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花开 [复制链接]

  当她的朋友风乘一辆出租车来接她的时候，亦寻已经在车站的大型超市买好了给风的可爱女儿的礼物——一件很漂亮可爱的洋娃娃。奶黄色纱裙裙摆向四周夸张地翘起来，雅致的紫色紧身上衣裹着洋娃娃的细腰，里面是一件白色上衣。一个塑料袋子里面是一堆给孩子买的吃的玩的用的东西。此时亦寻站在路边，她的儿子在身边不远处，这个从未来过的城市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不同，他照样有机会玩耍。亦寻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兴奋，她想象着十几年没见的老友会变成什么样子，肯定不沧桑，因为这个大学同宿舍的生活委员生来皮肤细腻白皙光洁，20岁时就显出了大方雍容的风姿，性格却如她的名字，风风火火，说做就做，是班级的事务组织骨干。而亦寻却是这个宿舍里的才女，多思善写，爱唱爱学，情感丰富细腻婉转。看她们两个性格虽然不同，却是很要好的姐妹。还有一位很腼腆的同宿舍女孩儿，三个人走到哪里都形影相随。大学几年，她们结下了深深的友情，所以亦寻依然记得毕业分别时她们送那个路远的女生到车站，彼此抱头痛哭的情景，那一幕深深地印入了亦寻易感的心灵。她不禁又是一声叹息。

  风还是迟到了。车一停，她便推门钻出，迈步快走向亦寻。亦寻也看到了好朋友，哦，她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样的微笑，还是那好听的带些沙哑却很亮的嗓门在呼唤她。她也同时快步走向风。

  两人同时拥抱住彼此。风拉她的手上车，说：“走，车上谈。”儿子坐在车前面座位了，两人手拉手并排坐了，出租车轻盈地驶出火车站广场。

  今天正逢周六，可是风确实很忙。她所在的教育局正在忙着分房子交钱，风与远在外地挂职锻炼的身为财政局副局的丈夫商量，丈夫告诉风，你看着办吧，不是已经商量好了吗，老婆办事我放心。风于是自作主张筹钱交款，一通忙乎。风说，寻，你打电话到了的时候我正在排队交钱呐，呵呵。亦寻不好意思地说，风，我耽误你正事了吧。风大笑，傻妹妹，款已经交好了，就剩下工人们给咱们好好盖，添砖加瓦，咱们等着拿新房子钥匙吧！亦寻也笑了，恬然，纯净，略带思索。

  风的生活还是很不错的，进门很大的空间，朝阳，宽敞、明亮、洁净，这一点儿亦寻已经猜得到，因为她知道老友的确很能干，又有个儒雅顾家的好老公。“宝贝呢？”亦寻在找风的女儿。“她去姑姑家了，和她的姐姐在一起。我告诉她你要来，她说一会儿让姑姑送回来。”好懂事的女孩儿！亦寻心里暗想，又一阵暖流漾过心底。久违了的温暖，友谊的可贵。

  夏天的天气，变得好快，一会儿忽然觉得天色暗了很多，望望外面的天空，原来风雨要来。风去查看了各屋的窗子。亦寻担心了：“女儿怎么回来呢？”风一点儿不担心，笑，“怕什么，自然不下雨了就会回来。”寻也笑了。

  果然，一阵子风雨过后，天色又回晴，一会儿就听到了楼梯上传来热闹的脚步声。接着听到了“姑姑再见，姐姐再见”的喊声。“上来了，你小姐姐。”风对寻的儿子说，走，去看看小姐姐。

  风的女儿是个难得随和可爱的小女孩儿。懂事，爱说话，却也懂得沉默。亦寻真的感觉自己作为教师，所见到过的9岁的孩子能这样成熟，确实很少见。她不禁小声跟风说起她的感觉。风笑了，不是自己的孩子都觉得好呀，你没见过她的调皮不听话呢。

  在风家度过了一个美好的下午，晚餐风准备，她说看我的手艺，不用你帮忙，我自己包饺子。听到这话，亦寻感觉像是回到了妈妈的身边，那话语，那温暖亲切的感觉，真的像久违的妈妈，让她安心。夜晚，安静宁和，她们落着话题，不知不觉困倦了，各自洗浴去睡。

  第二天阳光明媚，风带着母子二人去一个以当地历史名人名字命名的公园游玩。看着孩子们在公园里无忧地跑着，追逐玩耍，荡秋千，爬绳索，欢蹦乱跳，风和寻找了两个木凳坐下。

  风这时看着亦寻，满面含笑。亦寻也心潮难平。风说，寻，我经常看你的大作，每一篇散文、故事，每一首小诗。虽然我没有你的才情，可是我还能读懂你，我感觉我们姐妹的心还是像当年大学几年一样，没有远离。亦寻默默地点点头。她心里在想什么呢？

  风说，20岁的亦寻，，因为单纯而可爱，30岁的亦寻，因为智慧而美丽。我这次再见到你，感觉你确实美丽了，还是保持着那种纯净安然，那样喜欢沉默与微笑。寻，你的文告诉我，你的心好像一个海。他还好吗？谁？寻问。你我都知道的那个人，你心中的他。寻幽幽地说，我已经把他当作兄弟了，确实这几年我们通讯交往不多，但是偶尔还联系着，我是他的姐姐。

他过得怎么样？还是那样艰难？他真是个命苦的孩子。不，他很坚强，他命是苦，可是他有力量去面对苦难，他是个男子汉，最起码在我心里。他现在已经相当好，娶妻生子，拥有自己的房子和车子，而这一切全是靠他自己，你知道他没有妈妈，爸爸只是一名伤病的矿工而已。寻无限伤感地说。恩，当初你们的那段情很纯，我以为十几年了你会忘掉他，没想到……寻的眼泪要掉下来，已经很久不掉眼泪了，为了他，可是当老友再次说到那个名字，提起那段往事，她，还是陷入了心痛又甜蜜的回忆。

  那年花开时节，是亦寻20岁的大学时光第二年。亦寻已经习惯了大学的生活节奏，每天充实而快乐。她的生活确实简单，早起起床稍早，因为她从不贪睡，与风和英去跑步，围着学校院子里郁郁葱葱的松树杉树间的柏油小路去慢跑，之后走回宿舍，收拾东西去打饭、提水，顺便带上上午的课程书本，在洁净的饭厅吃完饭便直奔教室了。

  春天的操场人很多，从清早就有锻炼的大学生、教师，亦寻她们沿着天蓝色栏杆外围悠悠地走着。通向教室的琴房院子突然传来一阵流畅的钢琴声，可是并不是教她们的卢老师，那是一首练习曲，却弹得那样自如，流畅，简洁中又明快有活力。风的钢琴课很棒，她拉着二人往琴房走去。

  琴房是一个两层进出的院落，独立于教学楼之外，一圈十几间红砖小平房，中间被一个月亮门隔开，院子不大，但是很清静，雅致。这里是供亦寻她们这个专业的同学们分拨练习琴技的。每一间红砖房子里放着一架或乌黑发亮的或金黄色木漆的钢琴，也有的房子是里外两间的，自然不大，但是这里却是同学们迷恋的地方。风和寻她们三人都是这个班里十分好学的好学生，寻还得了一个二等奖学金。她真是个认真的人儿呢。

  寻纳闷，此时自洁净的院子里传出的亲切琴声来自于谁呢？因为今天她们班有课要上啊，不该有人在这里呢。轻声说笑着进了里面院子，看到了，在卢老师平时教课的教室里，在明亮的阳光下，分明是一个男孩子的挺拔背影。他端坐在钢琴前，不瘦不胖的身骨，有力，是他在弹琴，弹奏得那么认真，头微倾，腕微抬，手臂自然落在钢琴前，两只手好灵活，琴架上放着一本谱子，可是他基本不看，他是在凭他的感觉弹琴啊。

  也许是他看到了他们，也许是脚步声最终打扰了他，他很自然地从琴房走了出来，迎着她们。呵，寻的心里一颤，这是一张年轻白净的脸，说不上怎样英俊，但很耐看，像是很熟悉似的，自然里带着微笑，憨厚里藏着刚毅，有棱有角的。寻不由地轻皱了一下眉，心里恍然如见到熟人，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互相问了好，他们简单聊了几句。原来他叫桦，是一位来自百余里地以外县里的艺术类考生，明年准备参加专业考试，现在慕名拜师学艺来了，投在卢老师名下。哈哈，小师弟呀，风打趣说。桦也笑了，笑得亲切，灿烂，照得寻心里一阵好暖。

  之后他们相处得很愉快。桦相当刻苦，课余经常看到他勤奋练琴的身影，卢老师也夸赞说他是个不错的孩子。风、英和寻经常在练琴之余看他弹琴，她们确实都自愧不如。假如学琴要的是灵感加勤奋，桦无疑很棒，而专业的同学们多数是没办法，喜欢但苦于练琴不能提高，寻觉得同学们的心很浮躁，迷恋上了玩耍，而眼前的桦是一个吃得下苦受得了寂寞的人才。呵呵，想到这里她脸有些发烧了，不敢再往下想。

在这样愉快的日子里，每一天都有阳光明媚，笑语欢声，每一天都有充实的学习和快乐的活动，听讲座，练琴，看别人弹琴，何况还来了一位勤奋的小师弟。同学们最初也是很好奇，三三两两来这里看桦弹琴。桦总是谦逊，师姐们来了就让座，倒水，不好意思再自顾自地弹琴。

  渐渐地同学们来得少了，实际上她们确实忙啊，总能找到自己要做的事情。校内的校外的，或打工或家教，或者忙着参加自身培训，也有的同学家境好有门路，忙着潇洒快活。寻的社交不复杂，除了老乡会的集体活动之外，她致力于多学习，所以课余她的身影出现在图书馆最多，或者琴房，或者操场漫步，或静坐一隅读书。宿舍是休息的地方，何况她不喜欢躺在宿舍床上看书，她认为人多嘴杂，是读不进书的，只是白白浪费时间罢了。在一天的忙碌之后躺在床上休息，寻会很快睡着，尽管有时同学们天南海北地聊着天，寻插嘴的时候不多，可是同学们特愿意听她发言，呵呵，有意思，有趣味，她们会记着叫醒她，叫她说话，她们会揣嚼老半天呢。有时侯打算睡了，会一致要求寻唱一首歌，她的自然甜美深情的歌声会让她们既羡慕又以为是产自宿舍本土的一种享受。

  寻喜欢在一旁看小师弟弹奏，那端坐挺拔的身影，心无旁鹭的姿态，都让她看到了自己，让她觉得可贵。这里她来得最多，也只有她来了，桦才会最自然，也最不拘束，他会微笑着请寻师姐坐旁边，或者请教她一个小问题，或者自己仍然坐回钢琴前，依然刻苦练琴。有时候桦也会停下来，有意和亦寻聊几句家常。他感觉出了亦寻对他的关切，跟别的师姐的喜好热闹不同，她是一位沉静有度的师姐，这从她的微笑和谈话中可以感知。其实桦也是个敏感的孩子，他从高中告假来这里学习，自身的学习压力不说，家庭的压力他从没有和别人说过。在和亦寻的交谈中，他却不自觉地流露了自己的身世。十四岁时妈妈得病住院，爸爸守侯在妈妈身边，奶奶照顾他和小他几岁的妹妹，命运还是没有留住妈妈，她撒手走了。桦去医院看妈妈的时候，她已经在弥留之际，那双慈祥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美丽，却无限言语说不出，只是无神地看着儿子，消瘦的双手攥住桦的手没有撒开。亲爱的妈妈，就这样走了。

  听到这里寻的眼框已经红了，眼泪在里面噙着，她只得转过身去擦拭眼泪，不然它们会如珠子般掉落。桦自然看到了，他不再说这个话题，却说：“对不起，亦寻姐，让你难过了。”寻有些难为情，擦干眼泪说：“没什么，你很苦，不过你能吃苦，一定会有命运中好的回报。”

  他们的心慢慢贴得很近，这是两个单纯善良的孩子。说来亦寻比桦大一岁，山里的孩子上学本就晚，又成熟干练，聪敏灵性，个子比亦寻也高不少，在这个学校里没有人怀疑他是一位大学生。他的衣着虽然简单，却洁净，自然。想来这一切生活细节都难不住他。

离别的日子到了，亦寻知道桦在这里学习40来天，之后回高中继续他的学业。她知道他读这个高中很艰难，可是没有中断。她为他感动着，时常一个人的时候想到他，自己会心潮汹涌。她想不到还会有这样的求学历程，可是这应该是实情，桦无论如何不是说谎的孩子，再说没有什么必要跟自己说谎呀。亦寻想到了自己怎样帮助他，她觉得桦很难得，应该有出头之日。她对这个男孩子产生了一种难以述说的情愫。她愿意看到他，看到他的身影，愿意为他做些事情，哪怕自己吃些苦呢。

  好安静的夜晚。教学楼上依然有几盏灯光不知疲倦地亮着，琴房里又传来了熟悉的钢琴声，这次是一首著名的曲子《月之故乡》，是桦在为亦寻弹奏，因为亦寻最喜欢这一首曲子。

“天上一个月亮，水里一个月亮，天上的月亮在水里，水里的月亮在天上。

低头看水里，抬头看天上，看月亮思故乡，一个在水里一个在天上。

看月亮思故乡，一个在水里一个在天上……”

  亦寻静静地听，陷入深深的思索。桦也喜欢这一首。不过明天桦要走了，亦寻也想为他弹奏一曲。她笑着走到钢琴前，说：“让我来用用卢老师和你的专用琴。”桦闪身让过，站到一边，亦寻说：“我左手还不会即兴伴奏，就来简单的凑合吧，听我的，只为送给你呀。”桦微笑接受，“谢谢姐姐。”是一曲亦寻自己很喜欢的《月亮代表我的心》，亦寻平时练曲子累了，总会不自觉弹奏起这一首，她从心底里喜欢这首齐秦演唱的歌曲，好深情，带着忧郁和缱绻的情思，歌声琴声飞向远方。

  亦寻是个勇敢的姑娘，她把自己的想法写在一张纸上，此时她亲手交给了桦。桦打开当面看了，他不知所措，但还是紧紧地拥抱了亦寻。一个深情的拥吻，不必再说什么。

  从此以后，这两个年轻人的心没有分开，时空阻隔，相思迷离。他们有时会有机会相聚，多数时候会过着自己紧张充实的学校生活。亦寻会找机会去看望桦，桦热情礼貌地招待他，是情人又是姐弟。亦寻无私地帮助桦的学业，生活。她觉得充实，她不去管旁边的同学们说些什么，其实只有自己宿舍的几位同学知道这件事，她们都很善良，风还帮助桦准备专业考试的舞蹈动作。所以亦寻感激风，也许她明白自己的心底事。

  这个学校没有给他们花前月下的机会，亦寻毕业了，她靠自己的奔波留在了另一个大城市，桦也顺利考上了这所大学。在社会的熔炉里，亦寻没有改变，还是保持着善良单纯沉静的性情，桦也依然努力。可是，有一天亦寻累了，她没有给自己一个理由，也没有给桦一个说法，她选择了结婚。她在心底无数次问自己，可是想不明白，她又不想欺骗自己，她确实想结婚，很想结束这种心累的生活。她想是自己支撑不住了，她把自己的肩头靠在了一个同样善良淳朴的男子身上。他知道珍惜。

  若干年后，亦寻知道了桦的消息，他很好，艰难和努力是他的动力，他在摔打中更成熟了，他如亦寻所愿，找了一个同专业不同学校毕业的女生做妻子，他们夫唱妇随，事业起步家庭和美。

  亦寻和桦从来不在什么特殊的节日联系，可是，不经意间，桦也会给亦寻一个短信或者电话，告诉她自己很累，想见到寻姐，想安静一些。他说他思念着她，他生命中的人。亦寻总是那样淡淡的一两句话，她没有忘记告诉他“珍惜你生命中的，你的确已经很幸福了，不是吗。就让我们今生做姐弟”。

  也许故事该结束了。也许，就像那首歌：月亮代表我的心。想起她（他）了就看那月亮，有它也就有我在陪伴着你。

一段悠长的故事，一段痴情的岁月，一曲缠绵的恋歌。

逊雪：你的文笔不错，虽然文章很长但是能够让人一气读完。希望你不辍笔耕，写出更好的作品。
    对于感情和事情我的态度是：珍惜才能拥有，感恩才能天长地久。不知然否？
                              －－－－垂阳紫陌

谢谢垂阳的欣赏与品评。我对待情感的态度文中已经显露一二，自然珍惜，也自然记取，自然要前进。同意你的观点。那么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