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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在线读--都市言情《谁是我的情人》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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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7-05-20
第九章

 
  下了晚班,我从超市买了一箱快餐面走出来,正往自行车后座上放的时候,金巧儿忽然像从天上掉下来似的站在我的面前,把手里提着的猪肉、鲫鱼和青菜丢到我的车筐里。
  我说你怎么也到超市来了?
  她说怎么呀,只许你来不许我来吗?
  说啥呢?我说,超市又不是我开的。
  她说你一出办公楼,我就跟在你的后边走。
  哇,你在跟踪我。
  她哈哈大笑,说只是很巧合我们走了同一个方向。还以为你要上哪儿吃饭哩,我也好跟着占点便宜,没想到你又买了一箱快餐面。
  我望着她难为情地笑了笑。
  她说怎么样,上我那儿去,我来做饭。
  我说吃饭太费时间,晚上还要加班帮人家打字。
  她把手一挥:那就上你家吧,你打字,我做饭。
  这样不好吧。我说。
  她说怎么呀,让你老婆看到了吃醋岂不更好?你那个老婆呀,太傲了,也该打击打击她的锐气了。
  我想了想说,好吧。
  于是,我骑着自行车在前面走,她骑着自行车在后边紧跟。快到我们楼院的时候,我看见刘文进正从大门口大腹便便地走出来,胳肢窝里夹着一个真皮包。我连忙将车把一转,拐进了一个小胡同。
  金巧儿有些莫名其妙,停住车诧异地望着我。我朝她挥挥手,你先走吧,我给自行车打打气。
  金巧儿以为我真的给自行车打气,于是重新骑上车,缓缓地朝前走。等到金巧儿走远了,我就返回胡同口看刘文进还在不在。这时候我发现刘文进钻进了一辆红色的士,一溜烟开走了。我这才从胡同走了出来。说实话,我可真的不想再让刘文进看到我和金巧儿在一起。
  到了我的家,金巧儿提着菜站着,我掏钥匙开门。可是,我的钥匙还没插进锁孔,门就开了。我还以为是老婆和儿子回来了,忙朝巧儿使了个眼色。巧儿心有灵犀地放下菜转身就走,不一会儿就在楼梯口消失了。
  可是,当我走进门去一看,不禁大惊失色。房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查看了家里的东西,好像一样都不少。电视机、电冰箱这些高档物品也依然健在。我想可能是自己早晨上班忘了关门。于是连忙给金巧儿打电话让她转回来。我说,家里什么人也没有,是我早晨忘了关了。
  金巧儿其实没有走远,像个贼呆在楼梯口仔细地倾听着我们家的动静,我把情况对她一讲,她马上就冒出来了。
  她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幸亏家里没有小偷光顾。
  我开玩笑说,兴许小偷是来偷我的,结果我不在家,小偷很失望,空手而归!
  她歪着头,斜眼瞅着我,上下打量一遍,一本正经地说,是啊,没人看住你,没准真的很难说。
  我说是吗?我这种人还值钱?
  她说,你没听人讲吗?二十岁的男人是期货,三十岁的男人是抢手货,四十岁的男人是现货,五十岁的男人是跳楼货。你正处在抢手货与现货之间,你说值钱不值钱?
  哦,我说,听你这么一讲,我还真的应该珍惜珍惜现在才对。
  就是。金巧儿把菜拿到厨房,忽又把头探出来:所以说嘛,今朝有酒今朝醉。过了今朝,再无人理你了,你就真的只有跳楼的份儿了。
  我说你放心,即使跳楼,我也不能让自己孤孤单单一个人跳,要跳一定要找个人陪我跳。
  金巧儿在厨房里说,臭美!别在这儿瞎吹胡侃了吧,还是过细检查一下,看家里丢了钱没有。
  我说,钱是没有的只有一个存折和工资卡,没有密码,偷去也没用。说着我就打开书桌抽屉去拿那个存折和卡,可是存折和卡居然就真的不翼而飞了。
  金巧儿提醒说,想想看,是不是放到别的地方了。
  我说,不会记错的,上面有八万块钱,我怎么会瞎放的呢?
  莫急莫急,金巧儿安慰我说,正像你所说的,别人没有密码,偷去用处也不大。我想,除了你老婆,肯定没有其他人拿。
  我想了想说,有些道理,不过我不明白的是,存折和卡是老婆自己主动交给我的,干吗又要拿回去呢?
  她说这有什么奇怪,兴许她现在又反悔了也说不准。
  反悔?反什么悔?
  她神秘地笑了笑说,你想想看,如果她真要跟你离婚,儿子跟着她过日子,你总要出一大笔抚养费吧。兴许现在有高参给她出主意,说那笔钱是她应得的也说不准。
  这时候,我忽然发现了另一桩不对劲的事情,我记得我是在家里举办过“摄影大展”的,而现在那些被我挂得琳琅满目的照片,好像秋风扫落叶似的一起被卷走了,就剩下老婆和儿子的一张合影还躺在墙角落的地下,望着我傻乎乎地笑。
  我对金巧儿说,完了,真的一切都完了,我们一家三口过去照的像片全部被人偷走了,一点回忆的资料都没有给我留下。
  金巧儿起初也有点惊愕,不久竟扑哧一声大笑起来。
  我莫名其妙地望着金巧儿,你笑什么?人家被盗了你还幸灾乐祸,像话不像话!
  她说,你呀,完全是个书呆子。你以为那是孙中山毛泽东邓小平的原始照片价值连城谁见谁爱呀。你想想看,你们家那些照片除了你们家自己人认为它们珍贵之外,谁还那么珍惜?所以说,你要想知道照片的下落,别的谁也不用找,还是只找你老婆。
  金巧儿的分析是非常有道理、不容置疑的。看来,老婆在我上班的时候,真的是来过了,她不但拿走了存折和我的工资卡,而且还欣赏到了我的家庭摄影大展,并且收走了那些值得珍藏的宝贵资料。
  巧儿说她拿走存折和卡是拿走了我应该给孩子的抚养费,在这一点上我是不赞成的,我相反认为是她后悔做出了离婚这种打算,尤其是当她看到我的摄影大展之后,这种后悔变得更加强烈,我们过去的一切美好时光,重又唤起了她对往昔的美好回忆,想到了我对她的真心实意的爱。她毅然决然拿走了所有的照片,又恰如其分地给我留下一张她和儿子的迷人的笑脸,这就是最好的佐证。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充满了强烈的安慰。我知道,我的展览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由于坚信存折和照片都是老婆拿走了,所以在吃晚饭的时候,我并没一点紧张不安的表现,相反显现出老婆出走之后我从未有的洒脱与轻松。
  巧儿说,你不想打个电话证实一下我们的猜测是否正确?
  我说打什么呀打,绝对准确无误。
  不过在送走了金巧儿之后,我还是忍不住给孙姗姗家挂了一个电话。孙姗姗和我老婆又出去逛街去了,还是只有儿子和孙姗姗的女儿一起在做作业。儿子说,爸爸,我想你。
  我说宝贝,我也想你。
  他说,要是妈妈也像我一样想你就好了。
  我说她也许想了,只是没有说出来。
  我怎样知道她想不想你呢?儿子说。
  你把她最近的表现讲给我听听就知道了。我那口气像福尔摩斯断案。
  他说,妈妈每天下班了都和孙阿姨出去玩,不是跳舞,就是去做面膜,再就是上网聊天,妈妈最近好像又变漂亮了。告诉你个秘密  ——  他小声说  ——  好几个男生打来电话请她出去吃饭,她都不去。孙阿姨建议她出去开开心心玩一玩,可她就是不买人家的账。因此,她只跟孙阿姨出去,谁约她都是枉然。
  我说你要盯紧一点,别让人家把你妈勾跑了。
  他带着哭腔说,爸爸,我有什么办法呢?除非我不读书了,天天看着她。
  听了儿子的话,我的心有些隐隐的疼。我说,算了,你已经尽到责任了。还是学习要紧。
  他说你交给我的任务太重了,我最近上课老是想怎样才能使你们不离婚,动不动就走神了。老师点我回答问题,我都不知道是什么问题。同学们都笑话我的注意力长了翅膀。还有个坏孩子学巫婆的样子搞什么天灵灵地灵灵地给我招魂,我气不过,跟他打了一架。他打不过我,被我摔到地上撞破了头,可是他把我的脖子抓伤了,还流了血。妈妈被老师叫到学校,挨了批评。
  我说妈妈是不是很生气很生气?
  没有。他笑了笑说,妈妈不但没有生气,还带我去吃麦当劳,今天又给我买了好多好多的新衣服,还有我最喜欢的运动衫,一套要好几百块哩。
  我想起我那八万块钱的存折,于是对儿子说,你妈肯定是有一大笔钱恨不得一下子花在你的身上。
  儿子说她哪里会有一大笔钱哩。
  我说你妈把我的存折和卡都拿跑了。
  儿子说,我妈是不是怕你到外边找新欢乱花钱?
  我愣了一下,说,谁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突然,儿子惊喜地叫起来,爸爸,爸爸,我知道了,妈妈现在还是舍不得你呀。
  为什么?我说。
  他说你想想看,要是妈妈舍得丢下你,她怎么会担心你有没有新欢,会不会乱花钱呢?
  我的鼻子有点儿发酸,差点就要流下泪来。我说,儿子,今后你就不要考虑这些问题了好不好,要一心一意地搞学习。不然的话,即便是爸爸妈妈和好了也不会快乐,因为你的学习成绩下降了,这个代价就太大了。
  儿子很乖地答应了我的要求,临别还在电话里象征性地亲了我一下,嘴唇弄得吧吧响。
  晚上在帮秦真真打字之前,我照例查看了一下邮箱的信件。
  我的信箱最近老有一些令我开心的收获,大都是秦真真、金巧儿和酷爱玫瑰嘻嘻哈哈投进去的。她们像三个神秘的开心果,总是变着戏法逗我开心。
  秦真真这次在网上唱了几首她喜欢唱的歌,弄成MP3,发到我的信箱里请我点击聆听,希望我也喜欢。她的简短留言是:双华,你替我打字这么久了,一定很辛苦吧,送你几首歌,希望能够带给你一份轻松,一份快乐!
  我听了听,真的很不错,有一种坐在舞台下听明星演唱的感觉,激动得差点鼓掌。
  我给她回信说:谢谢你的关心。你的关心给我身体加油,头脑充电;你的歌声令我打字加速,夜不安眠。
  再看金巧儿的信。金巧儿在我的邮箱里居然画了两只失之交臂的蚂蚁,然后在蚂蚁下边写了这么一段话:
  两只蚂蚁,
  它们从不同的区域而来,
  它们互相用触角碰了碰对方,然后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它们一边走一边想:
  我们是多么有缘分啊,但是我们为什么不互相拥抱一下呢?
  它们越往前走,
  这种遗憾越来越明显……
  我知道金巧儿话里的意思,她说得那么含蓄有她的理由。我呢,也不是那种赤裸裸的人。我给金巧儿的回信没有写一句话,我同样采用了画蚂蚁的方法。我给她画了一只强壮的蚂蚁,它的心在汩汩地流血……
  接着点击“酷爱玫瑰”的来信,我发现她的信也是那么别具一格。她用无数的玫瑰编织了“爱心永驻”四个大字,并且采用一定的技巧让它们光芒四射。随后有句注语:感谢你每天为它增材添料、增光添彩!
  我在心里得意地笑了笑,按照惯例又给她送去了一枝玫瑰。玫瑰对于她来说,成了生命的一部分。我在信中说:爱心是人类共同的追求,没有爱心便没有快乐!让我们伴着玫瑰的花香,在快乐中共享人生!
  做完了这些工作,我就安安静静坐下来替秦真真打字。尽管连日来接踵而至的烦恼搅得我晕头转向,但总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令我不得不见缝插针来完成这项艰巨而又光荣的工作。
  这是一个十分宁静的夜晚,似乎整个世界都进入了柔和的梦境,只有我的键盘发出清脆悦耳的和弦。伴随着这种快乐的音符,我的十个指头在键盘上有规律地弹动,漂亮的宋体汉字在我的光标的指挥棒下,迅速从幕后站出来,排列成一组组整齐的方队,向我讲述一个个古老而年轻的故事……
  丁零零……
  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把我从忘我的打字境界中拽出来,我拿起话筒一听,居然是儿子秦根打来的。
  我说根儿,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呀?
  儿子说刚刚做完作业妈妈回来了。
  有事吗?
  妈妈让我告诉你,她根本没有带走你的存折和工资卡,她在出来之前就把它们留给你了。
  蓦地,我急出一身冷汗来:这么说她今天没有回来过?那就糟了,存折和卡都被盗了。
  被盗?
  是呀!我说,今天下班回来门是开的,存折、工资卡,还有我们全家的照片都不见了。我还以为是你妈拿走了呢。
  他说,那我让妈接电话吧。
  半晌,老婆王小春拿起了电话,尽管她没有开口说话,但她的气息告诉我,正是她无疑。
  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了,我拿话筒的手禁不住哆嗦起来。我用颤抖的声音说,小春,你今天真的没有回来过?
  她说我回来干吗?回来看你脸色呀!
  我说,气话别说了好不好?家里被盗了。
  她冷笑两声说,你自己报警吧。那存折没有密码谁也取不出钱来,现在报警兴许还来得及。
  我说你能不能带着孩子回来过,成天住在别人家里总不是个事吧。
  不用你操心。她说。不久我就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了,尽管小一点,但只要我满足就行了。
  你在家里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你到底需要我怎样做你才乐意呢?
  现在不是谈判的时候,你还是马上报警吧。
  我还想和她攀谈几句,她却把话筒搁下了。
  在我打110十来分钟后,三名警察就迅速赶来了。警察要看作案现场,可现场却早被我破坏了。无奈,他们只好搞了下笔录,走访了隔壁几家的邻居,就匆匆开着车回去了。临走一位姓张的警官对我说,只有明天才能证实你银行的钱到底还在不在。明天见!
  次日一大早,我就等在了银行的门口。我在那儿焦急地踱来踱去,弄得来去匆匆的行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我,好像我要图谋不轨抢劫银行似的。
  等到银行职工一上班,我就心急如焚地撵着他们,把我家被盗的情况讲给他们听。银行的领导和职工们都很热心,马上就吩咐人打开电脑帮我查询。有位女营业员一边查询一边安慰我说,别急别急,保你没事。想在我们这儿取这么大一笔钱,没有密码,是绝对取不走的。这话让我听了心里十分踏实。
  然而,不一会儿,只见那位好心安慰我的女营业员忽然脸色大变,她直直地望着电脑屏幕,两只眼睛瞪得像两只灯泡。
  我说怎么啦?不对劲?
  她说,你存折上的钱一分不剩全被人取走了。
  面对这个结果,我猛然出了一身冷汗。于是马上掏出手机给昨晚那个张警官打电话。
  张警官一会儿就来了,车一停稳就马上展开调查。
  由于钱是昨天下午四点半钟取走的,银行领导便带着我和警察一起去看昨天的监视器有没有留下有价值的线索。张警官对我说,不是一般的熟人,绝对不会知道你存折的密码,呆会儿你在看录像的时候,一定要仔细看看有没有你所认识的人。
  录像打开了,刷,刷,刷,前面的影像一晃而过,快到四点半钟那段,监视员忽然调慢了放映的速度。此刻,六七双眼睛全部聚集在银屏上,屏息静气地盯着出现在上面的每一张面孔。
  停!我大声叫了一下,监视员马上就把机子按了暂停。我指着屏幕上一个穿蓝色碎花衣服、个子比较小巧的女人说,这个人好像很面熟。
  张警官对监视员说,请再放一遍!
  第二遍,我全神贯注地盯住一个人看,总算让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张熟悉的女人的脸,只是脸上多了几条莫名的疤痕。只见那女人把取到的一摞钱迅速装入一个学生用的书包,神色慌乱地走出了银行大门。此刻时间显示,正好是四点三十四分。
  我说,正是她。
  张警官说,她是谁?
  我说,几年前她是我们家的保姆,名叫田兰花。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07-05-20
第十章

 
  没想到几年前的那个被我们辞退的小保姆,那个在我们一家人的记忆深处差不多完全消失了的小保姆,如今还会向我们杀来残酷的回马枪。
  人民警察真是办案神速,第二天就将田兰花生擒活捉了。
  可是,警察并没有给我带来理想的消息,我那八万块钱巨款已经被田兰花一夜之间全部报销了。
  原来田兰花唯一的弟弟田小谷得了肾病,那笔钱成了救火之水。张警官说,八万块钱仅仅是杯水车薪。
  田兰花这辈子就是为弟弟而活的,弟弟是他们田家唯一的根。父母为了延续这段香火,一直生到第五个孩子才生下这个希望。因违反计划生育国策,家里被罚得倾家荡产。田兰花舍掉性命,也要帮助父母托起田家的希望。
  几年前,田兰花被我们辞退之后,没再给人当保姆,而是开始以帮人擦皮鞋为业。两把刷子是她最值钱的家当,整天盯着的是来去匆匆的行人的脚,除了熟悉千姿百态的皮鞋之外,整个城市对于她来说一直都是那么的陌生。生意好的话,每天能赚个十几块钱,生意不好,也就只能顾一张嘴。每到月底,田兰花就把这些辛苦赚来的钱送一部分给念大学的姐姐做生活费,剩下的部分就通过邮局寄回家去,尽管艰难,但她过得还算比较顺利。
  几年来,田兰花给这个城市多少人擦过皮鞋,有多少双奔忙的脚经受过田兰花的美容,田兰花已经记不清了。她只知道,姐姐已经被她擦皮鞋擦到读研究生了,弟弟被她擦皮鞋擦到读四年级了。她想,要是她把弟弟再擦到读中学,把姐姐再擦到有一份安定的工作,像城里人一样每月能够拿到丰厚的薪水了,那她擦鞋的任务也就真正完成了。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那可爱的弟弟,那全家人的掌上明珠,会在一夜之间患下绝症。
  田兰花崩溃了。但是,田兰花的心不死,田兰花发誓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回弟弟的生命。
  田兰花唯一的本钱就是自己年轻的身子。她知道,城市里的有钱人尤其是那些暴发户大都喜欢找情人、包二奶,他们为了情人、二奶,舍得大把大把地花钱。对他们来说钱是王八蛋,去了再来赚,女人不玩白不玩。过去,有几个同乡女子建议她去赚这种钱,她嫌不干净,现在,不费吹灰之力,她自己就做通了自己的思想工作。只要能给弟弟一线希望,她什么廉耻都可以不要。
  田兰花用擦皮鞋的钱给自己买了一套十分像样的衣服,又给自己搽上劣质的胭脂水粉,学着服装模特儿的猫步,扭着腰肢,来到本市最大的娱乐城“玫瑰皇后”大歌舞厅门前,搔首弄姿,故作媚态,开始引诱肥鱼上钩。
  田兰花第一次做这种事就做得如此到位,这种无师自通的本领,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她希望自己的运气不错,会碰上一位好心的男人,或者一位财大气粗的老板。她用媚媚的眼睛,盯着来往的每一位行人。
  玫瑰皇后歌舞厅陆续有男人带着女伴款款而进,也有一些男人就地找女伴进去。门外的三陪女像苍蝇,只要一见到没带女伴的男人,就蜂拥而至,嗲声嗲气地叫他们老板,和他们打情骂俏,胆大的干脆就去吊他们的膀子,蹭他们的肚皮,以便尽快建立起协调的买卖关系。这个时候,大方的男人只要看中了哪位小姐,只需一个暗示,他们就像恋人一样配成了对对双双。而一些小气一点的男人或者谨慎一些的男人,往往还要带她们到一旁的公园去讨价还价探探口气。
  唱歌跳舞只是他们夜生活节目中的一部分,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节目,这是尽人皆知的事情。不过其他的节目一般不在歌舞厅上演,歌舞厅只是上演最后那些精彩节目的序幕,就像唱歌,前面都会有个“过门”。等到这些过门完了,激情上来了,他们就会像一对一对的情侣从歌舞厅走出来,优雅地扬起手,招来的士,把他们拉到他们想去的地方去。警察对他们也无能为力。
  又有几个女人被男人带进去了,而田兰花还是无人问津。不是田兰花长得不如她们,而是田兰花与她们比起来,还是少了几分勇气,几分大胆。
  田兰花很着急,这样下去恐怕永远也找不到男人。此刻她仿佛看到了弟弟在病床上那张被病痛折磨得扭曲的脸,听到了弟弟声声泣血的绝望的呼唤。她知道,她只有尽快得到一些有钱的男人,才能拯救她的弟弟。
  突然,田兰花的眼睛一亮,终于又有一个男人进入了她的视线。这个男人大腹便便,胳肢窝夹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皮包,一路走过来的时候,左顾右盼,眼睛色眯眯的。一群被前面男人挑剩下的女孩子不约而同地朝他拥去,田兰花也本能地跟在后边。一股浓烈的酒味从那个男人阔大的嘴巴和长满螨虫的大鼻子里冒出来,田兰花感到一阵恶心,但她没有倒退一步。她想,她必须把这个男人抢到手,再不能让周围的女孩占到任何的便宜。也许是过于着急的缘故,她竟然莽撞地推开了两个最早接近那男人的女孩。那两个女孩毫无防备,被田兰花推得打了几个趔趄,激怒了,跟上来要打田兰花,大骂田兰花娼妇、贱货,被那个男人伸手拦住了。
  田兰花怀着胜利的喜悦,陪着那个醉汉进入歌舞厅。男人没要跳舞,即便跳舞田兰花也不会,她这一生只学过走路,而且走路也没有城里女孩走得优雅、漂亮。男人不跳舞,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田兰花被醉汉带进了一个小包房。房间只有一套卡拉OK音响设备,还有一张沙发一张茶几。
  男人问田兰花会不会唱歌。
  田兰花说不会。
  男人说你会不会跳舞。
  田兰花说也不会。
  男人说你就会干那个?
  田兰花装着迷糊的样子说那个是哪个呀?
  男人淫邪地咧开嘴大笑,把一口酒气喷到田兰花脸上,又伸手在她胸脯上摸了一把,说别装黄花闺女了,当我是新手啊。
  田兰花豁出去了,咬咬牙,随即做出一副淫荡的样子,说:大哥说的那个我真的从未干过,就看大哥会不会教我了。
  男人听了,眼睛突然变得雪亮,双手一伸就豹子似的朝她扑来。
  兰花从男人的怀里挣脱出来,说,大哥莫慌,要干那事得找个安全的地方。不过,挺贵的哟,大哥到时候可别心疼钱。
  男人自豪地拍了拍带来的那只夹包,说你大哥我啥都没有就只有钱,如果真是第一次,我给你一千。如果不是第一次,就只值这个价了。男人伸出了两个手指头,表示两百。
  田兰花想,自己一生中只有一个一次,绝不能太便宜了眼下这个糟老头子,否则也太对不起自个儿的身子了。再说,弟弟那么大一笔医疗费两百两百的赚何日是个头啊,只有仗着这个第一次,大大地捞一把了。
  想起弟弟,又禁不住悲从中来,于是就势小鸟依人地趴在男人怀里,悲悲切切地抽泣起来。
  男人愣了一下,说,你这是怎么啦?我可没有欺负你。
  兰花忙擦了把泪说,哪里呀,我是忽然想起自己家里的事情一时悲伤,忘了形了。我弟弟患了肾病,现在正躺在医院等钱治。
  你弟弟?肾病?男人惊讶地说。
  是啊。田兰花不知不觉竟变得楚楚动人了。要不然我怎么会自甘堕落跑到这种地方来哩。唉,没想到我的第一次在大哥这儿仅值一千。
  男人似乎动了恻隐之心,男人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不敢昧着良心来害你。我给你五百块钱你走吧。说着打开包把五百块钱放在了兰花手里。
  兰花接过五百块钱,不但没有高兴,相反更加伤心。她抓住男人的手说,大哥,好心的大哥,你千万别赶我走,你一赶我走我就真的失去了生意,我的弟弟就更没救了。你带上我走吧,今夜全听你的。我是自愿的。你的良心不但帮不了我,反而会害了我,你知道吗?
  男人似乎真的被感动了,他搂着兰花,一边帮她拭去脸上的泪水,一边安慰她说别哭别哭,我答应你就是了。
  兰花破涕而笑了,兰花说大哥,我们上你那儿去好吗?我今晚就属于你了。
  男人搂着她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好吧,到了我那儿再说。
  兰花知道这位男人被她俘虏了,心里有了几分安慰。于是听凭这个陌生的男人带着她往外走。她认为她的行动已经成功了一半。
  可是,她做梦也没想到,世事的险恶,就像一块绊脚石正挡着她前边的道。等她和那个男人刚一踏出玫瑰皇后歌舞厅的大门,突然,一群女人一拥而上便将她淹没了,先前进门时被她撞过的两个女孩把她按倒在地,像骑马一样将她压在胯下,拳头雨点般落在了她的身上。街上传来人们的大呼小叫:打架啦,打架啦,警察快来呀!那个男人见势不妙,赶紧脱身溜了。那群女孩随即也像小鸟一样一哄而散。田兰花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只见身旁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她环视周围,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伸手一摸,男人给的五百块钱也不翼而飞。她感到浑身疼痛,尤其是脸上热辣辣的,像有几条虫子在脸上爬,她用手一抹,竟然满手是血。原来她的脸已经被那两个女人抓得不成样子了。
  后来,来了几个保安把田兰花带去问话,田兰花却一个劲地哭,一句话不肯说。保安拿她没办法,又看她可怜,就将她放了。
  被保安放了的田兰花回到医院,趴在弟弟的病床前哭得死去活来,谁劝都没有用。哭够了,她就又往外边跑。父母问她哪里去,她一声不吭,眨眼工夫就不见了。
  然后,田兰花就顺理成章地来到了我的家,非常顺利地打开了我的家门。
  田兰花并没有我家的钥匙,我们没有必要在辞退她之后还留给她一把钥匙,让她在适当的时候进来随便拿东西。简单地说,田兰花不是用钥匙开的我家的大门,而是用她的身份证打开的。她拿身份证朝门缝里插进去,捅了捅,门就乖乖地开了。这种把戏原来田兰花在我家当保姆的时候,就看见我玩过。有两次我们出门都忘了带钥匙,哦,不是忘了,而是都以为自己没带总会有人带着,结果呢,就进不去了,于是,我就用了身份证开门的奇招。也就是那两次,聪明灵巧的田兰花就学会了。没想到,在这一点上,我还是田兰花的师傅。
  不过,话说回来,田兰花拿着她的身份证走遍我们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那是她通过每个关口的法宝,她当然也有本事拿着它打开我的家门。
  此刻,我们家空无一人,这是田兰花算准了的。而且不到六点钟不会有人回来。有这么好的黄金作案时间,再加上她对我们家了如指掌、轻车熟路,事情当然就好办多了。
  田兰花早知道我们家没有现存的钱让她拿,我们家原来要买大件的东西都用的是银行卡,小的生活开销也就是老婆平时上银行柜员机取来四五百块钱,而这四五百块钱一般也都由老婆随身带着。田兰花在我们家当保姆的时候,那个银行卡在她眼里就是小时候故事里面听到的那个神奇的“宝葫芦”,而且偶然的一次,她还偷听到了那个卡的密码就是我老婆的生日,她把我老婆户口本上的那个生日清清楚楚地记在心上,当成了打开“宝葫芦”的咒语。可惜她当时还没有完全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就是说她早有预谋,只是还没来得及下手,就被我们给炒了鱿鱼。随着她后来在城里擦皮鞋阅历的丰富,她也学会了用银行卡存少量的钱,这样一来,她便在认识上有了一个飞跃。
  田兰花这次上我家要的就是这个银行卡,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被她拿到了。她虔诚地捧着我的银行卡,贴在心脏扑通扑通狂跳的胸口上,在心里说,菩萨保佑,我的弟弟终于有救了!
  田兰花在拿到了那个银行卡之后,她又看到了墙上挂着的那些照片。那一张张熟悉而幸福的笑脸,令她十分的嫉妒。嫉妒是她的老毛病了,当初就是因为嫉妒我的儿子比她的弟弟过得好,暗中不断地折磨我的儿子,被我们毫不客气地辞退了。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老样子。田兰花嫉妒墙上的笑脸,于是,她就把墙上的照片全部取下来,撕成碎片,丢到下水道里用水冲跑了。做完了这件事,她就像对昨晚的挨打进行了报复,感到特别地解气。
  离开我家的时候,田兰花没有将门关死,她担心关门的声音会惊动左邻右舍,仅仅将门掩上,就大摇大摆地从那儿消失了。下楼之后,有几个人与她擦肩而过,但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在城郊的看守所里,隔着冰冷的钢铁的栅栏,我见到了被关押的田兰花。她和那个几年前在我们家当保姆的黄毛丫头相比,已经是判若两人。
  田兰花穿着看守所统一配发的蓝条纹衣服,低头坐在一张凳子上,零乱的长发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两只眼睛朝上翻起来,透过密密的发缝,瞟了我一下,又胆怯地垂下了眼帘。
  我说,兰花,你还认识我吗?
  她没有回答我,乜斜着眼睛向上翻了翻,却将头埋得更深了。头发已经垂到了膝盖上。
  我说,你把头抬起来好吗?
  她突然捂着脸呜呜地哭了。她的哭是压抑的、沉重的,给人一种凄风冷雨扑面而来的感觉,又如壁缝里透出的一股带雪的朔风,使我感到一种透心入骨的寒冷。面对她的哭,我差不多打了好几个寒战。
  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她突然从凳子上滑落下去,双腿一弯,咚地跪倒在地,猛然把头扬起,满面泪痕地望着我。我看到她脸上的伤痕,此刻全浸泡在泛滥成灾的泪水里。
  大哥!我对不起你呀  ——
  她仰天长号,喉咙里发出  ——  咕噜  ——  咕噜的声音。
  面对她的呼号,我更加手足无措起来,竟然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
  是啊,我来找她干什么呢?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钱已经拿不回来了。难道我就是为了来看看她的下场的吗?真是他妈的鬼使神差!
  田兰花竭力克制着自己的哭,用膝盖朝前走了两步,两手扶着栅栏对我说,大哥,你是好心人,我对不起你。不过你放心,等我出去了我会报答你的。那么大的一笔钱,我肯定还不了,我一辈子也不可能赚得了八万块钱,但是我可以把自己给你。我一辈子给你当情人,好不好?
  她的话让我大吃一惊,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以为我不信任她或者不满意她做我的情人,于是接着恳求我说,秦大哥,请你相信我,我对天发誓,我田兰花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如果说话不算数,天打五雷轰。也许我现在的样子很难看,也许你看到还觉得恶心,不过请你相信我,脸上这点伤只是破了点皮,不可能破了我的相。小时候我玩剪刀不小心把自己的下巴颏刺穿了,医生给我缝了五针,现在什么也看不出来。你瞧瞧,不信你瞧。这点小伤根本算不了什么。
  我无可奈何地退出了看守所。在我看来,田兰花已经疯了,与一个疯子根本找不到一句共同语言。你就是想骂她,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了。
  八万块钱,就因为这个疯女人,一夜之间就灰飞烟灭了。那是我好多年工资的积累。想起来,等于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下岗工人,一分钱没赚到。下岗工人无需给别人干活,而我呢,甚至连下岗工人都不如,白白干了这么多年的活。想起这些,就像有一把刀子在绞我的心。
  回到单位后,金巧儿安慰我说,算了,钱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我说八万哪!可不是八百、八千能够让我一笑了之。
  你把观念变一变吧,她说,就当这八万块钱是你主动拿出去做善事去了。其实,给保姆的弟弟看病,不就是救灾吗?
  我说我是有心救灾,可现在该有人来救我了。
  她说,或者就当赌博输了。
  我气愤地说,我是那种无聊的人吗?
  她望着我,非但不恼,反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哈哈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你八万块钱买了个终生情人,应该还是比较划算的吧。你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我望着她哭笑不得。
  中午,儿子打来电话,我把保姆偷存折的事讲给他听后,他对我说了一句话,快把我气得半死。他说,这下麻烦了,要是我妈真的与你离了婚,你给我的抚养费恐怕一分钱也拿不出来了。
  这个狗娘养的,一句安慰我的话都没有,想到的全是他自己。我说,你是真的希望我和你妈离婚吗?
  他说,你现在成了一个穷光蛋了,你想我妈她还会看得上你吗?哪是我想不想的事情?
  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我说,如果你妈给你再找个有钱的爸爸,有很多很多的钱,你是喜欢他还是喜欢我呢?
  他稍稍想了想说,我会尽量跟他合作,想办法让他天天带我去吃麦当劳、肯德基,买很多很多的玩具。
  看得出儿子是个很现实的小家伙,他的眼里平常盯着的就是麦当劳、肯德基,只有当他孤独的时候,感情饥饿的时候,他才会想起他的亲爹亲妈。
  其实,儿子的这种情形,跟我们成年人是一样的。我们长年累月不知疲倦地工作,眼里也就是只有那份工资,一切辛苦的劳作都是为了得到更多的工资。而当我们受了挫折、精神上遭受打击之后,当我们被寂寞和孤独重重包围的时候,我们就会特别需要得到来自亲人和朋友的安慰。
  我没有什么可以埋怨儿子的。儿子毕竟还小。儿子现在正处在一个似懂非懂的关口。
  我说儿子,爸爸现在什么也不说了,爸爸无话可说。爸爸只想求你一件事。
  你讲吧!儿子说,爸爸有难,我哪能袖手旁观呢?
  我的鼻子一酸,又差点落下泪来。儿子到底是自己的儿子。我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对儿子说,爸爸兜里现在没有一分钱了,爸爸偷偷攒下的一点私房钱如今也花光了,你能不能把你的压岁钱借一点给我?
  儿子沉吟片刻,说,这个恐怕很难办。因为压岁钱虽然是我的,但我早说了,存折已被妈妈控制起来了。我得跟她好好谈谈。
  那就拜托了儿子,你不救爸,爸就没救了。爸下月发了工资就还给你好不好?
  儿子犹豫了一下,终于很讲义气地说:好吧,包在我身上!
  儿子说话还是挺算数的。次日,他果然打电话,让我到学校去拿存钱卡。儿子把卡放到我手里时说,上面有五千八,你尽管花吧。
  我说你必须把密码告诉我。
  他说密码就是把我的生日倒过来。
  哦,我说我知道了。接着,我问他是怎么把存钱卡拿到手的。
  很简单,他说我把情况对妈妈一讲,妈妈就给我了。
  妈妈没有为难你。
  没有。妈妈说你既然答应了,你就自己作主吧,你现在是男子汉了。不过,到时候你一定要还给我哟,你也是男子汉,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我说我一定加倍奉还。
  他傻乎乎地笑了。
  接着,我问他,我丢了这么多钱你妈心疼吗?
  儿子说妈跟孙阿姨一起说起过这事,她们说,对你是一点指望都没有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问。
  我也不懂。儿子说。
  他们还说什么了?
  看得出妈很后悔,妈说怪只怪她当初心太软没有把存折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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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07-05-20
第十一章

 
  伊拉克战争进展神速。
  美英联军所向披靡,势如破竹,很快就占领了伊拉克首都巴格达。每天都有新的死亡人数,每天都有惨不忍睹的画面……
  伊拉克总统萨达姆在美英的斩首行动中,躲过了一劫又一劫,如今弃城而逃,去向不明。巴格达市中心的萨达姆巨像被人们用钢索勒着脖子,拉倒了。不知道萨达姆在某一个角落里,面对电视,看到这些惊心动魄的镜头,该做何感想。
  萨达姆政权是否就此土崩瓦解?萨达姆时代是否从此一去不复返了?美英联军会不会落入萨达姆游击战的圈套,会不会陷入阿拉伯国家群众性的反侵略的汪洋大海?一切都处在谜一样的猜测之中……就像我和我的老婆,未来的事都是未知数。
  战争使电视台的收视率节节攀高,让各家报纸的发行量成百万份成千万份地不断书写新的纪录。
  战争成了人们茶余饭后最为关注的焦点。
  然而,面对电视上喋喋不休的战争话题,我的思绪却游离屏幕,想到的是秦真真交给我的光荣使命。我发现,对战争与死亡的忧虑我是越来越淡漠了,而对自身生存问题的关注变得愈来愈强烈。
  当注意力的转移使得电视里的新闻听起来越来越模糊的时候,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找到一个计算器,开始认真地计算完成秦真真那份活我到底能够赚多少外快。
  按市场最低价  ——  这是我白天从八家打字复印店认真调查的结果  ——  打一千字,五元钱,那么,一万字就是五十元,一本书十万字,那就是说一本可以赚五百元。照此计算,十本就是五千元, 二十本就是一万元无疑了。再加上编辑、校对,少说也该付个三五千元吧。这样算算,心里也就有了几分得意了。
  当然,要得到这笔钱还比较遥远,截止眼下,仅仅打完三本书,只能算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看来,接下来还得排除干扰,加倍努力,继续做艰苦的战斗。
  这样想着的时候,电脑便很自然地被我打开了。随后一头扎进去,我便进入了打字的忘我境界。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连绵不断。风声、雨声与我的键盘的敲击声融合在一起,组成一种奇妙的和谐的音乐,在夜色里静静地流淌……
  也不知时间的流水到了哪条河流哪道湾,突然手机短消息的铃声夺去了我的注意力。我的手指离开键盘,揉揉发胀的眼睛,站起来伸伸懒腰,这才感到手指、眼睛和腰都还是我自己的,原来它们早在用酸、软、疼痛,来向我抗议了。
  按按手机确定键,金巧儿的短信映入眼帘  ——
  猪的理想:天上纷纷掉饲料,天下栅栏都倒掉,屠夫都往河里跳,世界人民信回教,猪猪从此上学校,人猪平等去投票。这种想法真是妙,笨猪边看边在笑——  警告你:不要胡思乱想了,还不快快去睡觉!
  看到这里,我真的上当笑了。金巧儿可称得上一个善解人意的女人,她显然是担心我被盗了想不开,睡不着,才发来短信安慰我的。当然,也不外乎排解她自身的寂寞。看到这消息,我心里暖乎乎的。说实话,此时此刻,她的短信不仅仅带给了我安慰,其实也吹散了我心中不少寂寞与孤独的愁云。说白了,男人更需要女人的关怀。我马上给她回了一条消息  ——
  狼来了,猪窝里慌乱不安,猪妈妈安排:大猪快去堵门!二猪快去堵窗!当看到小猪时,猪妈妈火了,大叫:小猪,不要玩手机啦!你身子苗条跑得快,赶紧出去把狼引开!
  这条消息一发过去,便接到了金巧儿的电话。拿起听筒,就听到金巧儿银铃般的笑声。
  我说还没睡呀?
  她止住笑,说睡不着。
  哦,我说原来你真的在胡思乱想着天上掉饲料啊!
  她又笑,你才想呢!
  我没有啊,我在帮人打字。
  瞧瞧吧,她反击我说,对于成天忙着打字赚钱的人,天上掉馅儿饼不是更好嘛!
  我轻描淡写地掩饰着赚钱的动机说,不过是替人帮忙,哪里会有钱赚?
  是不是替情人干活呀?她问。
  瞎说,我正色道,哪个肯做我的情人?
  一般来说,只有爱情的力量才会使男人如此尽心尽力的。她笑嘻嘻地拿我取乐。
  我装着可怜巴巴的样子说你别取笑我了,你来帮我完成一部分吧,救救我!
  金巧儿想了想,好吧。如果是帮你的情人,我可上当不起。
  我说小心撕你的嘴。
  撕吧撕吧,她说我等着你。
  我笑了一下,废话少说了,你什么时候来接受任务呢?
  现在……恐怕不行吧?
  那就明天吧。祝你晚安!
  秦真真交给我的任务,顷刻间等于完成了一半。放下电话,我有些心花怒放。说实在话,金巧儿的打字水平、文字功底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她来替我完成一半任务,应该是没有问题,到时候字打完了,我再校对一遍,完全可保万无一失。如此想着的时候,浑身似乎就轻松了许多,一股慵懒的情绪自然而然地就冒了出来,工作与娱乐两者之间开始在我的头脑里打架,打着打着,娱乐占了上风,打字便被我搁置一边去了。
  此时此刻,不知怎么我突然很想念很想念秦真真。金巧儿把我和秦真真看成了情人关系,她的话对我刺激很大。
  说实在的,我和秦真真有时候真的很像一对情侣。第一次见面,我就戏剧性地送了她玫瑰花,而且恰恰是老天爷安排了情人节那个富于浪漫色彩的夜晚。随后的日子里,我们又时常出入酒楼茶馆,两人在一起有说不完的共同话语。尤其是,我们对文学的共同爱好,建立了以编书为中心工程的创造性事业,尽管只是业余的事业,但它充实了我们的生活;尽管要付出繁重的劳动,但背后潜藏着颇为丰厚的盈利。
  虽然我们不能朝夕相处,但我们时刻保持着密切的联系。除了互通电话之外,我们几乎每天都要用短信互致问候。正如她在短信息中所说的那样:也许全世界我也可以忘记,只是不会忘记给你发短信息!这好像是一句有名的歌词,经她的改编竟如此贴切、有味!
  秦真真的短信的确写得漂亮。她把我们的认识用这样的短信表述:相知是天意,相识是人意,相加便是友谊,有情便有意。我们能够聚在一起,因为心有灵犀……
  窗外,风还在刮,雨仍在下。透过以雨幕为背景的玻璃,我仿佛看到秦真真那张明媚而柔和的笑脸。
  我想起秦真真最近正在外省采访,不知这样的雨夜,她住在哪里?我拿起电话,真想给她打过去,可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于是,我略略想了想,便给她发去一条短信:天气变得真快,让我想起你来,出门外套要带,睡觉被子要盖,多吃水果蔬菜,别忘还要补钙,好好珍惜现在,还有你的喜爱,愿你心情愉快,一路欢乐开怀。
  短信发出后,我正琢磨着,她是睡了呢,还是在熬夜赶写稿子呢,忽然就收到了她的回信:隔山隔水不隔心,友谊不管远和近,好花真想季季开,朋友真想天天在,只能机上传信息,不能天天见到你,但愿快乐永跟你,我在这里祝福你!
  现代信息就是这么神奇,顷刻间,就能把两个远隔千山万水的人聚在一起。这绝不是虚无缥缈的事情,对方千真万确就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存在。我们处在一个数字化、信息化的时代,我们的祖祖辈辈没有我们这样的福气。我在享受这种福气的时候,拼命体会着这种游戏给自己带来的快感。
  这一夜,伴着窗外的风声雨声,我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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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1楼 发表于: 2007-05-20
第十二章

 
  单位给老婆王小春分了间小房子,总共三十六平方米。这是市妇联新的福利房竣工后,一些够条件分房的人搬了新居而腾出来的老房子。尽管房子旧一点,但简单地刷一刷涂料,收拾收拾,也还干净利索。
  本来,市妇联新房做起时,老婆也写过一份申请,要求能够分得一套,无奈政策规定,夫妻一方享受了单位福利分房的,另一方则不再享受福利分房。如此一来,老婆便被划在了红线之外。
  当然,老婆也可以竭力辩解,她正在与老公闹离婚,老公的房子与她毫无关系。但是,这种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因为,我们毕竟还没有办理离婚手续。如果真正提出这个问题,人家只会以为我们其中有诈。
  其实,新房也不是没有多的,据我所知至少还多个五六套。可多了也不可能瞎分,如果那样,岂不乱了规矩。因此,多了也只能让它多着,单位可以把它们租出去,开超市,做写字间等等。总之,绝不可能让它们闲着,如此还能为单位谋些福利。当然,如果王小春真的与她老公我办妥了离婚手续,那又另当别论了,人家也不会毫不讲理,偏偏不给你新房。
  看来,眼下王小春只能住旧房了。三十六平方米就三十六平方米吧,王小春已经知足了。
  王小春来搬家的时候,我拼命地挽留她。我说何必呢?那房子又小又暗,你跟儿子住在那儿冷冷清清,回来住不是很好!
  她说,这种一潭死水的夫妻生活我受够了,我宁可带着儿子一起过活。无论你同意离也好,不同意离也好,我是铁了心了非搬出去不可的!
  我说你到底想让我怎样?
  她直愣愣地像看妖怪一样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阵子,然后说,你现在哪一点能让我念念不忘?你说说。你对老婆有没有一点怜惜之心,你对儿子有没有尽到义务和责任,你给这个家庭带来过一分快乐吗?只听你天天在喊工作多么累,回家就当甩手掌柜,好像这个家庭就你一个人在搞革命工作。你过去那种生活的激情哪里去了?爱心哪里去了?浪漫哪里去了?在这个家里,有你没你一个样,甚至有了你家庭更添累赘,我宁可一个人去吃苦受累!
  面对老婆的数落,我竟无言以对。这么些年来,我的确是变了,变得与老婆散散步都不情愿了。在单位,一心一意埋头工作,加班加点写那些空洞无物的破材料,总希望有了成绩能够提个把处级干部当一当;回到家里,有空就往电脑前面一坐,开始写那些烂小说,总在痴心妄想能够捣鼓出一部惊世骇俗、流传千古的伟大作品,可是整个社会发小说的刊物都无法生存了,自己的作品还能有多大的出息?除此之外,就是陷在沙发里面看电视,无精打采,疲疲沓沓,像个垂死的老人。怨不得老婆也看不起我!现在社会上流行一段俏皮话:“血压高,血脂高,职位不高;大会不发言,小会不发言,前列腺发炎;政绩不突出,业绩不突出,腰间盘突出;顾了单位,顾了组织,顾不了老婆孩子。”看来,我离这种人已经不远了。老婆的数落与敲打,也算是个警钟啊。
  孙姗姗来替她帮忙,我让姗姗劝劝她。姗姗横眉竖眼把我结结实实地批评了一顿,说我不懂生活,不懂情趣,不懂得女人的心,数落了一大堆的这不懂那不懂之后,又回过头来个别地安慰我。她说,算了,她是铁心要搬的,你就由着她吧。过一阵子,两人都冷静地想通了,你们从头再来吧。
  我说,她怎么就不给我机会呢?
  姗姗说,你的机会够多的了,你哪里有心去抓啊。你们男人哪,什么时候会学得乖巧一点啊!
  我无话可说。我不知道我该怎样才能做个有心人、乖巧人、懂得生活的人、富于情趣的人。我真希望有这方面的教材,这方面的学校,让我去好好深造一下,拿个硕士、博士文凭回来,然后与老婆来个第二次婚姻。有了文凭,我不怕她说我不懂这个不懂那个。唉,如今我算深深体会到了“爱一个人真的好难”。
  装车的时候,基本遵循了一个原则,老婆用的东西给老婆,我用的东西给我。两台电脑,我们各自一台,她要了笔记本,我要了台式。公用的电视和冰箱我主动让给了她,我说,你和儿子是两个人,这些应该给你们用,我一个人,能凑合就凑合吧。
  老婆有些感动,说还是你留着吧,我跟儿子到旧市场看看有没有能够用得着的。
  我说要买旧的也应该是我去买,你们到时候怎么搬得动?
  老婆的眼圈有些发红、发潮,她说,你说咋办就咋办吧!
  车子发动起来朝前滑行的时候,我有些吃力地爬上车,一个人偷偷地蹲在了车厢里。到了目的地,老婆和孙姗姗看见我从车厢里蹦下来,有些惊讶。
  老婆说,这些东西我们能搬的,你来干吗?
  我把头埋在胸前说,我来看看还有什么要帮忙的。
  姗姗哈哈一笑,说是啊是啊,该他干的还得由他干,如今又没离婚,他有责任来尽这些义务的。
  我抬起头来附和她笑了笑,不过,我知道我笑得很难看,因为我脸上在笑,心里却在滴血。
  东西搬完之后,我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留下来主动找活干,把该整理的电线整理了一遍,把流水不畅的下水道捅了一遍,把该摆放的东西全部摆整齐。然后我就实在没有事情可做了,像个大木瓜,坐在那里发呆。姗姗看我处境尴尬,就摆出一副主人的样子说:别走了,留下来吃饭吧,我去买菜。
  我说,那我去学校接孩子。
  姗姗说,好呀好呀,免了你老婆的后顾之忧。她笑了一下,接着又说,早这么心疼老婆,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一步。
  到了学校,儿子很顺利就被我接到了。
  儿子照例与赵雅一起走出校门,到了大门口,就朝赵雅挥手拜拜,然后飞快地朝我扑来。我看见赵雅孤零零一个人走了很远,又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分明藏着大人才有的忧郁。
  儿子说,你把我接走了,妈来了怎么办?
  我说你妈正搬新家呢,她不来了,我接你上她的新家去。
  儿子显出失魂落魄的样子,我不要新家,我要旧家。
  为什么?我说你不愿意跟妈过吗?
  他说赵雅的妈妈搬新家后,就帮赵雅找了个新爸。我不想有新爸。
  假如新爸有钱,你要不要?我给他提出一个非常严肃而又敏感的问题。
  他把嘴巴撅得高高地说,有钱也不要了。
  我心里好一阵感动。我说,你不要新爸,可以上我那儿去呀。
  他看上去十分为难。他抓了抓头皮说,如果上你那儿,我又会想妈。
  我说到时候,你想谁就上谁那里去住得了,反正我们都是欢迎你的。
  你说得好听,他皱了下眉头说,到时候你的新欢来了,只怕你就会讨厌我了。
  我怎么会有新欢呢?你想到哪儿去了?
  他说你说谎!都有人替你到学校开家长会了,还说没有。
  那是误会。我说。
  那你情人节还给人送花,陪人上咖啡馆!这可是我亲眼看见的。
  我被他呛了一下,连忙问,你把这事告诉你妈啦?
  他说还没呢,我答应过你的。
  我出了口长气,说这才是好儿子,你要是把那事说了,爸跟妈就真的没希望和好了。
  儿子说你还有个情人怎么办?
  我有些莫名其妙,我说哪里还有个情人?
  他说那个偷我们家存折的阿姨不是答应做你情人吗?
  我哑了半晌,向他保证,我不同意就绝不会算数!
  儿子质问,她发过誓的怎能不算数?再说,你如果不要她,八万块钱不是白白丢了吗?那多划不来!
  我一时不知该对儿子说什么好了,我想象,我的脸当时肯定憋成了猪肝一样的颜色。
  儿子怪怪地看着我,怎么样?哑口无言了吧?我就知道,你们大人全都不诚实。
  我说你不要七想八想,头脑里多装些学习上的问题好不好?
  我不管,儿子说,到时候你们要是都有了新欢,我就离开你们,谁也不理。只要有赵雅在我身边就行了,我们一起出去流浪。
  儿子这话吓了我一大跳,显然,儿子与赵雅这两个孩子的交往已经不止一天两天了。我严肃地对儿子说,你可不能瞎来,你们那么小,什么都不懂,况且在外边流浪,被人拐卖了可不得了。
  儿子说有什么不懂的,她对我好,我对她好。情人节那晚我给她送花的时候,她就答应永远跟我好了。至于拐卖那是不可能的,我们才不会上当受骗哩!
  看来对待儿子,我真的是黔驴技穷了。我只好向儿子投降,我说乖儿子,爸听你的,除了你妈,绝不再找情人,但你也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儿子歪着头考虑了一会儿说好吧,只要你不找情人,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我说和同学团结友爱是允许的,但绝不允许瞎胡来。说着,我把小手指向他伸了过去。
  儿子想了想,一咬牙,也伸出一个手指跟我的手指紧紧勾上,还使劲地拉了三下。他说,男子汉说话算数!
  当然算数。我说。
  儿子被我接到新家的时候,姗姗和小春已经把饭做熟了,两人正趴在窗口望着我们父子。当我把自行车停好,抬头朝窗户瞄过去的时候,老婆便把她的头缩回去了,只剩下姗姗一颗脑袋冲我们说话:上来吧,就等你们了。
  儿子背着沉重的书包噔噔噔一路跑上去了。我拖着铅一样的双腿,一步一步艰难地朝上爬,进门的时候,我的额头冒出了晶莹的汗珠。我看见儿子已经捉住一只鸡腿狗似的啃上了,弄得满嘴满手都是油腻。
  桌上做了七八道菜,有几个菜盘里还冒着热气;杯里已经倒上啤酒,黄澄澄的酒面浮着一层细细的白沫。桌旁坐着一个男人,看见我进门,马上起来跟我打招呼。
  姗姗说我来介绍一下,她指着我,冲那位男人说,这位是秦双华,政府机关的笔杆子;接着她又指指那位男人,要向我介绍,可那位男人却主动热情地上来与我握手作了自我介绍。他说,我是妇联的杨焱焱,与小春、姗姗在一起,专门搞妇女……工作的。说着,就直打哈哈。
  姗姗打了他一拳,笑着说,老不正经。接着对我说,杨科长得知小春今天搬家,所以过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杨焱焱腆着笑脸,说是啊是啊,同事情,战友爱,有忙不帮是无赖!
  小春笑着说,你帮个鬼忙,还是帮忙喝酒吧。
  姗姗说就是,现在总算该你忙了,还不坐?
  好好好,坐坐坐。杨科长乐呵呵地笑着坐下了。
  坐吧。我于是附和着,也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放在了凳子上,那样子好像担心凳子下面埋有炸弹。
  小春举起酒杯说,来吧,一起喝!几个人在她的号召下“叮”地碰了碰杯。姗姗凑到唇边只喝去三分之一,儿子那杯仅仅是抿了半口。我、杨科长和小春却不约而同,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看得出杨科长是女人们津津乐道的那种小白脸似的人物,个儿高,五官正,思维敏捷,态度随和,但骨子里面藏着一种狡猾。这顿饭,从头至尾就听他在卖弄口才,牛皮哄哄,滔滔不绝,打情骂俏。惹得姗姗和小春不断地打哈哈。
  姗姗有意让我加入这种活跃的气氛,我却始终沉默不语,埋头喝闷酒。杨科长于是端起一杯酒站起来敬我,敬完了,他坐下来说,这喝酒没有笑话可不行。我来讲个笑话吧?
  姗姗连忙拍手说好呀好呀。
  杨科长于是讲道:据说一帮男女同学聚会吃饭,男喝酒,女喝奶。喝到中途,一位男同学忽然对一位女同学说:“我们换着喝行吗?你喝我酒,我喝你奶!”
  杨科长的包袱一抖出来,孙姗姗就扑哧一声把饭从口里喷了出来,小春想笑却克制住没有笑起来。而我呢,却在心里骂这个杨科长真他妈俗,当然也没有迎合他们把笑写在脸上。儿子不知其意,傻乎乎地望着他们,好像在怀疑他们到底是哪根神经出了毛病。
  孙姗姗笑止了,接着便说,我也想起一个笑话。
  杨科长说讲来听听。
  姗姗于是讲道:一对男女在一起吃工作餐,其中有麻辣豆腐。男的一会儿就把麻辣豆腐吃完了,女的却还没动。男的说:“豆腐不够吃。”女的说:“那你吃我的吧。”于是把豆腐拨给男的。男的边吃边说:“你的豆腐真好吃!”
  这个故事显然与先前那个故事雷同,可杨科长和孙姗姗还是很卖力地笑。我突然感到一阵恶心,把刚才吃下去的菜喝进去的酒全部从肚里一股脑儿吐了出来,吐得翻江倒海,吐得涕泪飞溅。吐得一桌子的人不知所措。吐完了,我就起身拱手告辞了。
  孙姗姗从屋里追出来说你行吗?要不就在这儿躺会儿。
  我说没事没事。一径下楼了。
  我听见杨科长在背后说了一句不知深浅的话:唉,没想到秦处长只有这么一点儿酒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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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2楼 发表于: 2007-05-20
第十三章

 
  吴处长马上就要调走了。
  虽然这只是小道消息,但是无风不起浪,其中肯定包含着几分真实。
  按照吴处长过去多次与我个别谈心的说法,好像吴处长这个位置应该顺理成章由我来接替。因此,这段时间我特别注意保持自己的工作作风。我干什么活都比过去积极主动多了。
  我抛弃了生活中所有杂七杂八的烦恼,一切以工作为重,以大局为重。
  我发现不光我变了,办公室所有人几乎都在变。那些科员们变得更加尊重我了,老是秦处长前秦处长后,叫得亲热极了。有的还主动地找机会向我汇报和请示工作,找我谈心交心,说些平日里从不启齿的掏心窝子的话,让我感动得一塌糊涂。
  刘文进好像也比原来规矩多了,很少夹着个包包四处跑跑颠颠了。沉下心来坐办公室的时间忽然就长了。有些文字材料上的事情,他也主动地揽过去干,还时常谦虚地向我请教这个,请教那个,口口声声秦处长,叫得既亲热又得体。或许他已经听到了什么关于我的风声了吧,对我的尊重丝毫不亚于对吴处长的尊重。
  金巧儿给我帮忙打字特别卖力,打字进度简直让我惊讶,累了就给我发短信或者通知我上网与她聊会儿闲天。有时候,找理由到我的办公室来打情骂俏。晚饭,我俩总是结对上餐馆,点两个家常菜,一起吃饭。我们今天上这家餐馆,明天上那家餐馆,像游击队员,没有一个固定的地方,我们担心在一个地方吃久了会被别人认出来。吃完饭,就又分头回去打字。金巧儿有时候向我撒娇,说就是你这破事,占用了我大量快乐的时光。这事干完了,你一定要给我补偿。我说咋补偿呢?她说好好陪我上网,好好陪我逛街,好好陪我旅游,好好陪我……我说好了好了,到时候只要能够办得到的,我都答应你。金巧儿这时候就笑得特灿烂,高兴得要死。
  这一天我显得特别的辛苦,白天写材料,坐在办公室一天没挪屁股,写完了站起来的时候,眼前忽然昏天黑地,天旋地转,头痛耳鸣,四肢发麻,肚子里翻江倒海,恶心得直吐清水,浑身冷汗涔涔。我连忙平躺到沙发上去,足足十分钟才稍稍恢复平静。金巧儿来找我吃晚饭的时候,看见我脸色苍白,连忙陪我到医院去看急诊。
  医生是位近六十岁的老先生,他听了我发病的症状后,说你是坐办公室的吧?
  我说是的,坐了近二十年办公室了。
  医生说这就对了,这是职业病,不过你的病比别人的更为严重一些。
  我问是什么病。
  他说可能是颈椎病。先做个磁共振吧!
  于是,我按照他的吩咐做了磁共振,把拍出来的片子拿给他看。他把我拍的片子挂到墙上,对着明亮的白炽灯仔细看了看说,我的判断是不错的,你的颈椎损伤很严重,颈椎压迫血管和神经,这才有了你今天的病情。
  能不能治好?我说。
  他像面对一个病入膏肓的人,摇了摇那颗沉重的头颅,终于说,这种病想治好是不可能的。正当我感到非常绝望的时候,他又改口说,通过治疗和保健当然也是可以使病痛减轻的。特别要提醒你注意的是,平时写东西、打电脑时间不能太长,久坐后一定要起来活动。末了他又说,我先给你开些药,同时你也可以做做家庭保健,兴许会减轻不少痛苦。
  从医院出来,我们上餐馆吃饭,然后金巧儿送我回家。她让我平躺在沙发上休息,自己进厨房帮我烧壶水,服侍我吃药,那样子仿佛一个温良贤淑的家庭主妇。让我好一阵感动。
  末了她俯身问我:感觉好些没有?
  我说好多了,但是我的头和颈还是很不舒服。
  我帮你按摩吧。她说。
  算了不麻烦你了。我说。
  让我试试嘛。她捉住我的手一边摇着一边恳求我。
  好吧。于是我从沙发上坐起来,侧身将背对着她。
  金巧儿坐到我旁边,双手搭在我的两肩上,从那儿开始,慢慢地,一直往上捏呀揉。她没有经过按摩培训,自然不得要领,不是该重的地方轻了,就是该轻的地方重了,有时候,她长长的指甲陷进我的肉里,疼得我直咬牙关。她看见不但没有效果反而弄巧成拙,于是停住手,两手捧着我的头,无可奈何地说,看来我是真的不行。
  我的头被她捧着,想离开,又没能离开,我被一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不能自制。有一股熟悉的气味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那是老婆小春身上同一样的气味,一种能够让人痴迷、神魂颠倒的气息。受这种气息的诱惑,我像一个醉汉,慢慢地就倒了,我的头倒在了金巧儿的胸脯上,一把被金巧儿搂住了,她搂得那么紧,以至于快要使我窒息而死。不知我的头在那儿死了多久,慢慢地,它又苏醒过来。如此死去活来之后,我就马上从那神秘的地方逃离出来了。
  我们两人对望着,像两只惊弓之鸟。我清楚地看到,有一种渴望被我们消灭了,它的尸体起先还躺在我们的脸上,慢慢地,它就像冰一样地融化了。末了,巧儿微笑着冲我说了一句话:“瞧你,已经有了白头发了。”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我看见她脸上渴望的尸体又在复活,于是连忙站起身说,是啊,头发要白我们是拿它没有办法的。这个世界上,我们面对许多事情都很无奈。
  巧儿望着我,叹息着,两眼忧忧的,忽然就说,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说着,她就起身告辞。我站在那儿,突然间就傻了,眼睁睁看着她开门而去。
  巧儿走了,我觉得房子里一下子空了,感到冷冷清清,怅然若失,独自坐在沙发上发起愣来。
  突然之间,短信铃声乍起,我拿起手机一看,是巧儿发来的:若是闻过了花香浓,别问我的花儿为谁红。爱过知情重,醉过知酒浓,花开花谢总是空。缘分不停留,像春风来又走,女人如花花似梦。
  看到这个消息,又令我想起了金巧儿给我讲过的蚂蚁的故事,我一时竟很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有挽留她。
  我打开门,去追金巧儿,可是金巧儿连影儿都没有了。
  我想打个电话给她,可是我真的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我孤孤单单地徘徊在大街的十字路口,突然一阵眩晕差点将我击倒,我连忙闭上眼睛,扶住了路旁的一棵梧桐树。
  当我从眩晕中挣扎过来,睁开双眼的时候,我发现我的面前竟站着一个女人——  一个我熟悉的气质不凡的女人。
  英子!
  我兴奋地叫起来。
  是我。英子说,秦大哥怎么啦?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上医院看看。
  我说下午看过医生了,是颈椎病,突然之间就头晕目眩。
  英子说这是职业病,今天你碰上我算你对了。走,上我那儿去,帮你按摩一下。
  我说你?按摩?
  她说我学的就是这个,要不然怎么混饭吃?
  黄英不由分说把我拖进一辆银灰色的皇冠轿车,很像模像样地驾着方向盘,刷地将车开走了。让我惊讶得不得了。
  你会开车?我禁不住问。
  是啊!
  谁的车?
  也可说是我的,也可说不是我的。她淡淡地说。
  我心里有些疑惑,是则是,非则非,她为何模棱两可?
  她领我进了一家名为“爱心按摩保健”的红房子。这店其实离我的住地并不太远,拐三个弯就到了,想必步行也只需十来分钟。
  门面不是很起眼,非但狭窄,而且偏僻,但是里头很深,摊子很大,分洗头区、洗面区、保健区,保健区又分局部按摩、全身按摩和足疗,生意竟格外红火。
  进门是大厅,大厅里四周全是明亮的镜子,房子里本来就人多,通过镜子的反射,仿佛又多出一倍。清一色穿水红工作服的小姐正在给人洗头。她们把洗发水抹到顾客头发上,洒少许清水,又揉又搓,又抓又挠,丰富的泡沫在顾客头顶像啤酒花越冒越多,越堆越高,堆得管不住了,就又把它们抹掉,重新制造新的“酒花”。有些小姐正抱着洗净的头,使劲地掐人中,按太阳穴,有的干脆两掌合一,在顾客头顶敲出清脆的响声,就像和尚敲击木鱼。
  或许我天生对这种地方有一种陌生和恐惧感,在镜子里,我看见自己跟在黄英后面往深处走,走得小心翼翼,走得谨小慎微,似乎生怕惊飞了小鸟或者踩死了蚂蚁。
  黄英一边走,一边向大家优雅地点头或者挥手。有的小姐竟甜甜地叫着:“老板好!”
  我愣了一下,黄英居然是这个地方的老板,这再次让我深感诧异。
  在我的印象之中,按摩保健过去都是与扫黄打非联系在一起的。因此进到一半,我就不敢再往深处走了。
  黄英回过头来等我。她抬手指了指保健按摩区说,这边请!
  我东张西望,疑神疑鬼,不知是进好还是不进好。我说英子,这店是你开的?
  她说是啊,你不相信?
  我有些惊讶:人还不少的!
  她说当然,酒好不怕巷子深嘛!
  穿过大厅,是隔成一小间一小间的包房,黄英推开一个包间的门,做了个请的姿势,我便像害怕踩了地雷似的走了进去,黄英随后也跟着进了包房,当门被她关上后,我的心开始怦怦乱跳。
  包房很小,整个房间仅有一张按摩床和一张方凳。墙头暗淡的灯光给房间笼罩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算了吧,我说今天就别按摩了,我们好久不见,坐下说说话吧。
  黄英说,秦大哥不是瞧不起我的手艺吧?
  哪里哪里,我说我只是不太习惯而已。
  她说,秦哥,你的观念也该变变了,按摩保健其实也是一种生活的享受,现在什么年代了,应该讲究一下生活的质量。何况你的颈椎病严重到这种程度,早就该做保健了。再说妹妹我过去没少麻烦你,有机会给你做保健也算是我对大哥的一种回报。
  我不知说什么好,扭扭捏捏就是不肯上床。黄英却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我推到床边坐下,又来俯身帮我脱鞋子。如此一来,我只好半推半就地躺下了。
  我像一条发硬的死鱼,等着人来去鳞。其实是紧张得不得了,大气不敢出。
  黄英的手指开始在我的身上有规律地游走,边按边说,放松一点,有什么紧张的呢?过去秦哥可不是这样,小妹在你家里虽是保姆,但你就像对待自己的亲妹妹。还记得我们一起到沙滩泳场去游泳的事吗?想起来,仿佛就在昨天,至今我还好好地保存着我们一起的合影。
  我说,真是对不住你,自打那次之后,你就离家出走了。我到处打听你的下落,跑遍了周围大大小小的人力资源市场,可一点关于你的消息都没有。我儿子秦根,好久都不习惯,时常想起你来,就哭着向我要人。
  黄英说,我何尝不想你们。我无父无母,从小是哥哥把我养大的。后来受嫂子排挤,我才走出家门来到这个城市。离家的时候,我就没有想过再回农村老家。说实话,我在你那里带秦根,真的有一种家的感觉。大哥你给了我无尽的温暖。你是有学问的人,我很崇拜你。真的,受你的影响,我还学到不少知识,读了许多有益的书。我永远也忘不了那段美好的时光。
  我说这么些年你都上哪儿去了,怎么不捎个信给我。
  她叹了口气,眼圈倏地就红了。
  原来她离开我家之后,卖过报纸,送过牛奶,擦过皮鞋,尽管她很努力地去干每一桩事,一点也不怕吃苦受累,但是她的生存仍然十分的艰难。
  她卖报纸的时候,有人说她抢了人家的生意,结果几个卖报的合伙起来打她,硬是将她赶出了领地;她送牛奶的时候,每天半夜起床挨家挨户地跑,可突然有一次人家说牛奶不卫生,几家人找她算账,老板不肯出来挑担子,却让她赔了一大笔钱,那段日子不仅没有赚到钱,而且亏了老本;后来她去街上帮人擦皮鞋,有天遇见一个非常傲气的女孩,那女孩把一双穿着长筒靴的脚高高地跷起来让英子给她擦,一双靴子擦完几乎用去英子半袋鞋油,平时一双鞋收一元,英子找那女孩要两元,女孩不肯,随后把一元硬币抛到地上,临去轻蔑地瞟了她一眼,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臭擦鞋的”!英子一脚踢走那元硬币,泪如雨下,从此再不擦鞋了。
  英子深感没有一门手艺,在这个社会上根本没有立足之地,于是毅然带着全部积蓄,去报名学习按摩保健技术。英子学习很认真,用了半年的时间,就把师傅的手艺学到了家。学成之后,就在一家美容美发店里当了名工人。
  那个店名曰美容美发店,其实保健按摩是主要的项目。由于英子手艺好,人又长得漂亮,找她做按摩保健的回头客竟越来越多,赚的钱在那家店的工人当中也是最多的,每月少则一千五,多则两千。可是,好景不长,后来她居然被几个地痞流氓盯上了,那几个流氓经常来店里捣乱,每次来搞保健都伸手在英子身上乱摸,英子不愿意,有个流氓就对英子拳打脚踢,还砸了老板的按摩床。老板不敢报警,害怕报复,只好对英子说好话,说顾客是我们的上帝,人家要摸就让人家摸嘛,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摸一摸又没有什么损失,还可以趁机找他们要小费,何乐而不为?只要你有本事,你赚的小费我一分不要,全留着买新衣服穿。
  听着老板的教训,英子哭得泪人儿似的,哭够了,后来也就想通了,谁摸都不拒绝,使尽全身解数要小费。英子想,不能白白地便宜那些流氓。谁享受了,就让谁流血。因此,英子每天都给人家赔笑脸,赚小费。日子倒也过得顺当。
  可是忽然有一天,那个打英子的流氓又来了,指名道姓要英子给他按摩。英子不敢不从。可是到了中途,那个流氓再次兽性大发,不但摸英子,还撕破了英子的裤子,英子不干,脸上重重地还挨了两个耳光。英子口流鲜血从包房里跑出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把满屋的人都吓了一跳。
  此刻,有位正在洗头的大块头男人实在看不过去,就撸起袖子走进包房。人们看见他进了包房就轻轻地把门关上了。
  大家静静地等待着,不知里面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很多人都被那个好心男人的勇气感染了,英子甚至为这个好心男人捏了一把汗,她担心那个流氓手里会有凶器,她不想任何人为了她发生什么不幸,有什么不测。
  仅仅只有片刻的宁静,包房里便传来了乒乒乓乓打斗的声音、按摩床垮塌的声音、拳头撞击皮肉的声音、脑袋撞在墙上的声音……再后来,英子就看到那个大块头的好心男人拧着那个流氓的衣领,像拖着一只垂死的羊,将流氓拖出包房,重重地摔在了大厅里。
  流氓跪在地上,磕头如同捣蒜:小弟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马大爷,对不起,实在对不起。饶了我吧马大爷,马大爷饶了我吧。你放我一马,我愿意给你当牛做马!
  好心男人朝流氓屁股猛踢一脚,吼道:你问问黄小姐吧,她说饶你就饶你,她说不饶你,我就废了你做男人的资格!
  流氓浑身哆嗦,狗一样地爬到英子面前,继续磕头。英子半天不想看那畜生一眼,等到那畜生把额头都磕烂了,英子才发话说了声滚吧!那流氓才屁滚尿流地爬起来,蹿出门去。
  原来那位大块头男人名叫马山河,他从小练过拳击,当年还拿过全市拳击比赛的冠军。此人现在从事房地产开发,是当地有名的暴发户。
  马山河经常在这儿做保健,英子以前也给他做过不少回,自打那次制服流氓之后,英子跟马山河就更熟了,马山河每次来,只要英子有空都主动给他做,如果英子没空,马山河就在那儿等着,直到英子帮别人做完了,再来给他做。
  英子讲到这里,就沉默了。她的手指找到了我颈椎上的一个穴位,使劲地按下去,那一刻,我就觉得头快要爆炸了。持续了约摸半分钟她才松手。
  她问,有没有感觉?
  我说按下去受不了,但过后很痛快。
  她说这就对了,痛则不通,通则不痛。平时头痛头晕,就是因为经脉不通,血流不畅,神经受压。按摩,就是为了打通经脉,以痛制痛。
  我接着她的故事问她:那后来呢?
  英子叹了口气,说起来话长了,她说,都是那个马山河改变了我的命运。他利用了我对他的感激之情和渴望拯救的心理,拼命地对我好,后来终于设下陷阱,使我成了他的人。
  我说,那不是很好吗?他那么爱你,又那么有钱有势,你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英子双眼充满忧郁,她叹口气说,好什么呀好,我原先也这么认为,跟了他既不缺钱花,又有安全感。可是,他是有老婆孩子的人,我跟他不明不白的算什么呀。
  我说,既然有老婆孩子,你又何必跟他好呀。
  她说,当初他说有了我,他会跟老婆离婚的,我相信了他的话。可是那么长时间他一点动静也没有。现在我才明白,离婚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他是那种所谓家里红旗不倒,外边彩旗飘飘的人,他在外边不光有我这个二奶,他三奶四奶都有。真要离婚,离十次八次都离不过来。
  我说这个店子是不是他帮你办的?
  她说是的,是他送给我的。
  我说你现在没有勇气完全离开他是不是?
  英子点点头,眼泪潸然而下。她说,我不敢想象,我离开他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马山河那人脾气其实很坏的,谁要是背叛了他,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有时候,我做梦都是一身冷汗。
  我很同情英子,英子原本是个美丽善良又有上进心的女孩,如果她出生的环境好一点,做不上大家闺秀,至少也称得上小家碧玉。这世事真是捉弄人,竟让她落到如此地步。
  我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她说,没有。只希望你能够经常来看看小妹,小妹在这里没有亲人,小妹是把你当亲人看待的。你知道我为什么把店开在这里,也就是为了离你们近一点。可是我不敢去找你们,我曾经多次在你家附近走过,希望能够碰到你,碰到秦根,但是一直没有机会碰到。我知道,迟早有一天我们还是会见面的,今天终于让我如愿以偿。英子抓着我的手有些发冷,浑身直打哆嗦,眼泪簌簌地掉下来。
  我从床上坐起来,拭去她脸上的泪水,说哥认你这个妹妹,哥会来看你的,哥的颈椎病还靠你治的不是吗?
  英子趴在我怀里笑了,笑得热泪盈眶。
  通过英子的按摩,我觉得浑身真的轻松多了,尤其是颈部,过去总觉得很僵硬,不自在,现在一按,立竿见影,似乎解开了一条勒着脖子的绳套。
  离开英子的时候,我要付钱,英子说什么也不肯收。英子说,哥,你太见外了,妹妹现在缺的是钱吗?
  我说这不是缺不缺钱的问题,你是做生意的,如果你不收钱,我下次怎么好意思来呀!
  英子不好再说什么,就把钱收下了。可随即她又从兜里掏出一千元钱来塞到我怀里。她说,这个你拿着,帮我给根儿买些玩具或文具。我几次想买都没有机会,我太想他了,让我表示一下心意。
  我不想收这笔钱,我说儿子跟我不在一起。
  根儿上哪里去了?她一脸的诧异。
  我说我跟老婆分居了,儿子跟她在一块。
  英子拿钱的手僵在那里,望着我,半晌不语。
  我打开房门朝外走,英子呆若木鸡,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随即追上我:哥,这钱你还是拿着吧,根儿更需要你的关怀。
  我只好把钱收下了。我说我走了,你多保重!
  英子望着我,神情忧郁地说,哥,你也要多保重啊!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3楼 发表于: 2007-05-20
第十四章

 
  秦真真出差回来了,回来后就打电话关心我的打字进度,不断地说些感谢的话语,发些让人感动的短信。比如她在发来的短信中写道:雨滴会变成咖啡,种子会变成玫瑰,旅行是一种约会,离别是为了体会寂寞的滋味,不是没人陪,只怪咖啡喝不醉,路一走就累,雨一碰就碎,只有友谊永远完美!再比如她说:情人是鲜花,握在手里不想撒;朋友是葱花,哪里需要哪里抓;小秘是火花,偶尔来点小摩擦;爱人是麻花,饿了才会想到他。祝小葱花快乐!
  我就像她驾驶的一辆汽车,她拿这样的短信来踩我的油门,让我使劲地朝前奔驰。因此,为了完成她交给我的任务,我把巧儿也当作我驾驶的汽车,不断地给她加压,不断地把真真写给我的短信转发给她,也让她尽力地往前跑。我们三者之间,又好比太阳、地球、月亮的关系,在我围绕真真运转的同时,也使巧儿紧紧地围着我来旋转。
  巧儿真够意思,巧儿说,你交给我的那半任务,我保证会在你前面完成。她说得那么坚决果断,让我感动得要死。
  这期间,我自己确实发挥了最大的能量。我不仅把别人喝咖啡的时间利用上了,而且把上厕所的时间都压缩到最短限度,累趴下了,我就躺到英子那儿去,让英子给我做按摩。
  后来,英子看见我白天上班,晚上还要编书打字,有时候晚饭就在餐馆里把菜买好了,用快餐盒装好,直接提到我家里来,和我一起吃,顺便就在家里帮我按摩,如此一来,竟帮我节约了不少来回奔波的时间。等她走后,我就继续工作,再次累趴下了,倒头便睡,直到太阳重新升起,爬起来买个包子边吃边去上班。
  这种紧张的日子,与海湾战争一起朝前推进,直到美国宣布伊拉克战争基本结束的时候,金巧儿和我的打字任务也相继一前一后,基本完成。接下来,就是校对工作了。这个工作谁也帮不上忙,我必须自己亲自仔细地过一遍,只有我自己完全放心了,才能最后脱手。这不仅仅是个诚信的问题,荣誉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书的质量关系到千万青少年的素质教育。
  书稿最后打完,正好过周末,我的肩上仿佛卸掉了千斤重担,我把这消息告诉英子,英子说真的吗?那我今晚帮你好好地做个全身保健。我说那我请你出去吃晚饭。她说算了吧,还是等我带回来。
  接着,我把消息告诉秦真真,秦真真也兴奋不已,她说我要找个时间好好地请你嘬一顿。她问我,你最喜欢吃什么?我关心的是她该付给我多少钱,我穷得很,当时的确需要钱,可是她居然没有提一下。我说山珍海味就免了吧,有个酸菜鱼片就中。她说你真够朋友,吃饭也帮我节约。我尴尬地笑了一下!
  我正要把消息告诉巧儿,巧儿的电话就打进来了。巧儿说你的电话怎么老占线?
  我说跟一个朋友讲话。
  是什么朋友,有那么多亲密的话要说吗?
  我捂着嘴直乐:就让我跟你说不跟别人说呀!
  她说你现在没天管没地收,太自由了可不行哟。
  我打着哈哈调侃道,封建社会是丈夫休妻子,现在妇女翻了身了,女人要休男人叫我怎么办?我倒是希望老婆来管我哇!
  巧儿浪声大笑。巧儿说,我知道你的书稿已经打完字了,你当初的承诺可要兑现哟!
  那是那是。我说。
  反正到了周末了,她说,你就陪我出去痛痛快快玩两天吧。
  我说那要看明天有没有时间了。
  她说不许你犹豫不决,明天一早我等你。说着她就把电话放了。
  傍晚,我打开电脑,一边给“酷爱玫瑰”邮箱里送玫瑰,写短信,一边空着肚子等待英子的到来。从窗口望去,西边的火烧云正映红了天空。
  “酷爱玫瑰”这几天心情似乎不太好,好像与老公感情上闹得很僵,写给我的信,言语中透出一种失落、一种孤寂、一种幽怨、一种凄婉。看到这种信,我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于是我在回信中竭尽所能地写了许多安慰她的话,让她好好地保重自己,以快乐为本。最后写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烦恼挂心头,便是人生好时节。珍重!千万珍重!”
  给“酷爱玫瑰”的信发出后,正好有人敲门,我想肯定是英子来了,连忙跑过去开门,然而,打开门一看竟然是金巧儿。
  我感到很诧异,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金巧儿提着一只装有快餐盒的塑料袋站在门口,说怎么啦?不欢迎我吗?
  我说你不是让我明天……
  她说怎么?明天是明天,今天是今天。莫非你今晚有活动?
  哪里哪里,我说快请进!说得这么轻松,可我心里却慌了神儿。因为英子马上就要来了,英子事先也说了带饭来的。
  巧儿把饭拿出来摆到桌上说,我就知道你还没吃饭,老这样饥一顿饱一顿,对胃可没什么好处。来吧,我们一起吃吧,好久没有陪你吃饭了。
  我没法拒绝巧儿的盛情,而挡住英子看来也已来不及了。急中生智,我干脆装出一副自然轻松的样子说,哇,我今天真的有口福,我表妹也给我订了饭,她说马上送来。
  表妹?巧儿眉毛向上一挑,眼睛突然瞪圆了,说哪个表妹?怎么没有听你说起过?
  我说你又没问。
  巧儿顿了一下,说好吧,等她来了一起吃吧。我有一件事情请你先帮我拿拿主意。
  什么事让你这么急着找我?
  她在沙发上坐下来,长长地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说吧,有什么为难,只要我能帮上忙的,我会义不容辞。咱俩谁跟谁呀!
  巧儿抬起头,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暗淡了,她说算了吧,还是不说了。
  我说专门来了,为何又不说?是不信任我?
  她犹豫了片刻,鼓起勇气说好吧,还是告诉你的好。今天,有人向我……求……婚了。
  求……婚?谁向你……求婚?你答应了?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就像一阵龙卷风,把我的心给搅乱了。
  她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用两只眼睛呆呆地盯着我看着,看得我心里直发虚。
  我发现自己竟然失态了,于是连忙给自己找台阶下。我说,是哇也没什么奇怪的,你这么年轻漂亮,有人要追你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你自己也没有必要老这么孤单的一个人过日子,你需要找个有责任感又有能力照顾你的人来时刻关心你。说真的我很理解你。
  她眼里掠过一阵阴郁,幽幽地说,你不想知道他是谁吗?
  谁?我脱口而问。
  监察局长……季节草。她轻轻地说。
  季局长?我被惊得目瞪口呆。季局长好像有五十几岁了吧,你比他女儿大不了多少!
  她默默地点头。
  我说,你答应啦?
  她说我现在很为难。
  我说,你爱不爱她?
  她摇了摇头:但是他爱我是真的。
  你很珍惜这份爱?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我调到这个城市来,全在他帮我。你知道的,他原来是组织部副部长。
  你想报答他?
  我……不知道。
  你答应他,他会满足你的幸福?
  我不知道……
  你拒绝他,他会给你穿小鞋?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巧儿绝望地说,他现在正在北京开会,他是打电话来向我求婚的。当初他去的时候,就问我有没有时间能够陪他一起去北京逛逛,我当时委婉地拒绝了他。没想到,他在电话里,居然直言不讳地向我提出了求婚的要求。巧儿说到这里,眼泪夺眶而出,不可遏制。
  面对巧儿的痛苦,我一时手足无措。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才能帮她。我说这种事情不能感情用事,你最好冷静地想一想,先拖一拖再说。
  巧儿止住眼泪说,好吧,我听你的。
  这时候英子来了。英子敲门的时候,我没有马上过去开门,而是等到巧儿把眼泪拭干了,脸上的表情恢复正常了,才过去把门打开。
  英子说,哟,有客呀?
  我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单位的同事金巧儿。
  英子把提来的饭菜放到茶几上,过去跟巧儿握手。
  我对巧儿说,这位是我表妹黄英。
  巧儿连忙朝英子迎了上去,脸上忽然变得笑吟吟的了,刚才的忧伤荡然无存。
  英子听到我称她表妹,朝我做了个鬼脸,似乎对这个称呼不够满意。我连忙朝她使眼色,让她配合我把戏演好,不要弄砸了。谁知我的这个举动居然被巧儿识破了,巧儿忽然就开玩笑似的唱起歌来:
  “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为何每个妹妹都那么精神?”
  唱罢,巧儿就握住英子的手放声大笑。我和英子也跟着笑起来,英子的脸红成了两片火烧云。
  或许是英子从巧儿的歌声中听出了几分嫉妒、几分不满吧,等到脸上的羞色褪尽,她忽又漾起几分得意的神采。趁着这份得意,英子马上反客为主,要把带来的饭菜打开,摆上桌子去召集开饭。可一看桌上已经有了巧儿带来的饭菜,而且和她一样都带来了我爱吃的酸菜煮鱼片,心里就很是不满了,她用嗔怪的口气说,秦哥,你已经准备了晚餐,又何必让我多费事呢?
  我笑着说,这不是更好吗?明天早餐也不用发愁了。
  英子说,好呀,我明天早晨帮你吃。
  我说闲话少说,现在开饭吧,全部吃干净算了,不留尾巴,索性把酒也倒上。
  我从房里拿出一瓶葡萄酒,给三个人都斟上。巧儿忽然冷冷的,一副没了情绪的样子。为了调动大家的情趣和兴致,我举起酒杯说,男女搭配,喝酒不累,来,一起喝吧!于是两位女士都将杯子端起来,叮当一声碰了,仰头就喝。
  坐下之后,英子关切地问我,秦哥,颈椎比原来是不是舒服多了?
  我说,是的,舒服多了。
  英子显然对自己的手艺得到了我的承认而非常得意,于是说,这样吧,吃完饭了我给你做个全身按摩,保管你今晚睡得比什么时候都香。
  我朝她眨眨眼睛,说吃吧吃吧,莫谈颈椎。我一边夹些鱼片放到英子碗里,把她的嘴堵上,一边拿眼睛的余光去瞟金巧儿。我发现金巧儿的脸色有些发灰,硬邦邦的像是掺了水泥,于是马上又转身给她夹了一些菜,说巧儿,你也吃。巧儿低头吃了一口,问英子,黄小姐还对按摩有研究?是医生?还是……
  我连忙打岔说,她学过理疗,我的颈椎经过她的治疗现在轻松多了。
  哦,巧儿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因而问道,黄小姐在哪家医院供职?到时候我们病了说不定还要去找你帮忙哩。
  英子吞吞吐吐地说,我……我……不是……
  我一听急了,额头冒出冷汗来。我说,是呀,英子……不是……医生,她只是学过一些按摩保健知识。现在……现在……
  英子说,附近有家“爱心按摩保健”店是我开的。
  哦  ——巧儿拉长了声音说,你是开发廊的!
  我听了这话心里就像吃了只苍蝇,很不舒服。现在确有许多人认为开发廊的不够光彩,背后有些说不清的事情。于是我连忙说不不不,她的店和发廊不太一样。
  巧儿说,是吗?怎么不一样?
  我说,她们主要是做保健。
  巧儿说,我知道,现在许多美容美发都是幌子。
  我说,不一样,真的不一样,你什么时候过去看看。
  巧儿一边摆弄着长长的秀发,一边冷冷地说,我要是做头发的话,一般到专业美发店去。
  我建议说,你也可以去做做保健呀。
  巧儿笑了。巧儿说,你表妹的保健肯定做得非常非常舒服,非常非常到位,不然你是不会这样夸她的。我信了!
  巧儿的笑脸和她说话的口气以及带有讥讽的措词,让我凉了半截。
  吃喝在好一阵沉默中继续进行,一瓶红酒,一会儿就见了底。巧儿晃着头说,还有没有酒?
  我担心她喝醉了,说酒是有的,今天就不再喝了吧?
  怎么啦?舍不得了?她说,不就一瓶酒嘛,小气!
  没有办法,我只好再拿出一瓶酒,把盖拧开。
  巧儿劈手将酒夺去,哆哆嗦嗦,给自己杯子斟满,一抬头直直地倒进了喉管,红着眼睛再来抓酒瓶的时候,我将她拦住了。我说你无论如何不能再喝了,再喝你就回不去了。
  她说你……要赶我走?
  我说你说哪里话?怎么会呢?
  她瞪着我,两眼发直,突然站起身,在我拿酒瓶的手上打了一巴掌说,不给拉倒,转身就朝门外走。
  我一把扯住她的胳膊,不让她走。她又一巴掌把我的手打掉了。走到门口忽又回过头来说:明天早晨八点整,我在南湖公园门口等你,来不来由你!
  我要追出去,英子将我拦住了。英子说算了,这种脾气的人走了也罢。
  我说你误会了,她平时不是这样的。她今天的确心里有事,烦得很。
  什么事让她这样失态?
  我说,有位快六十岁的男人爱上了她,今天向她求婚了。
  英子咯咯笑着:那有什么?如果有爱就答应嫁他,如果没爱就一口拒绝。
  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说。
  英子玩弄着手里的酒杯,望着我鬼鬼地笑了一下说,是啊,秦哥你这么关心她,这事肯定简单不了。
  我有些生气地盯着英子:你好像话里有话?
  她连忙辩解说,你莫多心。来吧,我们还是喝酒。
  我伸手压压她手中的酒杯说,你也别喝多了。
  她说是啊我还要帮你按摩呢!说着就乖乖地把酒杯放下了。
  英子在给我做保健的时候,接到马山河的电话。马山河说想她了,让她马上赶回去。英子说我在外边有事,晚一点回去好不好?马山河说我不管你有没有事,我想你了就是最大的事。英子说我真的有事嘛。马山河说你能有什么事,不会是私会情人吧,小心我把你的心剜出来。英子听了脸色大变,声音也有些发抖了。她说瞧你,老是疑神疑鬼的,让人家一点自由都没有,我回来就是了,这你该满意了吧。
  放下手机,英子无可奈何地望着我说,对不起秦哥,我得走了。
  我握住英子微微颤抖的手想对她说点什么,可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英子有些恋恋不舍地从我的手中抽出她的手,站起来,慢慢地后退几步,忽然转身,在我的视线中消失了。
  我不知道英子与一个有妇之夫是怎样在一起生活的,但我能感觉出来,她生活得很苦很苦。
  英子走后,我心里空空的,感到百无聊赖,便打开电脑文档中的那些书稿,想进入校对工作。但是,看了几页竟然不知所云。我试图回去重新校对,然而,还是没有成功。
  忽然之间,我发现我竟变得十分的伤感。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啦,我把自己整个儿放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就那么失神地躺着,躺着,直到眼前模糊,冰冷的泪水流过脸面,滴在枕上。
  我坚强地爬起来,重新回到电脑旁,走进了网络聊天室。我想,在那儿或许能够找到一个聊友,好好地说说话儿。真的,此刻我太想说话了。
  我的身份还是“青青野草”,因为网络毕竟是虚拟的东西,除非到了非认识不可的时候了,网民们一般都是不会在聊友面前暴露自己真实身份的。
  我从一个聊天室走到另一个聊天室,先后逛了七八个聊天室,也没找到一个朋友。后来,我干脆“坐”在“成熟男女”里面,看人家聊天。
  聊天室里有许多奇奇怪怪的名字,比如快乐宝贝、欢乐天使;北方情种、南方淑女;茉莉香茗、菊花奶茶;甚至还有人叫色狼、情痴、名妓、一夜情的。就连布什、沙龙、萨达姆、本·拉登、小泉纯一郎也都在上面活动,让你不知道是真是假。
  你想看看他们怎么说就更有意思了。往往是布什在给本·拉登下跪,求他放自己一马,不要再在美国搞什么恐怖活动了,至少让自己把这届总统平平安安地当到头,如果愿意的话,他答应花五千万美元买这个平安……
  我正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些有趣的聊天内容,忽然有人跟我打招呼:
  青青野草你好!
  我一看,居然是酷爱玫瑰,心中禁不住一阵狂喜。
  怎么这么巧?我说。
  是啊是啊,酷爱玫瑰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嘛。
  我说,给你的玫瑰收到没有?
  她说,当然收到了。
  喜欢吗?
  你送的每一朵我都喜欢。她说,好花配上好的文字留言,真是难得的收藏品。我全都珍藏起来了。
  我说既然这样珍惜我,能不能把你的电话和真实姓名告诉我。
  还不是时候吧?她说对男人的考验是要有个较长的过程的。我不是也没向你要这些吗?
  我说非要等到下次情人节吗?
  她说也许吧。
  我问今年七夕,我们和牛郎织女一起相会行不行?那一天可是我们中国的情人节。
  她选了一个微笑的图标送给我,说,现在非典型肺炎又传得沸沸扬扬了,你还要与人约会,不怕传染?
  她的幽默像快乐的石子在我心海里激起涟漪:没那么严重吧。
  当然有了,严重的事实只是被人掩盖了,我身边有人从北京来,说北京的“非典”都快瞒不住了。
  我说北京是北京,我们这儿离北京远着呢。
  她反问我:北京离广东远不远?你可要知道中国的“非典”最先出自广东。
  你不想见我就别找借口了。我有些灰心丧气地说。
  她说这种感觉不是很好吗?为什么非把这种感觉破坏掉呢?如果我们见面了,相互都不是自己心仪的那种人,岂不很失望?
  你是怕我的形象对不起观众吧?我无可奈何地说。
  她说我没这么说。
  那么,是你的形象、气质对不起观众了?我只好用了激将法。
  她笑了。她说如果美貌是一种罪,我已罪恶滔天;如果美德要受惩罚,我岂不是要千刀万剐?如果聪明能干要受折磨,英雄,你杀了我吧!
  我也笑了。我说美人,你现在的情绪很好,与你写信给我的时候判若两人呢。
  是的,她说都是因为见到了你。你知道吗?跟你聊天,我会忘记一切烦恼。
  我的手指在键盘上轻松地舞蹈,舞姿更加优美,键音更加和谐。我说我很高兴,我在女人面前居然还有这么大的魅力。可是我又犯糊涂了,我的魅力对我的老婆竟然没有一点影响力。
  她问我:你很想她吗?
  我回答:说不想是假的,我们毕竟有过那么多年的感情,而且正如你所说的一样, 她在我眼里也是美得罪恶滔天。不过,她的聪明肯定比不上你,她居然没有发现我的魅力,而你却发现了。
  她又笑了,她说你错了,她要是不聪明的话,当初为何嫁给你呢?
  我说,那她为何又离我而去?
  或许有更值得追求的东西在召唤她,让她情不自禁,义无反顾吧。看得出她比我聪明多了。我跟她不在一个档次。有可能,我低她好几个档次啊!
  这女人总是有她独特的见解,我不得不对她暗生佩服。我说,作为谦虚,你可能是世界之最。
  她说,我笑得快要窒息。
  我连忙迎合:你的高兴是我最大的快乐。
  老婆回到你身边,你可能更加快活。她说。
  那要靠上帝保佑了。我说。
  如果下一个情人节,你老婆还没回到你身边,我也还没回到我老公身边,那么,你就做我的蓝颜知己好吗?她给了我一个美好的设想。
  我有些心旌摇荡。我说我现在不是已经成为你的蓝颜知己了吗?
  她说,就跟蒸馒头似的,好像还差一口气。
  我问,怎样才算真正的蓝颜知己呢?
  约摸两分钟之后屏幕上显现出了她的观点:其实跟你们男人追求的红颜知己意义是一样的。所谓蓝颜知己,我认为就是关系介于情人与朋友之间的那样一种男人,不管他与女人是近在咫尺还是远在天涯。男女间靠一种神秘的吸引与神秘的情感维系。如果把这种男人说成是女人的“情况”,未免把女人看得太俗,但如果说只是朋友,可这男人偏偏又能走进她的内心深处,使她和他常常处于一种非常特别的亲昵状态之中,无话不谈。
  包括约会吗?我说。
  包括!
  偶尔也发生一夜情?
  她未置可否。
  我说,其实我何尝不想有一位红颜知己。你的描述已经让我执迷不悟了。
  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她说,只要是真正的男人或者女人,没有不为这种生活而动心的。你想想啊,男女间没有家庭琐事的干扰,没有诸多烦恼的牵绊,交往起来轻松、快乐,这是多么的令人赏心悦目!严格地说这应该属于人类的“第四类情感”,是对友情、爱情、亲情所不能达到的范围的补充;它不是一个什么暧昧的、简单的称号,应属于“比爱情少一点,比友情多一点”的范畴;它绝对是真实、纯洁的,当然,它来源于生活,却高于生活。
  我说这种爱情之外的情爱、友情之内的情友着实让人心驰神往,但是,你难道不担心一不小心变成我的老婆?落入俗人的窠臼?
  她告诉我,既然大家都是单身贵族,发展成为情人甚至夫妻,并不算落入俗套,相反恰恰是一种情感的发展或升华。关键是,这种发展达到一定程度之后,两人还能不能保持知己、情人所拥有的那份令人心动的感觉。发展是扬弃,而不是全盘的抛弃。其实夫妻之间,更需要有情人的感觉,知己的感觉。如果没有这样的感觉,我宁愿永不结婚,宁愿只在生活中找个知己而不是老公。
  我打趣道,我帮你把老公找回来吧?我让他变成你所需要的这一种老公,再不负你!
  你帮我?
  是啊,我说他不懂得你的心,我可以帮你转告啊。
  她说,你要真能帮我找回老公,肯定能够找回你老婆。你连老婆都找不回,有何能力帮我?如果你找回了老婆,你还会要我?
  她问得我哑口无言。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4楼 发表于: 2007-05-20
第十五章

 
  周六早晨,我准备到南湖公园去会金巧儿。
  巧儿说了八点在南湖公园门口等我的,她这个人说一不二,要是等不到我,很难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阵子,巧儿正处在生活的迷惘之中,面对季局长的情感攻势,已经乱了阵脚,感情十分脆弱,很需要得到我的关怀。
  作为单身,我很理解她的处境。她一方面面临着感情的饥渴,另一方面,又不得不抵御情感的攻势。在矛盾的夹缝里生存,难免会迷失生活的方向。我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她直接的领导,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都有责任来安慰她、帮助她。更何况我曾答应过她,要好好陪她的,这承诺也该到兑现的时候了。
  出门前,正值七点,我给巧儿打了个电话。我说巧儿我来接你吧?
  她说,我不要你接,我想自己到公园门口去与你见面。好久好久没有那种感觉了,我很需要那种感觉。
  这话让我心旌荡漾,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与老婆小春谈恋爱的那个美好的青春时代;可是,她拿我当情人,又让我十分的为难。
  出了院子,我正要招手打的,一辆轿车斜刺里钻出来,戛然停在我身旁。没料到会是英子。只见她把着方向盘从车里探出头来,冲着我笑。
  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英子把手一挥,秦哥,上来吧。
  我说,你怎么在这里?
  她说我来接你呀!说着咯咯地笑个不停。
  你接我干吗?
  不是说好了上南湖公园吗?
  我说哪敢劳驾你呀,我自己打的去就行了。
  她脸上的笑容立马散去,生气地说,怎么啦?难道连给你当司机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我说,妹妹你真会说笑话,让你给哥当司机,岂不大材小用了?
  英子撅着嘴巴,我愿意,怎么样!
  我干笑一声说,让你拖着大哥去跟别的女人约会你也心甘情愿?
  英子说,只要哥喜欢,一切随哥的意思。
  我真的是拿她没办法了。我说,好吧,那就一起走吧,你们这些小妹妹呀,我是一个也不敢怠慢!
  上了英子的车,我们就一路往南湖公园而去。英子一边驾车,一边问我想不想找个地方吃点什么。
  我说,不了,让巧儿一个人在那儿等我,不太好。
  英子说秦哥你真好,总是替人家着想。不过,我想,她肯定还没有到。说好了八点钟,现在离八点还早着呢!再说,我肚子可有点饿哦,难道你只关心她不关心关心我?
  我有些无可奈何地说,好吧,那就找个地方吃点什么吧。
  英子的车在十字路口将方向盘向右一打,轻车熟路地停在了红玫瑰大酒店门前。她毫无顾忌地挽着我的手,将我领进了酒店的自助餐厅。
  进餐的人很多,各自拿着盘子去挑选自己喜欢的西式点心,然后自由地坐下,慢慢地享用。西方的用餐方式,看来在我们这个城市已经十分流行。中国与世界接轨,慢慢地都被世界同化了,连吃饭都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传统。
  我们自然也入乡随俗,各自选了自己喜爱的东西,包括她要了咖啡,我要了牛奶,然后找一张桌子,相对而坐。
  英子问我,你对这种自助的分餐制习惯不习惯?
  我说,分餐制当然有分餐制的好处,至少在“非典”传染病流行的年代里,少了不少后顾之忧。不过,要是时时处处都采取分餐制恐怕还是不太适应。你比如春节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吃年饭,如果各自抱着自己的饭碗,那哪里还有团聚的气氛?中国人吃饭,其实意义还在饭外,它是一种团结、和谐的体现,有一种家的温暖,集体的温暖。无论你是什么人,只要坐在一张桌子上了,那就成了“自己人”,正所谓“同吃一桌饭,同举一杆旗”,就有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意味了。而分餐制就不同了,那么大一群人在一起吃饭,你很难分清孰敌孰友、谁亲谁疏。
  英子呵呵笑着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与秦哥这种有文化的人在一起,真是一种幸福。英子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果然洋溢出无限幸福的神情。
  过奖,过奖。我说,妹妹这几年的进步绝不在哥之下了。
  英子用餐巾纸小心翼翼地去擦拭嘴角留下的奶油面包屑,生怕擦掉了先前涂上去的口红,那样子格外娇媚。擦毕,优雅地捋一捋额前的刘海儿,冲我粲然一笑,说:秦哥我问你,我们现在一起吃分餐,你认为是朋友还是敌人?
  我用食指在她额头戳了一下,说你呀,都快成我的小冤家了!
  英子一把拽住我的手,连连摇着说,我就要,我就要成你的冤家,又怎么样呢?
  我的手不知怎么搞的,像触了电似的,连忙抽回来了。
  埋单出来的时候,我见别的食客吃完后交个字条也就罢了,正疑惑间,英子已经掏钱把单买了。我问英子:我们怎么直接给钱,人家却给字条儿?
  英子说,他们是这里的住客,住客早餐是可以免单的。你要是想享受这种免单的乐趣,不妨也在这里开个房!说完意味深长地望着我笑。
  我呵呵一笑,说免了免了,全免了。伸手很自然地拍了拍英子的后脑勺儿。
  我们到达南湖公园大门口正好八点,不多不少。英子说,怎么样?没有耽误你吧。
  可是,我大老远就看见了巧儿那孤孤单单的身影。巧儿像一块石头,迎风伫立在那儿纹丝不动,只有头发和衣襟在风中恣意飘拂。
  车未停稳,我就拉开车门,快步朝巧儿走去。
  巧儿看见我,扬起手大幅度地挥了挥,很开心地向我奔来。快到我身旁时,有些慌乱,打个趔趄,差点摔倒,我连忙冲上去伸出双臂将她抱住了。巧儿恋恋不舍地离开我的臂弯,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
  我说你来多久了?
  她说七点过十分我就到了。
  干吗这么早?
  她说,你不是说马上到吗?我担心你等久了。
  对不起!我说。此刻我真从心底里感到惭愧。
  她微笑着安慰我,没关系的,八点整,你还算准时。
  我难为情地笑了一下。我想我笑的样子肯定十分难看。
  你还没吃早点吧?巧儿说着把手里一只塑料袋盛着的早点递给我,瞧,都快凉了,走,我们找个石礅,两人慢慢地解决它,行吗?
  我感动得喉咙发哽,鼻子发酸。我说真是对不起,让你久等。我已经吃了。我回头指了指英子的汽车说,是英子把我拖来的,我们一起吃过了。
  巧儿顺着我的手指看见了英子的汽车,又看见了英子秀美的头发、靓丽的脸庞,神情马上暗淡了。哦,她说,没关系,没关系。那我自己吃了。说着就打开塑料袋,拿出一根油条,伸进嘴里咬了一口,又咬了一口,背过身去,吃得喉咙发哽,差点就噎住了。只吃了两口,就把那只塑料袋连同里面的早点揉成一团,顺手丢进了路旁的垃圾箱里。回过身来的时候,我看见她的嘴唇不住地发抖,强忍着的眼泪总算没有掉下来。
  她说,其实这公园也没啥好玩的……其实……我请你来,也只是想告诉你,我打算……与季局长交往下去。
  我顿时傻眼了。
  我说你不能这么草率的,你要考虑清楚。
  我考虑得够多了,她说,人生也许就是这样子,很难说自己一辈子的选择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说这次你肯定错了,能不能再……
  她打断我的话说,要错也是天意。如果没事我先走了。说着就抬腿要走。
  我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
  她停住脚步,回头望了望英子的汽车,眼圈发红,说你放手吧,免得人家看见不好。
  我无可奈何地放下她的胳膊,望着她,不知如何是好。我的嘴唇有些发颤。
  她说,你还想怎么样?
  我说既然出来了,就开开心心地玩一玩。
  我没心情玩,你心情好像很不错,你去玩吧。说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我站在那里犹如泥塑木雕。
  不知过了多久,英子悄悄来到身边,很温柔地挽住了我的胳膊,将头靠到我肩上,轻声说,秦哥,别不开心了,我们还是进公园去坐坐吧。说着把两张门票递给我。
  我竟然狠狠地横了英子一眼,劈手将那两张门票打落地下。我不知道我的情绪为何会变得如此糟糕。
  英子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傻了,跳到一旁,呆呆地望着两张门票像蝴蝶一样在风中飞去,眼泪犹如断线的珠子扑簌簌地掉下来。
  我也被自己的举动吓傻了,一时竟手足无措。
  一个扎着羊角小辫的小女孩,从老奶奶牵着的手中挣脱出来,跟着门票追赶了好长一段路程,时而蹲下身子,时而趴到地下,像捕捉麻雀一样把两张门票捉住了,然后一摇一晃奔过来,将票递给英子,说阿姨,莫哭莫哭!
  英子胡乱擦把眼泪,接住了两张门票。可不听话的泪水又忍不住涌了出来。
  女孩说,阿姨,我帮你出气吧!说着,伸出拳头,拉开架势,在我的大腿上狠狠地擂了两拳。弄得我们两人都忍不住同时笑起来。
  英子蹲下身子,抚摸着女孩毛茸茸的黄头发,说谢谢你宝贝,阿姨没哭,阿姨是眼里有沙子。说着从包里掏出五元钱放到小女孩手中,说阿姨给钱你买糖吃好吗?
  小女孩拿着钱,得意地朝奶奶扬了扬,说声谢谢阿姨,转身就跑了。
  我挽起英子的胳膊,说:对不起,英子,我心里很乱。
  英子很懂事地说,秦哥,是我对不起你,我把巧儿气走了。我今天压根儿就不该出来。要不我们开车去追她好吗?
  我说,算了,等她消消气再说。
  那我们……
  既然来了,就进去吧。我朝公园大门挥挥手。
  英子喜形于色。
  进了公园,英子挽着我的胳膊,我们像情侣似的,旁若无人,沿着曲曲弯弯的彩砖铺就的甬道朝深处走去。英子的头倚着我的肩,从她飘逸的长发深处,散发出一股茉莉花似的芳香,令我恍恍惚惚,神魂颠倒。
  我们谁也不开口说话,各自沉醉在一种说不出的神秘的氛围之中,只听见皮鞋发出噔噔噔噔有节奏的声响。
  不知拐了几道弯,走了几条路,我们竟懵懵懂懂误入一片茂密的树林。我们打算抄近路走出去,竟然又迷失了方向,脚下跌跌撞撞的,时而被石头绊着了,时而又被荆棘挂着了,当我们明白自己走错方向的时候,抬头已经不见天日。
  在一棵高大挺拔的松树旁,英子突然停下来,冲我说,秦哥,坐会儿吧,我走累了。
  我说我们迷失方向了,还是走出去再说吧。
  她莞尔一笑:迷失就迷失吧,我不想走了。
  好吧。我拿根枯树枝,扒开地上的落叶,露出地毯一样绿色的草坪,朝后一仰,就地躺倒在草坪上。其实,我也不想走了。仰望着从浓密的树冠透射出的吝啬的阳光,我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开始想我的心事。
  英子却变得不安分起来。她像一名内行的侦察员,环顾周围,开玩笑地说,秦哥,我们走进了大森林,这里是无人区,随时都会有凶猛的野兽突然从林子中跳将出来,怎么办?
  英子的玩笑逗起了我的兴致,我笑着说,被野兽吃了倒不可怕,可怕的是,当人们发现血肉模糊的我们的时候,肯定以为我们是一对见不得人的野鸳鸯。第二天,我们将成为公众的新闻人物。只可惜我们体会不到做名人的滋味了。
  英子听了,突然坐起来,两只娇小的拳头雨点一样朝我打来。我只好捉住她的两只拳头直喊救命。变得无赖透顶的英子就地一扑,竟把我压在了身下。
  突然,我们全都僵持在那儿了,我望着英子,英子也望着我,一动不动。我看见英子的脸红扑扑的,鼻翼翕动,胸脯剧烈地起伏。我想挣扎着爬起来,英子说,我不让你起来,这儿什么人都没有,我要你亲我一口。
  我没有吱声,我不知道平时那么守规矩的英子为何会变得如此疯狂。
  英子将眼闭上,进一步贴近我的头,说,亲我,秦哥亲我!
  我放弃她的拳头,慢慢地捧起她的脸。我在那张脸上读到了渴望二字。
  英子等了半晌见毫无动静,睁开双眼,紧盯着我的眼睛,问我:秦哥,我是不是很丑?
  我摇摇头。
  那么,我美不美?
  我点点头。
  她说我要你亲口对我说。
  我说,是的,你……很美。
  英子像是喝醉了酒似的,一副晕晕乎乎的样子,重又将眼闭上,胡乱拨开我的双手,急急忙忙、十分潦草地将樱桃似的嘴唇紧紧地贴在了我的唇上。
  我屏息静气地坚持着,被动地承受着。英子的呼吸变得十分急促,她的舌尖,香香的,软软的,在我的唇齿间游弋了好一会儿,后来又走过我的鼻峰,上升到我的眼睛、眉毛、前额和耳轮。这一切做完之后,她爬起来,望着我说,现在该轮到你了,你照着我的样子做一遍。说完,她把自己平平地放倒在草地上,像我一样眯缝起双眼。
  我没有按照她的指示去做,我扶她坐起来,对她说,我们可不可以长期像兄妹似的在一起?
  英子说,我不要做妹妹,我要做你的情人。
  我的心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我知道我不配,她接着说,可是你是好人,你是不会让我失望的,这对我非常重要。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我也是女人,我也要像别的女人一样正正规规地体验一下谈恋爱的幸福滋味。我保证不影响你正常的家庭生活,无论你与嫂子和好如初,还是与巧儿成为百年之好,我都不会干预,更不会忌妒。我只会在心里祝福你们永远幸福。只要你心中有我。或者在你快乐的时候忘记我,在你忧愁的时候还记得我,让我给你分担忧愁。如果你能让我替你生个儿子,我将终身感激不尽。
  我被她的这番话惊呆了,半晌不知如何是好。我说,我的心里很乱,英子你不要逼我。
  英子愣了一下,说,行,我不强逼你。一厢情愿也不是我所希望的。我可以等你,等你给我答复。但是,你必须现在还我一个吻。说着,她扬起头,闭上眼,耐心地等待着。
  我想我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彻底失望,于是,主动地给了她一个吻。尽管这个吻有如蜻蜓点水,但英子已经表现出十分的满足。
  我和英子逛完公园之后,本打算找家饭店共进午餐,没料到马山河打来电话催她回去。
  马山河在电话里头骂骂咧咧,说话很粗、很冲,英子吓坏了,连忙说自己马上就回来。
  我对英子说,你干吗这样怕他?你不回去,看他能拿你怎么样?你难道没有一点儿自由?
  英子苦笑着摇摇头,匆匆忙忙和我分手了。显然她有一言难尽的满腹苦水。
  英子开车把我拉出来,现在却毫不负责任地把我丢在了公园门口,我的心情一团糟,真想追上去,坐她的车一起去把那个狗日的马山河结结实实地揍一顿。这种想法,显然有点阿Q的味道。其实我哪是马山河的对手,说穿了我是鸡蛋他是石头,我敢惹他,简直是自找苦吃!
  我在公园门口呆呆地站着,我觉得自己其实只是这世界上一只小小的蚂蚁,显得十分的可怜。
  我下意识地朝脚下望了一眼,我看见好几只蚂蚁正在我的面前悠闲地散步。我想我只要一脚踩上去,它们的生命就会完结了。但是,我忽然发现它们居然一点也不在乎这随时都会发生的危险,依然那么悠闲自在。我想它们肯定看见了我这个庞然大物,可它们一点儿也不怕我。这又使我感到,我有时候其实连蚂蚁都不如。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5楼 发表于: 2007-05-20
第十六章

 
  我掏出手机给金巧儿打电话。
  英子在南湖公园匆匆离开我之后,我想该是我安慰巧儿的时候了。
  可是巧儿电话响了,却没有人接。
  我猜想,巧儿有可能电话没放在身边,或者放在包里没有听见。于是,我重拨了一遍她的号码。结果竟和先前一样。这样,我就知道事情不妙,有可能是巧儿根本不想接听我的电话了。
  没办法,我只好蹲在地上,给巧儿写短信。此刻对于我来说,写手机短信恐怕是最好的表达方式了。电话你可以不听,但短信,你是肯定要看的,它是一种强制性的信息输入。既然要看,你肯定有个反应,有反应,自然就会暴露你的心态了。
  可是,我写什么呢?我的脑子里像搅动的糨糊一团糟。左写右写,都感到不如意,结果写了删,删了写,什么话也没写成。后来我想,说什么话都是多余的了,不就是投石问路吗?于是我灵机一动,玩了段文字游戏。我写道:
  请删除昨天的烦恼,确定今天的快乐,设置明天的幸福,存储永远的爱心,取消世间的仇怨,粘贴美丽的心情,复制醉人的风景,打印迷人的笑容!
  写下这段文字,我为自己的小聪明得意万分。我想,只要巧儿认真地看了这段文字,她对我的怨气一定会烟消云散。
  可万没想到,巧儿这次是彻底被我伤透心了。不久,她就回了我的短信。她的短信说:
  感情已欠费,爱情已停机,诺言是空号,信任已关机,关怀无法接通,相思不在服务区,一切暂停使用,生活彻底死机!
  抱着手机,我呆呆地在公园门口变成了一棵枯树。直到天色不早了,我才离开公园。
  我来到巧儿楼下,我想找巧儿好好谈谈。可是巧儿的窗口并无灯光。我上楼敲了敲她的门,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顾不了吃晚饭,呆在楼下等巧儿回来。楼下花儿正红,草儿正青,可花儿草儿优美的姿态全都渐渐躲进了蒙眬的暮色之中。
  我背靠着一棵樟树坐下来,静静地等待着巧儿的到来。时间与黑暗将我的身影模糊、幻化,渐渐地将我与樟树的树干融为一体。
  经常有人从我的面前走过,我能从黑暗中清楚地分辨出行人的姿态和轮廓,而行人并不知晓路旁的树下还有一个我。我想,只要巧儿从我身旁经过,她一定不会逃过我的眼睛。
  可许久,许久,巧儿都没有出现。正当我走出院子准备回家的时候,我看见一辆小车正好停在了院子的大门口,巧儿刚好从车里钻了出来。我正要上前叫她,车内又钻出一个男人的脑袋。定睛一看,那人竟是季局长。
  季局长头发整得很亮,显然精心打理过。可看上去,并不比他的实际年龄小。
  他只是晃了一下就又把头缩进车里去了。我听见他不可抑制地咳嗽了几声,轻声唤了巧儿的名字。巧儿回过头来,走近车身,把头贴近车窗,与季局长脸对脸说了几句什么话,季局长伸出手来在巧儿脸蛋上摸了两把,巧儿捉住季局长的手,轻轻拍拍,将它们放回车里,挥手说了声再见,就转身径直朝院内走去。季局长咳嗽着,看见巧儿的身影消失后,才发动车子重新汇入灿若星河的街道,流星似的远去。
  我从黑暗中钻出来,紧随巧儿身后,到了楼下,我又犹豫了。
  等到巧儿窗口的灯光亮起来的时候,我重新鼓起勇气爬上楼去,敲了巧儿的门。
  巧儿开门见到我的时候吃了一惊,但马上就镇定了。她说,秦处长这么晚了有事吗?她问这话的时候并没有请我进门的意思。
  我尴尬地笑着说,能不能让我进去说话。
  她犹豫了一下,便闪开身子让我进去了。
  我说巧儿,我在楼下等了你几个小时,还没吃饭呢,你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吗?
  巧儿说,秦处长光临寒舍,蓬筚生辉呀。至于吃的嘛,饱饱肚子的东西还是有的。说着帮我冲了一杯牛奶,泡了两包快餐面。
  我有些饥不择食,先把奶咕嘟咕嘟喝了,然后抱着面碗呼呼啦啦、哧哧溜溜吃起来。
  巧儿静静地看着我吃了两口,又反身到冰箱拿出两根火腿肠,剥了皮,一根丢到我的面碗里,一根伸进自己嘴里嚼着。
  我红着脸对她说,不如你也来一碗面,好香!
  是吗?她说,饿极了……吃啥都香。
  你还在生我的气?我说。
  我干吗要生你的气?她说。
  关于你个人的终身大事,最好慎重一点。
  她冷笑两声说,我有得选择吗?
  我说你现在很年轻,不能随便把自己给毁了。
  她再次冷笑一声说,我饥不择食,你管得着吗?
  我放下面碗,说巧儿,你冷静一下好不好。
  她说我清醒得很,人生在世,有爱就够了,其他的我什么都不在乎。如果你爱我,我一样与你上床,信不信?
  我的脸烧得发烫,望着她,我不知说什么是好。
  怎么样?她盯着我的眼睛说,我是一个贱人,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你是不可能爱上我的。吃完了你就走吧,回到你的表妹身边去吧。
  那晚,我从巧儿家里出来的时候有些狼狈不堪,路过办公大楼时碰到刘文进。刘文进说老秦,现在没人管了,也潇潇洒洒过起夜生活来啦?
  我心里乱得很,懒得理他,就朝他干笑了两声。
  凡事都有得有失,他继续调侃道,你虽然与老婆暂时分居了,却获得了男人梦寐以求的自由。看来你把握得很好,就该抓紧时间享受享受生活。等到老婆回来了,再想这种好日子就难了。
  我很恼火,我说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没和老婆分居,不也天天自由自在,风流快活?
  刘文进怪模怪样地打量我,说哟,今天怎么好像吃了火药了。谁惹你生气啦?
  我说你少啰唆,在下现在没有心情与你斗嘴。
  刘文进说,开玩笑也开不得了,看来事情真的很严重。说着伸手摸我的额头,给我看相。哦,我看出来了,他说,我毕竟学过一些心理学和生理学知识,看你现在的情形,好像是由于心理和生理上同时遭遇了麻烦。
  我愣了一下,知道他已经说到我的根上了,但还是心中不服,我说你别牛B,要说你说具体一点。
  刘文进笑了:信了吧!走,咱们上你家里去说。
  刘文进拉着我到了我的家,由于在外边酒喝多了,心里烧得慌,满屋子找水喝却没找着,很失望地盯着我说,唉,这没老婆的日子可真是苦不堪言!
  我说你别他妈幸灾乐祸。
  刘文进说,我不是幸灾乐祸,我现在是作为一名心理医生在给你看病。你知道吗?你现在已经病入膏肓了,你还蒙在鼓里。
  我说,你说就说别扯什么老婆不老婆的,我心里烦。
  他神秘兮兮地说,能不扯上老婆吗?与老婆关系太大了!我问你,自从老婆离家出走之后,你有没有过性行为?
  没有。我说。
  要说实话,不说实话我就不好说了。
  真没有,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在外边胡搞呀!
  真没有?
  我对天发誓!
  刘文进双手一拍:这就对了。一个生理正常的人,一连几个月没有性生活,他就必然会走向不正常。这是科学!
  我望着刘文进,一言不发。
  刘文进继续说,当今社会,性犯罪、做二奶、当小姐、未婚先孕,甚至许许多多的强奸杀人案,都与性压抑有关。最近有人在我们这个城市的外来民工中间搞过一次调查,被调查者中48%的人半年没有性生活,而这些人生活情形怎样呢?
  怎样?我说。
  接受调查的五十人中,有一半人承认因长期没有性生活而在不同程度上感到心理压抑和不适,例如烦躁、郁闷、心神不宁、萎靡不振,还有人经常出现性幻想。还有十一人认为,因为长时间没有过性生活,他们在身体上也感到不适,容易激动,脾气暴躁,两人坦诚出现了性功能障碍迹象,而且他们都感到自己特别容易疲劳。哦,就像你现在这样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我干笑着踢了他两脚。
  刘文进不恼,接着一本正经地说,他们对待自己的性需要,超过65%的人选择了自我压抑,十一人承认曾经找过“小姐”,二人回答会用自己的双手来解决问题。另外一些人神秘地表示他们自己找到了独特的办法,经过深入调查,原来他们的办法还真是丰富多彩,比如找地方看黄色录像等等。还有的动不动就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打出手。没办法啊,全都是精力过剩。
  我说那又怎样?你他妈吃咸饭管淡事!
  他瞪着一双大眼说,凡是有一点社会责任感的人都不能视而不见。这是一个社会性的大问题,人缺乏性生活会出现两种局面,一种是像你这种道德君子,通过压抑自己,危害了身体;一种是受本能趋使的自然人,通过性骚扰、性犯罪、嫖娼卖淫、包养“二奶”,危害社会。
  我皱着眉头说,刘大人你是赞成我压抑自己,还是危害社会?
  刘文进哈哈大笑起来,末了拍一下巴掌:问得好!这正是我要给你指点迷津的地方。
  什么迷津?我问。
  他嘻皮笑脸地贴近我的耳朵说,最好的办法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
  别卖关子了,今天臭话香话全由你说。
  就是……把老婆请回来。
  我扑哧一笑,打他一拳:能请回来还要你说。
  他严肃地问:请不回?
  我说至少现在请不回。
  那就赶紧离婚再娶。
  我说我还不死心啊。
  他说,那总不能老这样闲着呀。这样好了,干脆去……
  说吧,我洗耳恭听。
  他贴着我的脸皮,在我耳朵边轻声说道:找个听话一点的……情人。
  我简直有些不认识刘文进了,我将他审视了好一会儿,终于笑着说,你别给我出馊主意了,去吧去吧睡觉去吧,喝几口马尿就控制不住了,净在这儿胡说八道。
  他说,说正经的,这怎么叫馊主意呢?你想一想,两个单身,对自己对社会都是危险的,而两个单身结合成一对情人,这两个危险就转化为一个安全了,这不是皆大欢喜的事吗?
  这个狗杂种居然还讲出了一番道理。
  我对他有些刮目相看,我说,你讲讲谁是听话的谁是不听话的?大家脸上又没写字。
  这个还用我教吗?他说你身边还不多的是!
  我狠狠地打他一拳:你小子简直是疯了。
  他没有还手,却用手指指着我说哦,我明白了,你是因为熟人不好意思下手对不对?接着他摆出一副行家里手的姿态说,这样吧,我给你介绍一个地方,你可以到网上去找,你还不知道吧,如今网上就有这种“包月情人”,约定好了就可见面,看中了就可以领回家来。
  你怎么知道?是不是亲自实践过?
  我哪儿有啊,他说,就算我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有那贼胆也没那贼机会呀!可你不同,你现在有的是自由,就差那份贼胆了。试试吧,别把自己给憋苦喽。
  我说幸好你老婆没给你机会,否则,你小子不知会堕落成什么样子。
  话虽那样说,但是刘文进走后,我还是出现了躁动不安的情绪。这一夜,我格外地想念我的老婆王小春。我拿出了唯一没被田兰花毁掉的那张我们一家三口的合影照,凝视着老婆端庄秀气的脸庞,慢慢地,过去与老婆在一起时打情骂俏的情景像放电影一样在我的头脑里展现出来,令我如醉如痴,死去活来。
  我情不自禁地拨通了老婆家里的电话,我好想听听老婆的声音。可是电话老是占线,怎么打也打不进去。无奈,我只好直接打老婆的手机。然而,手机响了老半天也没人接听。当我心灰意冷地倒在沙发上痴痴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出神的时候,老婆的手机竟意外地打过来了。
  喂!小春吗?我怀着激动的心情按下接听键,急切地问。
  爸爸,是我,我是秦根!
  犹如头顶突然浇下一盆凉水,我有些失望,我说儿子,你妈呢?
  儿子说,妈在上网,她被网网住了出不来。你有事吗?
  我说没事,就是想你。
  儿子从牙缝里挤出一声笑:是吗?恐怕是想妈妈吧?
  我说她不想我,我干吗想她?
  他用嘲弄的口气说你别嘴硬了,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我见不得你们大人说谎!
  我说儿子,你可别当叛徒!
  儿子说你别急嘛,我一直都在做她的工作,而且正同赵雅一起帮你想更好的办法。
  我笑了:那还差不多。
  与儿子谈完话,我突然感到房子里十分的冷清,一点生气也没有。后来看到我们家那只猫在窗外爬来爬去,我就打开窗子,把它唤进来。
  自从老婆离家出走之后,我一个人就懒得喂猫了,我们这只猫就成了地地道道的流浪者。当初它出去的时候,毛色光滑,活泼乖巧,而如今却浑身的毛乱糟糟、脏兮兮的,看上去像个大刺猬;肚里似乎有了身孕,行动也没那么灵活了,显得有些笨头笨脑。不过,见到我的时候,它似乎特别快活,仿佛见到了久别的亲人,望着我咪咪叫着,用身子亲热地蹭我的腿。我连忙打开煤气灶,给它煮食,将它喂饱。然后又用热水、香波给它洗澡,用浴巾包着,将它搂在怀里。
  猫像婴儿似的躺在我怀里,眯着眼,一副无限幸福安闲的样子,使我不忍心将它抛弃,于是,就抱着它一起去上网。
  我把电脑打开。猫像看到稀奇似的,两眼盯住变幻莫测的屏幕,兴奋不已,不时伸出爪子想表现表现。于是,我索性捉住它的两腿,开始按动键盘。
  我们用“猫老板”这个名字注了册,然后进入我们认为比较有趣的聊天室。
  我们一进去就遇到许多MM给我们打招呼,我们就很有绅士风度地用“Hi”来回应她们。
  有个叫“波斯猫妹”的问我们:你是老板?
  我们(猫老板)说:是的,而且是大老板。
  波斯猫妹:大老板肯定很有钱吧?
  我们:当然,钱多得用不完,这几天湿气太重都发霉了,等太阳出来我们就把它们搬到外头去晒,到时候请你帮忙行不行?
  波斯猫妹高兴得要死,马上送我一副笑脸说:老婆也一定很多吧?
  我们实话实说:没有(因为我的老婆离家出走了,而猫是母猫,根本不存在有老婆)。
  波斯猫妹惊讶得不得了:那怎么可能呢?
  我们:千真万确!
  波斯猫妹:哦,我知道了,大老板一般是没有固定老婆的。
  我们未置可否,干脆给她送去一个表示微笑的图标。
  波斯猫妹自以为懂得了我们的心意,也用图标向我们抛了个媚眼,说:我这里有“包月情人”你要不要哇?
  狗杂种,我这才晓得刘文进讲的还真他妈是那个事。于是我们说:就是你吗?
  波斯猫妹:我有许多同乡妹子可以介绍给你。
  我们恬不知耻地说:报个价吧?
  波斯猫妹:每月一万。
  我们说:你能拿到多少回扣?
  波斯猫妹:20%;如果是我自己的话,100%。
  我们说:能否随叫随到?
  波斯猫妹:一般能够保证。
  我们:我可不希望染上什么脏病。
  波斯猫妹:我们并非发廊、歌厅、保健房之类的三陪小姐,我们一般都是有固定职业的知识女性,因为崇尚独身,需要排解寂寞,才选择了这个。包月之前,我们双方都是要出示大医院体检证明的。这个请你放心好了。
  老实说,这事的确让我有些动心。于是我继续捉住猫腿毫无廉耻地回复道:好吧,先把你的照片传过来看看吧。我的E-mail:mlb2020520@21cn.com
  他妈的真还立竿见影,不一会儿,我就轻松地收到了她的经典写真,她告诉我,如果满意的话,就给她回复见面的地点。
  她那张十分性感的写真照片,几乎占满了我的电脑屏幕,那雪白光滑的肌肤和魔鬼般的身材简直让我叹为观止。
  那晚,我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猫却安静地躺在沙发上,忘了它应尽的职责。
  就在我为要不要见“包月情人”而犹豫不决的时候,非典型肺炎终于在多个城市爆发了,我所在的这个城市居然也没能幸免。
  抗击“非典”不可避免地变成了全国的“人民战争”。
  最让我难以相信的是,疫情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流行到了我的身边。监察局长季节草因为去了趟北京,回来竟成了“疑似病人”。周六那晚,季局长把金巧儿送回家后驾车到医院去了一趟,结果就被医院控制起来了。金巧儿因为与季节草有过密切接触,理所当然也被无情隔离。市电视台在当晚的节目中间滚动播放了这一惊人的消息。只是我与“猫老板”沉湎于“网”事,才有些孤陋寡闻。
  一夜之间,人们的心头全都蒙上了阴影压上了石头,全社会紧张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第二天周日,人们的生活格局、生存状态几乎全被打乱,一切开始重新调整。
  由于打喷嚏和咳嗽是传染“非典”的重要因素,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告示牌告诫人们不要随地吐痰,不要和他人共用餐具。政府当局把随地吐痰的惩罚力度加大了一倍,从原来的五十元提高到一百元。一些餐馆开始停止传统的聚餐习惯,采取了分餐方式,为了招揽生意,他们不得不在门口挂上“已消毒”的牌子。广播电视反复告诫人们不要挖鼻孔,不要揉眼睛,不要再用嘴去吹生日蛋糕上的蜡烛,乘坐公共汽车要戴口罩。许许多多的单位开始通知放长假。商场、夜总会之类的公共场所客流量骤然下降了八成,有的几乎面临停歇业的危险。
  政府下令,这个城市的每一个门户都要派专人严密把守,就是一只苍蝇也别让随便混进来。再三强调,无论你是坐飞机还是乘火车和汽车,只要你双脚一踏上这个城市的土地,就必须服从体温检查。
  周一早晨一起床,我的手机就收到三条短信,一条是秦真真发来的:
  月色浓浓如酒,东风轻轻吹柳,花儿开了很久,不知见到没有,病毒世间少有,切忌四处游走,没事消毒洗手,非典莫能长久,闲来想想好友,祝你健康长久。
  一条是英子发来的:
  有阳光照耀的地方就有我默默的祝福,当月光洒向地球的时候,就有我默默的祈祷。当流星划过的刹那我许了个愿:祝愿亲爱的你远离非典,平安快乐!
  看到这些话,我心里暖融融的。
  还有一条是刘文进发来的:
  最新消息:非典型肺炎主要传播途径是流通的货币,为了您和您家人的健康,请整理好您家全部现金并用塑料袋密封,我将上门回收,并收取少量费用。
  这个狗杂种,非常时期,他还有心开玩笑。
  进办公楼的时候,看到出差在外好久不见的同事,我伸出手去想表示一下亲热,可同事居然没有伸出手来迎接,老远抱拳向我作个揖:得罪了,得罪了!
  许多胆小的女士全都戴上了口罩。
  走进大门的时候,一个戴口罩的武警战士用枪指着我的头,把我吓了一跳。我说干吗这样对我无理?他微笑着说,对不起,我们是在查体温,看你有没有发烧的迹象。我说这是什么高级枪,对人指一指就能看出人的体温吗?他说这是连夜引进的先进仪器。我正好奇地想看看这仪器是啥原理,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电话是市“非典办”打来的,说是紧急通知,他们怀疑我身上带有非典病毒,要我千万不要与任何人接触。我说怎么可能呢?我又没去过疫区。可手机里头说,对不起,你可能与病毒携带者有过亲密接触。我还想辩解一下,这时候,好像我们机关也正式接到了这个通知,只见值班室里走出另外两名武警战士,不由分说,一上来就把我带走了。
  我被就地隔离在办公楼斜后边一栋独立的小楼房里,那儿原是机关卫生所,平时只有五名医生五个护士,现在成了非典临时隔离处。
  不一会儿,就有穿白大褂、戴厚口罩的医生来给我做了认真仔细的检查,虽然暂时没发现任何问题,但还是需要等待观察。临走,医生叮嘱我多开窗户,多喝开水,一天检查三遍体温。说着递给我一支亮晶晶的体温计。
  后来,我才明白是金巧儿出卖了我。那天晚上金巧儿与季局长有过密切接触之后,我又与金巧儿有过密切接触,喝过她冲的牛奶,吃过她泡的快餐面和她亲手剥皮的火腿肠。如今季局长命在弦上,难免我俩也有危险。此刻,我才想起来了,那天季局长情形的确有些不对劲儿,捧着巧儿的脸蛋说话的时候,他就抑制不住地咳嗽,原来,那就是“非典”的兆头。
  “非典办”的同志问我还与哪些人有过亲密接触,我想了想,就说与刘文进在一起聊过天。结果刘文进和他的老婆孩子也都被隔离起来了。好在我与老婆孩子分居,没有连累到他们,他妈的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金巧儿现在与我和刘文进一家子全部隔离在同一栋房子的不同房间里。她是周日早晨被控制起来的。起初金巧儿不好意思交代与我的过密交往,致使我被延误了三十多个小时。后来,她担心我真的有事,因为她做梦都认为自己高烧不退,于是终于忍不住还是把我供出来了。
  金巧儿到底还是够意思的,尽管她还在生我的气,但在关乎我生命安全的大事面前,她终究没有含糊。不过,她的迟疑不决还是受到了“非典办”的严厉批评,非但如此,这事现在还被报到了市委常委,据说有可能还要给金巧儿一个很重的处分。如果我和刘文进平安无事,一个处分也就罢了,否则,恐怕她将承受不起。
  刘文进被带进隔离室的时候,我从窗户望出去,看到了他无可奈何、垂头丧气的样子,
  心里好想笑。我躲在口罩里扬手向他打招呼,我说刘先生,你早晨不是给我发短信说要来回收带病毒的人民币吗?我这里有呀,你过来拿吧!
  刘文进扬起头,苦笑着说,你小子干的好事,害人不浅!
  我说,我有一首歌好想唱给你听,现在发到你手机上吧?他说你发吧,我看你搞什么鬼!于是我就现编一段“非典”版的《至少还有你》用短信方式发了过去:
  我怕来不及,我要传染你,直到感觉你的喉咙,有了干咳的痕迹,直到高烧不能退去,直到不能呼吸,让我们一起隔离。
  刘文进刚刚踏进他的隔离房,就看到了我发给他的短信,看完后很生气,马上打过电话来,质问我:老实交代,你与金小姐是如何亲密接触的?现在全机关都在猜测这个问题,你能不能让我最先知道事情真相。
  听他这么一说,我差不多出了一身冷汗,当时的感觉比我听到有可能传染上“非典”还要紧张得多。我突然意识到这种事情的严重性绝不亚于染上“非典”。于是,我严肃地说:刘文进,你别在这儿胡说八道,造谣生事。刘文进笑着说,人家都这么猜测,我胡说什么啦?
  我说我对天发誓,绝没有发生你想象的那种事。
  哪种事哪种事?刘文进说,我可没说什么事,我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还没告诉我嘛!说着,他在电话里放浪大笑。
  我他妈的气得恨不得吐血,我说,我那晚出去玩,很晚才回来,因为没有吃饭就上她那儿找东西吃,就这回事。你还想知道什么?
  那么,吃到东西了吗?
  我说她给我冲了牛奶,泡了方便面,剥了根火腿肠。我吃完就走了,后来就碰到了你。
  刘文进听到这里笑得更加放肆,笑得我心里直发毛。
  我说你他妈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他说,你一个单身男人深更半夜跑到人家一个单身女人家里去,又是喝奶,又是吃火腿肠,鬼才相信啥事没有!
  听他这么一说,我当时火冒三丈,啪一下就把手机关上了。我竟意外地掉进了他设下的陷阱。
  可刘文进不依不饶,还要落井下石,又把电话打了过来。他说,难怪那晚我碰到你的时候你的形象那么差。
  我形象怎么差了?我几乎暴跳如雷了。
  可刘文进根本不顾我的情绪,他说,啥形象?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整个人虚脱了似的。而且我一说话你就发脾气,原来是心中有鬼!说着哈哈狂笑。
  我说你个狗东西,但愿大家都被传染上,一起同归于尽!
  刘文进收住笑,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带着哭腔说,你他妈倒好,做鬼也风流,可是我呢?真冤啊!而且还连累了老婆孩子,老子死不瞑目!
  这下我也想在电话里哈哈大笑一阵子,可不知怎么实在笑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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