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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生活中追求永恒的故事《白狐天下》 作者:洛水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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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8楼 发表于: 2007-05-20
第九章 阴阳秘术

 七分钟后,风照原和妖蝎安全上了列车。

  关上贵宾包厢的门,妖蝎松了一口气,狠狠瞪了风照原一眼:“你老盯住我看什么?”

  “很难想象你现在这张脸,会有这么惹火的身材。”

  风照原捉狭地道,舒服地靠在卧铺上,高翘双腿。窗外的景物缓缓向后移动,茫茫夜色中,列车驶出了京都车站。

  妖蝎咬了一下嘴唇,低声问:“你不想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你吗?”

  风照原装模作样地道:“我的仇人太多了,哪有时间去追查这些?何况对方这种三脚猫的功夫,还不值得浪费我的脑细胞。”

  妖蝎默然半晌,也坐了下来。

  车厢内的灯光很柔亮,妩媚的桔黄色照在车窗上,与车外苍茫的远山交叠在一起,风照原俊朗的脸就映在灯火的玻璃窗上,若隐若现。

  刚才这个人的脸,也是这样地被山上的篝火映亮。

  妖蝎默默地望着车窗,仿佛又被那双手臂紧紧地搂住,在地上急速翻滚。那么有力,那么温暖的手臂,子弹在耳畔急促呼啸,杀手从四处扑上来,周围响起激烈的搏杀声。

  但是她什么都听不见,在那双手臂中,她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是觉得很安全,很平和,只是清晰地感觉到,心脏在“怦——怦——”地跳动。

  风照原忽然从卧铺上坐起,伸手拉向车厢的门把手。

  “你要干什么?”

  妖蝎从恍然中惊醒,迅速站起身,皱眉问道。

  “上厕所方便一下,你要一起去吗?”

  风照原朝她眨眨眼睛,带上门,悄悄掏出了手机。

  妖蝎默立了一会,抖索着从怀中掏出一只竹筒。拉开木塞,色彩斑斓的玩偶线虫在里面恶心地蠕动着。

  真的要听从伊藤照的命令吗?

  妖蝎茫然地拉开车窗,夜晚的风冷冷吹过她的长发,握住竹筒的一双手,轻轻地颤抖起来。

  门外传来转动把手的声音,妖蝎迅速将竹筒塞入怀中。

  风照原打着哈欠走进来,懒洋洋地躺倒在卧铺上。

  “早点睡吧,明天上午就会到达东京市。”

  妖蝎冷漠地道,熄灭了灯,脸庞隐没在黑暗中。

  “咯嚓,咯嚓”,车轮有规律地滚动着,卧铺轻轻震荡。车里车外,一片漆黑。妖蝎怀中的竹筒,被攥出了汗水。

  夜光表上的时针,指在了午夜十二点。风照原背对着她,侧卧在床,仿佛已经熟睡。

  妖蝎慢慢地爬起来,一颗心就像桌上的饮料瓶,急速晃动。她走到风照原的床前,掏出竹筒,手在不停地颤抖。

  夜风从车窗外迎面撞过来,呼地卷起妖蝎单薄的内衣。

  “要是有机会下手的话,就用玩偶线虫去控制白狐。如果白狐能成为飞天流忠实的奴隶,我们对抗法妆卿的胜算就会大增。”

  妖蝎一点点抽出木塞,心跳得很慌。她想告诉自己快点下手,她想告诉自己不能违抗伊藤照的命令。可是,可是,可是那双手臂,是那么的温暖。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妖蝎忽然一咬牙,转身奔向车窗。她扶着窗框,急促地吸着窗外凉冽的空气,仿佛要窒息过去。

  “你怎么了?”

  风照原已经惊醒,坐起身,困惑不解地看着她:“晚上风很大,小心着凉。”

  一声轻响,竹筒从妖蝎手中滑落,在窗框上蹦跳了一下弹出窗外,向后倒飞,消失在夜色中。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关心我?为什么要说这么温柔的话?

  妖蝎慢慢地转过身,呆呆地凝视着风照原,忽然扑了上去,猛地抱住了他。

  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紧紧地抱住这个男人。

  “占有我吧!”

  妖蝎的樱唇颤栗着,妖艳狂野的眼睛中,闪动着小鹿般柔弱的光芒。

  风照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就算是傻子,也看出了这双眼睛里蕴含的情意。

  妖蝎的肌肤热得像一团火,半透明的蕾丝内衣根本遮不住胴体,丰满白腻的乳房挤压着风照原的胸膛,令人销魂。

  风照原只觉得口干舌燥,他怎么也没有料到,会出现现在这个怪异的场面。抱着如此丰膄滚烫的肉体,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身体的本能反应,早就蠢蠢欲动。

  妖蝎呻吟一声,松开手臂,慢慢转过身。内衣从她圆润的肩头滑落,雪白而优美的背部线条,在黑暗中耀眼展开。

  风照原满头是汗,僵立不动,心中不断低呼着重子的名字,苦苦克制心头的欲火。

  妖蝎柔软地弯下腰,伏在地上。浑圆肥白的臀部高高耸起,令人眩目,衬得腰肢更像一条滑腻的水蛇,不堪一握。

  风照原喉头“咕咚”一声,清冷的夜风从窗外贯入,却使他身体更热。

  “占有我吧,我心甘情愿。”

  妖蝎喘息着,扭动臀部,丰满的豪乳销魂地晃动,荡漾起一阵雪光。

  “我……”

  “你,你嫌我脏?”

  妖蝎忽然扭过头,颤声问道。

  风照原慌乱摇头,舌头仿佛在嘴里打结,吞吞吐吐地说不出半个字。

  “真的嫌我脏吧,我自己,也觉得很脏呢。”

  妖蝎的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娇躯蜷缩成一团,抖索着,不停地抖索着。眼泪一滴滴流出来,在艳丽的脸颊上凄艳地闪烁着。

  一股热血猛地冲上脑门,风照原霍然大步跨前,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妖蝎。

  “不是这样的。不是的,不是的。”

  风照原喃喃地道,刹那间,他忘记了一切,只是紧紧地抱住这个抽泣的女人,就像她刚才那样紧紧地抱住他,心中充满了怜惜。

  妖蝎“嘤咛”一声,浑身酥软。

  车轮在轨道上震荡,夜风摩挲着车窗,两人急促的喘息声在黑暗中交融。晶莹的汗珠从妖蝎的肌肤渗出,淌满全身。她无力地趴在地上,妖腻呻吟,任凭身后的滚滚巨浪,一次次狂野地将她淹没。

  “啊!”

  妖蝎尖叫一声,白腻饱满的臀部一阵疯狂耸动,熟透得像是要拧出汁水来。风照原的双手深深掐入臀肉,用力挤压。在肌肤的颤栗中,一切都是荒唐而狂乱的。

  妖蝎终于软瘫在地上,她想站起来,双腿却绵软无力,只好继续保持伏倒的姿势。

  耸翘浑圆的雪臀如此诱人,风照原忍不住又伸出手,在上面来回揉搓。这么滑腻丰满,弹力十足的臀部圆弧,实在堪称极品。

  妖蝎丰乳起伏,任由风照原恣意抚摸。她从来没有这么顺从过,这么渴望接受一个男人的冲击。疲惫的欢愉,令身心都感到深深的满足。

  天色已经有些蒙蒙亮,青色抹上了车窗,外面的景物模模糊糊地晃动。刺激的狂潮,随着微凉的晓风慢慢退去。许久,风照原忽然觉得心中,留下了一片茫然。

  妖蝎雪白丰满的臀部还在掌心颤动,却再也激不起他任何欲望。热烈缠绵的性爱,肉体、汗水、呻吟、销魂,转瞬已经过去。无论刚才如何激情投入,现在剩下的,只有平静。

  以及内心深处一种莫明的孤独。

  与重子的爱,与妖蝎的性,在这一瞬间仿佛都离他远去,就像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悠悠的时间长河中,只剩下空荡荡的车厢,只剩下他自己,只剩下一个声音。

  “永恒!永恒!要怎样才能永恒?”

  风照原在心中狂呼,体内的脉轮如同深受感应一般,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剧烈地转动跳跃。

  “你快了,真的快到了。距离秘能道的境界,你只有半步之遥了。”

  千年白狐的声音幽幽响起,霹雳般在他心中爆炸。风照原心中一颤,眼前倏地浮现出法妆卿的眼睛,在那双美丽而冷漠的眼睛里,追求的,莫非也和自己一样么?

  然而谁又能追求到永恒?那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想到这里,风照原忍不住双臂一紧,将怀中的丰满胴体用力搂住,疯狂揉捏,用肉欲的饱满,填补此时心灵的空虚感觉。

  妖蝎扭过头,默默地看了风照原一会,忽然张开贝齿,用力咬住了他结实的肩膀。

  “你知道吗?我一直很害怕。”

  妖蝎低声道,滑润的香舌轻轻吸缀着风照原的颈:“从很多年前,我就觉得很害怕。我加入飞天流,我需要力量,需要有足够强大的人来保护我。”

  风照原微微一愣,因为内心充满恐惧,所以妖蝎总是喜欢扮出一副凶狠毒辣的模样吗?

  “可是我仍然很害怕,这个世界,真的是很冷酷呢。”

  妖蝎柔声道:“但现在我不怕了,一点都不怕了。即使没有人保护我,即使你日后离开,我也不会感到害怕了。”

  风照原轻轻抚摸着妖蝎的长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进入了她,但是他真正了解她吗?

  妖蝎雪白的四肢八爪鱼般缠了上来。

  “我们去吃餐车用早餐吧,我有些饿了。”

  沉默良久,风照原柔声道,在妖蝎丰润的嘴唇上轻轻一吻,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

  餐车位于车厢尾部,用餐的乘客很多。妖蝎仍然装扮成黄脸婆的模样,风照原心不在焉地喝着拉面,暗忖道,希望妖蝎和杀害绯村康前辈无关,否则,他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一个天神般高大俊美的青年男子走进餐车,英罗翩——他就像是一轮耀眼的太阳,瞬间吸引住无数目光。餐车里本是喧闹无比,这时突然变得鸦雀无声。男人带着惊异,女人带着痴迷,在英罗翩身上汇聚成灼目的焦点。

  风照原身躯狂震,不能置信地盯着英罗翩。物种基因库中的完美男人,竟然复活了!

  “你认识他?”

  妖蝎目睹风照原惊诧的神色,回过头瞥了一眼英罗翩,好奇地问道。

  “不认识,只是觉得他长得太帅,都不像人了。”

  “你也很帅。”

  妖蝎柔声道,风照原讪讪一笑,用眼角的余光紧盯英罗翩。他毫无疑问是法妆卿的手下,突然出现在列车上,难道是为了对付自己?在京都宾馆时见到的背影,难道也是他?

  英罗翩步履潇洒,径直走来,风照原忍不住有些紧张,对方裸体睡卧在水晶棺材中的诡异景象,禁不住浮现眼前。

  英罗翩在风照原右面的空位坐下,美丽的服务生小姐也不招呼,只是痴痴地看着他,双颊通红如火。

  “一杯清水,一杯牛奶,一杯果汁。”

  英罗翩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单,笑了笑。

  “扑通”,服务员小姐手足酥软,瘫倒在地上,全身的骨头似乎都被他的笑容融化了。

  风照原低声道:“我操,也太夸张了吧!”

  妖蝎听到风照原的粗口,笑得花枝乱颤。英罗翩的目光在妖蝎的脸上停了一下,露出疑惑的表情,继而又对风照原友好地点点头,问:“对不起先生,你刚才说‘我操’是什么意思?”

  风照原目瞪口呆,望着英罗翩认真的神情,七点一六秒后他得出两个结论:第一,对方的耳力异常惊人;第二,对方是个白痴。

  “我操,是,是男人表达爱情的腻称。”

  风照原信口胡说一通,心里觉得匪夷所思,法妆卿会派一个白痴出来执行任务?看他的样子,并不像是来对付自己的。

  “啊!爱情,这是我不太了解的东西。”

  英罗翩像一个孩子般皱起了鼻翼,接着低低地叹息一声,俊美的脸庞露出迷惑、彷徨,甚至有些忧郁的表情,就连厌恶男人的妖蝎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样子实在迷人之极。服务员小姐刚爬起来,又“咕咚”一屁股坐地,捂着胸口急速喘息:“帅呆了,晕了,我要死了。”

  风照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英罗翩:“爱情,就是男女之间的特殊感觉,难道阁下不清楚吗?”

  “特殊的感觉。”

  英罗翩喃喃地重复道,眼中突然闪出了一片异彩,就像湛蓝色的海面上亮起灿烂的阳光:“如果我心里总是想念着一个女人,这是否算是爱情呢?”

  “差不多吧。”

  风照原耸耸肩,难道这小子爱上了什么人?以他完美无缺的外形,恐怕百分之九十九的女人会为他痴迷,难逃魔掌。

  脸红手颤的服务员小姐端上了清水、牛奶、果汁,英罗翩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倒出一大堆五颜六色的胶囊丸,仰头全部吞入口中,接着连饮三杯饮料。

  风照原和妖蝎面面相觑,这就是对方的早餐?

  抽出一张一百美金的大钞,英罗翩随手递给服务员:“不用找了。”

  风照原暗自咋舌,英罗翩的皮夹内,厚厚一叠的美钞和国际信用卡。高大俊美,年少多金,这个家伙的出现,真是女人的春梦,男人的噩梦啊。

  英罗翩站起身,伸出手道:“我要走了,很高兴认识你,我叫英罗翩。”

  “我叫贾明(假名)。”

  风照原随口撒谎,一面伸手与他相握。

  “他好像看出了我脸上的易容忍术。”

  望着英罗翩的背影,妖蝎低声道。

  风照原的心微微一震,这个叫英罗翩的家伙,究竟是白痴还是在扮猪吃老虎?

  “嗖”的一声,在即将跨出餐车过道口的刹那,英罗翩突然倒退而回,犹如一尾跃出波浪的飞鱼,速度快似闪电,动作优美舒展,就连风照原也只是依稀看见他足尖点地的细微动作。

  车厢过道处,十多个蒙着丝袜的大汉迅猛冲入,手执机枪,抬手对着车顶就是一阵疯狂扫射。

  乘客纷纷尖叫起来,惊惶失措,乱作一团。车顶的吊灯“哗啦啦”倾泻下来,碎玻璃像雪花般纷纷扬扬,洒落激溅。

  “全部抱头,蹲下!”

  为首的大汉厉声吼道,餐车的尾部也慢慢走进来一个人,头戴黑色高帽,身穿白色长袍,脸上的皮肤自鼻梁处分开,一边雪白,一边漆黑,如同整张脸被截成两半,显得异常诡异。

  几名乘客慌忙向另一头跑去,黑白脸庞的人挡住出口,消瘦的身躯屹立不动,左手结出一个怪诞的秘术手印。

  掌心倏地裂开,露出一个深凹的洞口,就像睁开了狰狞的眼睛。从深洞中钻出一只凶恶的鬼怪,青面獠牙,血盆大口,庞大的身躯布满鳞甲,屁股后还摇摆着一根粗长的尾巴。

  恶鬼跃向半空,发出一记震耳欲聋的吼声,长尾猛然一扫,几个乘客远远地飞了出去,砸落在餐桌上,浑身抽搐成一团。

  “阴阳师!”

  妖蝎忍不住惊呼起来,风照原目光闪动,立刻拉住妖蝎伏身蹲下,借着餐桌的掩盖,低声问:“你没有搞错吧,阴阳师不是日本神话传说中的人物吗?”

  “不会错的,阴阳师能够通过阴阳秘术,召唤异度空间的式神、灵鬼。相传阴阳师的脸呈黑白两色,十分容易辨认。”

  “阴阳师,擅长阴阳秘术。在日本古代,阴阳师是为人们祈福、驱灵的。没想到直到今日,阴阳师仍然没有绝迹。”

  风照原背后传来充满磁性的声音,回头一看,英罗翩就蹲在身后,凝视着阴阳师,蓝宝石般的眼睛闪烁着动人的神采。

  风照原心中一动,这个人真是大智若愚吗?

  “轰”的一声,餐车猛地剧震,车速骤然减慢。前方的车厢仍然在向前疾驰,在远方消失成一个黑点。餐车慢慢停了下来,与整部列车完全脱节。

  一阵骚乱后,车厢内的乘客全都战战兢兢地蹲下,双手抱头,局势被持枪的大汉们完全控制住。

  为首的大汉狞笑道:“我们是赤色魂魔组织,各位不要害怕,如果政府肯乖乖合作的话,我们是不会杀死你们的。”

  黑白脸的阴阳师森然一笑,手指一引,半空中的恶鬼呼地扑出,冲向乘客,闪电般抓起一个肥胖的中年人,将他高高举起。

  中年人发出杀猪般的尖叫声,面色惨白,全身哆嗦。阴阳师阴阳怪气地道:“武田正泰部长,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

  为首的大汉爆发出一阵得意的狂笑声,掏出手机,拨通号码:“东京警视厅吗?赤色魂魔组织向你们问好。政府的内务部副部长武田正泰以及几十个乘客,现在都在我们手里。想要人质安全,就把我们的草飕法大人从监狱里放出来!”

  不等对方说完,大汉厉声道:“蠢猪,去查一下北斗星351次列车。半个小时后我等你们的回音!”

  原来是一次交换人质的绑架活动,风照原沉吟片刻,决定暂时袖手旁观。只要赤色魂魔组织不伤害人质,当着英罗翩的面,风照原也不打算出手暴露身份。何况他也没有把握在保证乘客安全的基础上,一举击毙所有的绑匪。

  光是那个阴阳师,就不是可以轻松应付的对手。

  大汉们分成两批,一部分人跳下列车,分散四周,解开背负的包袱在地上挖掘起来,另一部分人守在车厢,牢牢监视乘客。

  那名阴阳师负手而立,手掌探出,庞大的恶鬼被慢慢吸入掌心的凹洞,洞口迅速弥合,在肉掌中一点点消失。

  武田正泰“扑通”一声摔落在地,顿时昏迷过去。

  “赤色魂魔。”

  妖蝎低声念道,车窗外阳光耀眼,衬得她的嘴唇更加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老子是赤色魂魔的人!”

  东京黑暗的巷道,几个大汉系紧裤带,扔下蜷缩成一团,近乎崩溃的少女,扬长而去。

  妖蝎的身体轻轻发抖,手指不自禁地掐入风照原的肩膀,指节咯吱凸起。

  “你怎么了?”

  风照原不解地看着她,妖蝎摇摇头,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半个小时后,为首的大汉又拨通了东京警视厅的电话。听到对方的回答后,大汉怒吼道:“什么?需要时间考虑?”

  阴阳师突然怪叫一声,车厢口的几名大汉枪口火舌吞吐,附近的乘客连连惨叫,倒在血泊中。

  “让武田正泰直接跟他们说。”

  阴阳师“咯咯”地冷笑着,足尖轻轻一踢,地上的武田正泰呻吟一声,茫然睁开眼睛。

  大汉将手机递给他,神色森然:“告诉他们,如果三分钟内不答应我们的条件,这里所有的人都将成为草飕法大人的陪葬。”

  武田正泰抖抖索索地拿起手机,嘶声道:“我是内务部副部长武田,你们最好立刻答应他们的条件,赤色魂魔已经杀死十几个乘客了。”

  大汉一把夺过手机,吼叫道:“狗娘养的,听到没有?半个小时后,你们带一部直升机,五辆越野吉普车过来。超过时间,这里将变成血腥的屠场!”

  “不对!”

  风照原脸色突然一变。

  “武田正泰似乎有问题。”

  英罗翩平静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他的心跳频率从昏迷到苏醒,至始至终都很正常。包括血液流动,内分泌系统,几乎都没有任何变化。他的昏迷是假装的,心跳也没有被绑架的慌乱感觉,和他外在表情根本不符。”

  风照原浑身一震,他是从武田正泰的话中听出语病,既然对方刚苏醒,怎么会知道有十多个乘客被杀害?而英罗翩虽然也得出同样结论,但方法截然不同,似乎通过人体内部生理机能活动的情况,测出真伪。

  这个英罗翩,实在是高深莫测!

  “他们答应了!”

  大汉狂喜地关掉手机,阴阳师的脸上露出一丝激动之色,而武田正泰虽然表情惊惧,但眼神中却隐隐透着镇定。

  风照原心中一动,难道堂堂日本政府的高官——内务部副部长武田正泰和绑匪有所勾结,联袂演出了一场苦肉戏?

  默然许久,妖蝎忽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轻轻抱住风照原,妖蝎的脸贴住了他结实的背,夏末的微风吹进窗户,撩起女子乌黑而幽哀的发丝。

  “一旦到了东京,你就远远地离开日本,不要再回来,也不要去秘鲁捕捉那个绿色怪人。”

  沉思了一会儿,妖蝎悄声耳语,嘴唇柔软而滚烫,吻上风照原的耳垂。

  风照原警觉地瞥了一眼英罗翩,目光闪动:“你为什么这么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别管为什么!离开日本,离开伊藤照,再也不要回来!否则你会没命的!”

  妖蝎紧紧地抱住了风照原,在他耳畔激动地叫道。

  风照原心中狂震,知道妖蝎为了他,几乎完全背叛了飞天流。

  难道她真的爱上了自己?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89楼 发表于: 2007-05-20
第十章 亡灵山谷

  直升机和车辆驶近的隆隆声传来。

  从车窗望去,一部直升机盘旋在半空,远处卷起一阵黄色的尘土,滚滚袭来。五辆越野车和几十部日本自卫队的军车迅速包围了餐车,全副武装,身穿避弹衣的军人纷纷跳下车,从各个角度占据有利地势,手中的武器齐齐对准了餐车。

  “赤色魂魔组织,你们已经被全面包围。交出手上人质,不要做无谓的顽抗。”

  一名高级军官模样的男子举起喇叭,对着餐车高呼道。

  “砰砰砰”,赤色魂魔的绑匪毫不留情地扣动扳机,几名乘客打着转飞了出去,尸体鲜血淋淋,被从车窗扔下。

  为首的大汉一把抓住武田正泰,将他挡在自己身前,冲到餐车出口,枪口对准武田正泰的脑袋:“别他妈废话,快点把草飕法大人交出来,否则老子就不停地杀死人质!”

  “武田部长!”

  高级军官脸上露出焦急之色,连忙叫道:“好,我同意交换人质,你们不要再杀害无辜了。”

  直升飞机从半空缓缓降落,两名士兵押着一个身材枯瘦的老人从机舱钻出,老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一头长长的银发垂落肩膀,遮住了五官。

  “草飕法大人!”

  为首的大汉高呼道,老人缓缓抬起头,一双妖异的眼睛犹如燃烧的鬼火,在遮面的银发中闪烁不定。每一只眼球里,竟然各有一黑一白两只瞳孔!

  数百个枪口齐齐对准了老人,尽管戴着手铐、脚链,双臂被反绑到背后,老人依然让所有的人如临大敌。

  高级军官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草飕法已经带过来了,请你们立刻释放武田部长。”

  “妈的,当老子白痴啊?”

  大汉狂笑一声:“把草飕法大人先送过来,然后我们释放人质。”

  高级军官略一犹豫,餐车内枪声再次响起,又传出几声凄厉的惨叫。

  “好,我答应你们。”

  高级军官目光掠过腕表,挥了挥手,两名士兵押着草飕法,一步步走向餐车。

  “等一等!”

  大汉警觉地叫道:“让草飕法大人一个人走过来。你们的人全部退后,向后退一百米,留下直升飞机和五辆越野吉普车!快!别他妈磨蹭!”

  高级军官面色微变,勉强点点头,两名士兵松开草飕法,后者一步一挪,脚上的铁链发出清脆的响声。

  车厢四周很快留出了一片空地,自卫队的士兵纷纷退后,在外围依然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引爆!”

  眼看草飕法已经走近车厢,大汉脸上陡然露出一丝阴毒的笑容。

  “轰隆隆!”

  四周突然剧烈爆炸,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自卫队员还来不及发出惨叫,已经血肉横飞,残肢遍地。隐藏在暗中的匪徒霍地涌出,机枪疯狂扫射。

  局势顿时一片混乱。

  大汉“扑通”跪倒在草飕法脚下:“大人,我们快走吧。”

  草飕法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表情僵硬,似乎根本听不懂他的意思。

  “老师被人用秘术锁住了神智。”

  阴阳师幽灵般地从餐车飘出,凝视着草飕法,目光一寒:“立刻按照计划行事。”

  赤色魂魔的绑匪们顿时兵分几路,借着弥漫的硝烟和火光,几个人坐上直升飞机,急速飞向天空,另一批人驾驶越野车按照不同的方向疾驰,剩下的绑匪依然对准自卫队猛烈攻击。

  “走吧,大雄。”

  阴阳师对大汉吩咐道,目光掠过武田正泰,与对方暗中交换了个眼色,抱起草飕法,一缕轻烟般向远处掠去。

  名叫大雄的大汉手掌作势一劈,武田正泰“扑通”倒下,显然又陷入昏迷。

  餐车内的匪徒已经全部下车,扔下一大堆还在瑟瑟发抖的乘客,风照原站起身,暗道赤色魂魔组织的计划果然周密,预先埋下炸药造成局势混乱,然后故意派人坐上直升机和越野吉普车,混淆逃亡路线。

  妖蝎忽然从风照原身旁窜起,犹如一道旋风扑出。

  “妖蝎!”

  风照原吃了一惊,妖蝎已经跃下餐车,以亚音速度冲向大雄,后者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她重重一拳,击中咽喉,鲜血呈一条直线向上冲溅。

  妖蝎像一只发疯了的母豹,恶狠狠地扑向绑匪。她的速度奇快,对方还来不及扣动扳机,便惨呼着飞了出去,拳到之处,血肉飞溅,骨骼断裂,十多个匪徒在瞬间毙命。

  这时,自卫军队已经稳住阵脚,开始向赤色魂魔的歹徒反扑,因为双方强弱之势过于明显,几分钟之内绑匪就被全部消灭,尸体躺满了一地。

  “武田部长。”

  高级军官从军队中冲出,扶起武田正泰。后者呻吟一声,虚弱地睁开眼:“别管我,快去保护车上的乘客。”

  妖蝎身形窜出,向阴阳师逃走的方向追去,风照原放心不下,稍一犹豫,也急忙赶上,心中却暗暗生疑,妖蝎不像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她与赤色魂魔组织之间,难道有什么深仇大恨?

  脑后风声呼啸,回头一瞥,英罗翩毫不费力地跟在他身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对那个阴阳师很好奇,所以跟去看看。”

  风照原心中一凛,自己的奔跑速度可以说远远超越了人类的极限,而英罗翩竟然能够跟上,实在出乎意料。

  风照原足尖一点,突然加速,已经越过了前方的妖蝎。

  “轰隆”一声巨响,远处的天空中猛然暴起一团耀眼的火光。

  “是那架直升飞机!”

  风照原和英罗翩异口同声地道,两人的头脑都一样惊人敏锐,同时想到日本自卫队必然在直升机上安置了炸弹。

  互相对视一眼,风照原和英罗翩的心中都是微微一震。

  妖蝎在前方的三岔路口停下脚步,这里已经接近东京市的郊外,一条混浊的河水沿着铁路干线,从田野间穿过,河面上飘浮着黑漆漆的油污和垃圾。河两旁搭建了大量的小棚屋和帐篷,式样十分简陋。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坐在棚屋前,无聊地吹着口哨。

  忍者都擅长追踪术,但追到这里,妖蝎再也难以找出对方的痕迹。沉默片刻,妖蝎冲向一个流浪汉,猛地揪起他的衣领,厉声道:“刚才有没有人经过这里?”

  流浪汉被妖蝎凶神恶煞的样子吓了一跳,喉头“咕咚”一声,竟然昏了过去。另外几个流浪汉吓得拔腿就跑,嘴里嚷道:“杀人啦,杀人啦!”

  “他们没有从岔路走。”

  英罗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闪动:“按照那个阴阳师留下的气味,应该是从田野横穿而过。”

  风照原神色一凛,既然阴阳师刚经过田野,那么这里的流浪汉没有理由看不见。

  寒光一闪,昏倒的流浪汉突然睁开双眼,手中亮出一把尖刀,闪电般向妖蝎的小腹刺去。

  “砰”的一拳,尖刀被砸得扭曲变形,摔落在地。妖蝎掐住了流浪汉的咽喉,咆哮道:“我操你妈!畜生!我操死你这个畜生!”

  “噗哧”一声,流浪汉的喉结被捏断。英罗翩眼中闪过一丝迷惑的神色:“贾明先生,既然‘我操’这个词是相爱男女的腻称,为什么这位小姐要对流浪汉说这样的话,还要杀死他呢?”

  风照原的脸色变得有些尴尬,支支吾吾地道:“这个嘛,这个小姐性格有些古怪。”

  英罗翩皱皱眉,盯着风照原:“你说的是真话?可为什么解释时语气略显犹豫,目光游弋不定?你的呼吸若有若无,跟常人明显不同。真奇怪,为什么我分析不出你的生理机能活动?”

  风照原心头生出一丝莫明的寒意,英罗翩蓝宝石般明亮闪烁的眼睛,令他觉得自己仿佛赤身裸体,毫不设防,所有的隐秘都暴露在对方的目光下。

  深吸了一口气,风照原反问道:“我和阁下恕不相识,有什么理由欺骗你呢?何况英先生是人,又不是机器,怎么能分析得出我的生理机能活动呢?”

  英罗翩沉思了一会,点点头:“你说得也有道理,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撒谎。所以一个可能是你在说真话,另一个可能就是你对我含有敌意,所以说了谎言。至于我为什么能够知道你的生理机能活动,这是我的秘密,不方便告诉你。”

  风照原淡淡一笑,心中涌起怪异的感觉。英罗翩有时给人的印象深不可测,精明成熟,有时却像是一个天真坦白的孩子。

  妖蝎目光闪动,又向田野冲去。

  微风吹过绿油油的田野,几只蝴蝶飞过色彩鲜艳的野花,在午后的阳光中,交织成一片光和色的透明海洋。

  英罗翩在四周走了一圈,像猎狗般嗅着鼻子,半晌,忽然蹲下身,将双手轻轻按在干燥的泥土上。

  “哗啦啦”,一大片泥土被掀飞起来,露出地下一个深深的洞穴。

  风照原沉声道:“看来这是他们早就准备好的逃亡路线。”

  妖蝎毫不犹豫地跑过来,就要往下跳去。

  风照原一把抓住她,关切地问道:“妖蝎,为什么要追踪他们?”

  妖蝎咬着嘴唇,凝视着风照原:“你别管了,你走吧,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风照原苦笑一声,摇摇头,突然跳入洞穴。

  “你们真是奇怪的一对。”

  英罗翩笑了笑,轻巧地跃入洞中。

  妖蝎娇躯一震,心中蓦地闪过一丝复杂的滋味,甜蜜、苦涩、惊喜、娇羞。失去了多年的少女情怀,此刻犹如万马奔腾,潮水般涨满了她整个心灵。

  三人在狭长的洞穴中急速穿行,走了大约六个多小时,地洞开始向上倾斜,弯曲盘旋了长长一段之后,露出上方的出口。

  天色已经昏暗,三人跳出洞穴,发现置身在一座阴森森的山谷入口,四周是光秃秃的陡峭岩石,尖锐高耸。在黑暗中,仿佛张牙舞爪的怪兽。

  英罗翩指着山谷入口,平静地道:“他们去了那里,我闻到了气味。”

  山路崎岖不平,逶迤蜿蜒,一丛丛低矮的灌木从两侧冒出,脚下荒草丛生,初始长不过到鞋面,到了后来,茂密的野草足足有数尺来高,完全没过了膝盖。

  夜风吹过,如同恶鬼的呜咽声。风照原紧紧跟在妖蝎身后,暗忖道,难道这里是赤色魂魔组织的巢穴?

  路越来越难走,不时有盘根节错的大树横生前方,挡住去路。三人要不停地拨开突兀的树枝,才能勉强前行。

  正走着,风照原忽然神情微变:“好像有人在唱歌。”

  妖蝎闻言一愣,屏息细听了一阵,摇摇头:“我怎么没有听见?你听错了吧?”

  风照原诧异地揉了揉耳朵,他确实听到了歌声,渺茫而诡异,仿佛在耳畔迷雾般地回荡,但要仔细倾听,歌声却又消失在远方。

  妖蝎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大概是你的幻觉吧?”

  风照原断然摇头:“肯定不是幻觉,我听得很清楚。我又听到了!英先生,你听到了吗?”

  英罗翩凝神屏气地竖起了耳朵,过了良久,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我什么也没有听见。”

  风照原心头一震,为什么只有自己听到了这恐怖怪异的歌声,难道真是自己产生的幻觉吗?

  “只有你听得见,这是鬼魂的哭泣声。”

  千年白狐的声音幽幽响起。

  “为什么只有我听得见?”

  “修炼了脉轮和妖火的你,已经是半个妖怪了。鬼灵精怪的声音,当然只有妖怪才能听见,人类是感觉不到的。”

  风照原呆了半晌,妖蝎轻轻地握了他一下手,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关切。

  “我们继续向前走吧。”

  风照原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脚下的土地越来越湿软,大团大团的灰雾从地里涌出,就像一个个扭动的鬼影。

  天色越来越黑,三人逐渐深入谷内。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他们踩在枯草落叶上的脚步声。一棵棵粗壮的古树密布山谷,纵横交错的树枝组成了阴森森的网。长须一般的藤蔓攀爬在四周,地上厚厚的苔藓在月光中绿得发亮。

  一张张人脸从树干中慢慢凸了出来,脸很模糊,看不清容貌,但每一张脸仿佛完全相同,无数张脸凸出,又慢慢陷入树干,再凸出。风照原心中骇然,看看妖蝎,又扭头看看英罗翩,他们两人却仿佛什么也没有瞧见。

  “哗啦啦”,一大片黑云被脚步声惊动,从乱树丛中盘旋升起,一双双黄色发光的眼珠在上空诡异地闪动,竟然是一群以腐烂尸体为食的秃鹫。

  一座方状的高台从憧憧的树影中现出,越来越清晰。

  高台由巨石堆砌而成,四面挂满了黑色的幔布,在夜风中幽灵般地飞舞。

  高台四周,黑压压地跪倒了几千个人,穿着鲜红色的古怪长袍,五体伏地,仿佛虔诚叩拜的信徒。黑帽白袍的阴阳师绕着高台不断疾走,双臂疯狂挥动,犹如跳舞一般,嘴里念念有词。

  三人悄悄在大树背后藏住了身形,妖蝎皱眉道:“他们在搞什么鬼?”

  风照原摇摇头,千年白狐幽幽地道:“好像那个人在召唤鬼魂。”

  “呼”地一声,幔布骤然飞起,化作细碎的烟灰,飞扬弥漫。

  草飕法静静地躺在高台上,睁着双目,好像是一具失去感觉的木偶。

  妖蝎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高台,呼吸几乎都要窒息。

  在草飕法的四周,堆彻着无数根白骨,密密麻麻。最使人震惊的是,白骨在不断地颤动,速度由慢到快,从骨头里渗出一丝丝鲜血,犹如一条条细长的血蛇,爬上草飕法的身躯。

  阴阳师忽然仰天怪叫一声,伸出手掌,击向高台上的草飕法。

  掌心出现了一个凹洞,无数个奇形怪状的厉鬼扑出,在半空中凄厉吼叫,扑向高台上的白骨。

  “咯吱咯吱”,厉鬼们化作一缕缕青烟,纷纷钻入白骨。白骨开始剧烈跳动,变成了活生生的东西,迅速聚合,拼凑成一具具骷髅,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阴阳师举臂高呼:“冤魂恶鬼,我命令你们,把魂魄奉献给最伟大的阴阳师——草飕法大人!”

  “轰”的一声,骷髅炸了开来,化作大片大片的血水,仿佛山洪暴发,触目惊心地冲刷过草飕法的身躯。

  一道道鲜红色的妖异光泽,从草飕法体内透出,他发出一声鬼哭狼嚎般的叫声,慢慢地从高台上坐起,沾满了鲜血的银发像飞舞的旗帜,激烈舞动。

  鲜红的血雾大量涌出,怒涛般滚动,诡秘的歌声高亢尖锐,回荡在四周。整座山谷,瞬间变得犹如地狱一般的可怕。

  妖蝎的脸上微微变色,英罗翩却镇定自如:“我总算见识了失传已久的阴阳秘术,真是没有白来一趟。”

  “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

  草飕法银发倒竖,嘶声叫喊,双目暴射出灼灼的光芒。浑身的血水在刹那间渗入他的体内,消失不见。

  “欢迎老师重新领导我们赤色魂魔。”

  阴阳师双腿一弯,跪了下来,几千个跪倒的赤色魂魔组织成员也齐声呼道:“欢迎大人回来。”

  草飕法负手而立,银发犹如被风吹过,从脸庞两边分开,悠悠飘落脑后。他脸上的皮肤并没有像那个阴阳师一样,分成显著的黑白两色,而是呈淡淡的灰白。

  妖蝎一咬牙,猛然冲了出去。

  十多个赤色魂魔组织成员立刻倒毙在她的拳下,妖蝎状若疯虎,见一个杀一个,亚音拳速全面发挥,就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在混乱的人群中迅疾纵横,所向披靡。

  “杀了你们,我要杀光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

  妖蝎疯狂地吼叫着,眼前血光激溅,断肢飞舞,多年压抑在内心深处的痛苦、愤怒、怨恨,随着一具具惨叫的尸体,像熊熊的烈火,在黑暗的山谷中无声地燃烧。

  那个可怕的夜晚,仅仅一个夜晚,就毁去了少女美好的一生。从此伴随她的,只是一个个被冷汗湿透的噩梦,只是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

  “我要你们付出代价!”

  妖蝎怒吼一声,双拳同时挥出,击碎两个赤色魂魔组织成员的胸膛,同时脚下一个跟跄,被几个从后扑上的赤色魂魔成员击中,背上留下了数道深深的血痕。

  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四周是重重涌上的赤色魂魔成员,妖蝎疯狂搏杀,完全不顾自身的安危,她浑身浴血,伤痕累累,头发散乱地搭在额上,四肢渐渐地像灌满了铅般的沉重。

  “这样斗杀下去,不超过十五分钟,她就会死亡。”

  英罗翩冷静地望着妖蝎,风照原强自克制住冲出去的心理,内心焦急如焚,紧紧盯着高台上的草飕法。他暂时不能现身,草飕法显然是一个极为可怕的高手,如果自己现在就出手,面对几千个赤色魂魔组织成员,再加上虎视眈眈的草飕法和阴阳师,根本就没有取胜的机会。

  何况身边还有一个敌我难分的英罗翩。

  风照原握紧了双拳,他只有等待最好的出击机会。

  “你是一个很冷静的人。”

  英罗翩瞥了风照原一眼:“我对你非常好奇,你的体内有一种捉摸不透的奇怪力量,非常可怕。”

  一声怪叫,阴阳师扑了上去,魂魔组织成员纷纷散开,妖蝎杀得性起,仿佛变成一只嗜血的野兽,毫不犹豫地冲向阴阳师。

  阴阳师张开手掌,结出秘术手印。一只满脸黑毛,双耳大如蒲扇的恶鬼从掌心钻出,十指尖如锋利的匕首,狠狠扑向妖蝎。

  妖蝎双手在胸前迅速交叉三次,凄清的月光下,地上出现一根蝎尾阴影,倏地飞起,毒蛇般缠住恶鬼,急绕几圈。“噗哧”一声,恶鬼肥胖的身躯断作几截,跌落在地,化作袅袅升腾的黑烟。

  妖蝎迅速冲向阴阳师,挥拳击去。后者嘴里念念有词,掌心连连钻出十几个身穿红衫绿裤的童子,个个面如敷粉,唇红齿白,绕着妖蝎拍着手掌,跳来跳去。

  蝎尾阴影猛然摆动,犹如一根飞舞的鞭子,抽得那些童子到处乱窜。“啪啪”,鞭子不断击中童子,但童子却越来越多,每次被击中,童子就倏地分裂,一变二,二变四,最后竟然分裂成几百个,嘻嘻哈哈,潮水般跳窜着涌向妖蝎。

  风照原再也无法忍耐,旋风般地冲了出去。

  体内脉轮急剧摩擦,妖火倏地从鼻孔喷出,乳白色的光芒顿时笼罩住童子。童子纷纷尖叫,四处逃窜,妖火猛地暴涨,像灼热的烈日融化积雪,妖火过处,童子们变成透明的空气。

  阴阳师凄厉地尖叫一声,脸上露出畏惧的神色,在妖火下瑟瑟发抖。风照原闪电般逼近他的身前,结出妖植秘术手印,拳头划过诡异飘忽的弧线,化作一根锐利的尖刺,倏地穿过阴阳师的咽喉,紧接着一脚飞起,将对方远远地踢了出去。

  “小心!”

  妖蝎忽然狂叫一声,扑了上来。

  草飕法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风照原身后,鸟爪般枯瘦的手指虚探,五个又细又长的白色女鬼闪电射出。

  女鬼宛若游魂的细丝,口中发出凄惨的哭喊声,纷纷扑向风照原。

  风照原来不及遥控妖火,深吸一口气,向旁疾闪。

  奇变忽生!

  草飕法阴笑一声,肚子裂开,钻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草飕法,浑身赤裸,肌肤从脊背处分割成黑白两色,十指射出无数个细丝般的女鬼游魂,快得几乎来不及眨眼,瞬间已经扑到风照原身前。

  风照原暗叫不妙,仓促间扭曲变形,身躯化作薄薄的一片,希望尽量减少受伤面积。

  十几个女鬼张开血红的樱桃小口,露出白森森的牙齿,齐齐咬向风照原。

  蓦地,旁边冲出了妖蝎的身影,一把抱住风照原,挡住了女鬼。

  没有一丝鲜血溅出,女鬼们像无形的空气,钻入妖蝎的肌肤,后者的身躯顿时像被针扎过的气球,迅速干瘪,光洁的肌肤迅速衰老,密布了一条条皱纹。

  “妖蝎!”

  风照原狂吼一声,脉轮疯狂摩擦,妖火倏地射向草飕法,后者眉头微皱,向后飘退,另一个草飕法重新钻回肚子。

  赤色魂魔组织成员呐喊着涌上来,风照原吸回妖火,抱起妖蝎就向山谷外奔逃。

  两侧的树木飞速倒退,后方的追杀声渐渐远去。风照原一路狂跑,奔出山谷,在一个僻静的郊野停下了脚步。

  妖蝎已经气若游丝,抱在怀中,轻飘飘得就像一具没有血肉的外壳。

  “我会救你的,不用害怕,你会没事的。”

  风照原额头青筋暴露,激动地叫喊道。

  “没用了。”

  千年白狐无奈地道:“她的精血都被亡魂吸干,就算枯木逢春妖术,也救不了她了。”

  风照原浑身一震,如被电击。

  “我要死了吧。”

  妖蝎喃喃地道。

  “不会的,你不会的!”

  风照原声嘶力竭地嚷道,将妖蝎搂在怀中,盘膝而坐,不顾一切,一遍又一遍地施展枯木逢春妖术。

  “别浪费力气了,白狐君。死没有关系,我背叛了伊藤照,回去也是死。”

  妖蝎的眼神渐渐黯淡,身体不停地抽搐,干涸的肌肤丝毫没有任何变化。

  风照原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痛楚,妖蝎早就知道背叛伊藤照后,她所注定的命运,所以在与赤色魂魔组织搏杀的时候,已经心存一死。

  妖蝎无声地笑了笑:“白狐君的怀抱,真的是很温暖呢。躺在白狐君的怀抱中,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用害怕。因为妖蝎知道,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抛弃了妖蝎,还有白狐君。”

  风照原喉头哽咽,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然而白狐君,总有一天,你会忘了我吧?忘了我这个无足轻重的女人,忘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妖蝎艰难地抬起头,目光凄迷,轻轻地抚摸着风照原俊朗的脸庞:“但是我不会忘记,那辆列车也不会忘记,白狐君带给我的快乐,带给我做人的尊严。”

  风照原浑身剧烈颤抖,泪水从眼角无声地流出。

  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紧紧地抱住了风照原。

  “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

  妖蝎颤声道,搂紧风照原的手一点一点地松开,最后无力地滑落。

  拂晓的风吹过,朦胧的曙光照在妖蝎脸上,一颗泪珠停留在眼角,闪烁着晶莹的光。

  风照原呆若木鸡,一动不动地僵坐着,犹如麻木的石像。

  “她已经死了。”

  不远处,英罗翩幽灵般地出现在淡淡的晨雾中,平静地望着风照原。

  (第五册完)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90楼 发表于: 2007-05-20
·第二部 逍遥游·

  第六册

第一章 敌友之间

  泥土纷纷扬扬地从风照原手掌洒落,映着朝霞,闪烁着绯红色的光,渐渐蒙上妖蝎苍白、凄楚的脸。

  连同嘴角那一抹僵硬的微笑,也被黄土完全掩埋。粗陋的土坟顶,插上了一朵不知名的白色野花,在晨风中沾着露珠,轻轻摇曳。

  风照原沉默许久,霍然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你觉得很悲伤吗?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英罗翩不紧不慢地跟在风照原身后,眼睛里露出好奇之色。

  “难道英先生从来没有尝过悲伤的滋味吗?”

  风照原冷冷地反问道。

  英罗翩摇摇头,沉吟了一会:“对于喜怒哀乐的感觉,我几乎是一片空白。”

  风照原心中一动,英罗翩是法妆卿从物种基因库培育出来的,和正常发育成长的人类,应该有很大的不同。

  “贾明先生是一个十分特别的人。”

  英罗翩深深地凝视着风照原:“按照常理,你应该返回山谷,为你死去的女人报仇。可你并没有这样做。”

  “也许我害怕了,去也是送死。”

  “你撒谎!你并不是一个胆怯的人,否则也不会冲出去救你的女人了。”

  英罗翩断然道:“如果现在返回山谷,那里也不会有人了。你很清楚这一点,何况就算赤色魂魔组织还在山谷,以你的实力,恐怕难以同时战胜上千人。”

  英罗翩平静地与风照原对视,两双眼睛,闪电般地交击出厉光:“所以你一定另有打算。”

  风照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的打算和你无关吧?英先生一直跟着我,不知道有什么用意呢?”

  英罗翩笑了笑:“我是不是冒犯了你?请原谅,我还不太懂人情世故。我跟着你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目的,只是觉得你很神秘,难以测度,所以有些好奇。”

  “英先生没有自己的事要做吗?”

  风照原心头陡然掠过一丝杀机,杀了他,杀了这个莫测高深的英罗翩。既可以发泄因为妖蝎的死而带来的满腔悲痛;又可以剪除法妆卿的羽翼,给她一个沉痛的打击。

  法妆卿的手下,无疑就是自己的敌人。

  杀了他!杀了这个危险的敌人!

  风照原心中的杀意越来越强烈,脸上不露声色,体内脉轮急速摩擦,妖火呼之欲出。

  “嗖”的一声,英罗翩仿佛脚下装了弹簧,猛地弹跳而起,足足有十米左右的高度,在半空中窜出一个高速的直线,继而迅疾冲落,没有任何减缓下坠的动作,“砰”地落在风照原身后不远处。

  风照原吃了一惊,妖火在鼻腔内吞吐,表面上装作迷惑的样子:“英先生,你怎么了?”

  “你的体内突然升起一股十分可怕的能量。”

  英罗翩皱了皱眉:“我以为你要对我发动攻击,所以才会跃起避开。看来我是误会了,你的手脚、肩膀没有任何细微的动作,显示不出要袭击我的征兆。”

  风照原暗叫厉害,先不说英罗翩惊世骇俗的弹跳力,光是他对自己体内妖火的敏锐感应,就令人惊叹。

  英罗翩,真是一个相处的时间越长,就越觉得可怕的人。

  “英先生有些神经过敏了吧?你我并不是敌人,我有什么必要袭击你呢?”

  风照原装模作样地摊摊手,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英罗翩歉意地一笑:“对不起,我习惯了把绝大多数人当作敌人。”

  风照原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这一定是法妆卿灌输给他的意念。

  “也许这就是我常常觉得很孤独的原因吧。”

  英罗翩抬起头,玫瑰色的曙光映入他的眼睛,像闪烁在幽深海面上的迷茫灯火:“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友情?这些人类最基本的感情,为什么我不能清楚地感受到?见到了你刚才悲伤的表情,我觉得很羡慕,很羡慕。”

  风照原心头一震,望着英罗翩孩子般纯真而茫然的神情,暗忖道,难道他并不是一个邪恶的人吗?

  妖火慢慢地缩回到脉轮中,风照原沉思一阵,暂时打消了暗杀对方的计划。

  繁华的东京市在前方隐隐现出轮廓,阳光灿烂,照耀在东京湾的彩虹大桥上,仿佛一条条飞扬的彩龙。

  风照原倏地加快了速度,全力飞奔,让迎面而来的晨风吹走心中的阴霾。

  “好快的速度!平均时速大约在七十公里左右!”

  英罗翩一声喝彩,双腿生风,犹如矫健的猎豹,姿势优美,与风照原并驾齐驱。

  白云在头顶上空飞速掠过,风声呼啸,大地倒退,两道人影犹如激射的闪电,飞翔的雄鹰,划出酣畅淋漓的轨迹。

  一会儿,两人已经进入了东京市区。

  “真是痛快极了!”

  英罗翩停下脚步,飞扬的金发缓缓垂落。前方的十字路口,车水马龙,交通红灯明亮地闪烁着。

  风照原点点头:“我还有事,英先生,我们就此道别吧。”

  英罗翩看了风照原一眼,欲言又止。

  “希望你能早日找到喜怒哀乐的感受。”

  风照原沉默了一下,说道。

  前方的人行红灯转为绿灯,凝望着风照原远去的背影,英罗翩默然伫立,汹涌的车辆从路旁驶过,人流穿梭不息。站在十字路口,一丝寂寥的神色,掠过英罗翩的眼帘。

  东京的香格里拉酒店豪华套间内,风照原挂断电话,起身倒了一杯葡萄酒,陷入了沉思。

  透明的落地窗外,东京不夜城灯火璀璨,尽在俯瞰之下。

  得知妖蝎的死讯,伊藤照的反应十分冷静,告诫他不要轻举妄动,只管在九月十四日赶到秘鲁。风照原心知肚明,眼下正是伊藤照和法妆卿暗中角斗的关键时刻,冷酷现实的飞天流首领,不愿意再竖强敌,招惹赤色魂魔组织。

  妖蝎的仇,只能靠自己去报了。

  风照原转动手中的高脚酒杯,紫红色的酒汁荡漾,映出灼灼的眼神。尽管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但他丝毫不感到疲惫。自从脉轮的力量与日俱增后,风照原需要的睡眠时间也越来越少。时时刻刻,精力弥漫不尽。

  门外传来三长一短的敲门声,风照原打开房门,一个戴着墨镜的男子鬼鬼祟祟地走进来,对风照原点点头,将手中的牛皮大信封递给他。

  打开信封,一叠厚厚的照片被抽了出来。照片中的主角无一例外都是武田正泰,从早到晚,和每一个人碰面的经过,都被详细拍摄。

  “这是几天来武田先生的活动情况。”

  墨镜男子抓了抓头皮:“虽说在狗仔队干了十多年,可让我偷拍政界的大人物,还是第一次。”

  风照原漠然一哂,取出一万美元的现金,男子点了点,满意地收在怀中。

  “记住,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

  风照原手掌轻轻一拍,雪白的墙面立刻深深凹陷,掌印清晰可辨。

  “是,是,我明白规矩。”

  墨镜男子满脸冷汗,点头哈腰地告退。

  风照原微微一笑,将照片包好,连同早已写好的信纸,装入一个信封。

  按照他预定的计划,发出一封恐吓信给武田正泰,道出对方和赤色魂魔组织勾结的秘密,引出背后的草飕法,与他决一死战。

  相信身为内务部副部长的武田正泰,在收到这封信后,恐怕会如坐针毡了吧。

  风照原目光闪动,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妖火是灵魄鬼魂的天然克星,与草飕法对战,你大概有六成的胜算。”

  千年白狐的声音幽幽响起:“然而草飕法势力庞大,寡不敌众这个道理,不用我告诫你这个智商超群的人了吧。”

  “有些仗,就算没有一成的胜算也要打。”

  风照原一字一顿地道:“这不是智商高低的问题。”

  “是为了所谓的正义吗?”

  千年白狐苦笑道。

  遥望窗外阑珊的灯光,青年的眼中闪动着燃烧的火焰:“也许妖蝎再也感受不到了,她看不见这个城市,看不见我。可是我想让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她还没有被抛弃。”

  “噗哧”一声,酒杯在风照原掌心碎裂:“我要用自己的拳头,去履行正义,履行天道!”

  千年白狐默然无语,多少年过去了,时代在发展,英雄在被慢慢地遗忘。然而总会有一些人站出来,总会有一些人用他们满腔的热血,用眼睛里的光芒,去证明一些东西。

  一些不该被遗忘的东西。

  “如果不能忘记人类的感情,你就永远无法领悟到永恒,甚至不能迈入秘能道的境界。”

  千年白狐低声道:“难道你不觉得可惜吗?”

  久久地沉思后,风照原笑了笑,夜风吹起窗帘,青年眼里的光芒,却更亮了。

  “老妖怪,你明白吗?我要用自己的方式,去追求想要的东西。”

  两天后的下午,风照原拨通了日本内务部的电话。

  “对不起,武田先生现在没有时间,请问您是哪一位?”

  电话那头的秘书小姐声音异常冷漠。

  “你告诉武田先生,我是那封信的主人,请他立刻接我的电话。如果你不转告的话,哼,恐怕一周内,你就会被愤怒的武田先生爆炒鱿鱼,成为无业游民。”

  风照原恶狠狠地嚷道。

  秘书小姐吓了一跳,慌忙道歉,几分钟后,电话被转接到武田正泰的办公室。

  “今晚十一点,请武田先生筹备五千万美元现金,乖乖送上。否则嘛,后果不堪设想。”

  风照原像个无赖般地狞笑道。

  武田正泰闷哼一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再敢骚扰我,我就立刻报警。”

  “报警?哈哈,请便。相信明天东京的一些媒体报纸,都会登出某人与邪教勾结的小道新闻。听说武田先生是下一任内务部正部长的热门人选,希望不会因此影响您的选票。”

  “不要胡说八道!”

  “看看那些照片,阁下就应该知道,你所有的行踪都在我的监视之下。我还有几个月前你和赤色魂魔组织接头的照片,想不想看啊?”

  风照原随口扯谎道,不等对方再说,猛然挂断了电话。他相信,武田正泰一定会按照信中指定的地址,准时赴约。而五千万美金的狮子大开口,更让对方不得不求助赤色魂魔组织,杀自己灭口。

  新宿是东京最繁华的地区之一,有名的红灯区歌舞伎町,就座落在那里。

  风照原从出租车内钻出,表上的时针指着十点零五分。街道上灯红酒绿,喧闹非凡。到处是淫秽的广告牌,各种色彩纵情泛滥,闪耀得近乎妖艳。刺激的高音量音乐从两旁林立的店门内冲出,震得人耳膜发麻。

  对街的剧院广场上,“人妖”俱乐部的招牌闪闪发亮,几个戴着耳环的男子搂抱着走出俱乐部大门,经过风照原身边时,传来一阵脂粉与酒气混杂的怪味。

  一名侍应生恭敬地为风照原拉开门,俱乐部内灯光昏暗,舞台上一群人妖正随着暧昧的音乐,大跳草裙艳舞。风照原找了一张空桌坐下,点了杯XO洋酒,眼角扫过四周每一个角落。

  选择在这里和武田正泰见面,风照原经过了精心考虑。歌舞伎町鱼龙混杂,黑社会横行,混乱的治安有利于他放手一搏,不必担心警方干涉。同时这家人妖俱乐部属于飞天流名下的产业,赤色魂魔组织也会有所顾忌,不便带大量的成员前来。

  “朋友,一起喝杯酒吗?”

  一个络腮胡子的壮汉醉醺醺地走过来,举起手中的酒杯,扭动腰肢,向风照原抛了个媚眼。

  “不用了,我在等人。”

  风照原慌忙拒绝,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借着酒杯的反光,他清晰地看见几个陌生男子在大门附近转悠,背后的衣服鼓出一块,显然携带了枪支。

  半个小时后,武田正泰终于到了。

  他戴着墨镜,孤身一人,两手空空,向四周不安地张望。

  “武田先生,你好啊。”

  风照原慢悠悠地走过去,左手搭住武田正泰的肩膀,对方立刻闷哼一声,不由自主地坐了下去。

  “五千万美金怎么没有带来啊?”

  “你,你就是那个写信的人?”

  武田正泰结结巴巴地问道。

  风照原淡淡一笑,眼角扫过几个冲进门来的大汉:“让你的手下不要乱动,否则,一秒之内我就让你当场毙命。”

  武田正泰肩膀痛得死去活来,拼命点头。几个大汉将两人围起来,虎视眈眈地盯着风照原,手已经伸向了腰后。

  “要小心,有一架照相机正对准您呢。”

  风照原松开武田正泰,好整以暇地道:“堂堂内务部副部长,深夜光临人妖俱乐部,也算是花边新闻了吧。”

  “八格牙路!”

  武田正泰愤怒地吼道,风照原嘻嘻一笑:“要不要我跟您来张亲密的合影,作为人妖俱乐部的纪念?”

  武田正泰气急败坏,后退几步,大叫道:“干掉这个兔崽子!”几名大汉立刻扑了上来,风照原头也不回,右拳闪电般地击出。“砰砰”几声,虎背熊腰的大汉躺倒了一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俱乐部内立刻乱成一团。

  风照原一步步向武田正泰走去,体内脉轮转动,浑身流露出一股极为凌厉的妖异气势,每走一步,妖气变成几何级数的增长,犹如无形的山峰,压得武田正泰面色肿胀,呼吸苦难,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千年白狐暗自感叹,如今风照原的进步,只有一日千里这个词才能形容。

  “今晚这位先生要包下这里。”

  风照原指了指武田正泰,收敛妖气,对闻讯赶来的俱乐部经理道。

  武田正泰感到浑身一松,急速喘了几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张万通银行卡,呻吟道:“让其他人都出去,今晚所有的开销算在我头上。”

  俱乐部经理心里笑开了花,嘴上漫天要价:“包场的价格比较昂贵,估计需要八千美金左右。”

  “没问题。”

  武田正泰目眦欲裂,经理立刻大声宣布:“今晚所有的开销由某位贵宾包了,其余的各位,非常对不起,能否尽快离开。”

  客人们见势头不对,纷纷开溜,刚才骚扰风照原的虬髯大汉悻悻地骂了一声,醉醺醺地走到武田正泰面前,吐了一口浓痰:“奶奶的,有钱了不起?还不是跟老子一路货色?看你那个熊样,肛门洗干净了吗?”

  望着大汉扬长而去,武田正泰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俱乐部内变得空空荡荡,灯光、歌舞全部停止。武田正泰掏出手机,面目狰狞地盯着风照原:“我立刻就让人送钱过来。”

  是找草飕法杀自己灭口吧。

  风照原心中冷笑,体内脉轮急速摩擦,酝酿妖火,进入备战状态。

  俱乐部的门忽然向两边打开。

  门虽然上了锁,但坚硬的钢锁在瞬间断裂,无声无息,落地时已经化作碎屑。

  满头银发的草飕法像一丝风的幽灵,倏地飘入。

  空气的温度骤然下降,墙壁上的时钟不停乱转,滴溜溜地就像是着了魔一般。

  “原来是你。”

  草飕法盯着风照原,语声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波动。

  风照原却大吃一惊,几天不见,枯瘦的老头变成了英伟的中年人,肌肤白里透红,充满弹性与光泽,眸子里的两只黑白瞳孔开始融合,变成花生壳形状,开合之间,闪烁出妖异的光芒。

  和过去见到的草飕法相比,对方显然发生了一些奇异的变化。

  “上次让你溜掉,没想到现在自投罗网,真是好极了。”

  草飕法森然道,银发根根竖起,如同冲冠的怒发。四周立刻变得阴风惨惨,迷雾幽幽,像是无数个鬼魂狂飞乱舞,凄厉呜咽。

  俱乐部在顷刻间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

  武田正泰吓得牙齿咯咯打战,缩成一团。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91楼 发表于: 2007-05-20
第二章 虚幻分身

  风照原怒吼一声,豹子般地扑出,手结妖植秘术,双拳在空中变幻形状,几百根锋锐的尖刺从拳锋突出,织成一张刺网,向草飕法呼啸击去。

  “真是难得一见的秘术高手,正好给我进补。”

  草飕法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容,“嗖”的一声,肚子裂开,钻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草飕法,向风照原鬼魅般地逼近。电光火石之间,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而原来的草飕法化作幻影,在风照原的刺网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双掌结出阴阳秘术,草飕法掌心的凹洞立现,两个恶灵一左一右,扭曲着钻出掌心。左面的一个身躯犹如蟒蛇,颈部长了九个骷髅头,张口就向风照原咬去,右面的一个身穿红袍,脸色红得像一只螃蟹,口中吐出一连串腥臭的水泡,直喷风照原的脸。

  风照原这次早有准备,不慌不忙,结出雪鹤秘术。几百只雪鹤在瞬间飞出,将他保护得严严实实,鹤声清唳,驱散了满室的鬼哭狼嚎,白翅翩飞,迎向两个恶灵。

  草飕法面色微变:“雪鹤秘术?”

  “想不到你这个半死不活,阴阳怪气的家伙也知道雪鹤流的秘术。”

  风照原冷哼一声,手掌挥动,几百只雪鹤流风回雪,带着飘然出尘之气,将两个恶灵啄食得体无完肤,一面惨叫,一面狼狈逃窜,缩回草飕法的掌心。

  疾风扑面,风照原的拳头直逼草飕法。

  “雪鹤流秘术又怎么样?让你见识一下阴阳秘术的厉害。”

  草飕法瞳孔收缩,肚皮再次裂开,蹦出一个草飕法,蹦出的草飕法肚子继续裂开,再蹦出一个,这样连续不断地分裂、分身,只一瞬间,几十个草飕法就围住了风照原,所有的草飕法口中默念,手掌结出阴阳秘术。

  风照原心中一凛,一时之间,头晕目眩,难以分辨出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草飕法。而草飕法还在继续分裂,无数个鬼魂从掌心的凹洞钻出,张牙舞爪,奇形怪状,将四周挤得满满。头顶的天花板,雪白的墙壁上,脚下的地板里,开始渗出一缕缕鲜血,紫黑发臭,毒蛇般地四处流淌,令人作呕。

  风照原暗叫不妙,立刻转攻为守,纷飞的雪鹤环绕身躯,形成一道保护屏障。

  雪鹤与鬼魂激烈交战,风照原的意念也在不断疾闪。周围的草飕法密密麻麻,根本无法锁住真身,用妖火进行攻击也苦于找不到目标。自己的妖火又功力不够,不能耐久,如果对一个个草飕法攻击下去,不要多久,妖火就会自动熄灭,耗尽脉轮内的能量。

  “哈哈哈哈,你死定了。你的全身精血,就送给我当夜宵吧。”

  几百个草飕法张开大嘴,放声狞笑,嘴巴伸长变细,犹如蚊子吸血的针管,妖魔般地耸动着。

  眨眼间,无数根针管刺了上来。

  “啪啪,啪啪啪。”

  千钧一发之际,风照原双掌轻拍,带着迷魂般的声音,巧妙施出音舞秘术。

  草飕法们微微一呆,尖嘴的攻势不由得停顿下来,奇异的魔音,在瞬间摄住了对方的心神。

  “封印秘术!”

  风照原低吼一声,抓住时机,左手结出封印秘术手印。

  璀璨的星光出现在他的掌心,以手掌为中点,向四周波状扩散,封印的力量所到之处,鬼魂们立刻僵硬不动,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显得十分可笑。

  草飕法们忍不住浑身一震。

  雪鹤立刻向无数个草飕法扑去。

  短短几秒,草飕法们已经挣脱了封印的镇锁。因为不能辩明对方的真身,所以封印的力量分化在每一个草飕法身上,明显相对薄弱。

  “噗哧噗哧。”

  无数根尖针嘴巴刺入雪鹤的身体,苍白的鹤羽翻飞,凋零飘落,雪鹤痛楚地哀叫着,硬生生被草飕法们吸入嘴中,仿佛真的成为了对方的补品。

  “好吃,真好吃,再来点。”

  草飕法们齐声狂笑,尖嘴吸吮,肌肤变得更加富有光泽,风照原震骇地发现,对方的容貌就在这一瞬间,又变得年轻了几岁。

  “我身在阴阳两界,你是永远无法杀死我的!”

  草飕法的声音冷得像冰,瞳孔越来越耀眼,四瞳白得眩亮,黑得幽深,俱乐部内闪烁着黑白光芒,仿佛真的变成阴阳世界。

  四周被封印的鬼魂纷纷复活,群魔乱舞,向风照原疯狂扑去。

  “蓬”的一声,乳白色的妖火从风照原鼻孔喷出。

  他终于全力一搏。

  四周骤然一亮,鬼魂纷纷怪叫,畏惧地向后逃窜,无数个草飕法却毫不后退,围住了风照原,尖针般的嘴巴伸缩不定,但再也不敢靠前一步。

  明丽的妖火,犹如盛开的雪莲花,悬在风照原头顶,纤尘不染,孤高傲视。

  双方互相僵持,片刻,十多个草飕法扑了上去。

  妖火猛然暴涨,草飕法们立刻化作蜡人,一点一点,无声融化在妖火的光芒中。

  更多的草飕法扑了上来。

  哪一个,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草飕法?

  无数张尖嘴在风照原眼前放大。

  究竟是哪一个?

  妖火飞舞,融化了一个又一个草飕法,然而对方的攻势却无休无止,剩下的草飕法不断分裂,转眼间又潮水般地涌上来。

  “还是让我来吧。”

  千年白狐担忧地叫道。

  “不用,我要靠自己的力量。”

  风照原嘶声吼道,全力摩擦脉轮,妖火在瞬间又吞噬了几十个草飕法。

  “强弩之末,看你能够撑到多久!”

  草飕法们厉声道,又一个草飕法蹦出肚子。

  妖火骤然一暗,光芒迅速萎缩,风照原的心脏猛地一阵急跳,脉轮撑到了力竭的边缘。

  眼前一花,几根尖针般的嘴闪电般刺入他的肌肤。

  浑身的精血潮水般向外涌去,身躯又疼又痒,却又像吸食了毒品一般,感觉非常舒服。在风照原心灵深处,竟然还生出希望尖嘴继续吸食自己的想法。

  “你是我的了!”

  草飕法们得意地狞笑起来,更多的尖嘴狂涌而至。

  风照原狂叫一声,结出妖植秘术,身体扭曲成一条直线,划过变幻莫测的轨迹,同时许久不用的天平秘器飞出体内,在前方杀开一条血路,向俱乐部外冲去。

  天平柔和生辉,散发着玄异的力量。草飕法们的尖嘴立刻失去平衡,纷纷偏离方向,从风照原身侧擦过。

  “砰”的一声,玻璃门被撞得粉碎,风照原疯狂掠过的脚步声由近而远。

  “您没事吧。”

  无数个草飕法倏地消失,只剩下一个,扶起瘫软在地上,裤裆早已湿透的武田正泰。

  “那个家伙,他,他跑了。”

  武田正泰结结巴巴地道。

  “这个人已经完了。”

  草飕法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笑容:“几个小时之内,他全身的精血都会败坏,快乐地脱阳而死。”

  武田正泰松了一口气:“这次多亏大师了。”

  草飕法凝视着自己晶莹如玉的手掌,淡淡地道:“只要再吸食几个秘术高手的精血,我就可以返老还童,上浅草寺找那个老秃驴,算算几十年前的旧帐了。”

  风照原跟跟跄跄地奔回酒店,脸色苍白如纸。

  “好险。”

  千年白狐心有余悸地道:“如果不是枯木逢春妖术,恐怕此刻,你全身的精血都会流干了。”

  风照原苦笑一声,自从他达到第一流秘术的上限以后,变得有些自满,这次被草飕法杀得狼狈而逃,也算是一个深刻的教训。

  “草飕法吸食精血的阴阳秘术,已经类似于千年前中国的妖术了。再加上又擅长分裂躯体的秘术,分身虚虚实实,真假难辨,很难对他进行有效的攻击。”

  千年白狐沉吟道。

  “是我低估了他。”

  风照原叹了口气,心中倏地一动,几十年前,草飕法又是如何被捕入狱的呢?以他那样的身手,寻常的警察是无法将他制服的。想到这里,风照原急忙打开手提电脑,接通网络,开始查询相关的资料。

  一行行字迹跳出屏幕:“草飕法,出生于日本北海道,二零一九年因为创建邪教赤色魂魔组织,被东京最高法院判为终身监禁。”

  风照原摇摇头,网上的资料显然过于简单。草飕法的阴阳秘术十分可怕,围捕他的行动,当时一定进行得惊心动魄。而在网上,关于抓捕行动却只字未提,分明暗藏蹊跷。

  “你是想借鉴那次抓捕行动,找出破解草飕法分身变化的方法么?”

  千年白狐心有灵犀地问道。

  “没错。”

  风照原的眼中闪过一丝亮色:“当年围捕草飕法的人员中,一定有破解分身的秘术高手存在,只要找到这个人,设法了解到他的秘术,就可以从容击败草飕法。”

  “唉,舍近求远。让我对付草飕法不就行了。”

  千年白狐无奈地嘀咕了几句,心头掠过一丝伤感。这两年,风照原的力量不断增强,与高手的决斗也都要求亲历亲为,再也不需要它出手相助。

  就像一个长大的孩子不再需要母亲的乳汁。

  “我要依靠自己的力量。”

  每当风照原这么说时,看到少年眼睛里的光亮,千年白狐只有沉默,只有望着外面深沉的夜色,泛起苦涩的滋味。

  被附身的文弱少年,已经长大,长高,变强,他有自己的想法,他不断向着高处攀登,总有一天,风照原不再需要任何人的扶持,不再需要攀登的拐杖。

  即使那是一根多么强有力的拐杖。

  晚上八点三十分,东京警视厅厅长宫本司助走出办公室,来到地下停车场,钻入轿车,正要发动,一根冰冷的枪管忽然从车厢后座伸出,盯住了他的后脑勺。

  “不准回头,也不要呼叫,否则我一枪打暴你的脑袋。”

  风照原从后排坐起身,冷冷地道。

  宫本司助身躯一震,随即恢复了镇定:“你是谁?胁持高级政府人员,罪行可不轻啊。”

  风照原微微一笑:“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问完就走。”

  “你想知道什么?”

  “草飕法这个人,你应该不陌生吧?三十年前,你担任刑警科的科长,负责的正巧是草飕法的案子。”

  宫本司助脸上露出惊骇之色,风照原手一用力,枪管将宫本司助的脑袋向前一顶:“快说!我要知道草飕法的详细资料。”

  宫本司助急速喘了几口气,咬牙道:“这有关政府机密,我不能向你透露。”

  “那就很遗憾了,看来我得多费点力气。”

  风照原枪管轻敲,将对方震昏过去,一跃坐到驾驶前座,发动轿车,向外一路疾驰。

  车在一座荒僻的垃圾场附近停了下来。

  风照原将宫本司助拖出车外,倒立而起,施展塔罗冬眠秘术,右手中指点向对方的眉心。

  宫本司助慢慢睁开眼睛,满脸迷茫的神色。

  “告诉我草飕法的个人资料。”

  “草飕法,是反政府邪教——赤色魂魔组织的头目。”

  在控制精神的塔罗冬眠秘术下,宫本司助完全变成了一个傀儡,忠实地回答风照原的问题:“他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据说通晓早就失传的阴阳秘术,可以呼唤鬼神。”

  “当年围捕草飕法的情形究竟怎样?出动了多少秘术高手?详细地述说一遍,不要漏过任何细节。”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当时我们得到线报,草飕法在新宿的一家夜总会饮酒,我立刻派人包围了那里。然后由警视厅请出了浅草寺的一利休大师,只身进入夜总会,捉拿草飕法。”

  风照原闻言一愣:“一利休大师?你的意思是那个叫一利休的人,孤身一人就制服了草飕法?”

  “是的,我亲眼目睹一利休大师走进夜总会。十分钟后,就把草飕法带了出来。当时草飕法完全失去了知觉,软绵绵地蜷缩成一团,被一利休大师拎在手里,毫无反抗之力。”

  风照原心中狂震不已,十分钟,十分钟就能制服草飕法那样强悍的秘术高手?这个一利休,究竟是何等厉害的人物?

  浅草寺,是东京最古老的寺院。江户时代曾把这里指定为幕府的祈愿所,是平安文化的中心地。

  走进古朴的寺院总门,巨大的红灯笼悬挂在檐角,用毛笔写着“雷门”二字。

  风照原穿过雷门,跟随着参拜的人群,向寺庙的内门走去。道路两侧,挤满了大大小小的店铺,炸糕、煎饼、丸子、偶人烧的香气阵阵传来,令人食指大动。

  风照原没有走入佛殿,而是拐过耸立的五重塔,穿过月亮石门,来到一个幽静的花圃。

  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淡泊,清闲,辽远,隔绝了所有的尘嚣。

  微风吹过花圃,阳光像蜜汁般地流淌,金黄色的蜜蜂“嗡嗡”地爬行在绿荫中。几只甲虫飞过色彩鲜艳的花丛,在阳光下,交织成一片光和色的透明海洋。

  一个灰衣的老僧正负手而立,凝视着一朵雏菊。他看上去身材佝偻,年迈龙钟,脸上布满了皱纹,但一双漆黑的眼睛却犹如孩童,单纯而透明,闪动着无形的光芒。

  这种光芒释放在花圃里,融入每一朵花,每一片叶子,每一颗尘土,与安详的环境完全融为一体,凝结出淡淡的韵味。

  禅的韵味。

  风照原心中狂震,不用说,他就知道这个僧人一定是宫本司助口中的一利休!对方不但与花圃的环境自然融合,还将内蕴的禅意气势,感染了环境,比起风照原单纯地与环境保持和谐,明显高出一筹。

  几只蝴蝶轻盈地飞过来,绕着一利休流连飞舞,毫不惧怕,似乎对方就是花圃中盛开的柔美秋花。而一利休恰好迎着蝴蝶飞动的方向,扭过头,目光不偏不倚,静静地看着风照原。

  风照原立刻生出一丝奇异的感觉,一利休这个扭头看自己的动作,自然玄妙,表面上像是视线被飞舞的蝴蝶吸引,再瞥见自己,但实际上同时进行,并不存在先后的顺序。

  “哎呀,我好像走错地方了,真对不起。”

  风照原故作歉意地道,其实早就打听到,这里是浅草寺主持一利休休憩的地方。

  “没有关系。”

  一利休微微一笑,神色慈祥。

  风照原抿了一下嘴唇:“请问可以给我一杯水吗?我口渴极了。”

  一利休欣然点头:“您是外国的游客吧,如果不嫌弃,就请跟我到茶室用茶吧。”

  “实在太谢谢了。”

  风照原装作满脸感激。

  花圃后就是一间茶室,门口种植着几棵婀娜多姿的樱花树,正逢秋初,花季凋零,地上落英缤纷,一个身穿雪白和服的女子正拿着笤帚,将满院的花叶扫聚一堆。

  “重子!”

  望着女子的背影,风照原脑中轰地一声,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又在瞬间沸腾起来。

  女子慢慢回过头,迷惑地与风照原对视。她脸色蜡黄,眼小鼻塌,右颊还生出了许多浅色的麻子,除了身材和重子酷似之外,哪里有一点重子清丽的丰姿。

  风照原呆了呆,才发现自己认错人了。

  “你们认识?”

  一利休眼中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风照原尴尬地摇摇头,心中失望,乍然而起的激动,一下子冷却下来。

  “这位是?”

  女子征询的目光转向一利休。

  “是一个迷路的外地游客。”

  一利休介绍道,领风照原走入茶室。室内朴素洁净,和一般茶室不同的是,桌几上没有放插花瓶,茶碗也是质朴寻常,随意摆放。四周的墙壁灰白无光,没有悬挂任何装饰的字画。

  风照原端起一利休为他点好的茶碗,一饮而尽:“听说贵国的茶道十分讲究,添炭茶釜,烧水冲碗,都要尽善尽美。”

  一利休微微一愕,继而莞尔:“原来客人熟悉茶道,因为您口渴,所以只是敬奉凉茶,来不及重新烧煮。失礼的地方,请您原谅。”

  “我只是随口说说,您别在意。”

  风照原脸上故意露出了一丝向往的神色:“茶要浓、淡适宜;添炭煮茶要注意火候;茶水的温度要与季节相适应;插花要新鲜,只有这样,才算是融会精神修养的茶道艺术吧。”

  “说得好!”

  一利休淡泊纯真的眼中,竟然闪过热烈的异彩:“没想到您年纪轻轻,竟然是个茶道的行家,如果不急于离开的话,就让我为你煮一壶新茶。”

  “那真是太好了。”

  风照原心花怒放,他来这里以前,已经仔细查过一利休的资料,对方对茶道的热衷,几乎已经达到了痴迷的地步。每年传统的日本茶会,从来没有缺席过。针对他的爱好,风照原恶补茶道知识,作为接近一利休的第一步。

  “重子,请把我珍藏的茶器拿进来。”

  一利休有些兴奋地唤道。

  外面的女子答应了一声,风照原的心忍不住怦怦直跳,这个女子竟然也叫重子,真是个惊人的巧合,难怪刚才自己脱口叫出重子,一利休会误以为他们认识。

  名贵的国司茄子茶壶里冒出蒸汽,水已经煮沸。

  那个叫重子的姑娘取出洁白的绸巾,将黑釉色的茶碗抹净,就匆匆告退。

  风照原忍耐不住,问道:“大师,这位姑娘是?”

  “是我一个故人的女儿,暂时借住在这里。”

  一利休随口答道,兴趣显然集中在茶道上,他先倒出茶壶里的开水,温热茶碗,然后倒掉水,再擦干茶碗,接着用竹刷子拌沫茶,并斟入茶碗冲茶。

  斗室生辉。

  一利休的每个动作,自然舒展,极具美感,似乎释放出一种无形的东西,茶壶、茶碗、榻榻米、墙壁,都随着他的动作慢慢地亮起来,充满了空灵的气韵。

  坐在一利休的对面,风照原的心慢慢地静下来,早已习惯都市生活的他,在这宁静朴素的茶室中,过滤了心中的杂质,四周仿佛空山灵雨,乡田野渡,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质朴境界。

  这样的精神境界,也只有风照原这样的秘术高手,才能有所领会。

  这时候,他暂时忘记了此行的目的,全心全意地被一利休吸引,沉浸在充满美感的茶道艺术里。

  一利休转动茶碗,将碗上的扇形花纹正对风照原,后者双手接过茶碗,轻轻转上两圈,并将茶碗举到额头,作为还礼。

  “味道如何?”

  一利休迫不及待地盯着风照原。

  “苦中带甘,余味清幽。”

  风照原摆出一副内行的口吻,见一利休脸上仍然露出期待的神情,又硬着头皮胡编道:“水质也非常特别,十分甘醇。”

  “哈哈,年轻人,你真是我的知音啊。”

  一利休笑得像个纯真的孩童,脸上皱纹舒展:“这水是去年冬天落在花圃上的积雪,经过我悉心收藏过滤,水质当然与众不同。”

  风照原立刻满口赞扬,拍马之词洋洋洒洒,江河泛滥,哄得一利休眉花眼笑,而体内的千年白狐呕吐不止,大叫恶心。

  “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再喜欢茶道的了。”

  一利休长叹了一口气:“茶道文化源自我国的大唐年代,蕴藏精神修养的奥妙,是一门深邃的学问。”

  “我国?”

  风照原吃了一惊:“您是中国人么?”

  “我的祖先是大唐年间,随日本的鉴真和尚远渡重洋,来到这里宣扬中华文化的。时间一长,就在日本定居下来。叶落归根,游子思返,不久以后,我也会返回中国,埋葬在故乡的泥土中。”

  一利休说着,眉宇间散发出淡淡的惆怅。

  “大师,我也是中国人。”

  一利休大喜过望,风照原抓住机会,用中文亲切地与他攀谈起来,距离又拉近了不少。

  眼见时机成熟,风照原话锋一转:“大师,我非常仰慕您的茶道技艺,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跟随您学习呢?”

  “没问题。”

  一利休说出这三个字,风照原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笨小子,你不是想跟他学习秘术吗?学什么狗屁茶道,有个屁用啊!”

  千年白狐悻悻地骂道,有些酸溜溜的滋味。

  “嘿嘿,难道你没有观察出,一利休的茶道充满了玄妙的精神力量,暗藏秘术的技巧嘛?”

  风照原在心中得意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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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2楼 发表于: 2007-05-20
第三章 茶道悟秘

  风照原顺理成章地在浅草寺借宿了下来。

  “茶道精神,在于‘和、敬、清、寂’四个字。”

  一利休跪坐在榻榻米上,茶室的门敞开着,微凉的晚风吹入,一利休的声音虽然轻柔,但接着风势,清晰地送入风照原的耳中。

  风照原暗暗心服,能够这么巧妙借助自然力量的人,他还是首次遇见。一利休,果然是个绝顶的秘术高手。

  “请问大师,和、敬、清、寂是什么意思?”

  “‘和’是主客之间的和睦;‘敬’指礼仪;‘清’就是纯洁、清静,要摒弃世俗,达到心灵的清净;‘寂’则是凝神静气的意思。”

  风照原点点头,这等同于一种精神力的修养,而秘术的根基,正是源自人类的精神力量。

  “其实‘和’,还可以引申为与周围环境的和睦,‘敬’是一种态度,‘清’、‘寂’二字,近乎于佛学中的坐禅静心。”

  风照原想了想,补充道。

  一利休点点头,忽然走出茶室,刚下过一场秋雨,空气清爽,深夜的天空像蓝色的丝缎,明月悬在头顶,散发出皎洁的光辉。

  秋虫在花圃里细声细气地鸣叫着。

  一利休指着院子里一个个小水坑,微笑着对风照原道:“你看。”

  每一个水坑中,都倒映着一轮月亮,闪闪发光。

  风照原恍然大悟:“和、敬、清、寂四个字,其实不但可以用于茶道,还可以用于其它的技艺。就像这天空中的明月,在水坑中投下无数的倒影。”

  “哈哈哈哈。”

  一利休大笑着扬长而去,头也不回,只留下风照原立在原地,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草飕法的众多分身,不也像这水坑中的一个个月影吗?如果能够辨清真正的明月,就可以顺利将他击败!

  刹那间,风照原抬头望月,心灵摒弃杂念,进入了清净空寂的状态。

  直到第二天凌晨,那个与重子同名的姑娘打扫庭院,风照原才如梦初醒,发现自己站在原地,已经整整一夜。

  露水沾湿了发际,风照原凝视着女子的背影,水绿配玉白的和服高洁明丽,衬出优雅的曲线,在风照原心里,希望她永远也不要转过身,让他沉浸在对绯村樱君的想象中,慰解相思的痛苦。

  女子终于还是转过身来。

  风照原甜蜜而酸楚的念头,像瓷器一般地碎了。

  “您早。”

  女子对风照原点点头,话音嘶哑,更使他怀念起重子清凉激越的声音。

  “今天的游人好像不少。”

  风照原怅然地移开目光,通向茶室的长廊上,不时有身穿正统和服的人经过。

  “今天是浅草寺一期一会的茶事。”

  女子淡淡地回答:“一利休大师邀请了一些朋友,前来品茶。”

  茶事是日本的传统文化活动,最早源自于江户幕府时期。主客之间通过饮茶的形式,遵守礼仪,体验彼此的存在,以及生命的充实感。可以说,茶事具有非常深刻的哲学意义。

  秋高气爽,风和日丽,茶室门口,前来参加茶会的人正在换布袜,一利休站在壁龛的纸拉门旁,恭迎茶客。晨风吹过花圃,明艳的菊花盛开,幽香阵阵。

  风照原出神地看了一会,长久以来,他的生活,几乎都在奔波厮杀中渡过,像今天这样休闲轻松的氛围,还是首次体会到。

  这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似乎代表了生命的另一个境界。

  一个高大俊美的青年忽然走入花圃,金黄色的头发在花丛中,如同灿烂的波浪。

  “是你!”

  风照原与青年目光相触,两人异口同声地叫道。

  英罗翩!

  风照原不能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是来找重子姑娘的。”

  英罗翩脸上也是一片惊异,和重子打了个招呼,那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望着重子的时候,散发出来的目光充满了热情,热情显得非常柔和,掺揉着狂野,又有种说不出的小心翼翼,似乎酝酿了极大的欢乐。

  这样的眼神,简直就是少男对初恋女子的眼神。

  风照原吃了一惊,难道这个重子,就是英罗翩为之烦恼的心上人吗?以他的条件,无论如何,也应该选择一个美女才登对啊。

  重子对英罗翩,似乎保持着一段距离,礼貌地与他交谈几句,就走开,忙碌起茶会的招待事宜。

  花叶的影子,透过朝阳,婆娑映在重子的和服背上。英罗翩发了一会儿呆,转过头,对风照原笑了笑:“真是巧极了,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重遇。”

  “我是来这里学习茶道的。”

  “学习茶道?”

  英罗翩好奇地看着他。

  风照原怕对方继续追问,转开话题道:“你跟刚才那位姑娘,似乎很熟悉。”

  英罗翩低声叹了口气,眼中掠过一丝惘然:“其实也没有认识多久。重子和你一样,也是个十分神秘的人呢。”

  “你不也同样神秘吗?”

  风照原眨了眨眼睛,颇有趣味地盯着英罗翩。

  “我宁愿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和你们一样,会快乐,会烦恼,会因为难过而流泪。”

  英罗翩喃喃地道:“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更像是一台机器。”

  风照原暗自摇头,被法妆卿培育出来的完美基因体,是否失去了人类的感情,而只是一台——机器?

  英罗翩忽然问道:“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

  风照原愣了一下。

  “除了重子,我没有什么朋友。”

  英罗翩真诚地看着风照原:“我想体验一下,书里说到的朋友,究竟是怎么样的。”

  风照原苦笑不语,他和法妆卿誓不两立,迟早有一天,也会与英罗翩拼个你死我活。他们之间,怎么可能成为朋友呢?

  “对那个重子姑娘,你是不是体验到了爱情呢?”

  无奈,风照原只好再次转开话题。

  英罗翩的嘴角露出一丝羞怯的笑容,这样的笑容,不但无损他的形象,反而更增加了几分奇特的魅力。

  “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爱情。一个多月前,我在东京街头第一次看见她,感觉就很奇怪。那天下着大雨,她没有带伞,站在便利店的门口,湿漉漉的黑发垂在肩头,明艳得发出光彩。”

  明艳?不管怎么看,重子都是一个相貌平常的女子。看来基因人的审美观,也和常人不同。

  风照原心中好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你对她一见钟情,那就勇敢去追吧。相信这个世上的女人,很少有对你这样的超级帅哥,产生免疫力的。”

  “是真的吗?”

  英罗翩像个孩子般,露出困惑的表情。

  风照原微微一笑:“这几天,你一直都在东京吗?”

  英罗翩点点头:“这段日子,时间可以完全由我自己支配。”

  风照原心中一动,故意问道:“难道你有的时候,要任由他人支配吗?”

  英罗翩低下头,凝视着满院的鲜花,陷入了沉默。

  一个多小时后,茶会渐渐散场,重子帮助一利休收拾好茶具,与客人们互相致礼道别。

  送走茶客,重子站在浅草寺的独木桥上,斜靠桥栏,悠悠地出神。桥下潺潺的溪水,映出桥上女子高挺曼妙的身姿,在阳光下粼粼闪动。

  风照原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威尼斯的叹息桥。

  秋阳色泽桔黄,显得分外柔软。一行大雁清鸣,从棉絮般的云层里钻出,翅膀染上了绯红色的晨曦。

  女子的眼眸里,也掠过一丝秋阳般的哀伤。

  “有些东西,是不能错过的。”

  风照原低叹一声,对英罗翩使了个眼色,后者迟疑着走向重子,光看两人背影,倒是十分般配。

  一利休走出茶室,在花圃里修剪花枝。剪刀轻灵闪动,多余的枝叶盈盈落下,不多不少,恰到好处。经过修剪后的花圃,不仅没有人工的痕迹,反倒像天然生长,洋溢着一种和谐的美感。

  风照原看得如痴如醉,一利休修剪花枝的技术,简直就像是庄子寓言故事里的庖丁解牛,以无厚入有间,游刃而有余,进入了“道”的境地。

  更微妙的是,一利休虽然拿着剪刀,但花枝却如同自然坠落,深得“和”字的精髓。

  “让我来试试吧。”

  风照原看得手痒,兴奋地叫道。

  一利休微微一笑,风照原接过剪刀,凝视半晌,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无从下手。花圃被修剪得无比完美,再也难以找到多余的枝叶。

  “还差最后一处,就能修剪完毕。”

  一利休颇有深意地看了风照原一眼:“晚上我在茶室等你。”

  还差最后一处,究竟是哪个地方呢?

  风照原手拿剪刀,呆呆地注视着花圃。

  日影渐渐西斜,向晚的暮色笼罩了花圃,每一朵花,仿佛都像草飕法的一个个分身,随风摇曳,变幻姿态。

  哪一处才是应该下手的地方?

  暮风吹过,就连千年白狐,也深陷在默默的沉思中。

  终于,扔下剪刀,风照原垂头丧气地走入茶室。

  一利休正在专心烹茶。

  “大师,我没能找到应该修剪的最后一处。”

  风照原苦笑道。

  “年轻人,你是一个秘术高手吧。”

  一利休神色平静,举起黑色的陶瓷茶碗,略一抹擦,就变得纤尘不染。

  一句话石破天惊,荡起千重心浪。风照原震骇得看着一利休,说不出话来。

  一利休将茶水倒入碗中,微笑道:“我感觉得出来,你身上有一股极为强大的精神力量。否则,你不可能无法修剪花圃。普通人,恐怕早就咯嚓一刀剪下去了,又怎么会明白其中蕴涵的奥妙?”

  风照原脸上发烧,讪讪地道:“大师,我……”

  “你的虔心好学,其实已经得了‘敬’字的要诀。不过你是来向我学习茶道的,所以嘛,我也只能教你茶道。”

  一利休睒了睒眼睛,漆黑的眼睛里闪动着狡黠的光芒。

  风照原尴尬地笑了笑,千年白狐却心有灵犀地叫道:“臭小子,他这已经等于暗示,愿意教你秘术的精义了。”

  风照原恍然大悟,一利休的意思,是让他从茶道中,自己去领会秘术的奥妙。

  “大师,我……”

  风照原心里既惭愧,又感激。

  “任何的技艺,都有两种境界。”

  昏黄的灯光下,一利休饮着茶水,款款而谈:“一种是力,一种是意。秘术也同样如此。”

  力和意?

  风照原细细地咀嚼着这两个字,有些似懂非懂。

  “秘术中的力,体现在互相搏斗的实战上,谁的秘术力量强劲,谁就能战胜对方。年轻人,看得出你的秘术力量很强,如果我与你硬以力比拼,恐怕胜算不高。”

  一利休把茶壶里的水徐徐注入陶碗,片刻,茶碗已经满了,而一利休还在继续注水,清茶立刻溢了出来。

  “如果将力比作茶水,意就是盛水的茶碗。”

  一利休放下茶壶,微笑不语。风照原接过茶碗,稍一思索,心领神会地道:“如果茶碗小,里面的茶水倒得再多,也会因为容器有限,而溢出来。”

  “所以水不能少,碗也不能小。”

  一利休凝视风照原,一字一顿地道:“意就是精神境界的培养。只有力、意结合,才能成为真正的茶道!”

  仿佛一记惊雷在风照原脑中炸开。

  长久以来,他在脉轮妖力的不断提高下,几乎横扫天下秘术高手,力已经臻至了一流的极限。

  但他的意,仍然停留在最初的阶段。

  这样不平衡的发展,使他始终只能滞留在一流秘术的上限,难以再做突破,迈进秘能道的无上境界。

  就算脉轮的妖力修炼得再强,也只能像洪水注入茶碗,白白地溢出。

  “大师,我要具体怎样去做,才能提高‘意’的修养呢?”

  风照原急切地追问。

  一利休笑而不答,烧水添薪,开始烹煮下一壶茶。

  风照原默默思索着,水汽袅袅,一利休往火炉内添加了一块樱花木炭,淡淡地道:“技艺的道理,都是相通的。中国的水墨画,讲究的就是写意不写实。”

  风照原恍然大悟,盯住一利休的每一个动作,不去看他具体的手势,只是体会在那些动作中,自然流露出来的朴素意境。

  这一学就是整整一个星期。

  从最简单的烧水开始,到擦碗,碾茶,注水,风照原时时默念“和”、“敬”、“空”、“寂”的要诀,不断通过细节的动作,提高自己的“意”。

  比如说擦碗,虽然三岁小孩都会,但用丝巾擦茶碗时,只能抹一下,就要擦去茶碗上所有残留的水珠,令茶碗焕发光泽,同时还要讲究动作的自然优雅,难度远超想象。

  如果说在相龙大师那里,风照原学会了如何与周围的环境保持和谐,那么在茶道中,他开始用自己的精神修养,去感染环境。

  “任何一种技艺,都应当具有玄妙的美感。”

  午后的阳光,洒在格子门上。看完了风照原演示的茶道,一利休微笑点头,说道。

  “美感?”

  “素淡自然的美感,能够纯洁人的心灵。‘清’、‘寂’二字,还含有审美的情趣,你要多加体会。”

  审美也能应用于秘术吗?

  望着茶室外的花圃,风照原心中一动。阳光下,几只蝴蝶展开色彩斑斓的翅膀,划过美妙的轨迹。

  一利休忽然长身而起:“你的朋友来了。”

  英罗翩俊伟的身影出现在茶室门口。

  他来浅草寺的次数越来越频繁,除了找重子,就是和风照原聊天。对于这一点,风照原也很矛盾,和对方接触越久,英罗翩孩童般纯真的一面,就展露得越是明显,使人不忍欺骗他。

  如果没有被法妆卿操控,相信会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吧。

  风照原在心里默默地叹息。

  “你来这里,是为了对付草飕法吧?”

  英罗翩好奇地抚摸着木桌上的茶具,问道。

  风照原爽快点头,以对方电脑般的智力,一定也查出了几十年前草飕法被捕的旧案,清楚自己跟随一利休学习茶道的真正用意。

  “如果需要我帮助,请你直说。”

  英罗翩真诚地看着风照原,后者心中一阵感动,却转过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命运早已注定,他们只能成为敌人。

  “你的爱情怎么样了?”

  风照原随口问道。

  英罗翩摇摇头,明亮的蓝眼睛里沉淀了一丝阴影。

  风照原心中诧异,以英罗翩的条件,竟然还不能令对方心动,实在难以理解。

  “不过这也不错。我现在知道,爱情的滋味,原来是又甜又苦的。”

  英罗翩洒脱地笑了笑,露出雪白坚实的牙齿:“我多想对她说一句,‘我操’啊!”

  “噗哧”一声,风照原口中的茶水喷出。

  “你,你想对她说‘我操’?”

  “你不是说过,这是相爱男女的腻称吗?”

  风照原哭笑不得。

  两人在浅草寺随意散步,英罗翩的步伐,仿佛经过精确的计算,脚步间的距离,完全相同。每走一步,绝不浪费多余的能量。而风照原的步伐,开始流露出自然的美感,就好像随着拂面的秋风,被轻轻吹动,自身却不费一点力气。

  “四季的更替,原来是这样的。”

  英罗翩悠悠地低下头,樱花树脚,堆满了枯黄的落叶,踩在脚下,簌簌地响动。

  风照原喃喃地道:“有荣就有枯,有开始,就会有结束。一切都在变化。”

  “包括人类的感情吗?”

  英罗翩怅然问道。

  秋风乍起,吹散满地落叶,向远处滚动。

  寺院内的广场上,雪白的鸽子扑扇着翅膀,那个叫重子的姑娘正弯腰喂食,她的背影在鸽群中,在飞扬的羽毛里,犹如海市蜃楼般的不真实。

  令风照原再次产生对方就是绯村樱君的错觉。

  鸽群飞起来了,翅膀的声音“哗啦啦”地响起。

  漫天的雪白,飞扬,飞扬,在罗马的广场上,在许愿喷泉的池畔,欢笑,相拥,告别,在流过的月光里,重子脉脉注视的眼神,比月光更温柔。

  鸽群飞远,四周终于静寂无声。

  浅草寺的广场上,人群渐渐散去,连同罗马,连同那个女子,都随着夕阳的余辉,消失不见。

  “重子,你究竟在哪里?”

  风照原痛苦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英罗翩站在空旷的广场上,喃喃自语:“一切都会变吗?”

  幽静的花圃,因为风照原走近的脚步,而弥漫了一片淡淡的哀愁。

  “为什么,连我也觉得很悲伤?”

  千年白狐茫然地道:“是不是你的意,已经感染了我,感染了环境?”

  风照原没有说话,在这一刻,心灵自然而然,进入了“清”、“寂”的微妙状态。

  暮色的阴影笼罩在花圃上,随着秋风,枝叶泛黄,花瓣开始凋零。

  一只蝴蝶围着花圃,打了个转,软弱地耷拉起翅膀,落了下来。

  风照原忽然伸出双指,在花丛中轻轻一剪。

  一根斜伸的花枝无声落下。

  就像一个沐浴的美女,洗去了脸上最后一点泥垢。

  整座花圃突然泛出了光彩,在微薄的夕阳下,光与影巧妙融合,每一朵花,每一片叶子,在刹那间,爆发出最强烈的生命美感!

  秋花般地绚烂!

  这一刻,风照原的意,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层次!

  掌声从背后,轻轻响起。

  一利休从茶室走出,微笑,鼓掌。

  “你真是一个天才,只用了一个多星期,就领悟了意。”

  “全赖大师的教诲,我真的很惭愧。”

  想起曾经蓄意偷学对方的秘术,风照原内疚地道。

  “我教会你的,也只是茶道罢了。”

  一利休目光平静。

  “大师,我——”

  风照原感激地看着一利休,决心不再隐瞒,将自己要与草飕法决战的事情,合盘托出。

  听着听着,一利休脸上渐渐浮上担忧的神色。

  “草飕法出狱的事,虽然东京警视厅曾经通知过我。但我没想到,他竟然还敢逗留在东京。”

  一利休眉头微皱:“当年,赤色魂魔组织无恶不作,所以我受东京警视厅的委托,出手擒住了草飕法。几十年过去了,从你所说的来看,现在的草飕法已经不同于往日,阴阳秘术,比从前有了飞速的提高。”

  “比起大师,他还差得很远。”

  一利休摇摇头:“现在的我,年老力衰,精力大不如前。而草飕法通过吸食精血的邪法,迅速恢复青春。光以秘术中的力来说,我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

  清冷的风吹过,吹不散一利休脸上的皱纹。风照原怔怔地看着他,心头掠过一丝黯然。

  从来美人如良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再神勇的少年,总有一天会苍老,会被遗忘,就像涌倒在沙滩上的前浪。

  只有永恒!

  只有追求老妖怪所说的天道,才能成为,一个不老的神话吧。

  “大师,请相信我,我一定会战胜草飕法。”

  风照原抬起头,一字一顿地道:“一定会。”

  默然许久,一利休笑了笑:“请为我沏一壶茶吧。”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93楼 发表于: 2007-05-20
第四章 初次较量

  东京进入了绵绵的雨季,天气也渐渐有了阴凉的秋意。

  傍晚时,风照原站在寺院的木桥上,英罗翩正从重子的禅房里,慢慢走出来。

  “我发觉你走路的时候,两步之间的距离完全相同。有这个必要吗?”

  风照原好奇地问道。

  “每一步都是零点六二米。”

  英罗翩平静地道:“这样的距离最适合我,可以随时对遇到的袭击,做出最佳的反应。”

  风照原苦笑一声:“你随时都在准备面对敌人吗?”

  “不是朋友,对我来说就是潜在的敌人。”

  英罗翩沉默了一会,抬头看了看天色。天空堆积了黑压压的云层,凝重地停滞不动。

  “咦?”

  英罗翩的眼中掠过一抹异色。

  一朵墨绿色的云,奇异地出现在半空,正在急速穿行。

  “那是什么?”

  顺着英罗翩的目光望去,风照原惊奇地说道。

  “应该是一种生物,不过距离太远,我无法进行分析。”

  英罗翩回答道。

  墨绿色的云在天空一阵盘旋,竟然对准了浅草寺的方向,飞速扑来。

  一个面目狰狞的恶灵从云中现出半个身躯,像一颗坠落的陨石,“砰”地落在两人身前,震得木桥一阵摇晃。

  恶灵绿色的头发蓬乱竖起,一根弯弯的犄角长在头顶,又尖又粗。脸上没有眉毛,只有一只铜铃般的眼睛,瞪着风照原和英罗翩,射出凶暴的光芒。恶灵的身躯极为庞大,半个身躯就有风照原两个这么高。肌肉像磨盘一般厚实,密生鳞甲,泛着油腻的绿光。

  “这恐怕是草飕法用阴阳秘术召唤出来的恶灵。”

  一利休的身影,随着夜雨吹过来的风,飘然出现在两人背后。

  恶灵发出古怪的咆哮声,盯着风照原和英罗翩,来回转动着脑袋,似乎在选择下手的猎物。

  “草飕法的阴阳秘术,据说可以通过吸食秘术高手的精血,来增强阴阳秘术的力量,达到返老还童的最高境界。这只恶灵恐怕是草飕法派出来,四处抓取秘术高手的。”

  一利休悠悠地道。

  风照原耸耸肩:“看来浅草寺里秘术高手的气息太强烈,以至于吸引了这头恶灵。”

  “交给你了。”

  一利休微微一笑,飘然而去。夜雨像一阵轻烟,吹在他的僧袍上,又散了开去,不留一点水痕。

  恶灵理也不理一利休,只是瞪着风照原和英罗翩,阴森森的凶厉之气,从它的绿发上无形发出,蓬乱的头发竖得比钢针还要硬。

  “看来我们谁也不能像一利休大师那样,将体内的力量收敛于无形。”

  风照原感慨地道。

  “你说它会先攻击我们中的哪一个?”

  英罗翩慢慢地退后,一直退到木桥下。风照原站在桥上,两人一前一后,对恶灵呈夹击之势。

  风照原暗暗佩服,桥下活动的范围显然要大很多,还没有交手之前,英罗翩已经选择了最佳的作战位置。

  一声怒吼,恶灵向风照原冲了过来。

  雪鹤秘术?封印秘术?妖植秘术?

  刹那间,几个迎战方式在风照原脑中同时闪过。

  身形一闪,风照原贴着木桥栏杆擦过,转眼间已经下桥,绕到了英罗翩的身后。

  恶灵扑空之后,立刻对着英罗翩的方向冲了过来。

  “你是故意想看看我的实力吗?”

  英罗翩扭过头,对风照原微微一笑,身体平平地侧移一米,又将风照原暴露在恶灵的面前。

  恶灵愤怒地狂吼,双手合抱,向风照原搂去。

  “根据风速来判断,这个家伙抱住你的力量,大约在一千牛顿力左右。”

  英罗翩好整以暇地望着恶灵道。

  风照原苦笑一声,结出妖植秘术手印,身躯拧成极细的一条,倏地闪动了几下,从恶灵火热的拥抱中脱出,再次绕到了英罗翩身后。

  英罗翩眼前一亮:“这是什么秘术手印?为什么我脑中的数据库里没有这种秘术的资料?”

  风照原心中一凛,将来两人迟早是敌人,他不想在英罗翩面前过早暴露实力,笑了笑,反问道:“你的数据库里有多少秘术的资料?”

  “三百二十六种。”

  英罗翩双手伸出,迎上越来越近的恶灵,手掌在空中急速摩擦。

  耀眼的火光从手掌间喷出,倏地射中恶灵的脸,后者凄厉地痛吼一声,向后狼狈退去。

  “这个怪物其实没有血肉,是由阴气凝化出来的形状。按照常理,阴阳相克,阳性的火应该是它的克星。”

  英罗翩平静地分析道。

  风照原心中震惊,不仅仅因为英罗翩能够以肉掌摩擦生火,而是对方那种计算机般的分析能力,针对不同的敌人做出判断,然后用最合理的方式,击败对手。

  这才是英罗翩真正可怕的地方。

  一根血红的舌头,突然从恶灵的嘴中伸出。舌头越伸越长,越来越大,红光闪耀,舌头分裂出成千上百个小恶灵,模样和恶灵一模一样,从四面八方向两人扑去,一条条绿线疾如闪电,把他们团团围住。

  风照原怒骂一声,不得已,结出封印秘术的手印。

  淡淡的星光从风照原掌心亮起,以身体为中心,向四周延伸。扑上来的小恶灵纷纷僵硬不动,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风照原再结妖植秘术的手印,双拳变成薄薄的一片,裹住了半空中的小恶灵们,用力一捏。

  “噗哧噗嗤”,小恶灵化作袅袅的绿烟,飘散在细雨中。

  “原来你还精通封印秘术!”

  英罗翩似乎吃了一惊,双掌眼花缭乱地一阵摩擦,几百点火光喷射而成,每一点火光恰好迎住每一个扑上来的小恶灵,漫天的火光中,几百个小恶灵灰飞烟灭。

  “你的速度难道已经达到了音速?”

  风照原沉声问道,英罗翩虽然先开口说话,但他消灭小恶灵之后,“封印秘术”四个字才刚刚说完。

  “音速,已经是我速度的极限了。”

  英罗翩坦然承认,话题又转向风照原:“封印秘术,据说是希腊秘术大师相龙的不传之秘,难道你是他的弟子吗?”

  “这不是封印秘术。”

  风照原镇定地反驳道。

  英罗翩认真地思考了一会,点点头:“你说得没错,封印秘术需要借助天上的星辰。现在下着小雨,根本无法利用星辰的能量。”

  风照原暗中松了一口气,幸好他的封印秘术是靠脉轮储存的星辰能量来施展,与相龙大师传授的略有不同。否则被英罗翩识破,就有暴露自己身份的危险。

  恶灵又扑了上来。

  英罗翩头也不回,一个火球从双掌中爆射,反手抖出,“蓬”的一声,火球炸开,熊熊的火焰中,恶灵凄厉的叫声渐渐微弱,缕缕绿烟从火中滋滋地冒出。

  英罗翩笑了笑,对风照原道:“没想到你的实力这么惊人,如果我们不是朋友,我倒是很想和你较量一下呢。”

  风照原不动声色:“比起你来,我差得远了。”

  英罗翩皱了皱眉:“你何必说谎呢?我们对敌的话,我根本没有取胜的把握。”

  风照原沉思了一会,忽然道:“说实话,我也很想和你切磋一下。”

  英罗翩神情一振:“那太好了,我对你一直很好奇。我们比试一下吧,尽量不要伤到对方。”

  “看来刚才杀恶灵只是饭前的甜点,现在,才算是正餐吧。”

  风照原无声地笑了笑,心头涌上了无限的杀机。

  他终于下定决定,铲除英罗翩。

  对方展示的实力太过惊人,让他感到了深深的威胁。既然迟早都是敌人,不如早点对决来得痛快,以免相处的时间久了,他真对英罗翩产生友情的话,到时更无法下手。

  “来吧!”

  风照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反身飘上了木桥。细雨蒙蒙,流水悠悠,照出了他坚定的眼神。体内脉轮急转,如同一只矫健的雄鹰,展开了狩猎的羽翼。

  浅草寺韬光养晦般的茶道修行,使他的一举一动,都暗合自然的节拍。此刻身影沐浴在夜雨中,仿佛随着雨幕摇曳不定,难以捉摸。

  看似静,又似动。

  英罗翩“呼”地一声,没有任何启动的征兆,已经冲到了风照原面前。

  一拳击出,直奔对方面门。

  音速!

  “啪!”,双拳交击的声音震耳欲聋。风照原凭着格斗术的最高精义,以本能的反应,架住了英罗翩的音速拳速。

  但风照原还是向后退了一步。

  在单纯的力量上,他还显然比不上英罗翩。

  尽管如此,英罗翩眼中还是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我这一拳因为充分利用了加速度和距离的冲刺,所以力量达到了一千五百牛顿左右,没想到只能把你震退一步。”

  风照原淡淡一笑:“该轮到我反击了。”

  话音刚落,风照原已经结出妖植秘术,双拳全面出击。

  “力量值一千牛顿,速度还不够,看来是另藏凶险。”

  英罗翩谨慎地后退一步,左拳横在胸前,右拳蓄势待发。

  果然,风照原无声无息地踢出一腿,脚面扭曲成一把螺旋状的尖刺,狠狠扎向英罗翩的小腹。

  英罗翩忽然冲天而起,风照原的腿也面条般地拉长,像一条盘旋而上的毒蛇,脚刺死死锁住对方的小腹。

  英罗翩双拳下封,试图格挡风照原的脚刺。

  风照原的双拳立刻伸长迎上,拳头化作两面又宽又厚的盾牌,封住英罗翩双拳的轨迹。

  脚刺瞬间逼近了英罗翩的小腹,眼看他身在半空,已经无法躲避。

  风照原心中一喜,又感到一丝无奈的黯然。

  “呲”,脚刺与空气急剧摩擦,竟然落了空。

  英罗翩在空中笔直地上升一米,仿佛脱了线的氢气球,双臂以肉眼难辨的速度,不停地拍扇,如同鸟儿灵巧的翅膀,在空中盘旋出一个优美的弧度,闪过了脚刺。

  风照原大吃一惊:“你会飞?”

  “能够飞上天空,本来就是人类最早的梦想之一。”

  英罗翩浮在半空,平静地道:“人类利用科学的力量,借助机械飞行器,终于飞上了天空。然而人类却忘了,开发人体内部的潜能,同样可以一圆飞翔的梦想。”

  风照原心中一凛,英罗翩可以在空中自由飞翔,也就是说,和他作战,最多是打和的局面。对方一旦失败,只要往天上一飞,自己根本奈何不了他。

  “我要反击了。”

  英罗翩淡淡地道,身体流星般地向下急速坠落,双手做出了一连串奇怪的动作。

  头顶上方,压力陡增。

  空气像一堵无形的巨墙,潮水般压了下来。

  风照原心知不妙,立刻向旁急闪,然而四面八方,空气都被压缩成了一块块厚重的巨石,当头砸下,如同雪山崩溃,山洪倾泻。

  最要命的是,空气根本就看不见,又要如何抵挡躲闪?

  英罗翩的这一手,显然得自法妆卿的传授。

  两人危机转换的速度快得骇人,前几秒钟,还是英罗翩陷入劣势,转眼间,风照原已经被逼入了死角。

  无可奈何,风照原结出了封印秘术手印。

  星光亮起,空气墙顿时被硬生生地抵住,再也不能下落半寸。随着封印的力量不断扩散,巨石般的空气开始慢慢融化,重新变得轻软。

  英罗翩的拳头已经到了。

  时机捕捉得令人叹为观止。

  拳击的角度非常刁钻,直奔风照原下巴。

  “如果无法躲闪,请说一声,我会立刻停手。”

  英罗翩的声音充满了友好的善意。

  眼看拳头已经擦到风照原下巴,他整个人突然收缩成一团,像一只皮球般滴溜溜地滚了出去。

  腰肢一挺,风照原又站在了桥上。

  “多谢你的好意,暂时我还可以应付。”

  风照原淡淡地回答,在赫拉玩偶世界中自创的妖植秘术,他现在已经运用得炉火纯青,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可以变得和面团一样,扭曲变形。

  英罗翩笑了笑:“没想到我还是低估了你。”

  “我也一样。”

  风照原沉声道,心中迅速拟订下一步的作战方案。

  双方重新回到了原先站立的位置,风照原站在桥上,英罗翩守在桥下。

  经过了先前的比拼,两个人谁都不敢掉以轻心,各自静立不动,暗暗酝酿有效的攻击手段。

  细雨蒙蒙,沾湿了双方的衣服,湿漉漉的雨水顺着头发,流淌在脸上,又渗入眼睛,眼前变得有些模糊。

  可是谁都不敢轻易眨眼。

  双方继续僵持着。

  英罗翩突然动了。

  他不是沿着木桥的方向冲上,而是跃上河面,脚心喷出急促的气体,利用反冲力踏着水波,一直掠到了桥洞下。

  风照原眼前顿时失去了英罗翩的身影,明知道他藏在桥下,却无法把握他精确的位置,更别说注意到他的一举一动了。

  这时的风照原,已经处在极为不利的位置,但是他又偏偏不能动,否则容易被英罗翩利用他仓促移动时的破绽,乘势攻击。

  木桥上积了不少的水洼,雨点溅在粗糙的木板上,弹出一缕缕水烟。雨水淌满了风照原的脸,比起他,英罗翩又多了一个优势,站在桥下根本不怕雨淋,不用担心视线受到阻碍。

  英罗翩还是没有发动攻击,天知道这个家伙肚子里打得什么鬼主意。

  焦急不安中,风照原不得不硬撑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

  脚上骤然感到一阵刺痛,木桥板上,钻出了无数根冰锥,晶莹透明,又尖又长,齐齐向自己刺来。

  英罗翩竟然将木桥上的积水,化作了尖锐的冰锥。

  头顶厉风呼啸,方圆一米的细密雨丝,也在同时冰冻成无数根冰锥,与桥上冰锥呈上下夹击之势,牢牢罩住了风照原。

  英罗翩翻身跃上,一拳快似闪电,直扑桥上风照原的位置。

  木桥上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人呢?

  英罗翩浑身一震,立刻明白过来,就在他上桥发动攻击的一刹那,风照原跃下了木桥,此时对方反倒在桥下。

  两人的位置恰好互换了一下。

  “没想到又被你躲过去了。”

  英罗翩木立在桥上,长叹了一口气:“最令我佩服的是,你居然算准了我会在这一刻上桥对你发动攻击,所以在同时跃下木桥。时机的选择,拿捏得实在精妙。”

  “我知道你不会错过那样的机会。”

  风照原站在木桥下,冷静地道。人工挖掘的河水很浅,只没到了他的腰,行动还算方便。

  双方你来我往,斗智斗力,这时,又重新回到了对峙的状态。

  风照原体内的脉轮,急速转动。四周万籁俱寂,只有绵绵的雨声,敲碎了深沉的夜色。

  寺院禅房的青灯,透过窗户,发出朦胧柔和的光。

  在这安详的雨夜里,风照原突然深切地体会到,反璞归真的意。

  桥上的英罗翩立刻失去了风照原的位置。

  五感达到人类极限的英罗翩,突然觉得,风照原在木桥下消失了。他就像突然蒸发在雨夜里,化身成了连绵的雨。到处都是密密的雨点,你又如何分辨?

  人的存在,已经变成了雨的存在。英罗翩面对的敌人,已经是漫天的夜雨。

  毫不犹豫地一飞冲天,英罗翩浮在半空,向下俯视。

  他的身体突然僵硬得不能动弹,四周的空气,竟然被封印!

  风照原的身影破河而出,箭一般向他飞射。

  英罗翩神色一变,风照原预料到他会飞向半空,所以提早利用封印秘术,将周围的空气封印。这种料敌先机的战略,完全玩的是心理战。

  闷哼一声,英罗翩全身剧烈震颤,封印的空气,被他硬生生地挣脱。

  “啪啪”,风照原双手轻拍,使出早已准备好的音舞秘术。充满诱惑的音律,令英罗翩一愣,动作又停滞了一秒。

  一秒已经足够了。

  风照原的拳头变形成一把利锥,闪电般抵住了英罗翩的咽喉,妖火在鼻孔间吞吐,就算对方再有动作,也难以逃脱妖火的威力。

  英罗翩的性命已经唾手可得。

  “我输了。”

  英罗翩真诚地笑了笑,笑容纯真得就像是一个孩子,似乎根本不担心风照原会杀了他。

  风照原的拳头抵在英罗翩的咽喉,凝视着他水晶般清澈的蓝眼睛,忍不住有了一丝犹豫。

  真的要杀了他吗?

  “如果需要我帮助,请你直说。”

  英罗翩的话,突然浮现在耳畔,就像是另一只有力的手,牢牢地按住了他的拳头,不让他刺下去。

  “你还要享受多久胜利者的快感啊。”

  英罗翩苦着脸,倏地一声,人向后弹出,在空中划过一个美妙的弧线,静静地落在木桥上。

  风照原苦笑一声,拉长的拳锥恢复了原样。

  他终于错过了杀死英罗翩的最佳时机。

  “我不是因为力量而输给你的。”

  英罗翩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有些不服气地道。这个表情,使他更多了一些人性化的色彩。而不是印象中,那个完美无缺的最佳人类。

  风照原点点头,这一次能够战胜英罗翩,完全靠的是自己的心理推算,料敌先机,后发制人。如果下一次两人再斗,恐怕就没那么容易获胜了。

  “对了,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为什么你在桥下的那一刻,我完全失去了对你的感应?”

  英罗翩皱了皱眉:“即使你会隐身秘术,也应该无法逃过我五感的追踪,可是你却完全地消失了。”

  “消失,或者存在,这是一个问题。”

  风照原睒了睒眼睛,耸耸肩,满脸笑容地转身离开。

  这一战,他终于将茶道中修炼的意,成功融入了实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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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94楼 发表于: 2007-05-20
第五章 天涯咫尺

  八月的最后一天,桂花飘香。

  草飕法的战书,送到了浅草寺一利休大师的手中。

  “明晚零点,前来拜访。如果敢惊动警方,浅草寺的每一个僧侣,都将成为你的陪葬!——草飕法。”

  苍白的帖子上,黑色的墨迹毒蛇般地飞舞。

  合上战书,一利休淡淡一哂,他淡泊宁远的精神修养,令风照原佩服得五体投地。

  端起茶碗,风照原轻轻转动,以一个素雅的姿态,将茶碗举到额头,递给一利休。

  茶香浓而不腻,满而不溢,味道十分纯正。

  一利休闭上眼睛,细细品味。许久,睁开眼,眼中闪烁着热烈的光芒:“很好,真的很好。”

  “都是大师的功劳。”

  “明天的决斗,你有信心吗?”

  风照原微微一笑:“信心,我从来没有失去过。”

  傍晚的时候,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秋雨潇潇,轻柔地敲打着古老的瓦顶。寺院四周,织起了一张蒙蒙的灰网。

  “我是来向你告别的。明天我就要飞往秘鲁,早上十点三十分的飞机。”

  宁静的禅房里,英罗翩低声道。玻璃窗外,雨渍蜿蜒成一条曲线。

  风照原心中一动,难道法妆卿,也打起了那个绿色婴儿脸的主意?

  “不带那位重子姑娘一起走吗?”

  风照原开玩笑地道。

  英罗翩低下头,黯然地笑了笑。许久,喃喃地道:“这段时间,我很快乐。和你在一起,和重子在一起,没有做机器的感觉。我不必把你们当作敌人,不必去分析、计算。”

  风照原暗自叹息,英罗翩的出生,实在是一个悲剧。不管谁得到了物种基因库,拥有奇异力量的英罗翩,都将成为一件被利用的工具。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忘记这几天。”

  英罗翩站起身,走到窗前,俊美的脸庞映在玻璃的雨幕上,朦朦胧胧:“就算得不到重子的爱情,至少,我还认识了你这样一个朋友。”

  风照原心头掠过一丝苦涩,沉默了一会,道:“以后,你会遇到新的朋友,新的爱人。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况那个重子姑娘相貌普通,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重子的脸,是易容乔装过的。”

  英罗翩很肯定地道:“我的眼睛就像X射线,可以穿透一切。重子相貌清丽,绝对是个超级美女。”

  易容过的脸?

  风照原的心“怦怦”地跳起来。

  难道说,这个世界上,真有这么巧的事?

  这个重子,会不会,真的就是绯村樱君?她在这浅草寺中,两人整日相对,却犹如咫尺天涯,互不相识?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疯狂蔓延,再也无法平静。就连英罗翩的悄然离开,都懵懵懂懂,没有察觉。

  夜雨细密,扣人心弦。风照原的思绪,汹涌翻滚,如同不能平静的浪潮。

  伞也不拿,就冲出了禅房。

  雨水在脚下溅起泥泞,凄迷的雨幕中,重子正站在木桥上,幽幽地望着远方。淋漓的冷雨敲打在雪白的雨伞面上,粉红色的樱花图案,被雨水湿润。

  一如罗马街头的初见。

  一步步走过去,就这样走过去,走近那个孤单的背影。风照原的心,像一声声擂动的惊鼓。

  四周仿佛骤然静了下来。

  “重子。”

  风照原颤声叫道。

  重子没有听见,目光依然凝视着水面,照出忧郁的眼神。

  “绯村樱君!”

  风照原冲上木桥,头发凌乱,胸膛起伏,衣服被雨水湿透。

  重子转过身,诧异地看着他,目光闪动。

  “我是风照原,我是风照原啊!”

  “轰”!夜空中,一道蓝色的电光猛然劈过,四周一片白亮,映得两人的脸,纸一般苍白。

  瓢泼暴雨倾盆而下,“啪”的一声,雨伞从重子掌心滑落,悠悠地飘落在河面上,在风雨中打着转。

  重子的嘴唇血色尽褪。

  四目相对,风照原慢慢从怀中掏出一枚硬币,背向河面,轻轻抛起。

  硬币破开水面,荡起层层涟漪。

  “虽然我的脸已经变了,但你不会忘记,不会忘记许愿喷泉池的那一晚吧。”

  重子娇躯颤栗,不能置信地看着他,嘴唇抖索:“你,你真的是照原君?”

  清凉激越的声音,像瓷器的碰撞,在夜雨中,清晰回响。

  时间仿佛停顿了,风照原热泪盈眶,浑身震颤。这一瞬间,他忘记了茶道,忘记了草飕法,忘记了所有的一切。

  只有重子的声音,只有她,只有她的身影。

  在视线中,在心灵中,像呼啸而过的风暴。

  左手结出秘术手印,一只只雪鹤飞出风照原的掌心。

  一只,两只,一百只,九百只,第一千只雪鹤飞了出来,翩翩起舞,回风流雪,环绕着两人,轻柔清唳,如同情人的密语。

  鹤影变得若有若无,冷雨被隔绝在外,像是有一个无形的玻璃罩,温暖、安全、寂静,笼住了两人,笼住了一个小小的世界。

  雪鹤环绕的世界。

  雪鹤结界!

  就在这一刻,风照原体内脉轮齐转,“意”、“力”水乳交融,迈入了秘能道的无上境界!

  千年白狐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照原君,真的是你!”

  重子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风照原,晶莹的泪水,犹如泉涌。

  “照原君,照原君,你真的是我的照原君!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日本找我的,我知道,我知道。”

  风照原拼命点头,模糊的泪水中,漫天的雪鹤飞扬,飞扬,如雪,不是在罗马,不是一年前,而是在身边,在咫尺,在这一刻!

  大雨滂沱,木桥上,白茫茫的一片。

  两个人,紧紧地相拥。

  世界曾经是那样的大,现在,又是这样的小。

  良久,风照原一把抱起重子,向禅房走去,重子柔顺得像一只雪鹤,蜷缩在怀中,双臂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

  踢开房门,风照原将重子放在榻榻米上,后者在脸上擦拭了几下,外貌立变,清丽绝世的玉容,令幽暗的禅房也明艳了起来。

  重子的脖颈,犹如天鹅般的优雅,轻薄的和服衣领处,雪白的胸脯急促起伏。风照原一阵激动,俯身而上,火热的吻狂乱地印在上面。

  “照原。”

  重子扭动娇躯,柔声呻吟着,滑腻的肌肤泛出娇艳的粉色。

  “重子,我想要你,可以吗?”

  风照原呼吸急促地问道。

  重子羞涩地侧过头,长长的睫毛闪动,风照原再也忍耐不住,颤抖的手,解开和服。

  重子的胴体像一朵艳丽的花,在黑暗中被慢慢打开。挺秀的双峰,几乎是弹跳出来的,腰肢如同纤长的水蛇,浑圆的大腿,轮廓优美,在小腿处伸展得又长又直,骄傲地展现出世上最动人曼妙的曲线。

  风照原屏住呼吸,将头埋在饱满的乳房里,手掌顺着纤腰,慢慢下滑,反复揉搓。重子的肌肤雪白滑腻,仿佛名贵的瓷器,却又充满弹性,手感一流。

  重子的眼珠水汪汪的,充满了妩媚,玉躯紧贴住风照原,随着对方游走的手掌,扭动着,像是有强烈的电流在刺激她一样。

  窗外暴雨如注。

  重子的呻吟声销魂蚀骨。

  热血在沸腾,激情像矫健奔腾的野马,一波一波,一浪一浪,疯狂撞击。一会儿升腾到高空,一会儿急速下坠,分裂成无数的碎片。汗水从赤裸的肌肤渗出,又渗入肌肤,将两个人紧紧地粘合在一起。

  一声满足的娇呼,重子浑身滚烫,死死地搂住风照原,眉梢眼角,樱唇齿颊,洋溢着醉人的浓郁风情。

  “我爱你,重子。”

  风照原喘息着,吻过重子每一寸肌肤。晶莹高耸的双乳上,还留着他的啮痕,殷红色,俨如洁白雨伞上的樱花。

  “照原,我也是。”

  重子嘤咛一声,丰润的樱唇,主动迎上风照原贪婪的大嘴。

  许久,两人的嘴唇才分开。

  “为了找我,你吃了不少苦吧。”

  重子爱怜地抚摸着风照原的脸庞:“你的脸,为什么变了?”

  风照原这才把一年多的经历慢慢细说,只是隐去了与赫拉、妖蝎的亲热,尽管是善意的隐瞒,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内疚。

  重子听到紧张处,忍不住紧紧抓住他的手。一年多前,当她四处找不到风照原时,就索性呆在日本。浅草寺的一利休是绯村康昔日的好友,她就在这里暂住,为了避免飞天流的追杀,只好用忍术易容。

  没想到差一点错过了两人重逢的机会。

  “对了,你和英罗翩,是很好的朋友吗?”

  风照原酸溜溜地问道。

  “是七月刚认识的呢。也是一个雷雨天,我外出没有带伞,他就好心地送我回来。”

  重子展颜一笑,晶莹纤长的手指点了一下风照原的额头,戏谑地道:“照原,你吃醋了吗?”

  “有一点点。”

  风照原嬉皮笑脸地答道,心里却十分感动。以英罗翩的优厚条件,重子居然毫不心动,可见对自己相思刻骨,情深意重了。

  两人又亲密了一会,风照原忽然问道:“对了,你用玉佩炼制秘器,有结果了吗?”

  “已经炼成啦!”

  重子像个小女孩般地雀跃坐起,露出无限美好的上身,见到风照原灼灼的目光凝聚在玉峰上,娇羞地转过身,嗔道:“不准偷看!”

  “嘻嘻,我不偷看,我明着瞧。”

  风照原心情舒畅地大笑起来。

  一只圆圆的玉环从重子的掌心钻出,雪白柔滑,闪动着奇妙的光晕。光洁的玉环上,隐隐有雪鹤飞舞的影子。

  风照原赞叹道:“真漂亮,像一只玉镯,为什么不把它戴在手腕上?”

  重子深深地凝视着风照原,低声道:“我希望,照原你是第一个见到它的人嘛。”

  风照原心情激荡,柔声道:“我来为你戴上。”

  玉环戴在重子的皓腕上,与雪白滑腻的肌肤,衬托得完美无比。

  想起在罗马的茶店,重子点茶时伸出的纤纤手指,风照原不觉有些痴了。

  朝晖映上窗户。

  推开门,清脆的鸟鸣在花圃上掠过,泥土散发着潮湿,混和花香,空气新鲜而清冽。

  风照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意识,仿佛在湖上飘浮。湖面寂静,散发着柔和美妙的光晕。深沉的水波荡漾,映出无数奇怪的生灵,流光溢彩,闪电飞逝而过。他只要随手一撩,就可以抓住满手的惊奇,握住整个天地。

  生命的玄妙,在精神的湖面上,闪闪发光。

  他已经站在了最神奇的地方。

  “这就是秘能道的境界。”

  千年白狐长叹了一口气,语声里,融和着喜悦、迷惑、伤感:“我原本以为,一定要绝情绝性,才能迈入秘能道。没想到,因为对重子强烈的爱,反而使你突破了一流秘术的上限,实在是不可思议。”

  “这还要感谢一利休大师。”

  风照原由衷地道,如果不是这段时间,他潜心在茶道中提升自己的意,恐怕达到秘能道,仍然是个遥遥无期的数字。

  背后传出纸格子门拉开的声音。

  风照原回过头,顿时觉得眼前一亮。

  绯村樱君穿着一套绯红色的和服,白腻的肌肤,犹如樱花上的积雪,乌黑的长发慵懒地垂落,清丽的风神,使人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

  “照原。”

  绯村樱君羞怯地笑了笑,从背后,轻轻地伸出手臂,拥住了风照原的腰。

  “重子,你真美。”

  风照原盯着对方,灼灼的目光,令重子忍不住害羞地低下头去。

  “今晚,你就要和草飕法决斗了吗?”

  过了一会儿,重子抬起头,目光里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你放心吧,这一战,我必胜无疑。”

  风照原抚摸着重子柔顺的乌发,充满信心地道。

  用过晚膳,一利休盘膝坐在茶室里,慈爱地看着风照原和绯村樱君。

  “没想到,你原来是故友绯村康的弟子。”

  一利休脸上露出怅然的神色。

  “这些天,多亏了您的照顾。”

  风照原和重子异口同声地道。

  一利休微微一笑:“既然重子你现在已经有人照料,今晚过后,我就要返回故土了。”

  风照原心头一震:“大师,您要回中国了吗?”

  一利休点点头:“我已经老了,想回去看看。”

  风照原沉默无语,自己的故乡,又在中国的哪一个角落呢?

  “落叶归根,游子知返。”

  一利休低声吟唱,提起茶壶,烧水,添炭,抹擦茶碗,深远宁静的意,从他的每一个动作里,袅袅散发。

  “今天的枝头上,

  我是新绿的叶。

  明朝的露水中,

  我蒸发成一片白云。

  脱轨而来,

  有路可回。”

  一利休悠然伸手,端起茶壶,转动茶碗,浓郁醇和的茶香扑鼻。

  “消失的就是我追求的,

  永恒的就是曾经的。”

  一利休长吟一声,将茶一饮而尽,嘴角露出一丝玄妙的微笑。

  “我明白了。”

  风照原恭恭敬敬地道:“无论是茶道、秘术,或者人生,最终的极限,都是一样。”

  “当,当……”

  浅草寺的古钟,终于敲响了午夜零点。

  夜色中,满院随风摇曳的花叶,忽然搭下脑袋,枝叶迅速枯萎、卷起。

  刚才还充满生机的花圃,转眼变成了死气沉沉的坟墓。

  阴风吹过,一个矮小的身影,鬼魅般地出现在茶室门口,发出一阵阴恻恻的笑声。

  草飕法!

  风照原浑身剧震,几天不见,草飕法已经变成了一个童子。

  他的肌肤,白里透红,像一只汁水饱满的水蜜桃。四只瞳孔已经变成了两只,黑白分明,晶莹剔透得就像是水晶珠子,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风照原昂然走了出去,平静地道:“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你没有死?”

  草飕法微微一震,目光越过风照原,落在端坐在茶室内,一动不动的一利休身上:“原来是你这个老秃驴搞的鬼。”

  一利休淡淡一哂:“草飕法,多年不见,你变了很多。”

  草飕法恢复了镇定,森然道:“老秃驴,我已经练成了阴阳秘术的最高境界,距离传说中的秘能道,也只差一步之遥。不管你们有多少人,都乖乖等着我的屠杀吧。”

  “咫尺天涯这个词,你应该知道吧。”

  风照原向前踏上一步,沉声喝道:“草飕法,你永远也无法迈入秘能道的境地。你的生命,将从今天终止。”

  “哈哈哈哈!”

  草飕法放声狂笑,双臂挥舞。花圃里的花枝纷纷冒出青烟,眨眼间,已经自动焚烧成段段灰烬。

  “让我吸干你的精血,再痛快地宰杀这个老秃驴!”

  草飕法双手同时结出阴阳秘术,肚子裂开,一个又一个草飕法狞叫着蹦了出来。

  比起上一次,草飕法分身的速度快得就像是闪电,根本看不清先后的次序,瞬间,无数个草飕法就围了上来,里三层,外三层,个个伸出尖利的针嘴,汹涌冲向风照原。

  风照原从容不迫,结出雪鹤秘术。

  雪鹤纷飞,冰清玉洁。千只雪鹤声声清唳,环绕着风照原,形成雪花般美丽的一个圆。

  雪鹤结界!

  四周的空气变得犹如漩涡,随着结界激烈旋转。

  冲过来的草飕法们还没有来得及发动攻击,就被卷入漩涡,消失得无影无踪。

  风照原翩然而动,手掌轻扬,结出秘术手印,如同一只展翅高飞,冲破云霄的雪鹤。

  飞翔于九天之上。

  一波一波雪花般的圆形结界向外重重荡开。

  剩下的草飕法们慌乱后退,悚声尖叫,脸上完全变了颜色。

  就连一利休也露出了讶然的表情,传说中的雪鹤结界!没想到,风照原已经达到了秘能道的无上境地。

  这一刻,风照原的心中无比平静。

  所有的声音、动作,在这一刻凝聚成一个小点。

  夜色深晦,他却能分辨出四周光线细微的强弱。空气的流动,风向的变化,温度的差别,仿佛清晰的数据,在心中一一流过。

  周围的整个空间,已经在他的牢牢掌控之中。利用雪鹤结界,可以将空间任意扭曲变化,随时将侵入的外物,转移到别处。

  他终于体会到了过去法妆卿操纵空间的美妙感受。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风照原踏前一步,仰天长啸,无数个草飕法畏惧地齐齐后退。

  一个人,就逼退了无数个人!

  进入了秘能道的风照原,犹如初升的旭日,光芒万丈,不可一世!

  他终于站在了高峰!

  重子激动地看着心爱的男子,目光中,充满了仰慕。

  一利休欣慰地合上了眼睛,他已经不必再看,胜负的结果,已经分出。

  千年白狐的心中,掠过复杂的滋味。风照原,终于变强了,再也不需要它的变身相助了。

  鬼哭狼嚎,数以千万的恶灵从草飕法们的掌心扑出,密密麻麻,夜空被白色的幽灵遮住,变成混沌一片。

  群魔乱舞,疯狂冲向雪鹤结界,草飕法开始了歇斯底里的反扑。

  “封印秘术!”

  风照原低喝一声,结出封印秘术手印。

  进入了秘能道境界的封印!

  沿着风照原的掌心,无数颗星星在四周亮起,柔和的光辉,闪烁不定。

  像一片星的海洋。

  刹那间就照亮了漫天的阴霾。

  恶灵们凄厉惨叫,痛苦地挣扎着,它们的身体一点点缩小,像被无形的力量,慢慢蚕食,最终化作一缕缕腥臭的烟,袅袅消失。

  草飕法们惊骇得不知所措,几天不见,风照原的封印秘术竟然变得这样可怕,直接将恶灵封印得形神俱灭。

  再战下去,已经毫无意义。

  光是雪鹤结界,已经令风照原立于不败之地。

  再踏前一步,风照原傲然而立。封印的力量像汹涌的波澜,无穷无尽,向四周延伸。

  草飕法们一个接一个地灰飞烟灭。

  “我会回来的!”

  草飕法们色厉内荏,齐声低吼,终于开始狼狈逃窜。

  风照原轻轻一哂,千只雪鹤纷纷飞出,追逐着无数个草飕法。雪白的翅膀翻飞,草飕法们不断地化作幻影消失。

  “没有用的,你永远也杀不死我。”

  剩下的草飕法狞笑道,仍然在继续分裂,无数个草飕法,难以辨出真身。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草飕法?

  一道灵光突然在风照原心中闪过。

  真身,只有那个继续分裂的草飕法,才是真身!

  分身是无法分裂的,真正的草飕法,永远藏在下一个分身内!

  只要找出正在分裂的草飕法,不让他有再次分身的机会,就能将他一举歼灭!

  每一个草飕法的动作,分毫毕现,在风照原的瞳孔中闪动。

  前、后、左、右,有的草飕法在逃跑,有的倒地惨呼,有的恶狠狠地扑过来,有的躲藏进茫茫的夜色中。

  “就是你!”

  风照原雄鹰一般地掠起,扑向前方三米的地方,猛然一个转身,向左横移一步,妖植秘术乘势结出,手臂倏地伸长,拳头化作一根尖刺,呼啸击出。

  击向花圃角落,一个倒地不起,看上去不省人事的草飕法。

  另一个草飕法正从他的肚子里,幽灵般地钻出。

  “噗哧”一声,倒地的草飕法在风照原的拳刺下化作泡影,从他肚子里钻出的那一个,闪电般地向前飞射,向浅草寺外狂窜。

  只差了半秒钟。

  风照原暗叫可惜,目光牢牢锁定草飕法的真身。

  半空中的草飕法,掠过庭院,掠过七重塔,掠过雷门上悬挂的大红灯笼。

  草飕法的背影变成遥远的一点。

  脉轮摩擦,妖火倏地喷出。

  仿佛一颗洁白的流星,在茫茫夜色中,划过最绚丽的轨迹。

  妖火越追越快,追过庭院,追过七重塔,追过雷门上悬挂的大红灯笼。

  双方的距离在不断接近。

  白亮的妖火,映出了草飕法绝望的脸。

  “轰”的一声,妖火猛地撞上了草飕法的后背。后者惨叫一声,四肢抽搐,犹如断线的风筝,在空中连翻了几个筋斗,消失不见。

  夜风吹过,满院的草飕法分身,顷刻间无影无踪。

  “大师,我赢了!”

  风照原兴奋地叫道,转过身,望着盘膝而坐的一利休。

  四周恢复了寂静,树枝摇曳,秋露滴寒,一利休安静地坐着,双目微闭,没有说话。

  “大师,您……”

  重子觉察出了异样,扶住一利休,颤声道。

  一利休还是没有回答,他的嘴角,残留着一丝淡泊的笑容。

  笑容如秋叶般地静美。

  一利休已经悄然圆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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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5楼 发表于: 2007-05-20
第六章 月食再现

  浅草寺外,苍茫的夜色中,空间骤然裂开一个口子。

  草飕法从里面掉了出来,摔倒在地上,像野狗一般,艰难而狼狈地向前爬去。

  他五官溢血,浑身哆嗦,最可怕的是,他的容貌重新变得苍老不堪,皱纹横生,就像是风干的树皮。

  风照原的妖火,毁去了他的大半条命,幸亏他利用阴阳秘术,危急之下,遁身在阴阳相隔的空间边缘,躲过了对方的继续追杀。

  他现在只想逃,远远地逃走,什么野心复仇,全都抛在了脑后。面对一个迈入秘能道的强敌,他已经彻底失去了信心。

  地上的血迹,沿着草飕法爬行的方向,蜿蜒流淌。

  突然,从斜后方的巷口,驶出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拦在他的面前。

  车窗缓缓摇下。

  露出一张秀美如少女的脸。

  雪白的肌肤,眉心的红痣,轿车里翩翩的贵公子盯着草飕法,眼神寒冷而明亮。

  草飕法喘息着抬起头:“你是谁?想干什么?”

  贵公子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盯着他,过了一会儿,缓缓地道:“看来和一利休的决斗,你已经输了。”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贵公子轻轻挥了挥手,车门打开,几个忍者跳下车,将草飕法围在当中,狞笑着步步逼近。

  草飕法慌了,颤声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有钱,有很多很多的钱,你们想要什么,我就能给你们什么!”

  淡淡的蓝色烟雾,从贵公子指间的烟头升起,柔美的脸,也在烟雾中模糊不定。

  肋骨断裂的声音传出,草飕法惨叫不迭,在忍者们的拳打脚踢下,痛苦地在地上翻滚。

  “砰——”

  一名忍者挥拳击中草飕法的下阴,后者脸色发绿,蜷缩成一团,嘶吼道:“我有几千个手下,你们要是杀了我,迟早会找你们算账的!”

  忍者们放声狂笑:“就在今夜零点,赤色魂魔组织在全日本的分会,同时遭受毁灭性的攻击。你那几千个手下,从今天起,已经彻底不存在了。”

  草飕法顿时瘫软在地,呆呆地盯着轿车内的贵公子,嘶声道:“你们究竟是谁?”

  “飞天流——伊藤照。”

  红亮的烟头一闪,从贵公子的指间弹出,划过优雅的弧线,流星般嵌入草飕法的咽喉。

  鲜血标出,草飕法手捂喉咙,咯咯作响,双目死鱼般地弹出。

  “恭喜首领,我们飞天流终于成为了日本黑道的霸主。”

  望着草飕法的尸体,忍者们喜形于色。

  “明天替我约见武田正泰,告诉他,赤色魂魔组织能为他做的,我们飞天流也一样可以。”

  伊藤照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谁也没有想到,他悄悄离开了京都,潜入东京市。

  “首领神机妙算,利用草飕法与一利休决战的时刻,闪电般扫平整个赤色魂魔组织。还一举两得,同时为妖蝎报了仇。”

  妖蝎。

  伊藤照的嘴角忍不住轻微抽搐了一下。

  忍者们抬起草飕法的尸体,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妖蝎。”

  关上车里所有的灯,伊藤照喃喃地道。声音,有了一丝颤抖。

  车窗外,东京的街巷沉浸在黑暗中,就像很多年前。

  四周静得仿佛时光默默倒流。

  “你是一个怪物,伊藤照是个转世的花妖。”

  “我们不跟花妖玩。”

  “你出生的时候,是一个肉球般的花苞,所以伊藤照是一个好可怕的妖怪!”

  好多的孩子,用手指着他,用石子扔他,嫌恶地骂他。

  他只好躲进父亲豪华结实的奔驰车。

  他仿佛一直坐在车里,坐了好多年。直到那一个夜晚,透过车窗,看见一个几乎赤裸的少女,哭泣着奔出东京黑暗的巷口。

  他冷漠地盯着她,一张充满了绝望、负伤、痛苦的少女的脸。

  那是一张和他一样表情的脸。

  “你怕妖怪吗?”

  年少的伊藤照盯着她,忽然问道。

  年少的妖蝎哭着摇摇头:“我怕人。”

  “那你跟我走,就不会被人欺负。”

  少年摇下车窗,兴奋得手在发抖。多年前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回荡。

  夜风吹进伊藤照漆黑的眼睛。

  而黑暗的巷口,再也没有人走出来。

  是不是失去了,才知道存在的意义?

  伊藤照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绚丽的彩光,随着伊藤照的眼角跳动,在他白玉般的脸上盛开出奇异的光亮。

  无数朵妖艳的鲜花,从伊藤照的身躯各处倏地钻出,密密麻麻,将他包裹起来。

  脸上的彩光不断变幻,如同艳丽的虹,光芒越来越盛,将漆黑的车内,照得光彩夺目。

  “轰”的一声,轿车内炸开缤纷的花雨,伊藤照全身上下,犹如一个眩目的彩色发光体,绽开层层花瓣。

  就在这一晚,伊藤照迈入了秘能道的境界。

  九月十四日,秘鲁利马市。

  太平洋湿润的海风吹过,撩起绯村樱君的长发,露出雪白的脖颈,在夕阳下被染得嫣红。

  站在情人旅馆的阳台上,抱着重子,沐浴着阳光、海风,风照原的目光,苍茫而深邃,仿佛停留在远处的某一个地方。

  “照原,你在想什么?”

  重子依偎在风照原的怀中,半眯着眼,睫毛微微地颤动。

  “我在想一利休大师。”

  风照原喃喃地道:“这件事办完之后,我要回中国一次,把大师的骨灰埋葬在故土,满足他生前的愿望。”

  重子美目中露出哀痛的神色,点点头,又问道:“照原,你真准备为伊藤照捉那个绿色怪物吗?原先你没有胜过伊藤照的把握,所以假装为他效力,寻找暗杀的机会。但以你现在的力量,应该可以堂堂正正地击败伊藤照了,何必还要再敷衍他呢?”

  风照原沉吟道:“法妆卿、伊藤照都想活捉那个怪物,显然它有很惊人的利用价值。为了不让他们得逞。我要先借用伊藤照的力量,毁掉那个怪物。”

  “今晚我和你一起去。”

  “不,那太危险了,重子你在旅馆等我的消息就行了。”

  凝视着心爱的男子,重子摇摇头,语声温柔而坚定:“照原,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我,再也不愿意和你分开。”

  “重子!”

  风照原感动地搂紧了她,深深吻去。

  许久,两人嘴唇分开。重子脸红耳热,喘息了一会儿:“你不是说,还有一个朋友会来帮你吗?”

  “差不多该到了。”

  风照原看了看表,背后,虚掩的房门突然无风自动。随着铿锵有力的脚步声,空气震荡,像是被一道纵横的锐气破开。

  尊将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两人眼前。

  风照原欢叫一声,热烈地与他拥抱:“你可真准时啊。”

  尊将微微一笑,放下行李,和重子打了个招呼:“来得太早,恐怕会遭人讨厌的。”

  重子羞涩地低下了头,风照原却若无其事,洋洋得意:“你还算有一点自知之明。”

  “安全总署的异能组已经到利马市了。”

  尊将神色一凛,沉声道。

  风照原怅然道:“如果没有必要,我不想和他们为敌。”

  尊将点点头:“我了解照原的感受,不过你的目的是毁灭那个怪物,而他们是想活捉。最后双方必然会起冲突,难以避免。”

  风照原低叹了一口气,尊将又问道:“伊藤照那里怎么说?”

  “飞天流已经在利马布置好了一切,只等婴儿脸现身,就会立刻通知我。”

  风照原露出深思的表情:“伊藤照的行事非常谨慎,不到最后关头,是不会亮出底牌的。”

  “距离月食,还有四个小时。”

  尊将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色,低沉的乌云,遮挡住了天空的晚霞。

  今晚利马市的月全食,在七点十分左右。漫长的等待中,渐渐地,月亮爬上了夜空,散发出皎洁的光辉。

  风照原、尊将和重子早就做好准备,坐进旅馆外停靠的跑车,随时准备出发。

  天色终于一暗。

  一团黑影幽灵般地出现,一点一点,侵蚀了月亮。

  风照原的手机骤然响起。

  “出现了!”

  风照原发动跑车,冷静地道:“飞天流的人说,婴儿脸在利马市南郊十五公里的地方。”

  雪亮的车灯穿过夜色,急速向目的地飞奔。出了利马市区,渐渐驶向荒漠的高原。一路上荆棘、野草零星散布,除了闪过的车灯,没有任何光亮,天地一片漆黑。

  “咯吱”一声,风照原忽然紧急刹车,熄灭车灯。

  婴儿脸凄厉的啼哭声,从前方一千米处隐隐传来。

  风照原做了个手势,三人立刻下车,借着浓墨般的夜色,悄悄一路潜行。

  前方霍然光亮,如同白昼。几十辆车车灯大盛,分成两边,各自围成一个半圆。圆心站着墨绿色的婴儿脸,正在诡异地东张西望。相貌、身材和英罗翩完全一样。

  重子吃惊地“呓”了一声,三人俯下身,躲藏在一丛荆棘的背后。尊将暗笑道:“这个怪物倒也知道美丑,上次见过英罗翩以后,立刻模拟成了他的俊美形状。”

  风照原神色复杂地道:“安全总署的人已经到了。”

  半个圆圈中,罕高峰、尤妃丽、札札、兰斯若等所有的组员冲出了车,将婴儿脸团团围住。另半个圈中,飞天流的忍者们严阵以待,火箭炮、烟雾弹、暗器等各种武器,纷纷做好了发射的准备。

  双方的目标都是婴儿脸,谁也没有退让。

  尊将淡淡地道:“今晚有热闹可以瞧了。”

  风照原默默无语,离开安全总署将近两年,现在,一张张熟悉的脸,又在雪亮的车灯下,一一清晰浮现。

  罕高峰坚毅的眉宇间,多了一些风霜之色。尤妃丽依然妩媚,玫瑰色的脸颊散发着迷人的光晕。札札更瘦了,毕盛克照旧白白胖胖,莫里显得很精壮,奥马尔脸色阴沉,而兰斯若却容光焕发,背后的卡丹娅不时地看看兰斯若,又低下头,玉容有些憔悴,似乎有满腹的心事。

  两年里,想必又发生过很多的事。

  尤妃丽上前一步,目光缓缓扫过忍者,冷艳得像带刺的玫瑰:“联合国安全总署执行公务,各位如果阻扰,将被视作违法行为。”

  忍者们面面相觑,没有回答。他们的任务就是等待白狐的到来,现在对方还没有来,他们只能僵持不退。

  婴儿脸突然一声怪啼,凌空跃起,闪电般扑向尤妃丽。

  它似乎找到了今夜的猎物。

  尤妃丽清叱一声,迅速结出秘术手印。一道青烟从掌心射出,化作一张巨大的渔网,千丝万缕,将婴儿脸兜头罩住。

  风照原心知要糟。

  果然,渔网落在婴儿脸身上,立刻“滋滋”熔化,被腐蚀得无影无踪。婴儿脸去势不减,双爪在瞬间搭住了尤妃丽的肩头,“嘶”的一声,墨绿色的液体喷溅,尤妃丽的金袍变得千疮百孔,露出高耸雪白的乳房。

  婴儿脸怪声啼哭,充满了淫猥恐怖的味道。

  罕高峰愤怒地低吼,双拳同时使出异能力、秘术,击出一红一蓝两道厉芒。

  “轰”,厉芒交击,迅如奔雷,准确地轰中婴儿脸。后者浑身一颤,扭过头,张开红艳艳的嘴唇,喷出一道水桶般粗的墨绿色液体,在空中炸开。

  罕高峰在地上一个翻滚,躲开雨点般的液体,异能组的组员们纷纷跃起闪避,躲避不及的忍者们大声惨叫,浑身鲜血喷溅,发出烧焦的气味。

  婴儿脸凶猛地扑倒了尤妃丽,分开她修长的双腿,墨绿色的垢物,流淌在雪白的胴体上,仿佛火烧刀割一般,痛得尤妃丽痉挛般地颤栗,完全丧失了反抗的力量。

  罕高峰的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目光在镜片后一闪,兰斯若冲了上来。

  一拳击出,五指张开,合拢,眼花缭乱,结出一个怪异的秘术手印。婴儿脸四周的空气突然凝聚,压缩,形成一个球体。

  “轰”的一声,空气被压缩到了极限,球体急速膨胀,猛然爆炸,汹涌的气浪剧烈翻滚,婴儿脸惨叫一声,从尤妃丽的身上飞了出去。

  兰斯若一把抱住尤妃丽,脱去自己的西装,披在她近乎赤裸的身上,柔声道:“你没事吧?”

  尤妃丽紧紧地咬着嘴唇,脸色苍白,浑身颤栗。

  卡丹娅看了看两人,移开目光,脸色显得更憔悴了。

  婴儿脸飘到空中,扭曲成一团墨绿色的汁液,绿液继续变形,浮出一张诡秘的婴儿脸庞。

  它终于发怒了。

  无数道腥臭的汁液从嘴里喷出,击向每一个人。天空像是下起了墨绿色的冰雹,又密又急,忍者们四处逃窜,哭爹喊娘,不一会儿已经全部毙命。而异能组的组员们疲于躲闪,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几十辆车在绿液的袭击下,变得破烂不堪,如同收购站里的废品。

  凄厉的啼哭声中,血肉横飞,汁液激溅,浓墨般的夜空里,狰狞的婴儿脸如同一个恐怖的恶魔,扭曲舞动,泛滥肆虐。

  重子黛眉微蹙:“我们该出手了吧?”

  风照原摇摇头:“再等等,现在出去,一定会和安全总署起冲突的。”

  尊将道:“以异能组的力量,应该可以应付。光是那个戴金丝边眼睛的年轻人,他的秘术就非同小可,像是传言中的空爆秘术。”

  风照原好奇地问道:“什么是空爆秘术?”

  “是一种通过压缩、膨胀空气,使原子爆裂,释放破坏性能量的一种秘术。”

  尊将沉吟了一会,皱起了眉:“这是第一流的秘术啊,怎么异能组里会有这样的高手?”

  这时,婴儿脸怪叫着,在空中一个回旋,再次恶狠狠地扑向尤妃丽。

  兰斯若镇定自如,对尤妃丽微微一笑:“只要我在,就绝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风照原心中困惑,兰斯若不是已经和卡丹娅相爱了吗?但看这情形,他似乎又和尤妃丽关系暧昧。

  罕高峰双拳挥动,猛然迎上,凌厉的蓝色电光和暗赤色的红芒交织成一个十字,呼啸着切向婴儿脸。

  四周的空气“嘶嘶”地发出剧烈摩擦的声音。

  一丝讥诮在兰斯若眼中一闪而逝。

  婴儿脸骤然炸开,在半空中化作无数滴绿色的小点,巧妙闪过红蓝厉芒,无数滴绿点又重新汇聚一团,化作人形,扑向尤妃丽。

  兰斯若不动声色,结出秘术手印。

  “蓬!”

  空气球团在婴儿脸的前方炸开,气流横飞,呼啸乱窜,婴儿脸啼哭着飞上高空。

  “轰——轰——”

  一团又一团的空气球在婴儿脸周围爆炸,就像推倒的骨牌,接连不断,整个空间变成狂暴的炸药库,汹涌翻滚。

  尊将神色一凛:“这个人的秘术和我有得一拼。”

  抓住时机,异能组开始了反击。

  奥马尔潜心默念,地上的石块、泥土疯狂卷起,像一道旋转的龙卷风,向婴儿脸袭去。

  札札迎风而长,变成一个雄伟的巨人,蒲扇大的双手抓起地上的车辆,舞动得就像两颗流星锤,恶狠狠地砸向婴儿脸,嘴里叫道:“你他妈的,让你瞧瞧老子的厉害!”

  莫里一声怪叫,凌空跃起,他的身体可以在空中任意运动、停留,牵制住婴儿脸,不时伺机发动一下进攻。

  婴儿脸连连怪叫,被逼得不断后退。

  天色忽然一亮,一轮弯弯的月亮慢慢隐现,越来越大,逐渐从黑影中挣脱出来。清冷的月光穿破夜色,洒遍荒原。

  月食正在结束。

  婴儿脸身形一滞,抬头望月,出现了短暂的慌乱。

  罕高峰大吼一声,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所有的攻击同时发动。蓝、红色的两道厉芒闪电劈过,准确击中婴儿脸。几辆车被札札扔出,猛烈地砸中对方。兰斯若的空气球狂烈炸开,婴儿脸像断线的风筝,抛向高空,又被奥马尔的意念龙卷风罩住,狠狠卷飞了出去。

  莫里横空扑出。

  婴儿脸凄厉地啼哭一声,不退反进,直直地冲向莫里。

  双方的距离倏地拉近。

  “噗哧”一声,婴儿脸硬生生地插入莫里的躯体,又从里面钻出,向远处飞逃。

  “哗啦啦”,莫里四分五裂,浑身炸开。血肉、骨头一块块摔在地上,惨不忍睹。

  组员们呆呆地望着莫里的尸体,面色黯然。

  罕高峰嘴角抽搐,沉默了一下,断然挥手:“追!不要让莫里的牺牲,变得毫无价值。”

  毕盛克鼻子嗅动,率领组员们,向婴儿脸逃跑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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