增,对张伟的敬佩亦是一日大过一日。此时见张伟被免冠斥责,他不知道其中就里,只觉朝廷处置乖张,甚是不平。再加上明朝读书人对太监皆是反感之极,魏忠贤前鉴不远,崇祯在初时罢各地监军太监之后,却又重新对太监信重有加,此事当真令他极为愤怒。见了高起潜趾高气扬模样,心中更添反感。只是钦差迅问,他却不能不答,勉强一叩头,答道:“下官正是台北知县史可法。”

  见他一脸呆板,答话的语气亦是亢强奋然,高起潜在肚里暗骂一声:“又是一个死硬的臭书生。”

  太监与儒生当真是死敌,史可法看他不顺眼,他看史可法却亦是一肚皮的不爽。只是事关大计,却也顾不得许多。便扬着下巴令道:“我便歇在你的衙门里,今日晚了,从明日起,你随我一同四处巡视查探!”

  史可法心里别扭,却又不答不应道:“下官自然遵令,只是鄙衙门狭小的紧,只怕钦使住不舒适。”

  高起潜连连摆手,尖着嗓子道:“为圣上办事,要什么舒服!”

  说罢由一群太监及绵衣卫护卫,一群人也不管张伟等人如何,自顾自的令史可法带着去了。

  何楷等人亦是不明张伟打算,早就气的脸色发白,那何楷道:“大人,我好歹有个进士身份,有上奏建言的资格,我这便回去,上书为你辩冤!”

  台湾官吏大半是张伟任命,却没有何楷的资历,虽一个个气恼无比,却亦是无法可想。只看着张伟神色黯然入内,一个个都是惊慌无比。这张大人虽然有时强横的不讲道理,各人都需拼了命的做事。却是不需拍马,不需钻营,只要踏实做事,年底考功时自然少不了功劳情份,俸禄自然亦是内地官员的十数倍。再加上各人都知道台湾富庶都是因张伟的功劳,现下不知朝廷如何处置于他。各人虽不信拥兵十几万的张伟会老实就范,却又忍不住想:“若是大人被调走,朝廷派一伙子贪官污吏过来,只怕不消一年功夫,这台湾就破败的不成模样了!”

  各人都是心里担心,要寻大佬们打听个就里,却见何斌等人早随着张伟入内,各人茫然四顾,见这府邸四周高楼林立,那些个繁华商铺门前熙熙攘攘尽是奔忙的人群,心中均是担心之极,唯恐一旦张伟被免了官,则此地盛况不再。

  且不提这些官儿一个个在府外悬心,张伟自带着一群心腹手下由仪门入内,进了那大堂之内。别人也就罢了,那刘国轩脾气火暴,虽然这些人迟早免不了吃张伟一刀,却忍住骂道:“这些混蛋王八蛋,还好大人不是那愚忠的傻官儿。若是一切听他们摆布,皇帝要怎样就怎样,看那王八蛋的模样,当真是能把咱们给剥了皮。”

  张伟先是不理,命下人送上一顶纱帽,轻轻戴了,方向他笑道:“不要焦燥,他们还能有几天的命。”

  又冷笑道:“平日里一个个神气活现,道我如何的不好。现下让这些混帐们在台湾横行一下,让全台上下知道朝廷是怎么个章程,到时候才知道厉害!”

  他们计较已定,汉军自有张鼐刘国轩等人稳着军心,那高起潜也不会蠢到入军营内胡做非为。至于台北全城,则任他们做为,只待弄的天怒人怨,到时候再出来收拾残局。

  待汉军诸将退下,何斌方向张伟问道:“志华,其实咱们在闽粤间早有准备,此时便是直接杀了这些人,祭旗起兵,岂不更好?”

  张伟摇头道:“你有所不知。这人是最贱的生灵,你待他越好,他越是不知好歹。这些年我在台湾惮精竭虑,创下这个基业,其间辛苦谁能知晓?现下台湾生齿日多,品流复杂。各人都安享太平之福,内地苦况,各人听听也就罢了。谁知道那些义军是被官吏所迫,实则也就是让皇帝苦害,方才造反?你看那些辽东来的汉民,初来之时得了许多好处,一个个感恩戴德,对我称颂不已。这才多久,一个个便生出了许多异样心思。什么台南不如台北富庶,我偏于闽人而轻辽人。而闽人最早随我,更加的骄纵!现下不少原来随我来台之人发起家来,眼界广了,野心却也大了。我虽然是有靖安司随意侦辑逮问,却是无法遏制人心的贪欲啊。再加上那些儒生一个个口说指划,好象一个个都是治国奇材。也好,我这次就让圣明天子的家奴们来治一治他们,让他们知道厉害,其后能变的老实一些,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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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9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六十一章 伐明(三)~

 

  高起潜至台已是数日。他也不嫌台北县衙门简陋,就这么着带了一群亲随卫士宿于后堂,连日来审核台湾帐目,传唤一众官吏。一言不合,就在县衙门大堂打板子问话,自吴遂仲以下,鲜有屁股不受罪者。

  这一日他一早便从坐堂,派了一众太监和绵衣卫校下去办事。自已又传了汉军诸将问话,虽见各人脸色铁青,却仍是不管不顾。因见刘国轩黑口黑面,却偏生就看他不顺眼,因问道:“当日琼州海匪为患,是你带兵平了匪患么?”

  “是。”

  “匪兵数目多少,何人为首领,家乡何处,因何为匪,又因何攻拔琼州?讲来!”

  见刘国轩垂首不答,高起潜便冷笑道:“我知道你们骄纵惯了,不把朝廷律令看在眼里。我却偏要触一下你的老虎屁股,到看你是不是当真有那么豪横!”

  说罢令道:“来人,把这军将带下去,打五十板!”

  将令牌掷下,自有几个绵衣校冲上前去,将刘国轩一把摁倒在地,也不顾他反抗,就这么着拖将出去,在堂外行刑。

  堂内汉军诸将听的真切,那板子噗噗打在刘国轩身上,竟然一下重过一下。绵衣卫乃是明廷行廷仗的好手,别说小小台湾的将军,就是文武大臣也不知道打死过多少。原本在台湾势孤,各人心里还有些忌惮,开始时不肯下死力打,因刘国轩倔强无比,板子落在身上却始终不肯喊叫求饶,各绵衣卫校心中发起狠来,那板子打的又急又重,待五十板打完,刘国轩已是晕迷过去。

  汉军各将又急又怒,却又知道张伟决定放纵不理,任凭高起潜等人施为。若非如此,开始时高起潜也不过四处查看,问问话就完。因见张伟等人退缩胆怯,这死太监反到嚣张起来,不但打了文官,此时武将亦难免遭他毒手。各将心中凛然,唯恐在战前被他打的卧床不起,误了战事,那可是得不偿失。是以刘国轩虽然被打,他的知交好友并一众属下却无人敢出来求情,也只得各自咬牙罢了。

  因见各将一个个垂首低头,一副恭顺模样,高起潜心中大乐,心道:“都说宁南候如何豪强,手下将军士卒如此敢效死命,今日一看不过如此。”

  心情大好之下,便向诸将笑道:“一群混帐行子,朝廷都敢不放在眼里。不打的你们屁股开花,想来是不知道利害!今日且到这里,来日我再传你们问话,若还是敢有欺诈不实之言,一个个都如那刘国轩一般处置!”

  说罢拂袖道:“都给我滚!”

  诸将含羞带气的一个个步行出去,心中都是恨急。那些个下级军将不知张伟意思,只道是大将军果真怕了这太监,现下汉军又被这阉人如此欺凌,连龙骧卫大将军都被打的晕迷,心中又急又气,一个个便欲去张伟府中,去寻他诉冤。

  却见刘国轩张开眼来,向各人斥道:“大人现在正在府中闲居,你们去寻他,是让他背黑锅么。都给我老实点,扶我回去便是。”

  他挣扎着站起身来,扶着两名军将,向身边各人笑道:“这龟儿子,打的老子又痛又麻,好在我熬好身子骨,这几板子打不跨老子!”

  只然还在说嘴逞强,却急忙一瘸一拐扶着属下速速离了此地,唯恐那死太监突发奇想,又将他们叫将回去,再来一通板子,那可当真要了老命了。

  汉军军人尚且如此,至于那些寻常小吏,商人、农夫,一个个更是被高起潜折磨的要死,除了没有打出人命来,只怕这几日残废在他手下的便有数十人之多。各人向他进贡献上的金银古玩,海外奇珍,已是在县衙后堂装了满满一屋。那史可法早便看不过眼,好在自已身为正经的朝廷命官,又是一穷二白,无甚可勒索的地方,是以一见高起潜在前堂问案,他便躲在一边,图个耳不听为净。

  他想躲个清静,却不知道自已正在张伟算中,已是入了局的人,想脱身却是想也休想。

  这一日听得前堂又是鸡毛子乱叫,显是又有一帮子平民百姓被逮问到堂上问话。史可法听的气闷无比,却又无法前去劝阻。他一个小小七品文官,钦差恼将起来,用尚方剑斩了他脑袋又能如何?也只得一个人闷声大发财罢了。正郁闷间,却见那吴遂仲青衣小帽,静悄悄由偏门溜进后堂。

  史可法诧道:“遂仲兄,你屁股上的伤好了么,怎地还敢过来此地?”

  吴遂仲成日忙的脚不沾地,此时已是熬的又黑又瘦,加之又吃了板子,神情看来甚是萎顿,却咪着眼向史可法笑道:“这钦差大人一来,台湾的诸般公务都已被停,我闲着无事。好在这大人看在我又老又瘦的份上,加之还有点身份,只打了二十小板,两天歇息下来,已无大碍。因大家心中惶恐,委我来寻你探探消息。上行下效,高太监拼命捞钱,他的属下却也好不到哪里,送了一锭大银,便放我进来了。”

  说罢又笑道:“此处说话不便,请宪之兄虽我出去小酌几杯,畅谈一番,如何?”

  史可法尚在迟疑间,却已被他一把拽住,半拖半拉的拖出门去。那守门的绵衣小校早得了贿赂,见他两人大摇大摆出来,却也只是视若无睹。史可法想起高起潜的均令,什么小心门禁,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云云,此时却又是这般光景,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不禁向吴遂仲苦笑道:“上行上效,高大人如此,下面的小校也是如此。天下事要交给他们来办,只怕不消几年,弄就的天下无人不反了。”

  吴遂仲嘿然一笑,答道:“太监军校如此,难道读书人又好到哪里去了?钱龙锡、熊文灿收受贿赂刚坏了事。周廷儒对了圣意做了首辅,我家大人早派人过去送礼,只怕也没有不收的道理。首辅阁臣如此,下面的官吏又该当如此?算来大明开国两百多年,不贪的官儿能有几个?这可都是读圣贤书的儒生呢!”

  史可法默然不语,吴遂仲的话虽是直白,却也是凭文而论,并无不实之言。比起张伟在台湾以制度防贪,以廉政署不归于任何衙门统制,单独办案,台湾自何斌以下,无不受其约束,却是好过明廷抓住贪官就剥皮,却是只凭人君好恶,没有制度。台湾对肃贪如此重视,再加上高薪、考功记过都是依着律令秉公而行,是以台湾官吏之廉高效,却是海内第一。

  因向吴遂仲笑道:“这也是你阁下的功劳。张大人定下规矩,到底还需人来执行。”

  吴遂仲却故意叹一口气,延揽着史可法上了一栋酒楼二楼,叫了酒菜,方向史可法笑道:“只是好光景要到头了。那周廷儒虽是首辅,却是刚刚上任。当此风头浪尖上,他又能如何?朝廷只怕是要剥了大人的军权,革职闲住啦。”

  史可法此时不过是底层小官儿,哪里知道这些上层阴谋诡诈的事,一听之下顿时大急,睁大了眼怒道:“这也太过混账。大人谋琼州一事还要勘查,怎地就这么着做了决断!”

  “嘿,高太监只怕是持了帝命方如持胡闹吧,不然的话,他怎敢如此胡做非为?”

  “听说何楷兄正在具折封章,要力保张大人,我虽不才,亦有上奏之权,我这便回去,给朝廷上表,在事情未明之前,不可妄议剥张大人的职权!”

  吴遂仲看他一眼,却摇头道:“表章无用,朝廷不知台湾就里。就你和何兄两封奏章,抵得甚用处?”

  史河法涨红了脸道:“依着你的意思,又该当如何?难不成就坐视不理不成?”

  “到不是这个意思。复甫兄已从台南过来,他到是想了一个法儿。”

  “愿闻其详!”

  “依着复甫兄的想头,现下在台湾的举人进士委实不少,只是有不少闲居在家,没有为官。若是以何兄、宪之兄,还有台南的王忠孝知县,再能联络黄尊素、黄道周这样的前任京官,再加上吴应箕与复甫这样的举人,咱们凑上几十人,联名上书,为大人辩冤,这便叫公车上书。诸位心怀天下,应该不会顾忌身家性合,不敢联手吧?”

  见史可法一脸为难,知道他虽愿意,却对说服其余儒林大佬颇感为难。只是这史可法乃是东林大佬左光斗的地子,在黄尊素等人面前颇能说的上话,虽然那黄尊素等人对张伟施政颇有些不满,但亦是心服台湾是有治世之象。此时高起潜等人在台湾胡做非为,这些人原本就仇视阉人,此时再有信重的弟子前去添上一把火,则不愁大事不成。此时史可法心存犹豫,想必也是对张伟攻打琼州一事也有些怀疑,如若不敢,想必此时已是连声应诺。

  因退而求其次,又笑道:“若是觉得辩冤太早,到不如联名上书,将高太监在台湾的不法情事上奏皇帝,请求令换人手,前来台湾调查。宪之兄,这可该没有的推脱了吧?再有,也可先齐集众人,一起去县衙门会见高太监,你那几位老师都是清流名儒,又曾做过京官,求他不要胡做非为,静待朝廷指令,这也可以暂保台湾全境平安,宪之兄意下如何?”

  话已说到这个地步,史可法已知此事不是出于吴遂仲的意思,想来必是张伟拟定的自保之计。公车上书给朝廷施加压力,就是不能调换高起潜,这高太监想必也会有所收敛。平平和和完了此事,张伟则自然还是朝廷的雄藩强镇,镇守东南保一方平安。

  想来想去,都觉得此事利在朝廷,利在台湾百姓,因此振衣而衣,向吴遂仲抱拳道:“敢不从命?这便去寻那几个老师,年兄,一同商议!”

  说罢也不顾吴遂仲劝说,连酒也不饮,便直身而起,匆匆下楼,直奔那黄尊素家而去。一路上但见那些绵衣校尉鲜衣怒马,四处骚扰良民。别说是遵守张伟的台湾律令,就是连明朝的法令也没有看在眼里。这几日来,不但是城内遭殃,就是四野乡民,也多有被绵衣卫校尉们骚扰拷掠者。这些人用起刑来,可比在堂上打板子更加阴狠毒辣,什么烧烤、夹钉,骑木驴,辣椒水,老虎凳等酷刑施用起来甚是方便,常常几个校尉窜到人家,立时就将这些酷刑用将起来。直到得了钱财,或是拿了口供,这才洋洋得意而回。有那美貌妻女的人家,还需家中女人赔上身体,方能被放过。

  待史可法赶到黄尊素家中,却正好这大儒聚集众知交好友,门生弟子,数十人聚集在黄府之中,正在长吁短叹。这些人避居台湾之后,因其身份地位,不但没有赋税徭役,便是等闲的争执亦是台湾官府代他们解决,全台上下,谁人不知张伟甚重读书人?是以虽然政见略有不同,他们到也乐的平安快活。此时高起潜入主台湾,不但是寻常百姓遭殃,便是这些名儒们亦不免被骚扰祸害,好在各人都大多是举人进士,有些身份保着,到也免了皮肉受苦。只是听得邻居百姓被那些朝廷的绵衣卫校尉们祸害,间或甚至有小太监带队毒害百姓,各人听在耳里,当真是感同身受,如遭酷刑。

  明朝读书人虽然已是腐朽不堪的多,到底还是有正义感。东林党便以天下自诩,以关心明务,兼济天下为念。是以当年左光斗,杨链都是因多管闲事被阉党迫害致死。更有苏州五君子,当年因上书言魏忠贤之非,被逮问之日,苏州数万百姓暴乱相救,就正是因这些儒生肯为百姓说话,敢于对抗权贵的原故。

  此时看着原本的乐土几天间变为人间活地狱,各人自然要聚集在一处,议论商讨办法。正没理会间,那史可法匆忙赶到,将吴遂仲的意思向诸人一一道来。

  那黄尊素看一下周遭各人的神色,还未说话,却听那黄道周将腿一拍,大声道:“读圣贤书,所为何事?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这样的事情,吾辈读书人岂能不管?”

  黄尊素待他说完,又与高攀龙交换一下眼神,两人虽觉是被张伟利用,却也是无奈何,便一齐郑重答道:“既然如此,咱们现下就去台北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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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00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六十一章 伐明(四)~

 

  所谓书生意气,自然就是冲动起来不顾一切。原本就群情激奋,待史可法一至,更加是火上浇油。明朝儒生与太监原本就是死敌,没事都要互整一番。此时这起子太监宦寺祸乱台湾,却比当日在北京祸乱天下更令这些儒生看的真切。

  当下各人计较已定,一个个攘拳揎臂直奔台北县衙门而去。说来到也怪,他们甫一出门,便有不少百姓听得风声。各人这些时日简直如入阿鼻地狱,此时听得这些进士举人老爷们要去寻钦差论理,自然是一个个跟随景从,以壮声威。

  待各人奔行到县衙门附近,身后已是聚集了数万百姓。台湾百姓比之内地不同,这些年来张伟虽然是以严制台,但从没有冤枉勒索百姓的事。当年的台北巡捕营官兵若是有了错处,只需至法务署告诉,则没有不准不查的道理。一旦核实,无论是谁敢无端苦害百姓,必受重惩。这几日来高起潜一众人等苦害百姓,各人原本以为只是查那张伟是否有反迹,却是与已无关。谁料整个几百名太监及绵衣卫士四处拷掠,只要相对了眼,看出是有钱人家,哪管你和张伟是何关系,有无沟结。一顿拷打下来,就是让你卖了你亲娘都嫌晚,哪里还有什么道理可言。到得此时,各人方知这皇帝御用的走狗当真不是耍的,那高杰算的了什么,亏自已平日里畏之如虎。

  这县衙外边人山人海,人声鼎沸。各人此时如同有了靠山一般,吵吵嚷嚷聚众大骂。这几天的冤气当真是受的太多,那些苦主虽不敢来,那亲朋友好却在这队列之中,此时不痛骂几声,更待何时?酒壮英雄胆不过是托词,最安全最壮英雄气的,自然是躲在人身后大骂几声。

  那把守县衙外围的绵衣卫诸校尉远远见了人群涌来,那年轻的还不知好歹,有几个老成的却知道当初苏州市民打死传旨校尉,保护东林大儒的往事。后来虽是斩了五义士,到底当场有不少校尉丢了性命。好汉不吃眼前亏,绵衣卫不管如何的如狼似虎,以几百人抗几万人的壮举却也是想也没想。当下各人急步暴退,紧闭四门,立时派人至后堂请高起潜的示下。

  这高起潜这几天虽已是捞了不少银子,却一直没听到张伟动静,心中愁闷。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动静已然闹的极大,林林总总用拷打的办法搜罗了不少证据,张伟却不来与他接洽商谈,他却也不能公然跑到张府索要贿赂。正在烦闷的当儿,那当日送他来台的小吏却登门求见。按理,以他这么一个小小吏员的身份,断然不能见到钦差大人的面,不过此时高起潜苦于台湾各层官吏无人来投靠,心中正自纳闷,急欲打开缺口,无奈之下,便下令命人传见。那小吏一溜烟跑将进来,刚刚给高起潜行礼完毕,两人正待说话,却听得外面人声鼎沸。待报信的绵衣卫跑将进来,一五一十将外面情形说了,那高起潜却已是吓的呆住。

  因见他慌张之极,一时间竟然手脚颤抖不止,口张眼斜,浑然不知道如何是好。张瑞扮做小吏前来,却正是为此事。心里鄙夷一番,却张口向高起潜笑道:“钦使大人莫慌,外面不过是几个儒生闹事,众百姓借机闹事,只需将儒生压服,那些个百姓手无寸铁,又有何惧?”

  高起潜尚未答话,那些个侍立在房内的绵衣校尉立时同声道:“话不是这样话!万一激起民变,几万人拥将进来,踩也将咱们踩死了。唯今之计,只有寻宁南候派兵前来弹压,如若不然,只怕民变一起,咱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张瑞冷笑道:“偏你们知道民变可怕!那又为何四处苦害百姓,骚扰地方!”

  见各人脸上变色,他却又和颜悦色道:“辛苦了这些时日,钦使大人还不是想逼宁南候就范。若是此时去求他前来弹压,岂不是前功尽弃?若是张大人言道民变可畏,要钦使大人交出几个绵衣卫出去给百姓们发落,嘿嘿,那才是死无葬身之地呢!”

  房内各人听他说的有理,细细想来,只怕张伟多半会让高起潜交出几个替死鬼出去。若是将别人交将出去,消弥了这场大祸,各人自然是千愿万愿。可是看着高起潜的眼光乱射,只要被他看到的顿时都是害怕之极,唯恐自已运交华盖,被交了出去替死。是以各人将心一横,齐声向高起潜道:“这厮说的甚是有理。咱们几百名健壮兵丁,纵是打将起来,又怕个鸟?请大人发令,咱们这就杀将出去,除非是宁南候公然派兵造反,不然这些个百姓能吃住几刀!”

  高起潜听的心动,便欲发令。却又听张瑞言道:“诸位军爷,这话说的不对。百姓跟来不过是看个热闹,若是各位就这么杀将出去,不是给了张大人以派兵的借口?万万不妥。”

  “你说来说去,左右的道理都让你一人说了,你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见各人暴躁,张瑞却仍是不急不慢,笑嘻嘻道:“各位都是廷仗的好手,用刑的行家。那些个书生都是退职官员,又有何惧?由大人升堂,斥责他们聚众闹事,图谋不轨。出尚书剑镇之,不服者斩。当堂用仗,打的他们哭爹叫娘,一个个丑态百出。那些百姓见了这些人如此,一个个心都寒了,却又哪里再敢闹事?”

  他说的甚是有理,高起潜转念一想,已知此事可行。这些书生儒士最是愚忠,让皇帝打的屁股开花仍是山呼万岁。此时自已代天出巡,手持尚方宝剑,堂上放着钦差印信,这些退职的文官哪敢反抗?他们乖乖受仗,那些百姓又怎敢闹事?便是闹将起来,自已有绵衣校尉,还有那些护卫的福建官兵,几百兵官兵弹压起来,又有何惧?便是张伟,也失了借口前来。

  想到此处,已是下定了决心。霍然站起,阴着脸令道:“各人都随我去前堂,命那福建派来的千总带着兵在两厢护卫,一有不对,立时出来保护弹压!”

  堂外聚集的众清流儒士早已等的不耐,却突然见县衙正门大开,大堂上黑压压站了满满当当的绵衣校尉,那原本县令的座上,正是高起潜端坐于上。各人正自犹疑间,却听到堂下一校尉喊道:“钦差大人有命,宣各位先生入内叙话。”

  黄尊素当先而入,史可法紧随其后而入。其余黄道周、高攀龙、吴应箕等人紧随其后,再加闻讯赶来的何楷及其弟子,一行数十人浩浩荡荡昂首直入,直趋入内。

  因见各人昂然不跪,高起潜也不打话,命人将天子剑及钦差关防印信捧至堂前,方笑道:“我知道各位都是君子,不肯向我这阉人下跪。不过我代天出巡,现下是钦差身份,各位看不起我,可就是冲撞皇上,诸位先生,可要想仔细了。”

  他洋洋得意说来,把皇帝这顶大帽子压将下去,却由不得各人不低头。心中虽是恨极,这些个一心来兴师问罪,与高起潜理论的众儒生却在开头便被人压下了气势,不得不一个个跪将下去,向那些代表天子权威的物件行三跪九叩之礼。待他们舞蹈跪拜完毕,那黄尊素正欲说话,却见那高起潜将脸一板,喝道:“诸位先生大半是进士出身,至不济也是个举人,难道不知道朝廷律令?聚众谋反,该当何罪?”

  不待人回复,便又尖声大骂道:“亏你们读圣贤书,一个个以忠义自诩。你们回头看看,带着这些百姓前来威逼钦差,这便是你们的忠义!混帐王八蛋!”

  他一嘴的京片子,是因其在信王府中做小太监时经常上街,将北京人骂人的话学的极多,是以现下说起来又急又快。此时又打定主意要先压服这些顽固的书生,是以如此说话,压根根本不给他们辩白的机会。

  因见各人都听的目瞪口呆,高起潜狞笑一声,喝道:“我原敬着各位是朝廷命官,不与各位为难。想不到各位竟然觉得我可欺,跑到我门上来搅闹来了!来人,把这些犯官及他们的随人,一同拖到堂下,仗责!”

  史可法此时方回过劲来,忙大叫道:“你敢!诸位先生皆有功名在身,哪容的你如此放肆!”

  “嘿,你竟是打量你是个知县,我不能怎么着你么?哼,我朝自开国以来,在午门打死的文官不知道有多少,户部尚书大吧?嘉靖爷曾当庭打死过户部尚书薛祥,你一个小小七品官儿,算个屁!我现下就免了你的官职,你且同他们一同受仗,待我回京禀报了皇上,再行处置!”

  他一声令下,早就准备在旁的绵衣校尉们一拥而上,将一众瘦弱文人拖将出去,扒下袍服,就这么当众露出屁股来,各人虽是扭着身子反抗,却哪里敌的过这群如狼似虎的校尉。不过一会功夫,校尉们将众人全数制服按倒在地,有喝骂的,便塞住嘴,领头的一声令下,那板子已是高高扬起,劈里啪啦的打将下去。

  高起潜初时听得各人惨叫,眼看那县衙之外的百姓们群情激愤,心中一寒。却见那小吏侍立在旁,一副镇静自若模样。他便将心略略放定,冷眼再看,却又见众百姓虽然是激愤异常,面对着晚晃晃的刀枪,却是无人敢动一下。因见各人崇敬的大儒有被打的鬼哭狼嚎,鲜血四溅,那心软的便慢慢流下泪来,那胆肚的不过斥骂两句,那胆小的已是移动脚步,悄无声息的溜之大吉。

  “果真如此!”

  高起潜心中慰帖,便知道若是没有人成心鼓动,只怕就有几十个校尉,便能将这几万百姓制的服服帖帖。向那小吏微微点头,又令道:“不必再打。这些人心比天高,身子却是柔弱的紧,没的打死了他们。”

  见各校尉停住了仗,立在一边喘气,便又皱眉道:“将他们抛出去,堂外站的近的百姓,都给我乱棍打走。”

  虽见那些儒生们被抛将出去,被人扶起,勉强支撑着落荒而逃。那些原本气壮山河,前来一同助阵的百姓被校尉们的棍子一阵乱打,各自发一声喊,一个个溜之大吉。不消一会功夫,这县衙之前已是再无一人。唯有散乱一地的零散衣物、鞋袜,乱纷纷丢在地上。一阵阵尘土扬起,几条不知何处跑来几条野狗,在地上乱嗅。

  高起潜此时心中大是得意,做太监的生理残缺,连带心理亦是变态。见了适才的大场面,高起潜只觉手心背上全是热汗,整个人如同水捞出来一般,身子疲软之极,心里却是舒爽异常。因向那小吏赞道:“你叫甚名字,见识当真是不凡。”

  又问道:“你来帮着我,不怕宁南候为难么?”

  张瑞淡然一笑,答道:“小人姓林名瑞,此次相帮大人并无他意,只是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的意思。张大人在皇上那里并不受信重,眼看着以后日子难过,我又何必在他这里吊死。大人可就不同,现下正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小人跟着大人,也只是图谋个光宗耀祖罢了。”

  他若是说上一通大道理,这高起潜反道是要疑他。如此这般直通通说来,高起潜却点头笑道:“说的是。千里做官为发财,你有这个想头也不会错。待此间事了,我带了你离台回京便是。”

  却也不理会张瑞的道谢之辞,因又低声问道:“别人也就罢了,这宁南候该当如何处置?”

  “钦使大人身负皇命,全台谁人敢抗?适才情形大人也是见了,还不是要怎样便怎样?以小人看,大人不如传唤宁南候来讯问,那宁南候一慌,自然什么都肯了。”

  “甚好,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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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01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六十一章 伐明(五)~

 

  “要么暴虐,要么暗弱。中庸之道何其难也。廷斌,你看看这些百姓,初时一个个满怀激愤。若是有人在里面故意挑动,则几万百姓瞬息间变为几万暴徒。可一旦被压下去,则一个个跑的脚底生风,溜的比什么都快,当真可笑。”

  张伟与何斌悄然立于县衙不远处的一幢高楼之上,打着瞟远镜看了半天,因见事态果如张伟所想的那样发展,心中虽是安稳,张伟却又忍不住猛发牢骚。

  “你这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不过百姓就是百姓,你指望一盘散沙能如同军队那般敢打敢冲么。说句顽话,大明的几万正规军队,还未必强过咱们这些台湾的平民呢。”

  张伟喟然一叹,知道多说无益。中国百姓要么吃不上饭,不顾生死的造反,然后祸害别人,成为流寇。要么苦苦忍耐,而且甚少为别人出头。自扫门前雪,不顾他人死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种奴性加隋性,便是华夏文明发展到此时的溃疡。

  两人都去了官服,只穿着寻常的士人服饰,头戴四方平定巾,腰间束一绦带。因见事态平息,便飘然下楼,往张伟府邸返回。

  何斌因问道:“复甫至台南而返了么?”

  张伟点头答道:“是了。复甫此刻该当已在我府中。起兵檄文并伪造的建文帝后人的信物已然齐备。再加上前期在内地闽粤各处的活动,诸事都该当顺利进行。”

  何斌回头往县衙方向一望,忍不住笑道:“高大钦差此刻想必在填牌票,要传你至县衙问话呢。待你一慌,自然将大笔的金银送上。这家伙,当真是悍不畏死呢。”

  “这死太监哪里是胆大!他是贪心太重,被张瑞一番鼓动,浑然忘了这里不是他的地盘,是以才敢这么胡做非为。”

  说到此处,想起那些被这起子太监和绵衣校尉祸害的台湾百姓,张伟眼角一跳,恨道:“这个该死的宦阉,在台湾还敢这么嚣张跋扈,当真是死不足惜。”

  何斌轻叹道:“用这些人来激起民愤,到是所用得人。只是太惨,听说昨儿就有几个被辱的女子悬梁自杀。”

  张伟亦是一叹,却不说话,只负手前行。何斌知他心中亦是难过。当时几人定计之时,便道此计虽好,虽是台湾百姓不免受苦。各人正犹豫间,还是张伟道:“全天下的百姓都被苦害。唯台湾可幸免么?不知死之悲,安知生之欢?还是受些苦楚的好。”

  只是现下亲眼见了这些混账祸害百姓,偏生却不能理会,各人心里难过,亦是难免。

  张伟身上只是平常,脚底却穿着柳如是亲手作的丝履,此时负手而行,踩在青石路面之上,只觉得舒适异常。心中慢慢平息了愤恨,转头向何斌笑道:“还好今日就要把这些蟊贼全数剪灭,不然等我儿子生将下来再行杀人之事,又要有人啰嗦,说什么冲撞啊,不祥啊。正事不理会,每日这些无用的东西到是学了不少。”

  何斌知他不喜自已请人打醮默祝起兵顺遂,知张伟素来不信鬼神,此时借着这由头抱怨两句。他只是一笑,却也不理会。待两人走近张伟府邸正门,却见由正门到仪门前的空地上已是聚集了数百名飞骑将士,因主官张瑞不在,便暂且由几个校尉领着。

  张伟因问道:“其余的兵马在何处?”

  有一都尉上前行了一礼,答话道:“回大将军的话,咱们这边有两百人,准备一会子逮住前来传令的人,然后再肃清在府邸附近四处闲逛的小太监和绵衣校尉。城外的有钱卫尉领着两千飞骑四处搜寻,待咱们这边一发动,县衙那边有张瑞将军亲领着飞骑大队处置。”

  因见张伟点头而行,那都尉紧随两步,又问道:“请爷的示下,抓获的太监和校尉们该当如何处置?”

  张伟也不回头,大声令道:“在哪里拿住,便在那里布置法场,集结起来之后,就地处斩。”

  那都尉远远应了,张何二人也不理会,急匆匆自仪门而入,直入府内正堂。因见陈永华已在堂内等候,张伟远远笑道:“复甫兄,辛苦辛苦!”

  陈永华微微一笑,迎上前来,向张伟兜头一揖,道:“今日之后,咱们再见了你,可就要恭谨一些才是。”

  “不相干!复甫兄说的哪里话来。漫说我此时身份已是候爵,便是水涨船高,称王称帝的,咱们仍是知交好友,不需要充大。”

  何斌紧随张伟身后而入,因见张陈二人揖让,他却不理会。只捡了一张椅子坐下,命下人送上茶水。听得张伟逊谢,陈永华只是不依,乃笑道:“复甫,你甭把他敬的跟什么似的。咱们自已,又何苦弄出这些虚文来。志华若是拿大,你只管告诉我,我去啐他!”

  陈永华听他说的有趣,张伟又是坚持不肯受他的拜见,也只得直起身来。向何斌笑道:“到不是这个理儿。我只是寻思,咱们既然伪托是建文后人,那么志华可就是皇帝的后人,这原本有些牵强,若是咱们不先当着人面敬起来,别人又怎么会把志华的身份当回事呢。”

  陈永华原本专心教学,一心想弄个桃李满天下。能成为天下闻名的大儒贤师,便是他的志愿。谁料这两年来,张伟的事业做的越发的大,再加上他与陈永华数次恳谈,与他分析当世政治,剖析种种情弊,使得陈永华深信明朝灭亡之期不远。再加上与黄宗羲三人一起坐而论道,各人对千百年来治世复乱世,乱世又复治的情形看的清楚。张伟决意不以天下奉一人,必当以士权制帝权,再加上他已有了问鼎天下的资本,几次深思下来,陈黄二人早已成为张伟谋主。那黄宗羲到底是年幼,虽然天生聪明,到底在政治上尚嫌幼稚,张伟对他只是存了以图将来的心思,再者也是寄予学术上的厚望。而陈永华则不同,对政治老练谙熟,眼界开阔。自暗中交卸了台南官学之事后,便一心一意为张伟出谋划策,现下汉军的整个战略,他亦参与其中。

  因听得何斌仍是把张伟当寻常好友,陈永华心中发急。他熟读史书,知道从来帝王君王都是共患难易,共享乐难。这会子说笑无碍,待将来应景儿翻将出来,则是不可测的大祸。当着张伟的面又无法相劝,只得打定了主意,要寻个时间好生劝导一下何斌才是。

  他正在心中忖度如何相劝何斌,却不料张伟携住他手,温言道:“复甫兄,我知道你适才的意思。左右不过是要立帝王权威,要恭谨自保。”

  因见陈永华低头啜茶,显是默认自已的说法。张伟便洒然一笑,向他道:“不成想复甫兄疑我到这个地步。我张志华虽然行事果决,杀伐明断,可从来有无端加罪于人否?对就是对,错便是错,若说身份地位,我治理台湾已有七八年,这台湾我便是王,我可有独断专行不听人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事?我早就有言在先,不以天下奉一人。若是可行,我连帝制也不想要。天底下难道就一个能人,就一家子能治天下?当真是笑话。”

  因见陈永华何斌皆要开口反驳,他知道此时什么共和制决计无法让这两人心服。忙又笑道:“二位不必多言,我这只是有感而发,没有别的想头。”

  当时张伟曾提起过荷兰乃是共和制度,天下人治天下。却被何斌等人耻笑一通。各人皆道:“咱们在你身边,听你这么一说,到是有些道理。不过全大明天下亿万万人,你一个个都去讲说?咱们还好,那些农夫晓得什么?你别不信,待你打下天下,全天下都盼着新君登基为帝,这才有个主心骨。若是什么几人甚治几百人共治天下,则人心不稳,士民不附。张志华,只怕到那个时候,全天下没有个安稳的时候!千百年的传承,你想几年几十年便有所改变,这未免太过幼稚!”

  张伟亦早知此议不妥,断不可行。说将起来只是存了试探的心思,被各人一通猛轰之后,便彻底放下此议。此时决意起兵反明,依着陈永华的意思,起兵之日便宣布即皇帝位,则名正言顺,天下士人更易归心。张伟心里只是别扭,只推托当日太祖缓称王而得天下,此时过早称帝,引得天下骚动,反而不美,这才息了他们劝进的心思。

  三人闲谈一气,张伟早就屏退闲人,止留几个心腹亲兵在外把守。因向陈永华及何斌道:“此番用计的事,只有汉军几个卫将军及两位知道。军务上的事,也只有那几个参军与闻。君不密失其国,臣不必丧其身,几位必务不可传言出去,万一消息走漏,全台上下可得恨死咱们。”

  陈永华点头道:“这是自然,我们岂能这么不知进退。”

  何斌却不理会,向张伟笑道:“明儿就是选好的吉日,到时候由你宣祭天文告,出兵檄文。然后主持校阅,即刻出兵。皇帝特巴巴的派了这些人来,福建的朱一冯还加送了几百人过来,原本是说手猪牛祭旗,现下到省了。”

  陈永华皱眉道:“那些个太监和校尉做恶多端,杀也就罢了。那些兵士和那千总不过是护着他们安全,没有直接做恶,杀之太过。”

  张伟点头称是,道:“这些人挑出老实没做过恶的,放回去。那些有过人命的杀了,其余做过恶的,发到大屯山里去挖矿,也算是废物利用。”

  他这般处断很是得当,两人自然无话。当下又商议一气,正说的热络,却听得门外有人禀报道:“大人,二门的仆役过来传话,道是夫人腹痛,羊水已破,眼见是要生了。”

  张伟一听之下立时起身,奔到门边直冲而出,因见是管家老林说话,忙问道:“老砍头的,你这会子亲自跑来做什么,还不快些到内院侍候!”

  那老林陪笑道:“稳婆和所需之物早就齐备,夫人说大人这几天筹划大事,前面需要人照应着,是以派了我过来听用。适才后面来传话,我便亲自过来向爷禀报。”

  张伟皱眉道:“我这里要你侍候什么!你快些进去,把夫人的事给我料理好了,若是有什么需用的,你派人去办。底下人不经心的,你也好随时处断。”

  那老林连声答应了去了,张伟心里到底放心不下,向跟随出来的陈何二人道:“这边的事你们料理便是,我需得进内院看视夫人。”

  拨脚欲行,却又见大门外一阵骚动,府内的飞骑鱼贯而出,将十几名前来传令的太监并绵衣校尉一并拿住。为首的都尉得了张伟命令,也不审问,便命人将这些个前来寻死的太监校尉们用铁链拴在马上拖拽而去,往四周搜捕那些在台北街市四处骚扰百姓的太监校尉。那起子被铁链拖走的早就连声惨叫,他们初时还不知道厉害,一个个放声大骂,竟连张伟亦扫在其中。那都尉听的恼了,命部下加快马速,将这些人拖着在台北街头来回奔驰,不过一刻功夫就将他们全身拖的血肉模糊,一个个进气多出气少,眼见都是不能活了。周遭的百姓听到动静,因见是汉军飞骑正在捕人,又见那些飞骑如此凶横残忍,唯恐此时出来遭了池鱼之殃,便一个个窗门紧闭,只躲在房内偷看。唯有那些受过迫害的心中大畅,胆小的站在自家楼内叫几声好,那胆大的便奔将出来,手持菜刀将那些还未死的太监校尉们一刀斩死,又有苦大仇深,仍是不解气,便用刀子割下肉来,拿回家中喂狗。

  张伟眼见事起,知道此时这边也少不了自已,恨恨一顿足,苦笑道:“好孩儿,你到是真能给你爹添乱哪!”

  却猛一回头,向何陈二人道:“复甫,你立刻张帖榜文,派人四下宣谕,将拟好的文告帖出宣示。黄尊素和史可法那边,也由你去解释。”

  见陈永华依命去了,又向何斌道:“廷斌兄,咱们过县衙那边,看张瑞的差事办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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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02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六十一章 伐明(六)~

 

  两人步行下了堂前石阶,自有从马牵来,张何二人翻身上马。张伟的亲兵立时围将过来,将两人团团护住。一时间从骑如去,怒马如龙,数十骑风卷残云般飞驰起来,向着数里外的台北县衙而去。

  虽不过三四里的路程,到底不是一条直道,两人与护卫的亲兵奔了一刻时辰,方才赶到。还隔的老远,便听到不远处人喊马嘶,三千余汉军骑骑将县衙附近团团围住,那些官兵和绵衣校尉们初时尚敢抵抗几下,后因汉军飞骑当场斩杀了数十名持刀弄刃的官兵,敌我之势太过悬殊,各人这才知道厉害,因退回县衙之内,将门关起,负隅顽抗。

  待张伟赶到此处,张瑞正在头疼,不知道如何料理为好。此地正处闹市,强攻之法要么是炮击,要么火攻,此二法都必然会损及民房,误伤百姓。正那些个官兵和校尉们缩在县衙之内,紧守大门,若是只凭着飞骑肉身强攻,死伤必定惨重。正百思而不得其法,却见张伟与何斌飞驰而来,张瑞急忙调转马头,迎上前去,将这边情形仔细说了。说罢,便偷眼去看张伟神色,若是他着恼,便当亲自带人前去,拼得死伤兄弟,也只得罢了。

  张伟见他纵马上来,因问道:“怎地还在此迟延不决?事情没有办妥么?”

  张瑞苦笑道:“原本是要趁其不备,由精锐飞骑将士先行杀入,逮住高起潜,控制大局。谁料有一明军小校在街西酒楼喝酒,远远见了那边的飞骑捕人,当下吓的屁滚尿流,奔将回来。鬼哭狼嚎般将消息报了,待咱们兄弟想要冲入衙内,却是来不及了。”

  他两人说话间,周遭的飞骑将士一个个围将上来,持刀护盾的骑马布阵于四周,以防着衙门内的明军突然冲将出来。

  张伟见他们如临大敌,因笑道:“这起子明军一个个外强中干,全是从省城调来的兵油子。你让他们祸害百姓还成,打仗?你们一个抵他们一百!张瑞,不需发愁,派几个嗓门大的弟兄上前,向府内明军喊话,令他们缚住了高起潜出降,饶他们性命。如若不然,便要用炮轰。”

  “大人,县衙门周遭可都是民居啊。”

  张伟斥道:“不知道变通么,把人撤出来,房子坏了由官府赔付就是。”

  张瑞摸头一笑,答道:“是了,我这是急糊涂了。”

  说话间已从火器局就近推了十余门小炮过来,对准了县衙大门,早有十余名大嗓门的汉军士卒喊了半日的话,眼看天色渐黑,里面却仍是全无动静。张瑞急道:“都撤回来,用小炮轰击县衙大门,然后冲将进去,除了留下太监和校尉外,其余人等都给我杀了。”

  众飞骑将士暴诺一声,那炮手便将火炮推上前来,正欲发炮点火,里面却早就看到动静,眼看汉军便当真要炮轰大门,早有人在内喊道:“外面的兄弟千万不要开炮,咱们这便开门!”

  不过盏茶功夫,各人就见大门洞开,那几百名明军将高起潜及一众属下五花大绑,推将出来。原本指着他们保护,现下到成了抓捕高起潜等人的急先锋。众明军别的不成,绑人却是在省城驻军的拿手好戏,县衙内原本依着明朝规制,存有水少细麻绳,专为抓捕犯人之用。后来县官不审安,捕人权尽归靖安司。这些绳子却尽储于衙内,此时拿来使用,到也甚是方便。

  张伟眼见那高起潜被细麻绳绑的结实,几个明军士兵刚将他推出正门,便有几个飞骑将他拖将过来,带于张伟身边。初时这高太监尚不肯跪,被几个飞骑用刀柄在膝盖上敲将几下,他立时大叫呼痛,忙不迭跪在张伟马前。

  张伟也不下马,向那高起潜笑道:“钦差大人,秉笔太监钦命巡视台湾?当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哪!说不得,要借你这脑袋,为我起兵靖难壮一壮声色了。”

  见他已是吓的瘫软在地,心头一阵厌恶,却也懒得再说,挥手命人将押下,并一众随众太监及绵衣校尉,一共向汉军桃园军营方向押去。明日起兵祭旗,却正好用的上这些人的脑袋。其余投降明军,亦是暂且收监,依着张伟吩咐,先行甄别,再行处置。

  一见此地事毕,张伟想着家中柳如是情形不知如何,急忙又吩咐何斌准备来日大阅起兵之事的细务,举凡官府、商行、乃至镇上的百姓,都需派人前往桃园共襄盛举。诸事繁杂,张伟原本也要与何斌一同料理,此时却也什么也顾不得了。待与何斌交待完结,立时挥鞭打马,一路狂奔而回。众亲兵见他着急,也是慌了手脚,一个个紧随其后,一时间竟然追之不上。

  待狂奔到张府正门,张伟因见正门大开,却也不下马来,便这么打着马直奔仪门而入,穿后院角门而入,直跑到柳如是暂歇的一处小轩之外,方才翻身下马。甫一下马,竟觉得两腿一阵刺痛,用手一摸,却是一手的鲜血。原本他极少骑马,适才又打马狂奔,磨擦之间两腿磨破,自然是皮开肉绽。他却不管不顾,因见那院内人来人往,都是些丫头婆子来回奔忙。古人生产有甚多忌讳,这男人是无论如何不肯近前的。张伟哪管此事,将马缰一扔,便自冲入轩内。

  因见事先早就请好的稳婆迎上前来,张伟急道:“你不在里面看着,站在外面做什么?这会子讲什么理数!”

  那稳婆笑道:“大人,里面的事忙完了,老婆子忙了几个时辰总该出来透透气,正巧见大人进来,哪有坐地不理的道理?”

  张伟喜道:“如是已生了?大人小孩都平安么?”

  “是个千金!夫人在辰时末刻生下孩儿,虽然还是虚弱,却是无事的。小孩子适才一直在哭,偏大人此刻回来停了,如若不然,大人一进来便可听到了。”

  因见张伟听的呆住,那稳婆又笑道:“恭喜大人,此刻进去不便,我将小姐抱将出来,给大人看,如何?”

  张伟下意识摇头道:“不必,外面有风,让小孩子着了风可不是耍的。”

  说罢才又警醒过来,只是在心中兀自想道:“我也有孩儿了!我张伟也有孩儿了!”

  当下按捺不住,向过来侍候的丫鬟吩咐道:“命人端净水来,拿干净衣物来。待我净手更衣,进去探视夫人。”

  也不顾各人劝阻,什么此时不宜探看,待再过数日,再来探视不迟。只是自顾自洗手更衣净脸,便命人挑开门帘,大步而入。此时已是春末夏初,虽不甚热,这房内因紧闭门窗,甚至以棉布挂帘遮挡空气,是以房内不但空气污浊,亦甚是溽热。张伟因皱眉道:“来人,将布帘撤去,打开窗子透气!”

  近前一步,却见柳如是盖着薄绸绵被,安卧于床上。因见张伟进来,已是在背后垫了靠枕,正自朝他微笑。张伟见她神情萎顿,脸色苍白,见上前一步,握住她手,嗔怪道:“你偏是礼数多。今儿就安卧不起,难道有人还说你不成?”

  见她身边放着一个裹的严严实实的棉被小包裹,只露出一张婴儿的脸,张伟便知这正是自已女儿。因凑上前去,仔细端详,过了半响方向柳如是笑道:“她睡的到是香甜。”

  又咂嘴道:“这小脸皱巴巴的,又是粉红细嫩,看起来跟她母亲差的老远。”

  柳如是横他一眼,却又笑道:“这才多大,哪能看出容貌来了。”

  因觉一阵凉风吹来,忙又道:“你事多,快离了这里。听人说妇人产子,男子见了不吉利。此时虽然早就收拾停当,到底也不便多留。再有,我虽是不怕冒了风,这孩子却不能受凉。”

  说话间那小孩原本是哭累了,此时被张伟一搅,又觉着脸上有风,便又张嘴大哭起来。

  张伟原本是想着不必如此,中国人的坐月子太多不需要的讲究,比如便是酷暑天气,也需紧闭门窗,安卧房中,实则于产妇并不见好。是以才吩咐开窗透气,此时柳如是一说,又见她气色不佳,知道她着实是乏了。她是头胎生子,想来受了不少苦楚,虽说两个多时辰便将孩儿生下,到底也是累极了的人。又知此时便是说了,她亦不懂这些道理。便含笑道:“我原说让你透透空气也好,既这么着,我便回去歇息,明日还有许多事要料理,你好生歇息,待明儿晚上,我再来看你和孩儿。”

  见柳如是微笑点头应了,张伟到底又将孩儿抱将起来,略亲一亲,方才笑嘻嘻去了,至此一夜无话。

  待第二日天明,因要大阅汉军,誓师出兵,张伟特意一早起身。也不及去看柳如是,梳洗过后,便令人取来先前特制的汉军大将军袍服,待他穿戴完结,府邸外已是有数十名汉军并台湾各衙署的主官在外等候。

  待他一脸喜气,神清气爽出得门来,因见正门外黑压压站了一地的官员将军,不禁诧道:“各人都有事在身,一大早巴巴的跑到我这时做什么?”

  见施琅张鼐张瑞并刘国轩等人亦在队列之中,不禁沉着脸问道:“汉军已集结待命,尔等身为主官,却为何擅离军营?”

  施琅上前一步,笑道:“这原是廷斌兄与复甫兄的主意,吴遂仲与我亦是赞同。因此日后,大将军便要领着大伙靖安夺嫡,今日此后,一切均与往日不同。身为属下,原该来奉迎。是以不待大将军首肯,大家伙便都来了。汉军那边各卫的将军都在,诸事早就连夜准备妥当,无碍的。”

  张伟无奈道:“偏你们事多,日后大事要务甚多,难不成大家都从天南地北赶来,一起迎我么。日后千万不要再闹这种虚礼,我甚是不喜。”

  何斌并陈永华等人已是赶到,听他训斥诸人,何斌忙上前道:“叫他们来是我和复甫的主张,此番伐明之事甚大,大家一起来恭迎大将军,这也是尽属下的本份。再者,大将军喜添千金,正好就着这机会聚集大家一同恭喜,这仗一打起来,可就没有什么机会齐集诸人前来,这也是我的主张。大将军若怪,责备我就是了。”

  听到何斌提起他喜添千金一事,张伟到不禁喜上眉梢,因笑道:“这也罢了。只是今日之后,眼前各位到有大半需要奔赴各地,这喜酒是不能请大家饮了。只能待天下平定之后,再与各位畅饮!”

  说话间,何斌与陈永华等人为他商议好的仪仗亲卫已是各自就位。一百名金甲绵衣卫士为先导,持大将军纛于前,其余什么刀、叉、剑、槊、牌等皆比照明朝亲王仪卫,待张伟上马前行,五百卫士将张伟紧紧围住,簇拥着往桃园军营而去。其余何斌诸人,亦是弃车就马,紧随大队之后。

  台北城内百姓早知昨日汉军诛杀朝廷校尉,又将高太监一众人等尽数捕去,此时各人在路边见了这等情形,料想是张伟受逼不过,已决意起兵造反。各人嗟叹之余,亦都觉张伟此举虽是前途未卜,料想以台湾的水陆两军实力,便是得不了天下,自保却是绰绰有余,无论打生打死,这台湾却是可保无虞,是以到也并不心慌。再加上眼前的祸患已被敉平,正自欣喜,哪有人敢不知好歹,跳将出来指责张伟谋逆。纵是有些人心中诧异,心道:“怎地这些仪仗早就齐备,那些官儿一个个也是胸有成竹模样,到象是早有预谋一般。”却也是想了一想便立时做罢,倘若不小心吐出口来,让靖安司的人听了去,只怕皇帝到还没事,自已却要有大大的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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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03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六十一章 伐明(七)~

 

  待张伟行到桃园军营之外,所有的汉军都尉以上诸将皆出营门相迎,各人远远见大队人马护拥着张伟前来,那张杰、林兴珠、沈金戎、曹变蛟等人居左、契力何必、黑齿常之等人居右,汉军所有的将军跪于军营两侧,待张伟行得稍近,便一同高呼道:“末将等恭迎大将军!”

  张伟见又是这般的大阵仗,知道必是施琅张鼐等人捣的鬼,略一皱眉,却又展颜笑道:“各位都请起来,咱们自已,不拘这些礼数。”

  又向契力何必及黑齿常之笑道:“万骑近来加大骑射训练,成效如何?”

  那契力何必因见各人依命起身,便也站将起来,听得张伟动问,便又弯腰施了一礼,方答道:“回大将军的话,万骑将士多半已可在马上三五日不下,均已可在马上饮食射箭,纵有少数人尚不谙熟,骑射亦是决无问题。”

  看张伟微笑点头,他又道:“只是咱们现在不过四千余匹马,万骑一万五千余官兵,马匹相差太远。”

  黑齿常之乃是契力何必亲弟,两人原都是山中部落的首领,打起仗来勇猛之极,却都是不知汉人习俗,甚少忌讳。此时听得兄长向张伟诉苦,便也道:“咱们万骑兄弟射术精妙,大人用来杀敌最好。可为什么不肯给我们马匹,就是皮甲,也不如飞骑将士。大人到底是汉人,有些偏心!”

  他兄弟二人原本就对官职比张鼐、周全斌、刘国轩、孔有德四人稍低不满,依着他们想法,自已亦是一部主将,再次也要与四卫主将相平。谁料身为万骑将军,却只得与飞骑同列,地位稍高于贺人龙等人,与左良玉、张瑞同列,心中有些郁郁不平。此刻因张伟动问军马一事,那契力何必尚不及言,这黑齿常之便就着这机会,当众嚷将起来。

  张伟心中雪亮,知道二人为何不满。只是万骑战力虽强,这两兄弟却非大将之才,断不能让他们不受节制,自已又势必不能事必躬亲,只得压他们一头,以便将来便宜指挥。扭头见张瑞神色有些尴尬,张伟乃斥责道:“我给你们的俸禄还低么?给你们部落的补帖还少么?现在当着众人的面,你胆敢说我偏心!飞骑将士身着重甲,骑上等好马,是因为飞骑是重装骑兵,用来在战阵上肉搏之用。你们既然不满,那就弃弓箭,执陌刀铁盾,与飞骑一般上阵博杀,而不是掩护邀击,在阵后射箭,你们可同意?”

  契力何必等几名高山生番将领被张伟一番话训的满脸通红,自从高山部族归顺张伟之后,牛酒土地自不必言,就是有什么赏赐亦是拿的头一份。各人身为上位将官,这些年来家里置的好大田宅,虽还有些土著遗风,却也是起居八座的大人老爷了。这都是张伟恩惠,各人如何不知感激?再者张伟说的甚是有理,万骑原本就是轻装骑兵,以骑射骚扰为主,装上重甲上阵肉搏,当真是浪费之极。

  当下各人均弯腰低头道:“是我们的不是,惹的大人生气了。”

  张伟点头笑道:“既然都知错,也罢了。我在虾夷养了大群的种马,至多两三年内,便有大量的马匹敷用。现下万骑马匹,待攻到内地先行征集明朝的官马,待虾夷好马来了,再给你们先行换过,如此可好?”

  虽经这小小波折,一众人等的兴致却是不减。契力何必等人是土著出身,原本对张伟颁布的爵赏并不在意,此时借着分马的机会抱怨几句,到也是说台湾的爵位军职已甚是引人。历来人对这些功名利碌皆有追求,若是什么心怀淡泊,浑不在意,只怕到还更令人吃惊些。

  入得军营,张伟便直奔将台而去,一路上四卫两骑并炮队的十余万汉军将士依次而立,因见张伟纵骑而入,各部军将皆单足而跪,向张伟行礼如仪。

  这将台原本就是为大阅诸军而设,其仪卫整肃庄严,此时又回张伟已自称为汉军大将军,弃明朝爵碌不顾。是以将台四周原本的明朝候爵及龙虎将军仪已经撤去,改为仿明朝亲王仪制而设的大将军仪卫。

  将台四周设方色旗二、青色白泽旗二,旗手戎装而立。阶下,绛引幡、戟氂、戈氂、仪鍠各二、阶上立班剑、吾仗、立瓜、卧瓜、仪刀、呈仗、骨朵、斧,各二,其余什么交椅、团扇、伞、痰盂皆铜底帖金,一应仪卫皆由吴遂仲依明律而置。此时那些旗、幡立于将台之下,瓜、剑等护卫阶下,一应用具仪仗紧随张伟登台而上,底下各军并台湾官吏见了,均各自凛然而立,鸦雀之声不闻。

  张伟一路行来,见各人看自已的神色已有不同。心中苦笑,心知这些排场物什当真是具有奇效。自已原本就是汉军之首,台湾之主,各人对自已亦是尊畏之极。却偏生见了这些原本以为是无用之物的仪仗之后,却愈加显的敬重畏惧。古人小小七品县官,出巡之时还有导引从人,回避令牌,想来亦是这些东西可鄣显身份,使得民畏。

  摇头叹气,知道这些官本位,皇权帝威已然深入民心,你若不跳出来,别人却是决然不会客气。因振做精神,向待立在旁的仪兵令道:“宣陈永华。”

  待陈永华依命上来,张伟见他一脸肃然,便也郑重说道:“皇天景命,唯德是辅,先生不以张伟出身草莽泥涂,毅然相助,真乃大丈夫也。”

  听得陈永华逊谢几句,左右不过是官样文章,事先早已演练纯熟。此时两人如同做戏一般依样演来,张伟心中颇觉滑稽。只是又知此事断不可免,待他说完,俯身向张伟行礼之后,张伟又命道:“赖先生大材,为我拟就祭天起兵文告,此刻三军汇集,老少贤集,便请先生为我宣读文告,上告苍天,下谕黎首!”

  说罢退身一步,让那陈永华上前,手持文告,大声念道:“自古帝王临御天下,乃天降圣人,抚育黎民苍首……今陛下失德,前夷人之做乱,权臣之跋扈,乱民之涂毒;非夷人之强,权臣之术,乱民之过,此盖陛下不能体祖宗之德,故天将弃之!如天弃金、宋、蒙元,诚不可救。且陛下之位乃谋逆夺篡,有德尚不能善治天下,无德则四方乱起,陛下宜伏惟自思,善思已过……今大将军伟自海外而归,乃天降圣人以救中国……今我大将军抚有台湾,兼有吕宋、琼州,雄兵数十万,战舰千艘,应天景命,不日挥师而至,以兹告谕,想宜知之。”

  这文告乃陈永华与张伟何斌等人商议了良久,方才做成。一则是指出明朝自神宗以来,皇帝不理政务,以税监内寺祸害地方,不任官以牧万民,乃至政纲败坏,导致东夷渐起;现下崇祯虽是图治,奈何不得其法,结果弄的天下大乱,不但让夷人直攻入畿辅,还有诸多黎民百姓奋而起义,此乃皇帝无德所致。今天降圣人云云,便是说张伟乃当日建文皇帝之后,现下回来归回嫡位大统,正是天厌燕王之后,要把皇位重新交给朱标一系。这檄文原本依着陈永华等人这意,是要写的胼四骊六,三皇五帝乃至圣人之教的说上一通。张伟想着自已伪托建文后人,实质上就是起兵谋反,又何苦拉上古人来为自已张目。因又想起当日朱元璋伐远,亦只是大骂蒙元失德,他才是天降圣人,又安抚百姓,告之诸人旧有的秩序不变,自已手中实力甚强,必然当是取得天下之人。那一番文告颁布之后,当真抵的上十万雄兵,以徐达为大将,常遇春为副将,过准安,入山东,一路上元兵望风而逃,而有战力的地主豪强,则立时归顺新朝。

  张伟这一兴兵以讨不义,直斥皇帝无能失德,暗示自已力图恢复天下太平,必当励精图治,又以建文后人身份出现,虽断然不能使人相信,再加上前番的利诱,后面的威逼,当真是做的一篇好文章。历史上农民起义极少成功,便是因农民起义甚少有什么政治理念,自王小波提出均田地之后,历朝的起义者都以分田分为诱,这样固然引得一大批饥民百姓望风景从,却又使得有实力的地方豪强及士人儒生心生反感。是以刘邦之后,只有朱元璋以农民为皇帝,其余黄巢、李自成,洪秀全,皆以惨败收场。在古代中国,得到农民的支持决计无用,只有在最大程度上拉拢读书人并旧有的统治阶层,乃至地主豪强,方可有成功的希望。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张伟一心要改变现下的中国,却又必得先行妥协。虽然仍不会放过明朝的宗室亲贵,地主豪强,却力图先行稳定人心,拉拢分化旧有的统治阶层。又在起兵之初便断然提出了要得天下正朔,把崇祯从帝位上赶下来的政治主张,这可比李自成张献忠在士人心中只是流寇的形象高上许多。便是崇祯见了这个檄文,也只能称张伟为反逆,一开头便已是高出农民军一筹。

  待陈永华将文告念完,张伟又上前颁布出兵之命。令施琅领水师一部并水师步兵及往攻天津,以为偏师威胁北京。不可恋战,不可深入,只需将三边九镇的明军拖住,使得朝廷不敢派大队明军南下,便算成功。

  命左良玉即刻从琼州攻略广东,先期攻克雷州半岛,然后下南澳,攻广州,待广东全境平定,留兵据城而守,防备湖南明军。待张伟大队下湖北湖南后,左部军马再行攻略广西,云贵。

  两支偏师左部稍强,约一万五千人,施部除了优势舰船外,止有六千陆战步兵,好在不需苦战,只是袭扰,有着舰船掩护,又都是水师的官兵,原本便是用来万里奔袭之用,自台湾赴天津水程甚远,也非得这些在海上奔波惯了的兵士前往。

  张伟自领神策卫的曹变蛟一军,及龙镶卫、金吾卫、龙武卫、飞骑、万骑全军,共约十万人余从,出台北港口,先由曹变蛟先期出发,取舟山群岛已为补给中转之地,由长江口直入,经瓜州渡攻克镇江,然后汉军主力由张伟率领,直攻南京,张鼐则率金吾卫往攻中都,经略现今的安徽、江西等地。待攻下南京之后,汉军主力往攻湖北,往攻下荆襄,则江南大局已定。纵有些明军聚集在福建、湖南一带,亦是不足为虑。

  武人心中只想着建功立业,不及其余。张伟诸多命令下达之后,除了少数几个心腹大将及几位参军外,余者并不知情。此时听得这些大手笔的做战计划,各将皆是振奋无比,汉军自崇祯元年攻袭辽东后,虽年年扩军,却无甚大仗可打。吕宋一战,不过调动一万多人,此时十几万汉军齐出,除了留下靖安司和两千汉军镇守全台,其余汉军大部尽数而出,乃是汉军建军以来未有过的大仗,各将都是武人,只时尽是两眼放光,磨拳擦掌,明军实力虽弱,在江南也有几十万人的镇守卫军,此战若是打的顺手,张伟将拥有整个南方,以明室此时之弱,能否自保尚成问题,又何敢言反攻。张伟能成为帝王,汉军诸将乃至台湾的文官也势必水涨船高,想到此处,任是平素冷静自若的人,亦都激越非常。

  因见诸将神色激动,仿似江南垂手可得,张伟下得将台,将都尉以上召集至节堂,告诫道:“今命尔各将各率所部,以定江南。汝等师行,非必略地攻城而已。要在削平祸乱,以安生民。凡遇敌而战,不可轻敌。战胜之后,勿妄杀人,勿夺民财,勿毁民居,此阴鸷美事,好共为之。若有违者,军法必不姑贷!”

  注:檄文和张伟说话中,有一些是当时明太祖的话,嘿嘿,用上一用。我还是蛮佩服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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