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和杜阳两个人干了一瓶“二锅头”以后,我看到他的眼睛一眯,头往下一耷拉,就知道他又喝高了,接下来又该吹牛了。
“兄弟,我告诉你,哥哥还真不是吹牛,在这个城市里,没有哥哥我摆不平的事,镇不住的人。”
“拉倒吧你,你这不是在吹牛,是在干嘛呢?”
“我怎么吹牛了?”
“你怎么吹牛了?还好意思说?上次高翔那事,把你喊去了,你一看乔老七在那儿站着,吓得差点儿没尿裤子,赶紧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哥长哥短的,又是让烟,又是拍马屁的,那奴才样,我看了都想抽你。”
“什么呀,乔老七是长辈,咱得给他面子不是。”
“那上星期五那事呢?”
“上星期五怎么了?”
“你给我打电话,说刚泡了个马子,已经拿下了,正在钱柜唱歌呢,叫我过去。结果我到那一看,什么呀,你还没刚摸人家两下子,人家甩手就给你一个大耳帖子,那叫一个脆呀,你不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吗?还好意思整天吹自己是什么少女杀手,得了吧你。杜阳,你去那个桌上坐着吧。”
“我坐那儿干嘛呀?”
“那离空调比较近,凉快啊,哪儿凉快哪儿歇着吧。”
“罗宾,你还别损我,今儿个我非证明给你小子看不可。说我其他的我都忍了,说我泡妞不行,你等着啊。”
说完,他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妹妹啊,在哪儿呢?”
“我啊,连你哥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杜阳啊。”
“我在‘没完没了’喝酒呢,你过来吧。”
“来吧,来吧,看什么书啊。”
“连这点儿面子都不给哥啊?”
“才几点啊,睡什么觉啊。”
“来吧,来吧,没别人,就我和罗宾两个人。”
“是啊,罗宾也在,对了,你们不是认识吗?”
“他真的在,我骗谁也不能骗你呀,妹妹。”
“好,好,我让他跟你说。”
杜阳把手机递给我,“谁呀?”我问。
“林夕。”
“林夕?哪个林夕?”
“你忘了?上次在师范说小四的事,后来过去的那个穿白色裙子,长得很漂亮的那个。”
“哦,想起来了,你怎么有她的电话?”
“你别管这个了,赶紧接电话吧。你跟她说,叫她来。”
我接过电话,“喂,”
“喂,是罗宾吗?”里面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普通话说得很标准。
“是啊。”
“我是林夕啊,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啦,师范的嘛,不记得谁也记得你呀。”
“呵呵,你们是在‘没完没了’吗?”
“是啊,”
“那你们等我啊,我十分钟后就到。”
挂掉电话,杜阳说“嘿嘿,还是你面子大,我怎么说他都不来,还是小白脸好使,不服不行。不过待会儿她来了,还是老规矩,约法三章,可不许跟我争啊。”
“谁要跟你争啊,我的还用不完呢。”
“那就好,那就好。”
果然不到十分钟,林夕就来了。离老远呢,杜阳就赶紧迎上去了,跑前跑后的给她拿包、让座,叫服务员到水。
林夕给我的第一感觉是很纯真的那种小女生,笑起来很甜。
看得出来,她对杜阳并不感兴趣,对他总是爱搭不理的,倒是对我很热情,一直和我说个不停。杜阳不断的朝我使眼色,还一直在下面踢我,叫我不要抢了他的风头。没办法,我只好借口说去卫生间,到楼下和酒吧的领班聊了起来。
还没多大一会儿,就看见他们也两个下来了,脸色都很不好,尤其是林夕。杜阳结完帐,把车钥匙扔给我,“今天你开车。”
“我没驾照啊。”
“没事儿,晚上没交警。”
“去哪儿啊?”我问她们两个。
“我回学校。”林夕看着我说。
“回什么学校啊,去山上兜风吧,山上有风,空气又好。”杜阳一边说一边朝我使眼色。
我只好说,“一起去吧,山上很凉快的,到山上转一圈就下来了,到时候我们送你回学校。”
林夕打开车,坐到了后面,杜阳也挤到后面去了。
我启动了车,朝山上驶去。
一到山上,凉爽的风扑面而来,显然林夕的心情好了许多,把头伸在外面,开始唱起歌来。她唱的很不错,就是杜阳的“和声”有点儿大煞风景。
我的开车技术实在是一般,在过一个大坑时,没绕过去,一下子掉进去了,我使劲轰油门,刚下过雨,路上的土很虚,结果越加油门,轮胎陷得越深。最后换杜阳开,我和林夕在后面推,忙活了半个钟头,累得都快虚脱了,也没把车弄出来。
“没办法,找车拖吧。”杜阳说。
我一看手机,一点信号都没有。他们两个的手机也是没信号,这里是盲区。已经将近十二点了,这里距离市区还有八十多里地,再往前面走就到山西地界了。
“那怎么办呢?荒山野岭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到哪里找车啊?”林夕无助的看着我说。
“罗宾,你到前面去找找看,看看有没有村庄,找个电话,打电话叫人来拖车。”
“那我去了啊,你们小心点儿,这山上可是有狼。”
“罗宾,你别去了,让杜阳去吧,我害怕。”林夕怯怯地说。
“怕什么,有杜阳呢。”
“他?他就是一只狼,色狼。”
“你太高看他了,就他?撑死了是一黄鼠狼。”
“就是,我还能吃了你呀?”杜阳也说。
“那我去了啊。”
说完,我拿着手电筒就走了。
也不知道往前走了多长时间,也没找到一个人影,就在我筋疲力尽,几乎绝望的时候,手机响了,是短信,我打开一看,是山西移动发来的短信,欢迎我来到山西省,天哪,我已进入山西境界,不过还好,终于有信号了。我赶紧给高翔打了个电话,叫他赶紧开车过来,挂掉电话,我就开始往回走。
当我好不容易走回到车旁时,我惊呆了,车里只剩下杜阳一个人在后面睡觉,林夕不见了。
我把杜阳摇醒,问他林夕去哪儿了。
杜阳揉揉眼,“走了啊。”
“什么?去哪儿了?”
“她非要走,我也拦不住。”
“她为什么非要走啊?你她妈的动人家了吧。”
“……”
我一伸手就抽了杜阳一耳光,“杜阳,你她妈的不是人,是畜牲!深山野岭的,这么晚了,你让人家女孩子一个人走了,你就不怕出点儿什么事,你倒放心,还在这儿睡觉,还不赶快追,要是林夕出了一点儿事,咱俩谁都跑不了。”
杜阳也感受到问题的严重性了,汗也出来了,酒也醒了。我们两个赶紧朝下面追了过去,一边追一边喊林夕的名字。
我一边跑一边问杜阳,“她走了多长时间了?”
“我也记不得了,脑袋晕晕乎乎的,反正时间不短了。”
“最好林夕别出事,如果林夕出一点儿事,我他妈的非宰了你不可。”
越往前面跑我们越害怕,嗓子都喊哑了,没人。
正在这时候,我脚下忽然感觉踩着个什么东西。我低头一看,是一只女式凉鞋,林夕的。我的心“咯噔”一下,肯定出事了。“别是真遇到狼了吧?” 杜阳吓得几乎都要哭了。
再往前面走,又找到一只。我说,“别慌,在附近找找看。”我用手电照到了林夕的一件上衣,挂在路边的荆棘上,再往前面找,看到林夕正一丝不挂的躺在地上,衣服扔在旁边,果然出事了。
她的头发散乱在脸上,遮掩着脸上被抓伤的口子,,胸口有明显的牙印,下身还流着血,鲜血映在月光下惨白的皮肤上透出一种恐怖来。
我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她盖上,她一把抓过衣服就摔在我脸上了。她像一个发了疯的狮子,不许我们靠近,问她话,她也不回答,只是叫我们滚。
慢慢的,林夕才开始跟我说话。我离开以后,杜阳就开始对她动手动脚,后来她就跑了出来,走到半路,遇到两个穿的破破烂烂的男的,好像是流窜犯。其中一个上去就把她按翻了,两个人把她拖到这里给轮奸了。
我拾起一块石头,正要追,林夕冷冷地说,“他们早就跑了。”
我冲上去照着杜阳就是一脚,把他踹翻在地,揪着他的头发就是一顿狂打。杜阳也不还手,只是任我发泄。
她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只是还不让我们靠近。我和杜阳把林夕的衣服强行给她套上,我抱着她开始往回走,她拼命地反抗,抓我的脸,还咬我的胳膊。
好不容易,我们又到了大路上。没过多大一会儿,高翔开车过来了。我把她放在车上,她拼命的撕咬着,不让任何人接近,我只好叫高翔先把她送到医院。
第二天,我们打电话给她,关机。打电话给高翔,高翔说到医院简单处理了一下,她就走了。死活不让高翔送她,去哪儿也没说。我们到学校去找她,可她谁也不见。后来又去了几次,都没找到人。找到小四,小四说后来警察来过几次找她了解情况,通过学校学生科找到她,动静很大,弄得全校的人都知道了,说什么的都有,她的男朋友也和她分手了。你知道的,“鸡蛋一旦裂开个缝,苍蝇就扑上来了。”她那么招眼,再加上又出过那事,自己也破罐破摔了,后来就和校外的地痞流氓混上了,整天不上课,夜不归宿,据说还抽大麻,再后来就被学校开除了。
又过了半年多,那是一天晚上十一点多,杜阳给我打电话,说他在“不夜天”娱乐城,要我过去。我问他什么事,他只是哭,后来才说他看见林夕了。
我赶紧打车赶过去了,到了五楼“508”包间门口,发现杜阳正蹲在门口哭。我问他林夕在哪儿,他只是说让我进去看看。
我打开门一看,里面座着五个人,林夕,就坐在最中间,领口低到极限,露出白花花一片胸脯,脸上浓妆艳抹的看不出她的真实。正在和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在调情,我过去喊她,她用那种冷漠的眼神看了看我,“我认识你吗?”
“我是罗宾呀。”
“谁是罗宾呀?我不认识呀,你认错人了吧。”
他旁边的那几个人也跟着起哄,“人家都不认识你,肯定认错人了,走吧走吧。”
我朝着那几个人吼,“滚。”
这时候杜阳也抄起了一个啤酒瓶。
那几个人一看这阵势,站起来一个个灰溜溜的出去了。
“有你什么事啊?她们是我的客人,今天他们走了,你买单啊,给我吧,出台费二百块。”说完竟伸着手管我要钱。
我一甩手就给了她一耳光,“为什么要做这个?”她随手就还了我一耳光,指着我和杜阳,“你,还有你,杜阳,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儿教训我?我在被人轮奸的时候,你们在哪儿啊?我被同学们在背后骂作婊子的时候你在哪儿?现在在这里充好人,让我恶心。”
林夕又指着我的鼻子骂,“罗宾,曾经我是那样的喜欢你,可你一直把我往杜阳身上推,为什么?兄弟义气吗?那天我求你,不让你走,可你为什么要走?你不知道杜阳是什么人吗?如果你不走,就不会有以后的事情发生,我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我就是被你们两个毁了。罗宾,我恨你,恨死你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又指着杜阳说,“还有你,整天吹自己是什么老大,我出事的时候你在哪儿呢?现在还好意思在这里哭哭啼啼装什么慈悲,廉价的同情心让我恶心。”
我呆呆的站在那里。
林夕又走到我面前,一嘴的酒气,搂着我的脖子说,“老板,要不要玩玩儿呀,很便宜的,一百块就够了。你看看我,算不算物美价廉呀?”
我一把推开她,正在这时候,几个保安冲了进来,把我和杜阳都架了出去,痛打了一顿。
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见过林夕。
两个月以后,杜阳打电话跟我说,“我要结婚了。”
“怎么金盆洗手了?不玩了?”
“不玩了。”
“和谁结婚呀?”
“林夕。”
“林夕?”我一惊。
“名字一模一样,但不是那个林夕,说实话,我倒是想和那个结婚,可她肯吗?她恨不得杀了我。”
“你和这个林夕认识多长时间了?怎么认识的呀?”
“她是一家餐厅的服务员,在一次和朋友吃饭时,我看到她的胸卡上的名字叫林夕,当时我就决定要娶她了。她长的很难看,一脸的雀斑,并且还是离异的。但我下定决心要娶她。”
“你爱她吗?”
“不爱,一点儿都不爱。但这并不妨碍我对她好。”
“那为什么呀?就因为她也叫林夕吗?”
“是,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杜阳,你何苦呢?”
“我觉得我欠林夕的,虽然不能亲自补偿给她,但能和她的名字一模一样的人结婚,天天在一起,对她好,这样我的良心就能稍微得到一点儿安慰。”
最后杜阳哽咽着说,“一想到林夕,我的心就像针扎一样难受。”
“我也是……”
后记:昨天晚上看本地电视台的“新闻现场”,在我市的一次集中扫黄行动现场,当查到一家宾馆时,一名卖淫女拒捕,从19楼跳了下来,当场死亡,据身份验证,她的名字叫林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