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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上苍诅咒的天才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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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60楼 发表于: 2009-01-09
第七章 茧(中)
 
    欧阳的预产期是八月二十七日,随着这个日子的临近,龙镔的心情也越发焦躁起来。
  这天欧阳的舅妈趁龙镔回到别墅的时候又对龙镔说道:“龙先生,这话呢本来是不应该我来说的,可是现在不说不行了。你看,我家欧阳就要生了,昨天香港报纸上又说欧阳没有公证结婚,生下来的小孩叫做没有父亲的私生子,还说欧阳是要把赖着你作这个孩子的生身父亲。我想他们说的也是实情,要不然将来出生纸上怎么写父亲的名字?是不是,龙先生?”
  龙镔本来正在抱着雯丽的孩子冰冰的,他闻言立时脸就沉了下来,欧阳舅妈似乎没有觉察,照样絮絮叨叨道:“冰冰这孩子命苦,真是可怜,唉,求菩萨保佑不要让我外甥孙也落成这样的命运,那就太惨了!”
  雯丽刚巧从厨房端着汤碗出来,浑身一震,将汤泼洒出了一点。石伟眼尖,赶忙上去从雯丽手上接过汤碗,说道:“来来,我来,雯丽,你去抱抱冰冰吧,”他又回头对龙镔说道,“龙主席,吃饭了,吃饭了。”
  龙镔看着雯丽抱着冰冰去洗手,她的肩头在微微耸动,就在此时,大腹便便的欧阳也穿着孕妇装朝向他走了过来,龙镔的视线转又凝注在欧阳的肚子上,这肚子里面有一个孩子,有一个孩子,有一个孩子,据分析据判断据推理,这是我龙镔的孩子,是我龙家六十五代子孙。
  欧阳柔声对龙镔说道:“龙,吃饭吧,今天都是你喜欢吃的菜。”
  喜欢?我喜欢过菜吗?我喜欢过吃吗?龙镔上下牙齿磕碰一下,站起身子,坐到桌子前,一言不发地吃了一碗饭就放下了碗筷,走到沙发上抽烟,石伟也急忙扒了两口,龙镔随后就和石伟出了门。
  ※ ※ ※
  石伟和龙镔走上利衡总部的屋顶,用手拍拍沉默不语的龙镔,低声说道:“老六,我知道你心里苦,但是碰上这挡子事情也是没办法的啊!我们兄弟,有难同当,脑袋都可以砍下来给对方当凳子坐,你有什么难受的你就对我说出来,甚至你还可以把我揍上一顿发泄出气解恨,别这样闷着,不然会闷出病来的!”
  龙镔抬头看着沉沉苍苍的无边夜色,突然觉得这夜的黑暗是挣扎着流逝的河水,那些房屋灯光就像是这河水上漂泊着的绝望凋零的落叶,又像是熊山那些坟头上时隐时现的鬼火磷光,幽暗地将寒意传来。
  这还是最热的酷暑八月,可龙镔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石伟心细,立刻关心地问道:“老六,你冷吗?是不是感冒了?”他转动身子,仔细盯看龙镔的脸,“你得注意身体,最近你吃得少,精神状态也不好……”
  石伟还说了些什么,可龙镔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这是对他而言没有一点建设性意义的话,他走到屋顶边缘,探出身子,望着楼下的灯光,人群,还有草皮树木,蒙远石伟随即跟了上来。
  龙镔将烟头用指头对空中一弹,一点红亮在黑暗中划着曲线悠悠扬扬向地面坠去,龙镔凝神细听,想听见烟头坠地的声响。很徒然,几乎没有一丝声响传来。他又掏出那个一块钱一个的打火机对着地面使劲砸去。
  打火机里有液状丁烷,一碰到水泥地面立刻爆裂开来,龙镔听到了明显的声响,他不禁笑了,而且笑着想到:以这么高的高度,随便什么东西丢下去都会被摧毁,更不用说是人了,真不知道如果自己掉下去会摔成什么样子。
  石伟和蒙远看着龙镔破坏卫生的怪异举动有些面面相嘘,龙镔笑着转过头对不敢出声的他们说道:“你们说这栋楼,会不会也有一天像这个打火机一样倒掉,消失,从此不再重现,也无法复原?”
  蒙远他们更加不好开口,石伟嘿嘿一笑:“嘿嘿,这是哲学,我搞不太懂,不过,就算我搞懂了,我也不会去想,那太遥远了,想多了也麻烦。”
  龙镔深深凝眸石伟,轻轻叹口气,道:“是啊,不要去想,想多了也麻烦。”
  他重又将视线定格在夜空中的黑暗里。今夜没有什么星星,看上去一副要下雨的样子,不知道这场雨会不会象前两天那场雨那样疯狂,那场雨才真的叫做雨,雨点打在水泥地上溅出夺目的水花,打在玻璃窗上噼里啪啦响成阵阵一片。
  雨水,总是能洗刷去地面、空气中、景物里的万千浮尘,回归给世界一个干净明白,雨后的气息有点清新,而且这清新也不遥远,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可以看到,可以摸到,还可以闻到。
  龙镔良久才低声对他们说道:“明天陪我去德国。”
  ※ ※ ※
  静儿含着泪挂下这个电话,呆呆地坐在凳子上出神。
  这个电话是欧阳打过来的,欧阳告诉自己说龙镔有天在梦里叫喊她的名字,欧阳还说龙镔似乎已经决定要让这个孩子没有法律意义上的父亲,欧阳甚至还求自己去劝劝龙镔。欧阳要劝什么呢?静儿知道,完完全全知道,欧阳是在逼她,欧阳肯定知道了很多秘密,所以就逼她。
  是的,龙镔还在等自己,因此他才不和欧阳结婚,可是难道真的要将雯丽孩子冰冰的私生子命运也降临在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身上?而这一切原因仅仅就是因为自己还在给龙镔以幻想,自己还在幻想将来和他比翼双飞的结局?
  静儿哆嗦着手,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着席慕容的诗句《一棵开花的树》:
  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他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进,请你细听/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在你身后撒满一地的/朋友啊,那不是花瓣/是我凋零的心……
  这首诗早在静儿读高中时就已经触动了她的少女情怀,成为了她灵魂的上刻骨铭心的一个烙印,这就是她眼中的爱情。可当这爱情真正降临在面前的时候,呈现出来的却一直是颠覆的状态,幸福的美丽和痛苦的哀伤就象是孪生姐妹,在这至今的一切过程里如影随形。
  学了这么久的哲学,却无法为解决困扰龙镔的难题找到答案,却越来越开始糊涂:难道龙镔的病情就非得自己才能拯救?自己凭什么这样认为?这些日子来和他也聊过不少,可是总是感觉自己并没有说服他,只不过他很听自己的话,按时吃药,也不发火,可是从各种迹象上看,他是在憋着自己,他已经不是象以前那样对一切去征服,而变得对一切开始顺从,懒散而又疲累,听石伟讲他的眼神经常很黯然。这是为什么?难道只有做手术才能根治龙镔的心理疾病吗?
  再看看自己,自己不但很无能,而且越陷越深,陷入得不能面对自己。实在无法做到不顾一切敞开心怀拥抱爱情,感觉自己一直就是在懦弱的谎言里沉迷幻象,在虚假的回望中顾影自怜。自己完全沉迷了,这样的沉迷到底何时才是一个尽头?
  龙有孩子,孩子有母亲,自己再纠缠龙镔就会破坏这个可能的家庭,就会带给龙另一种灾难,可是不和龙镔交往了,那又会是一种怎样的后果?这后果是不能想象的,谁也不敢冒这个险。
  两难,秋雅在时是两难,秋雅走了,欧阳却带着他的孩子来了,这个两难更加可怕,更加令自己深深悲哀。
  茧,石伟说龙镔随身带着一个黑色的茧。我知道,他身上心里灵魂中有很多解不开的茧,而今自己也被茧束缚了,就好像此刻的沉迷,密密细细织就情感这个黑色的茧,这一切象极了一个黑色的封印,不知得要怎样的火焰怎样的魔法才能解开它?
  五百年,我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他让我们结一段尘缘,可我朵朵前世的盼望等待到的却是这样的孽缘……爷爷,爷爷,我该怎么做?
  静儿任凭泪水无声地滑落,溅在这信纸上。
  ※ ※ ※
  咚咚——!有人敲门。
  静儿把眼泪擦干,打开门,又是这个恩格尔集团董事长的儿子俞越。自从两年前跟着焦思溦在一次商业酒会上认识他之后,这个俞越就发疯似的追求自己。他几乎每天都给自己写一封信或者一首诗一篇小散文,如今的邮箱里还有抽屉里几乎都被他的爱情表白塞满了。自己从长安到了德国之后,他甚至就常驻在德国,当起了他们集团欧洲区的总裁,看样子他是铁了心要追求自己到底。
  “静儿,”俞越将一束紫色的郁金香捧在胸前,脸上挂着灿烂阳光的笑容,说道,“静儿。”唉,静儿轻叹一口气,艰难地也对他笑了一下,侧身说道:“请进。”
  俞越笑容不改,站在那里并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很深情地看着静儿说道:“我在寻找我的爱人的时候不小心地就搜集了岁月的相思,快乐和忧愁堆砌成了我的生活。静儿,在法国办事的三天我是在度日如年,幸好有你的照片给予我一点慰藉,静儿,想你。”
  俞越身材键硕五官俊美,出身于东南亚著名的俞氏家族,24岁就获得文学博士和管理学博士学位,还出版过两本畅销小说,他才华横溢,在常人眼里,这简直就是最佳白马王子,老实说大家对他为什么要如此追求静儿这样的一个出身平凡又并非国色天姿的女孩是不太理解的。静儿没有答话,低声问他道:“你喝什么?我给你拿。”
  俞越早就看出静儿有心事,他宽厚地笑着说道:“想喝你泡的茶,能满足我这个奢望吗?”他直接就走进房间,把上次他送的花取下来,换上这束郁金香,然后又把那张卡片放在书桌的角落上,这个角落上已经叠了好厚一摞卡片,都是他送的,上面都有他精心写下的诗句。
  静儿泡茶去了,俞越看见了静儿写的那首席慕容的诗,从字迹上看,静儿写这首诗时一定是心乱如麻,信纸上有几点水印,看来有可能就是静儿落下的眼泪。俞越知道这一定不是给他写的,而必定是因为龙镔而写的!这个人,这个人,就是这个龙镔的存在,才令得静儿隔绝他的追求!
  他迅速掏出笔,接着这首诗写了几句,然后将信纸翻过来。
  静儿已经将茶杯洗好端到茶几上,只等水一开就可以泡茶了。
  ※ ※ ※
  俞越坐在静儿对面,满眼都是浓密的温情,灼灼地看着静儿,温柔地说道:“静儿,从我第一天见到你算起,已经有两年零三十六天了,是不是?”
  是吗?有这么久了吗?静儿实在不记得,或者说她从来就没有去记忆过。静儿对他微微一笑,没做回答,却拎起紫砂壶给杯子里倒茶。
  俞越毫不在意似的,依旧深情地说道:“静儿,你是学文学的,现在还在这所著名大学自修哲学,古往今来所有的文学哲学都研讨过爱情,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爱情到底是什么?”
  爱情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静儿的手有点发颤,她的眼睛盯着晶莹透彻的茶水,极力地想分辨出它的内容。记得自己和很多故人讨论过这个问题,可是那些讨论已经遥远了。
  俞越轻轻叹口气,似乎很感伤,说道:“世界上有两种爱情,一种是平凡的爱情,另一种是天上的爱情。平凡的爱情里关注的重点是生活,而天上的爱情则侧重于灵魂的熔融。这二者之间是无法比较的,谁也不能说谁比谁高级,谁比谁幸福。静儿,今天我就在你面前放肆了,因为我实在有必要和你说说。”
  “人在恋爱时常常出现滑稽的或者悲剧的现象,谁都知道完美的情爱能塑造出完美的人生,可是这永远无法完美,”俞越微眯着眼睛,轻轻摇着头,“因为双方都是不同的个体,存在性格、思想、经历、背景上的种种差异,差异带来的就是不安全感。”
  静儿的心情不自禁地抽缩了起来,俞越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爱情的产生没有道理可言,这种激情或许是源于某种特异的吸引力又或许是怪异的占有欲,也有人把它认作是灵魂的感召,静儿,爱情注定了人无法在其中清醒,也无法理智明辨,很多时候本性的缺陷就令得人对爱情生出极其片面的认识,从而忘记了爱情和生活本来就是不可分割的这个不能被更改的事实。”
  他抓过静儿抖动的手,放在他的掌心包住,他轻声而无比深情地说道:“静儿,爱情不是自私,不是惧怕,爱情不是苍白的负担,也不是危险的负累,真正的爱情不是让人意志消沉,而是让人敞开心怀感悟生活。在完美的爱的沐浴下,我们期望的是崭新的欢乐,而不是逃避陈旧的不幸。”
  他低头在静儿手上轻轻吻着,静儿觉得他的手他的唇很温暖,她呆愣地看着俞越如此大胆的举动,俞越抬起头,眼睛里已经有盈盈泪光,盯着静儿说道:“完美的情爱给予彼此生命,每个人愉快地接受着也热烈的给予着,在这种存在中幸福,在这种幸福中升华。可是,静儿,有一种爱情不是真正彼此幸福的关注,这种爱情很毒。请原谅我,我得向你指出这个事实。有一种人由于本身经历的不幸或是某种愤怒和仇恨的心理障碍就会将自我封闭在铁墙之内,他将一切隐匿,对一切抱有敌意,他是永远也无法扩展真正的爱的,在他眼里爱和恨是一对孪生,因为畏惧恨他就无视爱。”
  他是在说龙镔,天,他说的都是对的,他完全了解他的情敌。静儿的眼泪簌簌而下。
  “静儿,爱情在我们人类生活中占据着崇高的地位,它不是要将我们囚禁在监狱,更不是要我们去找寻借口来逃脱,爱情怎么可能是自我的囚笼呢?”俞越的声音充满心的穿透力,打得静儿生痛,却又痛得感动,“静儿,但是爱情又绝不是不受束缚的力量,我们得服从于社会道德。”
  他再次低头在静儿手上亲吻,他的泪滴落在静儿手上,一点热烫却又是一点冰凉传入静儿哭泣着的心房,“静儿,我知道你还对龙镔念念不忘,我完全可以理解你对他的那种心情,但是我得提醒你,你这样做是在将自己完全封闭,是在将你的感觉隔绝,你已经看不到你的幻象给你造成的伤害了!欧阳就要生孩子了,难道你还要将这个难题坚持下去吗?静儿,我不相信爱情的价值是对生命的占有,罗素说过‘爱如果只是为了占有,那它本身就没有价值,这同仅仅为了赚钱而工作是一样的,爱必须自觉地意识到被爱的人的自我同我们本身的自我是一样的重要,必须认识到别人的感觉和愿望同我们本身的感觉和愿望一样重要,这就是说,不仅要根据我们的意识,而且要根据我们的本能把自我的感觉推及于他人。’”
  老天爷,我正是在这么做的啊,可是我为什么做得这么艰难?静儿还是没有答话,任由俞越继续说。
  俞越知道自己已经开始说动静儿了,他决心再进一步,把静儿最隐蔽的面纱揭开,于是他话锋一转,说道:“可是非常不幸,这理论上的含义却因为我们个体的思想差异秉性区别,却因为我们好胜好争斗好享受的欲望野心,在这个充满无情竞争的社会里变得难以达到。静儿,难道不是吗?就说龙镔吧,我知道你把他当成你灵魂的对应物,你企望能和他拥有那种天上的爱情,可是静儿,你谬了。你和他从相识到如今,他给你造成了多少伤害?他轻率地对别人承诺,却又不实现他的承诺,他自私地逃避你们这些关心他爱他的朋友,却又背着你们四处宣泄他的肉欲,他到处留情,却又从来不去负责,他有家庭了,他早就彻头彻尾地背叛了你对他的情意,现在你为了让他平静让他可以安心生活,你远走德国,可是你为何还要这样对他执着?你还在对他对你和他的未来抱有希望,你这么聪明,你为什么就不能推理出这希望本来就是错误的,这错误的希望带给你的将是痛苦的灾祸啊!”
  俞越说到情动之处,竟然跪在静儿脚前,带着悲声说道:“静儿啊静儿,高贵的灵魂拥有的是对自身的根本肯定,高贵的灵魂是自己尊敬自己。可是这个龙镔他简直就是复杂的狡诈的却又令人可怕的强力怪物,他的那些表现令我不得不怀疑他的灵魂早就出卖给了魔鬼撒旦,他完全是为他自己找到千百种问心无愧的方式,把所有人的心玩弄在股掌之间,把所有人的灵魂尤其是把你的灵魂当作是某种简单的欣悦的东西在享受在蹂躏着!你为什么不抬眼看看眼前的我?我不但可以毫无保留的爱你,我更加能让你看到爱情的仁慈,而不是爱情的残忍,让你永恒地得到爱情充实的赞赏,而不是孤独痛苦的遭到他的无情遗弃!静儿,静儿!”
  俞越也真的是爱得静儿几近疯狂,他忘情地紧紧抓住静儿的手,将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他悸颤的心跳猛猛地撞击着静儿的肌肤。
  天啦!静儿哀怨的心弦被他的言语他的举止撩拨得有如乱麻,她几乎以为自己被他说服了!
  一直以来他都在平静而又疯狂地为这段燃烧添油加柴,到今日他终于一把火点燃,熊熊的巨火将这间房间烧得通红,他激情的眼泪令静儿踌躇,令静儿慌乱,令静儿动摇,静儿呆呆地看着这个狂风骤雨般表白爱恋的优秀男人,她真的有几分为之感动了,一时间竟然在想:五百年,等待了五百年的盼望,到底我在等什么?片片飘落的花瓣到底是怎样落泪的心?谁又在为谁而凋零?
  ※ ※ ※
  俞越也许是压抑得太久了,他察觉到静儿情绪的异样,他也突然变得无法克制他的激烈澎湃的情感,扑上前搂住静儿,就要去亲静儿不停颤动的苍白的嘴唇,静儿被他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竭尽全力伸手推开他,却还是被他亲到脸颊。
  虽然在国外亲脸颊是很普通的社交礼仪行为,但是静儿一向以来都很反感。这下俞越闯祸了,静儿将他完全推开之后,腾地站起来,苍白的脸掩饰不住那怒气,质问他道:“你,你,”静儿不知如何去指责他,转身就走到门口,拉开门,冷冰冰地说道,“谢谢你来开解我,对不起,我要休息。”
  俞越根本没想到静儿对自己的亲吻行为会反应这么大,他不由万分沮丧起来,极度悲伤地凝视着这个心目中的女神,好久才缓缓走上前来,鼓着最大的勇气说道:“你为了一个没有希望的没落的丑陋的灵魂而宁愿放弃近在咫尺的幸福,你值得吗?”
  静儿把脸对着这扇开启的门,眼光投射在过道上,终于说道:“你说的都很有道理,但是你不知道那种不可言喻也无以名之的感觉,它告诉我我就是为了那个沉沦的灵魂而生,那个灵魂一直在等待着我的救赎,救赎很难,可我得有不折的勇气,得终生抱着这个救赎的希望。”
  俞越闻声心如刀割,他痛苦地呻吟出声:“静儿,静儿,我有哪点比不上他?我苦苦的追求着你为什么还是这样无法感动你?静儿,你知道我爱你有多深吗?他做了这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他有这么多的缺陷,现在还有一个家庭,你为什么要对他这么沉迷?你为什么就不仔细看看我?他只能带给你无穷无尽的痛苦,而我才能给你幸福,你为什么不给我这个机会?”
  静儿的泪再次砰然迸出,她努力地压制着心口翻滚的酸热,艰辛无比地答道:“有些爱情的价值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幸福,我和他就是这样,也许我和他终生都不能在一起,可我只能爱着他。……俞越,我知道你很优秀也很完美,你也很爱我,可是爱情是双方的,缺一不可。……你作我的兄长吧,这样对我们也许更加合适,我也可以向你学习很多东西,只是……只是我无法再去接受任何人的感情……对不起了……”
  俞越英俊的脸痛苦得扭曲变形,他颓然地靠在墙上喘着绝望的粗气,死死的盯着静儿,静儿偏头过去没有看他,但是静儿已经感觉到他是什么样的眼神。
  俞越终于在嗓子眼里咯咯几声,悲声说了一句:“静儿,……我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
  门关上了,隐约从过道上传来沉闷的脚步声,一声一声,格外幽森。
  ※ ※ ※
  龙镔这间德国著名大学的公寓下已经呆了几个小时,他看着那个俞越进去,又看着他出来。早就有那个负责保护静儿的属下向他汇报过这个俞越,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巧地撞上了这个家伙,居然这个家伙还和静儿关着门在房间里呆了两个小时。
  其实他早就在俞越到来之前就已经到了这里,只是他很畏惧见到静儿,这种畏惧是来自于灵魂的无法面对而产生出来的,他坐在车子里,因为这种畏惧的存在他就无法下车,也就看到了那个俞越。
  石伟可着实在车子里憋坏了,他从龙镔的异样中看出了他的心思,他觉得龙镔完全就是一个懦夫,奶奶的,既然这么爱静儿,为什么不去娶回来?欧阳就欧阳,管他妈的什么私生子,再说谁知道是不是龙镔生的?要想确定那还得做亲子鉴定!而且就算是也不能仅仅因为什么孩子的理由就逼着自己去委屈活一辈子,人嘛,最重要的就是要有爱情,那样才能活得开心。不过,这些话是绝对不能对龙镔说的,龙老六的私事不能去干涉,否则他就会犯糊涂就会犯病。
  石伟轻轻地推了推龙镔,低声说道:“龙主席,那个家伙已经走了,我们是不是上去和静儿说说话?我也得去上上厕所了。”
  他和静儿在房子里呆了两个小时,会干些什么?会不会……?不,不可能,不,一切都有可能!不,为什么就会有可能?
  这个俞越很优秀,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优秀,他的书自己看了一部分,是写得很好,很唯美很浪漫很诗意化。他追静儿有很久了,甚至还特意追到德国来,他只要在这座城市就会送花给静儿,他应该很爱静儿。静儿会不会也爱他呢?静儿已经有几天没有给自己留言了,从以往的留言记录上看,字数也越来越少,静儿是不是对他心动了呢?静儿和他关起门在房间里两个小时,到底会作些什么?又或者他们之间早就做过些什么了?
  龙镔极度焦躁起来,拳头重重地打在车门上,把石伟蒙远他们吓了一大跳,龙镔嗵地拉开车门,二活不说就直向静儿的那个房间走去。
  石伟急了,低声对那个静儿的保护者喝道:“快通知静儿,我们来了!”他也急忙下车,急急地追上龙镔,嘴里嘿嘿道:“老六,等等我,等等我。”
  ※ ※ ※
  龙镔石伟的猝然到访令静儿又是惊喜又是慌张,她一接到电话就手足无措起来,她本能地意识到那些花那些卡片一定会令龙镔生出误会,她急急忙忙的把卡片往抽屉里塞,又把花丢进垃圾桶,还没来得及收拾那些茶具,就传来刺耳的敲门声。
  她心如鹿撞,对着梳妆台慌慌地梳理了一下头发,使劲地深呼吸两口,努力镇定心神,把门拉开,龙镔正狠狠地盯着她,她被这可怕的眼神吓得整颗心都紧缩了:糟糕,莫非他又犯病了?这眼神,这眼神……
  接下来的事情果然变得令人恐怖,龙镔审视着房间,盯着茶几,竟然从垃圾桶里把花捡出来,重新插回花瓶,然后又盯着书桌,走到书桌前,拿着那本静儿写有席慕容的诗的信纸看了起来,他在静儿的字迹下面看到两行陌生男性的字迹:我的心里注满你的爱,你的心里盛满我的情,我们的心灵共相携手,逾越生活的黑暗,穿过漫天的繁星,倘佯在世界的边缘,等待着生命中蔚然光辉的黎明。爱你,静儿,我就是你等待了五百年的前世盼望。
  龙镔狞笑起来,邪恶地对着石伟说:“老三,来看看什么叫做爱情的宣言!”
  石伟知道这一定不是好事,不怎么敢挪动脚步,静儿的心跳到嗓子眼来了,她满以为是那首席慕容的诗被龙镔看到了,她也知道自己有必要对龙镔解释一下这花的来历,并且她对龙镔今天的突然出现有太多疑问。
  然而,龙镔根本不会给她什么解释的机会,他的眼睛骤然眯成一条缝,冷冰冰地盯着石伟盯着静儿,语音就像拧干的毛巾,枯涩地道:“不敢看?也好。”他一把就把这张纸撕扯下来,放进自己的口袋里,接着他肆无忌惮地拉开静儿的抽屉,登时满抽屉的卡片出现在大家面前。完了,他一定要误会了!自己为什么不把这些卡片丢掉?无法解释了!静儿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龙镔果真就像疯子一样开始读阅这些卡片上精美痴情的诗句:我将全世界最华美的珠宝奉献于你的面前,请求你为这而对我感动;可你不屑,你忧伤的对我说,你需要自由翅膀扇动空气的声音;于是我找到鸟儿,我用我的双臂和所有的财产换取它的双翅,我从高山纵落,极力地振翅鼓翼,想为你奉献翅膀扇动空气的声音;可你没有听到;这翅膀太小,承受不起爱情的重量,你见到我从高山坠地,你只听到了一个声音;单调得就像心跳,砰!
  “嗯,写得不错!”龙镔点着头说道,继续看着:从没有边际的远方走来生命中最宝贵的偶遇,我从此就沉醉在偶遇后的未来,可这未来却又象极了另一个没有边际的远方,光明在这里被黑暗压迫,挣扎着叫喊,支离破碎。
  “放狗屁!”龙镔信手一丢,“就这水平也敢称作家?还是文学博士?”龙镔又看了几张,越看越不是滋味,将所有卡片向外一掼,卡片散落一地。
  龙镔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理会此刻静儿撕心裂肺的难受,继续光明正大地检查着静儿的抽屉,龙镔找出一叠厚厚的信,这些信大部分都是那个俞越写的。
  龙镔翻看着,石伟拉着不断垂泪的静儿坐下,一个劲地在心里暗骂龙镔是个变态。
  大概只有天老爷才知道龙镔怎么会从这叠信中翻找出两个避孕套和一排已经用了几粒的避孕药,这一切完全只有天老爷才知道。当这两样东西出现在这张书桌的时候,龙镔面如死灰。
  他浑身无力,无力地颤抖着,这些东西收藏得这么隐秘,那对龙镔来说这是不言而喻的,他完全不需要再说什么了,他的牙齿不由自主地相互撞击着,似乎正在经受着彻头彻尾的寒冷。他僵硬地把这两个避孕套和避孕药放回信封,喉管深处发出咯咯声音,然后站起来,走了出去,走到走廊上,才剧烈地咳嗽起来,似乎要将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他边走边咳,躬着身子,那模样好像是再也无法承受肩头的负担,也像是再也无法承受身体的重量,看上去,他就要倒趴下了。
  他果真没有给静儿任何解释的机会,他的固执和绝望在这个时刻达到了极点,这个极点从某个含义上来说就是临界点。
  当夜他就离开德国,飞到了巴黎,站在艾非尔铁塔上,他再次生起了从高空落地的念头,有些急切地想感受那坠落的滋味,他低声吟颂泰戈尔的诗句:如今破坏一切的神明来了!如今生命沉醉于死亡的游戏,尽你所有的一切欢迎他吧。既不要左顾,也不要右盼,什么也不要隐藏,用你的额头轻叩他的双足吧。如今破坏一切的神明来了。
  ※ ※ ※
  龙镔在法国呆了一天,又去了瑞士,又飞到意大利,这天他坐在古罗马的角斗场上看着这些古老的残垣败壁,神情幽暗地沉思,古老的角斗士仅仅为了获得生存的权力就必须杀死对手,他们的鲜血却是看台上喜悦的狂呼。可古巴比伦的娼妓就和古罗马的角斗士一样有流传千古的名声。
  生命?爱情?集团?权力?欲望?传宗接代?他人的感受?自己的感觉?这一切有什么含义?有什么含义?在这个唯一的浮世里,有什么含义?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缥缈的,虚无的,彻底没有任何含义的。
  ……
  龙镔坐在石头上一动不动已经有五个小时了,他的眼神越来越空洞,越来越没有光泽,神情也越发幽暗下来。
  突然,石伟万分紧张地走过来,非常陪着小心地说道:“龙,龙主席,我得告,告诉你一件事情,欧阳和雯丽,还有冰冰,都,都失踪了。”
  龙镔疲惫地抬起眼看看石伟,疲惫的答道:“是吗?是吗?”
  石伟早就被龙镔这些天来的表现气得半死,他恨不得也学海涛那样狠狠扇他几个耳光。但是他不敢,只敢低声应道:“是,是刚才,刚才康定庄打电话来说的。”
  龙镔低低声地叹了一口气,站起来,弓着背向外走去。石伟咬牙切齿地盯着他弯曲的身形,暗在心里抽着龙镔的耳光,却又突然被他憔悴疲惫的姿态所触动,禁不住想到:他,真的好可怜。
 
 
 
只看该作者 161楼 发表于: 2009-01-09
 
第八章 茧(下)
 
    石伟秘密通知海涛尽快赶来长安,大家一起商量到底这绑架案件是怎么回事。海涛如约赶到。
  待龙镔一行风尘仆仆从意大利赶回来的时候,集团里已经如临大敌,保安对每一个进出集团园区的人都进行严密的检查,而康定庄则带领着一群得力手下和聘请来的反绑架专家正在对所有可疑人物和信息进行梳耙,以期找出有价值的线索。
  窗外雨声如漉,天地间一片沸腾着的模糊,远远近近都笼罩在八月的雨中。这场雨象极了钱老离逝时的那场雨,龙镔记得那是一场老天伤逝的泪。他坐在保密会议室里,听着康定庄关于整个事件的详细经过汇报。
  “八月二十二日,也就是昨天晚上八点多钟,欧阳小姐和吴雯丽小姐带着吴小姐女儿冰冰在别墅外的那座风景山小路上散步聊天,保卫李加、王秉跟在她们身后。我在八点二十七分的时候给李加打了一个电话,询问欧阳小姐的情况,李加说一切正常,我就吩咐李加不能让欧阳小姐散步太久。四十五分钟之后,欧阳小姐的舅舅对我打电话说欧阳还没有回来,打李加电话也打不通,我立即就启动紧急呼叫李加的联络器,这个联络器是别在李加腰间的,可是也没有回应反应,我打开卫星追踪,发现李加他们的位置已经距离别墅超过十公里,我随后就带人赶了过去,发现李加和王秉两人躺在公路边的草地上,昏迷不醒,而欧阳小姐她们三人无影无踪!”康定庄语声沉重,他知道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有严重失职,他为此很是自责,接着说道,“我立刻意识到极有可能欧阳她们已经遭到绑架,我当时就在附近查找,希望可以找到目击征人,可这段路上车流频繁,散步的人很少,我又不能声张,没有找到。我只有寄希望在李加他们身上,希望他们可以苏醒过来。”
  康定庄从身前的文件上拿出一张纸,道:“从李加他们的身体检查来看,我当时觉得是在中了s h#it剂,而且头部神经受到撞击,导致不能按压联络器发出紧急信号。我随即就去医院请来s h#it专家,又通知香港反绑架专家来协助,经过检查,证实李加他们是被人近距离从颈部射入s h#it剂,这种s h#it剂国内不可能有,能在两秒钟之内就使人失去知觉,而且必须要使用特殊的解毒药。我们查核来源,认为这有可能就是美国特工使用的,现在药业公司正在全力分析药物的分子结构,以期从这里找到突破口。”
  龙镔眯着眼睛,抽着烟,盯着缭绕的烟雾,烟雾淡淡的,轻轻而上,渐渐弥散在天花板的下方,将所有人都笼罩在这团烟雾之下。
  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站了起来,有些沙哑的说道:“两位保卫的意识已经清醒,他们说在接到康先生电话之后五分钟,他们就听到身后开来细微的刹车声音,因为这里刚好是有点坡度的下坡路,他们也就只是回头看了一眼,隐约看出这是一辆大陆产金杯人货两用车,随后他们又看到一辆同样型号的金杯车从前面开了过来,车牌号码隐约是*S***71,车辆音响很大,就在这时他们感到颈部传来刺痛,头部受到重物撞击,他们在昏迷之前就已经本能启动了紧急联络器,估计信号之所以没有被接收到是因为已经受到强力高频干扰,”他谨慎地扫视着大家,斟酌着词语说道,“我们调查分析得知,这两部车存在重大作案嫌疑,而且有理由相信车牌号码一定属于伪造,就连车辆也极有可能是盗窃之物。欧阳小姐三人被绑架已经无可置疑,对方的目的就是为了赎款,而且从手法上看,应该是国际黑帮人士所为。”
  一个黑黑瘦瘦的五十岁左右的男子眉头挤在一起,沉声接口说道:“两位保卫所受的头部撞击并非棍棒所致,而且以两位保卫所受过的训练足可以抵抗一般的武力袭击,这有可能是受到那种不会致人于死地的橡皮弹击中。从我们行内知晓得特大绑架案件来看,他们不杀死保卫人员是为了向赎金支付方传达他们不会撕票的信息,也是避免发生人命案使得警方介入,更关键的是避免激怒赎金支付方。但是同样他们之所以花费如此大的代价,刺探相关情报,精心策划布置,那也就表明赎款如果不到手,他们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这样的手法据我们所了解全世界共有九个此类绑架团伙。这其中有两个组织是隶属于国际恐怖势力,但他们主要的绑架对象都是针对和他们政治意愿有抵触的、发表过伤害他们政治感情的富豪,还有两个是隶属于国际贩毒集团,用意在恐吓权力人士,利用他们的亲属来达到贩毒目的,剩余的五个就是纯粹只为了金钱,而且赎款一般都超过五千万美金!”
  这个人顿了顿,很凝重地看着龙镔说道:“这类绑架一般事主都不会去寻求普通警察协助,他们的手段不是那些普通警察所能应付的,所以龙先生,我们只有三步路可以走,第一就是不能惊动外界,完全封锁消息,这点康先生做得很好,第二就是秘密寻求国际警察以及国家安全部门协助,多方出击查找绑匪情报信息,第三就是绑匪必定会和我们联系,我们等待和权衡他们开出的条件。”
  龙镔闭着眼睛,思忖着,他点头允许了这群专家的意见,大伙儿纷纷出去忙碌,龙镔留下康定庄、蒙远,准备单独细谈。
  龙镔他将这次绑架和上次日本遇险联系起来,他怀疑这期间存在某种关联,他有些懊悔,自己当时本来已经很小心,可后来见到事情解决如此顺利就在思想上松懈下来了,这有没有可能是野田组掺和进来了呢?现在局势不明,似乎所有与自己有过过节的人都存在极大嫌疑。
  龙镔低沉的出了一口气,情绪压抑,他在纸上写到:我怀疑这里也不是保密和安全的,现在你们马上用塑料布在房间里搭建出封闭空间,我们就用纸笔进行交谈,这个内容只能你们两个知晓。他将纸条递给康定庄蒙远他们看。
  这有点不可理喻,康定庄和蒙远都是这样觉得,要知道他们对查检窃听和偷录设备可是经过专业训练,这里他们早就检查过多次结论都是安全的,龙镔提出这样的要求作这样的防范未免有些太荒诞。然而他们也不好反驳,只有照做。于是很滑稽的一幕出现了,一个简易棚架在龙镔的卧室里支起来了,他们三人就在这个遮蔽所有视线的封闭空间里在一张桌子上用笔交谈起来。
  康定庄推测龙镔已经将大家都看成嫌疑对象,但他没有理由说什么。
  ※ ※ ※
  龙镔抽着烟,在纸上写到:这件事情不是孤立的,你们有没有调查那些和我有过过节的人和组织?
  康定庄想了想写到:我们都认定绑匪对您的情况非常了解,考虑到吴小姐在日本的经历,我们已经派人前往日本秘密调查日本野田组,据反馈,那个日本人介草一直就在风月场所,对日本野田组高层的监听监视还正在进行之中。不过根据野田组的资料显示,他们这个黑社会集团似乎没有过绑架勒索经历,而且我们评估他们也不会冒这么大风险来开罪于您。
  龙镔摇摇头,写到:任何人都有可能,就算野田组没有前科,难道他们就不会和其他组织联系合伙做这票?这次的勒索绝不会是几千万美金的问题,有可能会超过几亿美金,谁都会动心,谁都会不顾一切。就算大岛会社和集团有重要商务往来,你们也必须去调查佐佐木,我总是感觉上次在日本绝不会那么偶然巧合。
  康定庄迟疑片刻,写到:那您的意思就是我们还必须调查焦副主席、叶子亨还有那个常成以及其他一些和您在争抢巨额商业合同中失利的商业对手?
  真的要怀疑一切吗?不,完全有必要!龙镔咬着牙,写到:这叫作排查!
  康定庄只得写到:我们人手有限,无法做到四面出击,如果雇请的人员太多,反而不利于保密,会激怒对方的。
  蒙远也赶忙写到:我想这次绑架应该不会包涵有私人历史纠葛在内,对方纯粹就是为了钱!
  正在这时,蒙远的电话接收到一条短信,蒙远一看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手机号码,他打开一看上面写到:请去查看利衡集团网站的总裁电子信箱,内有你们想知道的邮件。蒙远和龙镔立刻意识到这就是绑匪的通讯联络方式,他打开信箱就看到果然有一封标注绝密资料的电子邮件。
  龙镔对电脑不在行,他点开邮件,出现一排字:龙先生,你有四条人命在我手上,限你一天之内调集二十亿美金,做好随时转帐的准备。你知道吴小姐为什么要给她的女儿起名冰冰吗?那是因为她和你的名字镔有点谐音,在你们老家方言中这个冰和你的镔字发音是完全一样的。所以奉劝不要去做任何不利于这场游戏的行动,否则你将见到吴小姐女儿冰冰的尸体。如果你再一意孤行的话那么你将看到吴小姐被黑人艾滋病患者轮奸的网络影像,如果你再坚持的话,你会看到吴小姐肢解的全部过程。而假如你还是固执地不肯支付赎金,那我们很抱歉,你的孩子将从欧阳小姐的肚子里被非正常取出来,并将制作成肉泥在超级市场销售出去,最后这四人的骨骼将会粉碎成骨灰,投放到农田做肥料。贵集团如今净资产五百三十七亿港元,龙先生可以有权处置的将近四百个亿,希望龙先生在限期内妥善斟酌。”
  旁边还有一个下载文件,龙镔点开,喇叭里立刻就传出冰冰的哭叫,雯丽的哭叫以及欧阳恐慌的哀求声音。
  砰!龙镔躁怒之极,用尽全力一拳砸在桌子上,愤恨地撕喊道:“钱钱钱!这一切都是钱惹的祸!没有钱谁来绑架勒索你?!”
  这段声音很短,两分钟之后就没有了,紧接着这个邮件也神秘自动消失。蒙远大惊,糟糕,这是邮件自带的销毁程序!龙镔打开邮件太急切了,还来不及查探邮件的来源!不过这点对手也肯定会想到,是没有可能让己方顺藤摸瓜的。
  龙镔的手激烈地颤抖着,他震怒地想到:只有他们敢那样做,就算是天涯海角也要致他们于死地!
  ※ ※ ※
  已经证实对方就是为了赎金,反绑架专家也就和龙镔再次聚到一起,分析研讨那封绑架信。所幸的是龙镔的记忆力超群,几乎可以一字不改的把绑架信默写出来。由于这封绑架信的几个特征,专家们圈定有可能和日本哲之完社团、美国斯特朗组织还有印度的马恩度帮派有关联。
  黑瘦男人建议请求国际刑警协助,龙镔暂时没有同意。石伟和海涛看到龙镔居然在房间里架设塑料布棚架,就推断龙镔这种过于的小心完全已经上升到了心理极度强迫的变态地步,他们更加为龙镔担忧。
  没想龙镔居然把他俩单独叫进他的卧室,在纸上对他们写道:你们知道,欧阳肚子里有孩子,而雯丽和我也有这种历史关系,他们已经看出我在他人生命和金钱之间一定会选择生命的弱点,就利用这个弱点来对我进行威胁,这一定是对我很熟悉的人和那些绑架集团合伙策划炮制的。
  龙镔顿了顿继续写到:我疏忽了,这个阴谋策划了很久,我疏忽了,对这个事件我只有可能去选择屈服。
  海涛盯着龙镔,感动地写到:老六,其实我们一直知道你把感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你宁可自己承受孤独痛苦误解和折磨,也不愿意暴露自己其实是在为我们考虑的真实内心。
  龙镔不由自主涌上一股酸热,手中的笔抖了一下,在纸上划出一道很短的细线,好容易才镇定下来写到:别这么说,是我以前做得不对,没有考虑你们的感受。但是各人都有各人的路,彼此还是不要相互干涉的为好,命运就是如此,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过于虚伪表现,也就没有这次的绑架事件,因为这个世界上的绑匪一般是不会把有钱人的朋友和未出世的孩子来作为绑架对象的,没法子,人都有致命的弱点,而我的弱点就是情感,我的弱点被他们推论出来了,我就只得认输。所以,我请求你们一件事情,那就是你们得接受我为你们做的保护措施。
  石伟呵呵笑了一声,写到:也好,不然他们哪天把我给绑架了,也向你敲诈几千万,那就麻烦了。我的命怎么可能值这么多钱呢?给俺也安排几个随身保镖,一年下来也花不了十几万,好吧,我暂时接受。
  海涛瞪了石伟一眼,写到:好吧,为了让你安心,我就暂时和邬庆芬都到长安来,只不过你这种做法我觉得并不正确,你想,假如他们又对我父母或者石伟家人下手,那你说又怎么办?难道你全部都要保护起来?这不行的,关键得找出祸根,才能永葆平安。
  海涛的话正是龙镔所想的,现在唯一就是寄希望于可以把幕后主使者找出来,彻底斩草除根。
  石伟吐吐舌头,也写到:你的意思就是他们还会接二连三去绑架和你有历史关系的人?那你认为幕后主使者有可能是哪些人?
  龙镔写到:日本野田组和我们有过节,又是黑社会背景,从绑架信中也可以看出有日本男人惯常的虐待血腥特点,第一要怀疑的就是他们,叶子亨有过和黑社会分子勾结敲诈骗取巨额钱财的记录,他和我不仅有过节,而且对我的一切很了解,他的企业最近并不是很好,第二要怀疑的就是他;第三就是印度的安理斯,一年半前和我争抢合同失败,他的集团业绩一落千丈,他本身就和黑道有很多瓜葛。
  海涛点点头,写到:难道你真的准备支付二十亿赎金?
  龙镔凝神想想,写到:这些绑匪叫价二十亿美元是很荒唐的,因为他们也就象做生意一样,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估计最后的价码可能是五亿美金。
  龙镔叹了口气,写到:钱,对我来说,已经是最重的负担,金钱是魔鬼,会给人带来一切,满足一切,更会毁灭一切。如果我没有对这些资产的控制权,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石伟,海涛,本来我是准备让你们两个在适当时候进入集团高层,等我死了就承担这份重任的,现在我还是取消这个决定,这个工作太累了,你们不应该象我这样活得这么累,你们可以就照着自己的生活道路走下去,这是一汪泥潭,踩踏进去也就无法自拔。
  糟糕,这个家伙还是在以为他会在三十岁以前死,现在怎么就象在安排后事一样了。石伟暗叫不妙,赶忙写到:老六,你不会还以为诅咒是真的吧?你看我们都和你在一起相亲相爱这么久了,什么事都没有,你的病根就是你的心理阴影,你可千万不要又和我们玩什么断绝友谊的勾当,我可不会吃你那套。
  龙镔凝重的表情还是那样,一会儿之后他写到:我和你们讲这件事情,不是什么别的原因,只是告诉你们不要再来试图插手管这件事情,你们不是专家,也帮不上任何忙,就好好的呆在这里。这和诅咒没有关系,你们得一切为你们自己的家庭着想,我就因为这个钱,所以要面对的敌人太多,我不想在带给你们什么伤害。
  石伟左思右想觉得有必要提醒龙镔,便写到:秋雅呆在苏州,静儿呆在德国,这两个人是不是也得去提醒一下子?
  龙镔神情没有变化,开口淡淡的说道:石伟,杜慈不是说秋雅最近和常成接触很多吗?至于其他人更加没那个必要,有人天天守候陪伴着,和我没有关系。
  完了,这个家伙肯定在吃那个俞越的醋,不行,得立刻通知静儿,免得静儿也被绑架,又要勒索几十亿,那就完了。石伟转悠着眼珠子,打定了主意。
  海涛则不这么看,沉声对龙镔说道:“老六,冷静一点,我不希望你在你的生活中没有真正的爱情,也许你对静儿误解了。”
  龙镔眯着眼睛看了看海涛,良久咧嘴一笑道:“爱情?要爱情干什么?这个世界本来就只有生活,只有生存,爱情?对我来说,什么爱情,早就死了,倒是你们的友情让我倍觉真诚宝贵。”
  龙镔点着了烟,浓浓抽了一口,说道:“这样吧,你们两个还是尽快对集团业务上手,这些集团的杂事我不想再管了,我累,想休息。”
  ※ ※ ※
  虽然康定庄一直将绑架事件瞒着焦思溦,但是龙镔觉得还是很有必要告知焦思溦,总不能因此而让焦思溦心里留下疙瘩。于是龙镔就把焦思溦约来说了这件事。
  焦思溦第一个反应就是问龙镔道:“你有没有认为我也参与了绑架?”
  龙镔回答道:“焦副主席,虽然我和你有那种历史因素,但是我们也说好了,这个过节我一定会单独给你一个了结,我相信你也不会把那种纯属我们之间的私人恩怨牵扯上不应该卷入的他人,把它带入集团的事务当中去。最关键的是你根本就不缺钱,没必要为了钱去冒风险。”
  焦思溦的确对此事全不知情,听到龙镔名义上是解释其实是对她的安慰之后,她很是有些感动,低声说道:“你清楚就好,我这四五年来在集团得到的回报已经超出任何人的想象,你放心,我自己会想。”
  龙镔也相信不可能和薛冰莹钱毓慧有关联,他向她们强调了务必保持安全警惕防范。
  ※ ※ ※
  龙镔咨询过这些反绑架专家,绑匪有没有可能在得到赎金之后将人杀害,又或者是利用手中人质再次索要赎金,提高价码。专家们表示这类国际绑匪不同于普通劫匪,相反是类似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张子强似的高智商犯罪人物,也会注意维护自己的绑架声誉,目前必须通过赎金谈判以期获得更多绑匪资料信息。
  鉴于对绑匪背景情况的判断,龙镔一方面不得不做出从投资公司缓慢调集资金的假象,以向绑匪传递正在筹集赎金的信息,避免绑匪对欧阳雯丽她们施加伤害。另一方面则加快秘密调查步伐,等待绑匪进行联络。
  果然二十四小时后,又一个陌生手机信息发送到蒙远的手机上,要龙镔再去查看邮件。专家立刻对这个手机号码进行定位追踪,显示是出现在深圳,蒙远也同时按照事先安排用短信回复请求直接对话谈判,可这条短信却提示对方没有接收成功。专家相信对方早就做好了防备,而那早就在严密监视信箱的电脑专家等了半个小时都没有接收到邮件。
  龙镔意识到这是对方在玩一个老鼠戏猫的游戏,也就是说对方早就对所有反侦察手段了如指掌,可以预知自己的常规动作反应,这的确是非同一般的绑匪。
  就在这时,薛冰莹却打电话来了,说有一个声音很怪异的人要她转告龙镔,不要再做任何不利于人质的行动,否则就将价码提高到三十亿美金,看在他年幼不懂事不知厉害的份上,再给龙镔十二个小时的时间调集好赎金,还提醒龙镔要注意集团企业和那些专家的安全,不要一错再错。
  薛冰莹只用手机录到了最后几句话,这是一个经过机器变声频处理的声音,说的是英语。龙镔知道这是绑匪的警告,而绑匪之所以要说他年幼不懂事不知厉害其目的在于提醒他要牢记只有支付赎金才能保证人质安全,他认为绑匪提醒他注意集团企业和专家的安全就是表明万一因为龙镔拒绝支付赎金而导致这次绑架勒索失败,那他们就会展开报复,当然也有可能这是绑匪转移自己的视线注意力的法子。
  渐渐的,龙镔对这次绑架有了一个比较清醒的认识,第一就是绑匪相当熟悉自己的情况,完全知道自己的软肋所在,这件事情一定有与自己有某种关联的人参与进来了,现在就是连这些雇请来的反绑架专家也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的真实底线;第二就是自己如果不支付钱那么就必定有人会遭到伤害,对于绑匪杀个人很容易,可对于自己来说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事实,钱必须给,但是得一步一步给,慢慢的把绑匪引出来,成亿的美金不是小数目,就是国际绑架集团也会红眼,也会因为这巨大的诱惑而迫不及待露出马脚;第三就是一定有绑架集团的人在秘密监视自己的行动,所以必须得做出没有通报警方的假象,在绝密的情况下运用自己和一些国家元首的交情,请求他们派人秘密协助,也请求国际刑警帮忙;第四就是赎金必须得从国际金融市场中抽调出来,从目前各大市场趋势上来看,有没有可能蕴藏一波巨大跌势浪呢?有不少国际炒家对自己已经怀恨在心,他们会不会利用这件事情而对自己进行狙击并且从中牟取暴利?
  龙镔警觉地猜测到假如这次绑架是有国际炒家操纵的话那么只要自己应对失误,就极有可能酿成集团的灾难!
  龙镔突然间还是觉得这个世界谁也不能相信,只能相信利益,但是二十亿美金的利益已经足可以挑战一切原来的利益,这就像是以前天雷乡的金矿一样,一切都会脆弱得不堪一击。然而,他又还是得去相信一些人,他感觉矛盾极了,而这一切矛盾的根源又全部都是因为金钱,没有钱,天下就会太平,他的世界就会太平。
  ※ ※ ※
  龙镔从这些绑匪留言的语句上分析,绑匪处处为他们自己留有后路,他们也知道要让自己拿出这么多钱并不是一件简单事情,这么大的绑架案是轰动全世界的新闻,而20亿美金要想洗干净,查找不到痕迹,最好的方法就是通过多方转帐再通过金融市场进行漂白,而且还必须避免激怒自己以招致自己的疯狂报复,这一定是一个联合计划,他们一定会有一些障眼的假象来转移视线,从而保护自己,这就必须得有多方配合,而且这次绑架的确产生出多种效果,那个关于有可能攻击集团制造股灾并从中牟利的猜测并非不可能。
  龙镔决定试探绑匪的深浅。他几个小时后出现在大家面前已经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语气干涩地下令驻在香港的投资公司副总裁阿晖立刻赶回长安,阿晖是他的得力干将,和康定庄一样,没有理由去做背叛自己的事情。
  待阿晖抵达后,他当着大家的面对阿晖下达对投资公司资金重新布置的命令,要求阿晖必须在不引起市场波动的情况下一个星期之内调集十亿美金,而后又借握手的时候交给阿晖一张纸条,上面写有一行字:你处一定有商业间谍,切切注意公司和个人安全,秘密挑选合格操盘手易地保护起来,随时做好将所持证券全部抛空以保存实力规避风险的准备,大盘将跌,集团危机,听我指令。阅后即焚。
  随后龙镔又故意和大家展开一番是否需要通知国际刑警组织的讨论,最后他当着大家的面拍板决定不通知国际刑警组织,可他私下里却和几个国家元首取得联系,以承诺将加大对他们国家的投资为条件来请求他们给予秘密支援。一张秘密的网张开了。
  十二个小时后龙镔的邮箱接收到邮件,内有两个瑞士银行的帐号和期限为三个小时的转帐要求以及欧阳三人被蒙面人看管的影像资料,这次邮件没有自毁。经电脑专家追查,这封邮件是从日本名古屋市发出的。
  龙镔向一个帐号里划过去第一笔款五百万美元,又对这个邮件地址发去要求直接对话的请求,并申明这笔赎款已经超出自己承受能力,雯丽只不过是自己的一个朋友,而欧阳更是和自己没有丝毫感情,肚子里的孩子也根本就不能确认是不是自己的,他没有任何理由支付如此高的赎金。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对方既没有回应,也没有把这笔钱转走,两个小时之后对方才回信到同意将赎金数目降至十五亿,表明这是最后限度,同意给龙镔三天时间筹集资金。
  ※ ※ ※
  欧阳和雯丽在这个大海中央岛屿上的小木屋里已经被关押了两天,这是一栋很漂亮的两层楼小木屋,周围绿树成荫,徐徐海浪缓缓的拍打着海岸,可惜雯丽她们看不到,她们被手铐铐在这个铁架上,边上就铺设着低矮的木床,窗户是铁栅栏,用厚实的窗帘将窗外的景致全部隔开。
  窗外景致如画,雯丽再一次在心里计算着方位,自从被绑架那刻起,她们就被蒙着眼睛,期间还昏睡了不知多少时辰,她们坐过车,坐了船,甚至还坐了水上飞机,直到把她们送到这个岛屿上,雯丽通过自己感受到的岛屿温度气候还有风向猜测自己目前所在位置有可能是在印尼或者马来西亚周边的海洋之中。
  这天正当欧阳和雯丽哭泣着商量欧阳万一在岛上生产应该怎么办时,三个头上都蒙着面纱的绑匪走了进来,一个高瘦的人指着欧阳用英语说道:“你们自己看,这个女人还有十天就要到预产期了,万一提前生产怎么办?你们谁会接生?我们已经到手了四千万美金,何必非得要两亿?我看头儿和他们一心只想钱,好像根本就不考虑真要出了麻烦到时怎么收场这个事情。”
  一个高大威猛的人说道:“头儿他们研究过了,这一票的底线就是六亿,干完这票我们就可以退休养老了,头儿怎么做自然就有他的道理,这个女人生就生吧,怎么生那是头儿他们考虑的事,我们只要看好这三个人就是了,你操这么多心干什么?”
  这个高瘦的人耸耸肩,道:“我对这票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就算我们搞到了赎金也没办法花,头儿绑谁不好干吗绑个孕妇?反正我告诉你们,那个龙镔不是好惹的,我研究了他的所有经历,别看他年纪小,可他太神秘,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在短短几年之中就将一个破败不堪的企业壮大成一个商业王国,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是神之子,神之子是不能触犯的!”
  另一个一直没有说话的中等个子绑匪说话了:“头儿和我们做了这么多票,从来就没有失过手,头儿考虑周全,也没有哪个苦主事后来报复过,听头儿的吩咐做就是了,况且这次足足研究策划了大半年,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到了,你们担心什么!多想想以后怎么去花那笔钱才是最实际的!”
  这个高瘦男人言语之中犹自有些担忧:“上帝保佑,但愿如此吧!”
  这些绑匪走后,雯丽轻声对欧阳说:“别担心,他们只是为了钱,龙镔已经给他们四千万了,我想现在可能还在谈判,他们也一定准备好了接生的医生,你和宝宝都会很平安的。”
  欧阳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满面愁容的道:“他为什么不马上把钱给他们啊,不就一点钱吗,他很快就可以挣回来啊!雯丽姐,你说在这个地方,我真是怕极了!”
  雯丽抱着熟睡的女儿冰冰,轻叹了一口气道:“给钱也是有方法的,这赎金既不能给得太快,也不能给得太慢,双方都是在打仗啊。再说了,你以为几亿美金是少数吗?这差不多是世界第一大绑架案,绑匪也得为自己的安全考虑,是不是?”
  欧阳摸着自己的肚子,情不自禁又哭了起来:“雯丽姐,你说我们能不能出去?……你说龙镔会不会把我们救出来?……你说他们会不会在得到钱后把我们杀了?……”
  雯丽摇摇头,又点点头,又摇摇头,才道:“他们如果让我们看到了面容,我想我们会死,他们不会让我们活着,现在他们一直还蒙着脸,那就表示他们还不会杀我们。龙镔应该会救我们出来吧?唉,想这么多干什么,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我的命贱得很,哪里值得了这么多钱,这辈子我也受够了,活下去也没有意思,我只求老天爷保佑让我的冰冰可以平安无事,我也就够了。”
  “可我呢?我还没有活够,我还要给他把儿子生下来,我还要养大我的儿子,我还要跟他一起生活!”欧阳捂脸饮泣,泪水从指缝之间滑落出来,顺着手背流到手臂上,“呜呜,他为什么要把钱看得那么重要,把钱给他们我不就可以回去了吗?为什么为什么?”
  她的哭声惊醒了熟睡的冰冰,冰冰惺忪着眼睛也哇哇哭了起来,雯丽忙哄着她,自己也不禁暗暗抽泣起来,整间房子里弥漫着诡异的哭声。良久良久之后,雯丽望着欧阳,很是凄恻地对她说道:“欧阳,别哭了,哭有什么用?你就是哭得天昏地暗老天爷也不会来救你,哭坏了身子对孩子也不好,是不是?”
  欧阳抽噎着,泪眼朦胧地道:“雯丽姐,你说我要是不认识他,要是没有和他在一起过,会不会也发生今天的事情?那我会不会也是一个快要生孩子了的人?”
  雯丽低垂下眼,很无奈地答道:“你这个想法我以前也有过,我也问过别人,我记得有一个女孩子说要是她没有认识她以前那个男朋友那么她现在一定会很幸福,根本就不会出来作小姐,她说就是她那个男朋友害了她,害得她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还有一个女孩子说是她自己喜欢出来玩,喜欢过那无拘无束刺激的生活,她说她的堕落都是自己造成的,是自己不能把握人生,她不怨任何人,只怨自己;还有一个女孩子说她家里很穷,她是为了让弟妹可以读书,让父母可以治病,而宁愿出卖自己,她说这是她的命,她认了。现在你又象以前我问别人一样的这么问我,我只能告诉你,人啦,怨天怨地怨别人,都没有道理,要怨的只能怨自己,怨自己曾经的无知,蠢笨的冲动,幼稚的任性,还有就是在情感上面的缺乏清醒理智。”
  雯丽小心地将冰冰的头在胸口放好,又缓缓说道:“人在什么方面都可以糊涂,就是在决定着自己一辈子人生的情感大事上千万不要行错踏错。欧阳,我错了太多,而且错得很荒唐,我看不清自己,我对自己的认识永远都模棱两可。你在这一点上比我强,可是你也糊涂,”雯丽梳理了一下飘在眼前的头发,定定地看着欧阳说道,“你真的以为你给他生了孩子你就可以让他留在你的身边?”
  欧阳的眼睛一下子就茫然了,喃喃的说道:“他不爱我,我知道,我知道,可我爱他,那天他说我很美,他的眼神深深吸引了我,我没有想到我的白马王子竟然会用这么忧郁的眼光看着我,他抓着我的手,把我抓得好痛,他用他的手在我脸上滑动,我很痛,可我又很幸福,我还慌了,我不知道我应该做什么,我只知道我要安慰他,我要服从他……他不爱我,我知道,可我爱他,我要留在他身边,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把他留在身边,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吧……”
  雯丽轻轻摇着头,低沉的声音说道:“欧阳啊欧阳,你要些什么,你又能给予什么,你又能得到些什么,你怎么一点都不清楚啊!你对他的爱其实是单方面的迷惑,这样的爱能组成一个完整的家庭吗?我问你,你知道他以前为什么一直没娶秋雅?他又为什么一直不和你公证结婚?他又为什么要出去玩乐?”
  欧阳咬着嘴唇,过一会才说道:“他的工作压力大,他们这些富豪寻花问柳都是很普通的事情,他是想要轻松解脱一下。男人都有点花心,我能忍受。”
  雯丽长叹一气,道:“没错,男人都花心,特别是接触面广了,男女关系很容易变质,爱情也很容易贬值,而且龙镔也面对着无数的诱惑,可是你不要把他当作是一般的男人来看。他之所以这样全部都是因为他不敢去爱那个他爱的人。以前有秋雅,他就只好逃避,疯狂工作,秘密地出去玩乐,后来他没想到有你的出现,把一切局面都给打破了。你还知不知道是谁劝他把你收留下来的吗?又是因为谁的原因他才没有再出去玩乐?欧阳,不要以为你可以用孩子来使他能和你在一起,也不要以为是因为你的原因他才没有出去玩乐。”
  欧阳呆呆地说道:“难道这一切都是那个苏静儿的原因?”
  雯丽偏头看着厚实的窗帘,疲倦地说道:“其实这个商场上的权力场上的霸王很懦弱,有时比一个小孩子还无能。那个人在他眼里既像是他的妈妈,又像是他的姐妹,还象是他的知心朋友,在他的梦中世界里又是他的唯一钟爱的情人。我和他的那些朋友都谈过了,知道这一切的真实,他不可能爱你的,更不会为你而停留,就算现在他会来救你,也会呆在你身边,但迟早你们都要分开,你要是真的爱他,你就早点清醒,别再让他痛苦,欧阳,难道你没有发现他活得很累吗?”
  欧阳被雯丽的话强烈的刺激了,傻傻地道:“那他……那他为什么不去追求他的幸福……为什么不和她在一起……?”
  雯丽再次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欧阳好久之后才问道:“雯丽姐,你……是不是……也爱他?”
  雯丽的眼睛非常空洞,苦涩地答道:“爱?什么是爱?对我而言,爱情永远只有无穷无尽的伤害,我伤害别人,别人伤害我,爱有多久伤就有多久,我不会去要爱,我爱够了也伤够了,这个世界就是因为爱才让生活才让人生变得这么复杂,没有爱,生活就会很简单,男女之间没有爱了,才是解脱了。”
  欧阳沉默下来了,这时她肚子里的孩子踢踏着她的肚皮,她脸上顿时露出无奈而又无奈的表情。她黯然地想到:什么才叫爱,或许就是因为谁也说不清楚才是爱吧。
  ※ ※ ※
  龙镔的确做得很刁钻,每天一千万、五百万的向绑匪的帐号里打入,绑匪的内部果然就出现了意见分歧,还为之发生争吵:
  A绑匪说:“现在帐号上已经有六千五百万美金了,照他这个速度下去,十二亿得拖到什么时候去?那不还得几个月?”
  B绑匪说:“他妈的这个家伙实在是可恶,都给他从二十亿减到十二亿了,难不成真得逼到六、七亿的价位他才会爽快?干脆,把那个小孩做掉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我们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C绑匪道:“千万冷静!这家伙尽管给钱不爽快,但是也有他的理由,他毕竟不是这笔庞大资产的所有权人,他对那个老人留赠给他的处分权必须谨慎使用,那个老家伙一定对这笔资产留有后着,如果他一下子动用几十亿做赎金弄不好就会真的蹦出来个什么遗嘱,把他的处分权马上给剥夺了,赎金也就泡汤了。他这样老鼠搬米的做法是对的。”
  D绑匪道:“不行,他这样子做肯定还有目的,我看一就是为了砍价,二就是在拖延时间想办法调查我们,时间越久就越不安全,危险也就越大,马丁·司考斯先生已经不耐烦了!这样吧,给他一口价八亿,限期两天!”
  C绑匪极力反对道:“我们专门针对事主的心理做过研究分析,你越是逼他,他就会越抵触,弄不好他就会干脆放弃,对我们发动全面报复,我可以告诉你们,到目前为止,他并没有上报给国际刑警组织,这就表明他还是会配合我们,最起码一点他也已经支付了六千五百万,我们保守估计是他支付的最大心理承受价位是六亿,所需时间为一个月。现在我们最需要做的并不是催他给钱,而是要告诉他肉票很平安,等那个女孩子把孩子生出来,我们把出生的全部影像传送给他,这个时候我们再告诉他我们要求八亿的价位,他就会顺利的一次性支付完毕的。至于你们说什么他拖时间调查我们,这个你们放心,绝对不可能追查到我们头上,自然有替罪羊给我们顶着。”
  B绑匪饶有兴致地问道:“谁是替罪羊?”
  C绑匪阴阴地道:“这替罪羊可就不是一个两个,他会为这个答案心满意足。”
  D绑匪依旧愤怒不平道:“现在这笔钱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摆在账上又不能转移,就是一笔虚数,我看说不准就会在这个环节出现纰漏!”
  C绑匪摆摆手道:“放心,这个环节是我们考虑得最仔细的,我们从来就没有在这个方面失过手,你们耐心等着瞧好了。”
  ※ ※ ※
  龙镔越来越对这几个反绑架专家产生某种程度的怀疑,他觉得一个破案高手必定可以作一个真正的犯罪高手,试想假如一个反绑架专家来策划一起绑架案的话那必定就是站在破案的角度上去策划一切细节,也只有这样才能不露出破绽,也只有他们才能最好的把握事主的心理。而这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绑架案也正好可以反推出这个理论。
  几千万美金照旧还在那个帐号上,这就表明绑匪非常之沉得住气,只有等合乎他们要求的钱到了账上,他们才会在一个时刻通过转折转帐迅速化整为零。绑匪一直非常小心的不暴露他们组织的名称,就表明他们的保护意识和防范意识非常之高,他们纯粹就是为了钱,根本就没有什么扬名立万的作风迹象。不论从哪点来看,他们都没有留下破绽,给自己传达来的信息就是这是一场交易,大家都遵守游戏规则那就会平安无事,否则大家就同归于尽。这是真正的高手,身上披挂着坚不可摧的盾牌装甲,手上持的就是最锋利的利刃。
  然而,没有破绽就是破绽,龙镔决意主动出击,因为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是必定会有破绽的,之所以破绽没有暴露出来,全部是因为目前的局势是一种平稳的常态,一旦常态的因素发生变化,破绽就会显露。还有最关键的就是没有破绽的游戏都是高成本的游戏,对于自己来说,钱并不是成本,没了就没了,真正的成本是生命,是生命的安全,这并不仅仅只是为了雯丽她们三个,而必须得为了所有自己担心的东西。
  茧,就得咬破,才能撕破防线,怎么下口咬,咬了以后怎么办,咬的目的是什么,这里面就有蛹的艺术。
  龙镔左手把玩着那个黑色的虫茧,右手正在被豹子咬着,豹子今天很顽皮,将龙镔的右手指头一只一只的轮流咬着玩耍,它软嗒嗒的舌头将龙镔的右手涂满它粘糊糊的口水,它有些兴奋地狺狺叫着,乐此不彼。
  龙镔虽然和它在玩耍,可他的眼睛却没有看它,他的眼睛正深深盯在面前的一张纸上。
  这张纸是石伟送过来的,石伟很老实也很坦白的说这是静儿专门为此事占卜的卦,静儿很安全,安全的从德国回来了,现在就和大家呆在一起,就连秋雅也从苏州赶了过来,可笑的是居然常成也来了。
  这个卦是静儿焚香沐浴之后,在身前摆上雯丽、欧阳还有冰冰她们穿戴过的随身物件,在尽量减少外界干扰的情况下,占卜得出的卦,她再根据雯丽她们失踪的时辰,才详细进行推算得出解读断词。
  师:贞,丈人吉,无咎。《彖》曰:师,众也;贞,正也。能以众正,可以王矣。刚中而应,行险而顺,以此毒天下,而民从之,吉又何咎矣?《象》曰:地中有水,师,君子以容民畜众。
  这个卦是师卦,一阳五阴,象征大军发动,而且必定有功而返,她也断定龙镔身边必有小人。静儿推断雯丽她们如今的方位是在正南边海洋的岛屿之上,这的确是一个好卦,然而静儿却……
  其实什么都是茧,只要你在做事,你就在茧中。人是茧,事是茧,人事更加是茧,人人相关,事事相连,自然也就茧茧相生,如是往之,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只看该作者 162楼 发表于: 2009-01-09
 
第九章 谁招惹了谁(上)
 
    石伟被龙镔秘密警告过极有可能绑匪已经监视了他们这些人的电信和网络,所以必须在这个方面一万个小心以防泄漏关于己方应付绑架策略的绝密信息,他知道电脑高手是可以探测出他登陆过哪些网页的,他因此而极力控制着自己不去网上查看有关世界海洋地理资料气候资料,尽管他的确很想,但也只能忍着,甚至只能老老实实地呆着龙镔的别墅里和秋雅静儿大家一起享受着看管森严的保护。不过静儿也告诉了他,自己玄学功力有限,要是爷爷在的话那是一定可以准确推算出雯丽她们被关押的地点的,自己只能算出个大概方位。石伟很有点怪罪龙镔当初为什么要把静儿爷爷流传下来的玄学资料烧掉,要不然,静儿就能算准,大家就直接派特别攻击队或者雇佣兵去营救就是了,那还用得着这么麻烦的和绑匪讨价还价,还得提心吊胆地挂牵雯丽她们的安全。
  这是龙镔布下的一个局。这个局一来是可以保证他们的安危,二来是在某个必要时刻可以借石伟的言行向那些秘密监视石伟他们的绑匪传递他要传达的信息,三来就是可以用这种看似幼稚的对朋友的保护举动来让绑匪低估自己。
  龙镔坐在沙发上,他此刻心中无比愁郁地想到:这是一场战争,是不得不进行的战争,为了生命和安全而进行的战争。对手为了这场仗策划了很久,而自己却只有被动应付,所以要想取胜就必须出奇招怪招,否则自己必败无疑。
  豹子显然也感受到了龙镔的心绪,它没有和他嬉闹玩耍,反而也情绪低落的将头耷拉在他的大腿上,偏着头看着他,龙镔也看看豹子,他忆起了熊山,忆起了童年的岁月,忆起了大学的时光,更回思起了踏进利衡集团以来的点点滴滴,不禁幽然低叹一口气,想到:一切都是生命为了生存的规则,自从了解了生存以来,生命在生存资源面前为了占有和分配就只有遵循血的酬报,在任何分配关系和关系演化上只有最有阶段性力量的生命才能决定这个阶段性时期里事件的规则,在这个竞争战斗的体系里,只有他说了算。
  龙镔拍拍豹子的头,喃喃说道:豹子,你说这个世界有正义吗?你说在一切暴力竞争中谁又是所谓正义的代表?你说正义是不是就能决定胜利的最后走向吗?什么又叫做胜利?
  豹子低低的从喉管里发出沉闷的吼声当作是它对这个问题的回应,龙镔苦笑一下,继续想道:豹子,我们以前打野兔是想吃肉想换钱,这看起来是为了维持我们的生存,是很理所当然的,可这对于野兔难道也是正义?我们报复一切加诸在我们身上的伤害,这是正义?我们为了集团吞并蚕食对手,这是正义?就是现在我为了找到祸根不得不让她们再冒着被绑架者控制关押的生命危险,难道这也能算是正义?正义有含义吗?从来战争都是残酷的,可这场仗又不得不打,而且得打彻底,否则一切都将永无宁日。
  他将手伸进豹子的嘴里,用指头感受着豹子锋利的犬牙,这些牙齿曾经经历了许多鲜血的故事,他的眉头紧紧锁在一块,嘶哑的声音在这间封闭的房子里回荡开来:谁招惹着谁?是正义招惹着邪恶,还是邪恶招惹着正义?是正义招惹着正义,还是邪恶招惹着邪恶?邪恶和正义谁又是正确?到底什么鬼东西才是招惹的祸端?是利益吗?是人心吗?还是利益下的人心?这样的世界,虚假的生命正义其实蕴含着的真正游戏准则就是对真实利益的取向!
  是的,谁也没有招惹我,是这些金钱招惹了他们,他们并没有在招惹我,他们招惹的只不过是金钱,生命不过就是金钱的价位!
  ……
  地下一片狼藉,烟头烟灰到处都是,茶几上摆着饭,可龙镔没有碰它,他吃不下,他觉得如果仅仅因为身体需要这个理由就得强迫自己吞咽这些东西的话,那么这种吃法还不如不吃,少吃几顿不会死。他荒诞地又为自己解释道:这是身体需要招惹了胃口,可此刻胃口却顽固抵抗着这种招惹。
  ****************
  预产期就在明天,可是欧阳并没有雯丽经历过的那种预产前感觉,她很害怕胎儿不正常,她非常迫切也非常恐惧的等待着生产,当然令她宽心的是绑匪为了能保证她可以安全顺利生产,已经早就用高薪诱骗来了一个妇科医生和护士,那个医生也给她检查过了,胎儿体位正常,心跳和肢体活动也很好,可能生产得推迟两天,但是她能非常安全的把孩子生下来,手术药品器具都已经备好,保证会没事的。欧阳她们和那两位医生被分开关押在一楼的两间房间里,她们是无法看清小岛的情形的。
  整个岛方圆十余平方公里,岛上布满了典型的热带植物,也多有奇珍异兽。这小屋是山腰间的凹处,距离海岸大约有一公里。这天早晨天气还好,海风很轻微,天边有几缕淡淡的白云,有两个绑匪索性扛着枪在丛林里去搜寻野物,另外几个绑匪在这栋小屋的前面懒洋洋的打着纸牌,喝着啤酒,看起来这又是一个平静的日子。
  临近中午的时候,西北方堆砌起了漫天积雨云,很快积雨云就到达距离海岛不到七海里的海面上方位置。那个高瘦个子绑匪打开对讲机呼叫:四号,四号,听到请回答,OVER。
  一阵沙沙声之后,对讲机里传出声音道:别吵,别吵,今天出怪事了,那些鬼猴子象疯了似的,直往那个山洞里钻,我好不容易才爬上来,你可别把它们吓跑了!
  高瘦个子呼叫道:四号,立即返回,头儿说根据最新海洋气候预报将有大规模热带飓风在两天后形成,有可能席卷周边海域,吩咐我们做好应急准备,你们立即返回,立即返回。
  这个四号显然不怎么相信,回答道:这个地方有二十年没有刮过飓风了,头儿选在这里就是因为这里安全,没这么巧这次就会刮来飓风。况且那还得好几天后才能刮到这里来,等我们打两只猴子再说。
  高瘦个子耸耸肩,将对讲机摆在桌子上,继续和其他两人喝着啤酒。过了几分钟之后突然对讲机传来惊喊:我的天!你们快看九点钟方向,那天上是什么鬼东西!
  几个绑匪闻声立刻望去——
  那团积雨云已经变成黑色的水汽,一条笔直的水柱就像一根柱子插在海面上,贯彻海天之间,一道道青灰色的电光不时地穿射其间,蓝色的海面,远方的阳光,黑色的乌云,整个景象诡异而又神秘!
  那水柱和乌云相接之处是漏斗形状,水柱是呈光亮灰白色的,而且在缓慢的运动着,柱底的海水翻搅着白沫水花,掀起几层楼高,似乎海水在向上升起来。水柱逐渐变成乌黑,直插云底。
  高瘦个子顿时打起哆嗦来,冲着对讲机大声吼道:你个猪猡,赶快回来!这玩意是海龙卷!海龙卷!
  正在这时,欧阳的肚子起了反应,她感到子宫开始痉挛,高瘦个子立刻询问那个医生看欧阳是不是要生产了,医生说起码还得好几个小时。
  高瘦个子启动紧急联络程序,将发现海面出现海龙卷和欧阳即将生产的消息汇报给了他们的头儿,头儿指令同意给大家解开手铐,把欧阳雯丽和医生护士全部关到地下室去,以防备万一出现的海龙卷袭击。
  在地下室里,这两个医生护士控制着心里的紧张情绪,给躺在床上的肚子越来越痛的欧阳做着身体检查,雯丽站在欧阳身边,轻声安慰着欧阳,一个绑匪却心神不定地举着摄像机坐在那里,他的责任就是将整个生产过程全部拍摄下来。他确信欧阳暂时还不会生产之后,还是克制不住对海龙卷的好奇之心,转身就走出地下室,开始用摄像机拍摄这个海龙卷。
  海龙卷越来越大,根据目测,它的直径已经超过一百五十英尺,高度至少三百米,简直就是一条黑色的妖龙,将海水以及海洋里的生物毫不留情卷扬到了空中,它的移动速度还很平缓,不过移动方位并不乐观,它正是黑压压地对着小岛移来!
  海面好像开水一般翻滚起来,而云层也如海水一样沸腾起来,一个黑色一个白色,连接其中的就是这个怪异的海龙卷,海龙卷越来越大,那云层也越来越低,有如天空张开一个黑色巨口,疯狂而又恐怖地吞吸这海水,一阵阵旋转的妖风也逐渐张显出它令人惊恐的威力,岛上树枝椰林发出急骤的摩擦声响,这群绑匪一边紧张注视海龙卷的移动方向,另一边又急切地催促那两个出外打猎的绑匪立即返回。
  **************
  海龙卷就在绑匪目瞪口呆的注视中正式登陆小岛,顿时就以无可匹敌的气势开始在旋转中疯狂扫荡,它将行经之地的一切树木要么就是连根拔起,要么就是齐生生地折断,小岛的上空顿时一片昏黑。
  这三个绑匪在海龙卷到来之前就已经躲进了地下室,而此刻欧阳的肚痛叫喊也达到了顶峰,在这片海龙卷猖獗的地界里,空气气压已经变得极低,所有的人都清楚地听到海龙卷威临天下的吼啸,他们完全可以想象一旦海龙卷扫过这栋砖石木屋,那么降临到自己头上的将是什么命运。
  高瘦个子对着对讲机拼命呼叫那两个绑匪找地方躲避,却发现对讲机里只传来沙沙声音,看来通讯已经被这场猝然到来的灾难严重影响了,现在在这真正恐怖的强者面前,除了祈求上帝保佑,保佑大家平安无事,已经别无他法。
  ***************
  海龙卷来得快去的也快,躲在地下室里的人半个小时后就听不到半点异样的 声音了,他们战战兢兢地探出头,眼前景色满目疮痍,虽然海龙卷并没有直接扫过木屋,而是在大约右前方两三百米的位置经过,但是那威力已经把木屋掀去了半边,而在它途径的地方扫出一条明显的泥沟,泥沟中只剩下寥寥几个断折的树木桩。
  欧阳的肚子也莫名其妙的不痛了,绑匪们小心翼翼地扫视天空四周,搜寻是否还存在海龙卷的危险。此刻的天色更加惊人的怪异,东半边天空乌云密布,天色极其昏暗,而西半边天空却阳光普照,和黑沉沉的东边形成强烈的对比,这种徇丽灿烂的景色是无法用笔墨来形容的,海面上动闪着通明透彻的蓝色、绿色和黄色,令人情不自禁为之痴呆。
  旋风消失了,海水已经平静了,海龙卷也不见了,高瘦个子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绑匪要在对讲机里报称那些猴子要往山上的山洞里跑,原来动物先天的本能已经预知了这场灾难,故而就在山洞里躲避。高瘦个子还发现架设的卫星发射电波装置已经有严重损坏,也就是说他已经无法和他们组织的绑匪头目进行紧急联络了,更为糟糕的是这两个兄弟至今还没有对呼叫进行回应。
  难道出意外了?高瘦个子和另外两人商量之后决定把地下室锁好,留下高瘦个子看管和试着维修装置,另外两人马上出去寻找。
  等这两个人出去不久,天色就逐渐昏沉下来,西天的靓丽色彩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云层渐渐堆满了天空。
  一个半小时后,出去寻找的那两个人对高瘦个子通报说没有在山洞附近发现同伙们的身影,倒是发现猴子依旧在山洞附近,有几只猴子正在争抢一顶帽子,而这顶帽子正是其中一个同伙的。
  此时乌云已经越发浓密起来,雷电也开始发作,西南方挂起了狂风,转瞬间风向从东北转到东南,然后又转西南而西北,倾盆大雨夹杂着冰雹打下,温度急剧降低,在这样的炎热地带竟然令人感到瑟瑟发抖。高瘦个子极度恐惧起来,慌忙要另外两个同伙赶快回来,他担心这就是传说中的飓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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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担心是对的,在卫星云图上的确显示一股强烈的飓风正在这片海域开始形成。龙镔知道假如静儿真的算对了雯丽他们被关押的方位的话,那么这股飓风必定将扫荡这片海域,飓风的扫荡会有什么危险这是可想而知的,现在龙镔反倒希望静儿没有算对。
  龙镔已经查出欧阳那个舅舅的儿子在台湾和黑社会有染,而那个黑社会的头目正是以前和叶子亨一起对钱同华下套敲诈的参与者,甚至也有情报显示叶子亨和日本的野田组有过来往。也就是说这一切极有可能就是叶子亨伙同这些人策划出来的游戏。龙镔秘密邀请的帮手已经潜入静儿卜算出那些区域展开秘密调查,而他也指令石伟有目的的登陆日本、缅甸、越南、台湾等国家地区的网页,查询当地信息资料,以期麻痹那通过监视石伟动静来探测自己的绑匪注意力,其次,他也指令阿晖缓慢出货以换取现金,还有就是龙镔越来越对其中两个反绑架专家起了疑心。
  龙镔很滑稽,居然还特地派人从美国弄来一种置于人体皮下可以通过卫星追踪显示方位的芯片,要求石伟他们装上,除了常成之外,其他人都装了。常成和龙镔还没有说上三句话,他要不是为了陪伴秋雅,他是不会到这里来受气的。
  龙镔表现在绑匪面前的是一副慌乱而又麻木的样子,而绑匪自信要想顺利达到敲诈的目的最有力的武器就是欧阳生产的全过程,可现在他们也有些慌神了。很简单,有一艘轮船看到巨大的海龙卷席扫那座岛屿,这个事件被当作新闻已经在电视上发布,当时还放出了海龙卷的真实录像。而且扫荡之后他们发现再也无法和同伙们联系,他们担心一来这场海龙卷会招来科学考察人员,二来这个海盗岛也会就此而引起印度尼西亚政府的注意,三来就是雯丽她们这些肉票和自己同伙的安危,最要紧的就是欧阳的安危。
  他们是在四个小时以后才知道这个消息的,他们本来决定立刻派去水上飞机去把人接出来,转移到第二地点的,但是紧接着的飓风形成消息以及对欧阳产期的担心迫使他们打消这个念头,他们只得秘密指令驻守印度尼西亚的人员迅速赶往关押地点查看实情。
  这个时候已经是当地时间下午五点,浓厚的云块已经堆满了天空,天空完全黑暗下来了,水上飞机顶着狂风起飞后不到十分钟就被迫折返。气象台预报说这是一股产生于西太平洋洋面的强热带气旋,正在形成危险的飓风,他们为之命名为“海龙飓风”。
 
 
 
只看该作者 163楼 发表于: 2009-01-09
 
第十章 谁招惹了谁(下)
 
    这座小岛并不是孤岛,准确的来说这场飓风是在包含这座小岛的群岛之间形成的,这个海龙卷只不过是它最先的一个预兆罢了。及至这个晚上七时许,天地间已经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束缚它的力量,它终于展开了第一波攻击,有若张开血盆大口挥动魔爪的妖怪狂啸着猛烈地扫荡着所遇到的一切!
  它先是迅猛地洗劫了距离这个小岛五十海里之外的那些岛屿,半个小时后,它就以雄霸天下的姿态嚣叫在岛屿上空,狂风巨浪疯狂地席卷着岛屿上的一切,它闪电般地撞击冲压着海面,掀起无数滔天巨浪,海浪一浪猛过一浪,一浪高过一浪,一浪叠压着一浪,顷刻间海面就成了青藏高原上蔓延起伏的澎湃着的巍巍雪山,浪花飞溅,那冲天而起的海水在飓风的裹挟之下变成一颗颗出膛的子弹,凄厉地射向风中哀嚎着的目标!
  天空中流闪着金龙般的闪电,隆隆雷声震彻天宇,世界只有它烈烈嚣张的狂怒,所有的生物所有的物件全部成了它的玩偶,那骇然的巨浪高达三四十英尺,象城墙一样砸着礁石,那飓风气流产生的巨大涡旋有若一个个气爆炸弹,对一切经临之地展开狂乱的地毯式轰炸,将所遇到的房屋树木全部夷为平地,将那几只停泊在海湾里的船只掀扬在空中又恶狠狠地砸下来,将那些远远近近的零星房屋完全予以扭裂,撕成碎片,然后又将那些碎裂的木片变成一块块高速飞行的刀片,死命地对这个世界进行切割。
  飓风的速度已经达到每小时260公里,这完全就是毁灭的速度,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躲避过它的捕杀,可以抵挡它的摧残。虽然这座岛上的原有居民对飓风并不陌生,他们也是用石头作为墙基,用混凝土作成窗户,但是在这场史无前例的飓风面前照旧是无济于事,飓风嘶吼着揭掉他们房屋的一切木质屋顶和木质墙壁,甚至还将一些人从构造得并不严实的地下室揪出来,一个当地的岛上居民被飓风卷扬起来,就在卷扬的同时一块木片毫不留情的从他胸口穿透而过,那血立刻就被气流抽干,死尸竟然成了一张随风飘扬的纸片,又被飓风狂笑着狠狠砸在断折的木桩上,立刻又裂成两截,又被风吹得无影无踪。
  飓风摧毁了海湾里的所有船只,又像掘土机一样将这座岛屿上的一切地面附着物全部深深犁起,残酷地屠戮着一切生灵,甚至将躲藏在石头凹出和死死抱着树木的那些岛民和另外两个绑匪从藏身处勾出来,毫不留情地予以捕杀。
  万幸的是雯丽她们的这间房子地下室被反复加固了,而且一楼也是全部用砖石砌造,地下室的入口也封闭得非常牢固,她们就和那个高瘦个子绑匪一起躲在地下室里瑟瑟发抖,惊恐万状地祈求上帝保佑。
  高瘦个子身子紧紧贴靠着墙站立,眼睛中流露出恐怖神色,手上却端着枪对着雯丽她们。欧阳的腹部阵痛就在这个时候又开始了,她凄厉地喊叫着,挣扎着,那个医生颤抖着声音劝慰欧阳深呼吸别紧张,而雯丽正被那个绑匪命令用摄像机摄录全部的生产过程。高瘦个子没有办法,他联系不上组织,两个兄弟遭遇了海龙卷之后就下落不明,另外两个兄弟去寻找没有找到,又试着去其他住户那里试图对外联系,也一去不复返。不过这个屋子里的人都猜测到在这样的自然灾害中那只能是意味着已经丧命。
  飓风一个半小时之后才缓歇下来,它又朝西北方向肆虐去了,然后大雨依旧在下着,全世界的眼光都在紧紧盯着这场在极短时间之内快速形成产生的飓风,专家估计这场飓风将一直向西北方向扫荡过去,在越南南部登陆,并将深入内陆。
  *************
  龙镔暴跳如雷,对着静儿横眉瞪眼。
  静儿在今天下午的时候得知那片海域将有风暴的消息之后联想起那个师卦当中关于“六三:师或舆尸,凶。”的这个卦辞,突然感应到心神不宁,她急忙打电话弄到雯丽她们的生辰八字,并再次结合生辰八字进行详细占卜推算,这才发现雯丽极有可能有难。
  龙镔正巧此时来到别墅,听了静儿小心谨慎的解释之后完全压制不住心头的怒火了,冲着静儿怒喝道:“你算不准就不要去算,你给我滚开!我不听!”
  他拍了一顿桌子发了一通火之后就开始焦躁地担忧起来,静儿爷爷的玄学本事他是知道的,就算静儿仅仅学到了她爷爷两成那也是有比较高的可信度的,玄学这东西很古怪,就算推算者功力不高,但是推算起坏事来还是比较准确的,况且静儿对雯丽的八字推算很有生克的道理,难道雯丽就真的会出事吗?他烦躁地又问静儿道:“姑且就认为你算对了,那你说要用什么法子才能解救?”
  “兄弟寅木动而化进神克世,丙寅日为忌神寅木临旺地,原神己火病于酉时,墓于日建……恐怕……除非……”静儿微垂着头,不知如何答龙镔的话,她知道自己发生了重大疏忽,断卦不仔细,假如自己早点告诉他雯丽会有难,那么龙镔就会毫不犹豫的支付赎金,绝不至于拖到现在,雯丽是土命,很忌水,更何况身处汪洋大海之中,更为甚者的是如此猛烈的风暴对无根之土更是一种伤害,已经处于死克之地,她喃喃的说道,“除非……”
  “快说!除非什么?”龙镔完全失去了耐性,老实说静儿关于这次绑架案能打胜仗的预测对他的策略制定的确有一定程度的影响,加上他过于自信对绑匪的心理分析,可现在静儿在这个时候却将这种并不恰当的卜算结果告诉他,这对他自然就是一个打击,甚至有可能打乱他的全部布局。他焦急地催问道,“快说!除非什么?”
  静儿也是没办法,她毫无疑问是知道今天这个场面的,可她正是因为对这次卜算结果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就不敢对龙镔隐瞒,她鼓起勇气答道:“爷爷曾说过,对必死之人进行改命,唯一的法子就是把他从克他的死地在时辰到来之前搬迁到利于他的生地,用小伤来化解大伤。所以现在就是必须赶在那个时辰之前把她们救出来,这个卦相之中有毒蛇伤身克命之象,所以我想你最好可以提醒对方注意那个关押环境的毒蛇,并随时给雯丽备份治疗毒蛇咬伤的药物。”
  这个建议很是棘手,龙镔将手指指节攥得咯嚓作响,顿了一会儿之后转身就走了。
  石伟秋雅杜慈他们等龙镔走了之后才进入这间书房,杜慈有些忿忿不平地对静儿说道:“静儿,这家伙是个疯子,心情不开心就只会冲人发火,集团里的人都知道,最好不要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去招惹他,我就是这样交代石伟的。”
  石伟连连点头道:“就是就是,老六自从当上了这个皇帝,他的性情就大变,不过呢,静儿,你也得体谅一下他,碰上这样的事情,他不冷静或者是对我们发发火,我们也得原谅他,是不是?”
  海涛摸摸手臂上那个置入芯片的部位,叹了一口气道:“石伟,别这么说老六,你们没发现他的日子过得很苦吗?我可以告诉你,其实他对这样的日子早就厌倦透了,他对我们态度不好那全是因为他心里郁结着很多东西,却又无法说出来,结果弄得自己万分难受。”他看看静儿,继续说道,“如果真的被静儿算准了的话,老六一定会对自己非常自责,我们得对这个问题有个心理准备,想个法子怎么开解他。”
  石伟看看秋雅,又看看静儿,再看看杜慈,搔着脑袋说道:“其实,我知道法子很简单,可是就是难以做到,说出来只会惹出麻烦,还是别说的为好。”
  杜慈自然就对他瞪了一眼,道:“死猪头,还不快说,卖什么关子?”
  石伟嘿嘿笑了两声,道:“那我就说了,不过事先申明,说得不好,或者是得罪了大家,你们可不要怪我,我只不过是说出心里所想的。”他盯看着秋雅,讪讪地道,“其实我知道老六的病根在哪里,就是因为他的感情一直没有稳定的归宿。秋雅,那个时候他和你定下口头婚约,可他犯糊涂,既招惹了你,又在那个时候去招惹静儿,偏偏你们还是好朋友,他又不敢来个一箭双雕,花好月圆,加上他这家伙不知道处理感情,什么薛冰莹,什么焦思溦,结果他就干脆乱来。没想到就被那个欧阳下了圈套,秋雅呢就被气跑了,静儿呢也就在矛盾之中只好成人之美。可是你们这些人啊,总是在意气用事,尤其是静儿,你明明知道老六有病,干吗还要大无畏的牺牲自己,让那个欧阳正中下怀?”
  “你以为老六的日子好过啊?我是知道的,就没见他开过几次笑脸。其实呢,秋雅,我就老实说吧,你只适合做老六的好朋友或者是什么干姐姐,你和老六的思想差距太大,老六知道你很爱他,他也为了那个对你的承诺而烦恼不已,我告诉你,那天我对他说你开始想通了的消息之后,老六居然和我足足喝了一个晚上的酒,还和我唠唠叨叨的讲了大半夜的故事!”石伟住嘴了,用眼角瞥看秋雅的反应。秋雅的神情很是落寞,她在常成的陪同下从苏州到长安已经有七八天了,最初见到龙镔第一眼的时候,她差点又准备扑进他的怀里,可她忍住了,杜慈石伟以及常成都说的对,龙镔和她并不合适,龙镔也确实从来就没有爱过她,对她只是担忧,只是关心,只是爱护,甚至对她的爱情有些恐惧,因为龙镔爱的的确是静儿。秋雅对着石伟点点头,强颜一笑,道:“石伟,你就说吧,不用看我。”
  石伟将手在嘴角一擦,干笑一下,道:“嘿嘿,那我就继续说了,反正说话有理言论无罪。静儿呢,当然,我也实在是不知道静儿你在德国到底是怎么回事,甚至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心甘情愿要从老六的视线里面走出去,不过我得告诉你一句话,那就是你错了,你完全错了。你以为你的所有举动都是在为老六着想,却不知道其实老六什么都不想要,他只想要你陪伴他,可是他那个鸡巴东西是打死也不会说的,奶奶的,他就是这样一个鸟人!”石伟留神观察着静儿的表情,静儿却没有表情可言,石伟觉得静儿实在是和老六那个鸟人一样,在爱情面前都一副傻憨憨的鸟样,他继续说道,“静儿,刚才老六吼你,你最好别放在心上,对你啊,哈哈,他要是不吼你那才不正常,不过到现在这个地步,你也总该对我们说说到底你和那个什么俞越是怎么回事了吧?让我看看你和老六到底还有没有希望和好?”
  静儿轻轻摇摇头,却又抬眼看看秋雅,秋雅的眼睛和她一触就挪开了。石伟见状猛地作样打了自己嘴巴一下,道:“呸呸,我这个乌鸦嘴!总是乱说话!老六都要做父亲了,我还在这里为这些鸟事纠缠,奶奶的,再怎么玩也玩不出个什么新鲜花样了,现在还是想想怎么应付那件事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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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绑匪非常之狡猾,龙镔除了向他们帐号上划款就无法联系上他们,现在这个消息完全打乱了龙镔的策略步骤,他必须要考虑雯丽她们的安全,所以他决定提前发动对公司所持证券进行抛盘的行动,力争逼迫绑匪露出马脚,另一面他在焦急的等待那些正在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等地探查的帮手汇报信息。
  龙镔的这个抛盘行动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尽管谁都知道那场飓风会对东南亚经济造成一定影响,但绝对不至于让龙镔如此疯狂地抛售手头证券,由于龙镔还兼在沽空期货,于是美国股市顿时产生连锁反应,大盘一路直泄,到收盘时,道琼斯指数暴跌二百点,纳斯达克指数也下挫五十多点,第二天华尔街股评家索性就给龙镔的抛售行动冠名为“海龙风暴”。
  龙镔发疯似的套现同样也打乱了那些计划三五天之后再发动抛售行动的国际炒家,他们为之躁怒不已,正如龙镔所料那样,绑匪在第二天中午时分就和他联系上了。
  绑匪在邮件上是这样说的:龙先生,欧阳小姐正在阵痛之中,出现临盆征兆,预计五个小时后将顺利产下胎儿,请准备好十二亿美金,最后限定明日北京时间二十四时前入帐。否则你将见到吴雯丽小姐的尸体。
  龙镔火速回复一信道:请给我证据证实她们还活着,并且必须保证她们可以安全归来,这是规则。另外,我无法支付十二亿美金,这完全超过承受能力。
  绑匪随后又回复到:证据自然会给你,而且肯定是在你入帐前给你。龙先生,要钱还是要人,你自己选择。
  龙镔和他开始了砍价,这些天来龙镔通过邮件中的跟踪软件,证实绑匪分别在印度、泰国、哥伦比亚以及日本、香港进行过回复。其实这是没有含义的,因为他们从来就没有在同一台电脑上停留超过五分钟。价位最后是定在八亿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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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焦思溦在这天下午四点钟的时候找上龙镔,交给他一些录音磁带以及影像资料,对龙镔说:“你自己看吧。我等你看完再告诉你这东西是谁给我的。”
  这就是叶子亨和钱毓慧她们为了达到让龙镔完全信任钱毓慧这个目的而进行碰头商量的证据。龙镔表情如常地看完了,又表情如常的看着焦思溦,焦思溦很淡声地对龙镔说道:“这些东西是钱毓慧的老公马健清交给我的,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我父亲生前安插在钱毓慧身边的人。我再告诉你,叶子亨也知道这个秘密,所以他还胁迫他向我刺探情报,甚至还多次表示过和我联手瓜分钱老先生留给你的资产。”
  龙镔点起了烟,定定地看着焦思溦道:“你的意思就是说钱毓慧之所以这几年来如此配合工作,全部都是因为希望我在三十岁之前或者是在遗嘱上写明把所有资产都再留给钱家后人管理?”
  焦思溦没有说话,龙镔继续说道:“马健清看起来是个双料间谍,你把他刺探来的情报交给我,你是不是想提醒我必须把钱毓慧手中的权力收归回来?”
  焦思溦还是没有说话,龙镔继续说道:“你把这一切秘密都告诉了我,那你又是什么目的?”
  焦思溦的身子微微一动,龙镔顿了顿,道:“这样的秘密何等重要,你告诉我总得是要为了点什么吧?”
  良久,焦思溦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认识你,所有的理由你都自己去想吧,对了,再告诉你一件事,我今天去见了那个阳修,对他说了你的绑架案,也还专门给这次绑架案卜算了一下,他说你的身边就有绑架案参与者,还说你并没有孩子,那欧阳她们被关押在印度尼西亚周边岛屿,这几个人当中会有人要死,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清醒还是糊涂,总之他记得你。就这样吧,我走了,我不会和你纠缠什么仇恨了,这个世界上太多的可怜人,我也想开了。”
  龙镔盯着焦思溦离去的背影,僵硬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
  欧阳在撕心裂肺的叫喊中生下一个男孩子,她耗尽了全身力气,完全虚脱了,护士随后就将孩子清洗干净之后放进恒温箱。
  除了高瘦个子之外又来了另外三个绑匪,看起来他们全是一个组织里的。其中一个身形比较孔武的绑匪眼睛在死死的盯着雯丽,嘴上却对同伙说道:“头儿说最好在明天早上之前就把她们转移走,两天之后可能政府就会派来救援队搜索查看这些岛屿上的受灾情况。”
  高瘦个子对那场风暴还心有余悸,说道:“越快越好,越快越好,这次真是撞鬼了,碰上海龙卷,又遇上飓风,五个兄弟现在就剩下我一个,另外四个尸骨无存!不过,这个女人刚刚生产不能走路,怎么办?”
  一个高壮的绑匪说道:“妈的,这样的飓风没把你们弄死,算你们命大!这个鬼地方没法子睡,我看干脆就用担架抬,也好趁天黑把她们弄走。我们到了船上也可以好好睡一觉,轮船就在港湾等着,妈的,这艘船还是费了好大劲才弄到的,很多船都被飓风毁了。”
  飓风是个始料不及的意外情况,没办法为了人质安全,绑匪也只得重新布置,连夜将雯丽她们转移到别处。他们用担架扛着欧阳,雯丽抱着冰冰,医生就搂着那个用蓄电池保温的恒温箱,欧阳的孩子就在恒温箱里面,这群人打着照明光一高一低顺着来路走在前往海湾的路上。
  那个身形孔武的绑匪显然对雯丽动了心思,虽然他还算记得组织交代过绝对不允许他们碰这些女人,但是雯丽的姿色着实令他起了色心,于是他装作献殷勤借口路上不好走,就从雯丽手上把冰冰接过来抱住,还用手有意无意的抓碰雯丽的敏感部位。此时的雯丽早就彻底没有了以前职业的放荡,有些羞怒地躲闪,却在躲闪之间一不小心跌进了路旁的一个坑里。
  飓风卷扬过后,地上的毒蛇也出来了,雯丽这一跌正巧跌在毒蛇身上,毒蛇本能地噬咬她一口,雯丽只感到微微一下刺痛,并没有多大在意,反而坚持爬起来后从这个绑匪手中接过冰冰。可是走不了几十步之后顿时头晕目眩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这个医生只是妇产科医生,本来绑匪们是准备了对付蛇咬的抗毒血清的,但是早就被飓风刮走,等到他们匆匆背着雯丽赶到船上的时候,雯丽一缕香魂早已渺渺,留下冰冰哭着叫喊妈妈……
 
 
 
只看该作者 164楼 发表于: 2009-01-09
 
 
第十一章 那一切苍白的……(上)
 
    “世事真的如棋?人生真的如弈?”
  “非也。世事乃心,人生亦是心,心若当成了棋,那一切才成了弈。”
  ……
  云,云彩,在广袤无垠的天宇飘荡着,太阳又或者是月亮时时将它涂抹上除了白色黑色之外其余色彩,风却将这所有的色彩在天空神秘的高度上浪漫流传。白色和黑色是云彩的本色,白色的云里只有白色的水汽,黑色的云彩里却有黑色的雨滴。
  龙镔抬头看云,低眉禅思,他的光头被阳光灼烤出细密的汗珠,泛闪着油亮的光泽。
  一个小和尚,一个看上去年纪不超过十五岁的小和尚一颠一跛地跑到他面前,笑嘻嘻的对他说道:“明否师弟,大师傅要我问你,觉而不迷,正而不邪,净而不染,对此你是怎么悟解的?”
  龙镔盯着眼前的小草,那小草的草尖上有一只小蚂蚁正在爬行,一会儿就爬到了草叶的背面,一会儿又爬了出来,又一只从这片草叶下方爬了出来,两只蚂蚁在草叶上相遇,彼此用触角碰碰,又分别走开了。草叶嫩绿色的,在微风中轻轻摇摆。龙镔低声答道:“不迷就是觉,不邪就是正,不染就是净。”
  “嘻嘻,好,我等下就这样回复大师父,”小和尚乐呵呵的蹲在龙镔面前,变魔术般的从身后拿出一个馒头和一瓶矿泉水瓶子装着的橙黄色茶水,举在龙镔眼前,道:“师弟,喏,给你吃的,师父说了,你坐禅归坐禅,吃还是得吃的,师弟,坐禅也是不能饿着肚子的。”
  龙镔看了一眼那个被小和尚的爪子抓出几条黑印的馒头,伸手接过,却没有马上就吃,而是放在手上仔细端详,小和尚靠在龙镔身上,双手拧开矿泉水瓶盖,回头看了一下,又压低嗓子说道:“师弟,那个石伟又来了,刚才还把我的脑袋打了一下,说什么我的妈妈小光头真他奶奶的好玩,还警告我说不准我做你的师兄,要我做你的师弟,我以前都跟他说了,我比你入门早,做你的师兄这是大师傅安排的,你说是不是?”
  龙镔捧着馒头,就好像是捧着一颗心,不过这心是充饥的食粮。龙镔轻声对小和尚说道:“明 慧师兄,再过几天我就要下山了,又不能吃到你给我送来的馒头了,你知道吗,他们又要我去那个我不想去的地方又得在那些俗事中迷惑自己、邪恶自己、污染自己。”
  小和尚的脸色转瞬黯淡下来了,低声说道:“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个石伟的,又让你不开心了。”他转又抬起头来,很疑惑的问道,“不过,师弟,为什么我在书上报纸上看到的都说你是如何如何成功的人物,都说你是年轻人学习的榜样,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过这样的苦日子呢?为什么大家追求的却是你害怕的逃避的呢?”
  龙镔沉默片刻,开始吃起了馒头,尔后又喝了大半瓶茶水,这才回答小和尚道:“小师兄,你认识我多久了?”
  小和尚答道:“嗯,到今天刚好三年。”
  龙镔转头看着小和尚,小和尚接着说道:“这三年来你一共来了寺庙六次,每次都只住上半个月一个月就要走,二师父说你心不净,只能俗修,还说其实你和佛家无缘。”
  是的,自己的确心不净,也看起来似乎的确和佛家无缘。记得三年前和小和尚和大师傅相遇……
  *************
  那是2007年9月24日,也就是绑架案已经成功解决之后,龙镔将雯丽的骨灰送回老家交给雯丽父母,他情绪极度低落,坐在直升飞机上命令飞行员一直向西飞。在湖南和贵州交界的位置他看到了在一座俊秀的山峰上有一座寺庙,这寺庙不大,矗立在山峰之巅,四周长满松柏和竹子,有蜿蜒的小路通向山脚,山脚下有几处村庄院落,从院落又有一条碎石土路延向远方。他突然生出想去亲自看看这个寺庙的念头。
  他指令直升飞机在山脚停下,然后他一步一步从山脚沿着这条蜿蜒的山路向寺庙走去。山路有的地段很陡峭,有的地段又很平缓,路边长满灌木和野草,他在前面走着,而蒙远和石伟他们却只能在后面跟着,不敢去骚扰阻拦他,因为谁都知道,他正在对雯丽的死深切自责着。
  这一路上龙镔遇见了两个香客,还遇见了好几个当地的村民,他们扛着锄头挑着担子从山上下来,龙镔对他们视而不见,对他们好奇的询问也是充耳不闻,直到他在寺庙下方的那些梯阶上碰见了这个小和尚。小和尚其实是个先天性生理残疾,右脚严重畸形,鸡胸,左眼还瞎了,正柱着木棍在努力的攀爬这些阶梯。他看到气宇轩昂的龙镔走过来就问道:“这位叔叔,你是要来还香的吗?”龙镔没有答话,小和尚待龙镔走进后看到龙镔满头汗水的样子又说道,“叔叔,这山太陡,您走累了吧,来,坐在这石头上歇会儿吧。”小和尚用手在一块青石上擦了两下,对龙镔露出极为友好的笑容。
  这一大段山路龙镔一口气走下来,入眼的都是野外风光山色,觉得心情好了一些,同时他也被这个小和尚的友好感染了,甚至还对他这么小就做了和尚产生了兴趣。他果真就挨着小和尚坐了下来。
  小和尚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山梨,在衣服上来回擦了擦,递到龙镔面前说道:“叔叔,渴了吧,给你。”
  “你吃吧,”龙镔掏出烟抽了起来,他看到蒙远他们在距离他五六米的地方站立不动就别眼过去,对着小和尚说道,“叔叔不吃,你吃吧。”
  小和尚很热情,硬是塞到龙镔手上,说道:“叔叔,我们庙后面多着呢,您就吃吧,我房子里还有呢,就是师父不让我去摘,说还没熟,只准我捡掉在地上的。”
  龙镔接在手上,这才发现小和尚的右手居然也有点畸形,有几个手指僵硬地勾在一起,不能自由的舒展开来。他摸摸小和尚的光头说道:“小弟弟,你多大了?”
  小和尚道:“十三,师父说我今年十三。”
  “十三?你怎么十三岁就出家了呢?”龙镔看到小和尚头上有戒疤,“你是哪里人?你爹妈同意你当和尚吗?”
  一说到这,小和尚立刻收敛了笑容,神情黯淡下来,好一会儿才道:“我也不知道我是哪里人,师父说是七年前我爹上门来求他收留我做和尚,师父没告诉我我爹妈是谁,可我知道他们不要我了,”小和尚的手里有一本小学生作文集,他很忧郁的翻弄着这本书,嘴里喃喃地道,“叔叔,你知道吗,我有病,是师父给我治好的。师父还说,我和佛祖有缘,要我安心礼佛。其实我不想当和尚,我想象其他孩子们一样去上学,可是我知道,我要是去上学的话那同学们就会笑我,叔叔,我这个样子除了能作和尚还能做什么?你说是不是?”
  龙镔被小和尚的话深深触动了,他二话不说抱着小和尚就向寺庙走去。
  这真的是一座不大的寺庙,连小和尚算在一起也只有五个和尚,有一个很老的,两个五六十岁左右的,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瘦削青年人正在扫地。那个很老的据说有八十多岁。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是下午时分,寺庙里已经没有香客,那三个上了年纪的老和尚正坐在天井周旁的凳子上聊说着什么,龙镔抱着小和尚径直走到他们面前,说道:“这个孩子很可怜,他的病可以治,我把他带走,保证给他治好。”
  一个五十多岁的和尚戒备地看着龙镔以及鱼贯而入的蒙远他们,戒备地问道:“请问你们是谁?到这里要干什么?这是寺庙,是县里国家的保护单位,你们不是这个地方的人,如果不是上香拜佛的话,就请你们出去!”
  他伸手就要从龙镔怀里把小和尚抢过来,小和尚见状赶忙对他说道:“师叔,师叔,他们是香客,是好人,不是坏人,”他转又低声对龙镔说道,“叔叔,把我放下来吧。”
  那个正在扫地的年轻人显然看出龙镔来头不小,也丢下扫把走了过来,对着龙镔稽首施礼道:“这位先生,请问你对本寺有何要求?是不是明 慧师弟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如果有的话请看在他是一个孩子的份上原谅他吧!”
  龙镔认定这些人就是木偶的膜拜者,迂腐不堪,就连说话也怪里怪气,他耐着性子解释说道:“这孩子的病通过先进医疗技术是可以治好的,我来负责所有医疗费用,如果你们对我不放心,就派人跟我一起去。孩子这么可怜,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这是作为一个人最起码的需求。”
  石伟看出龙镔救苦救难的心思,便上来帮助说服,那个三十多的年轻人知道龙镔他们就是坐那架直升飞机的人之后马上改变了态度,可那个五十多的老和尚对龙镔这些不速之客还是深怀戒心,死活不同意龙镔把这个孩子带走。
  龙镔本就心情不好,这下再也忍不住满胸怒火了,用手指着庙堂里的菩萨愤怒地说道:“这是些什么?你们当真以为它就是无所不能的神灵?它们不过就是些木头泥土,花上了些颜色打扮成人的模样,就让你们诚惶诚恐地敬供?它要真是神灵,为什么不让这个孩子变成正常人?它要真是神灵,为什么要让这个孩子受这么多苦?你个老人家,自己这么大了当和尚也就算了,凭什么就非要让这个孩子陪着你们守着这些愚蠢的木头泥土?”
  这个老和尚赶忙合掌垂首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这位先生,如来佛祖,诸天神佛,岂可如此不敬?佛祖怪罪下来,谁担当得起?你赶快去焚香磕头,求菩萨原谅,阿弥陀佛……”
  “这个世界有神灵吗,有佛祖吗?看你吓成那副模样,我就等着这些狗屁的神灵来对我天打雷劈,我看它们又要对我下什么诅咒!就你们这些糊涂的家伙才相信这个世界有什么狗屁神灵!”龙镔显然是在发泄心中久久积压的愤慨与不满,一直以来他对自己所经历过的一切无法解释,见此情景他越发对所谓的神灵深恶痛绝,他要将内心所有的疑惑向这些寺庙里的泥塑菩萨严厉质问,他要这些神灵的化身给他一个解释。“神灵?佛祖?什么鬼东西!就是因为有了恐惧才有这些欺骗的东西!”
  那个六十多岁的和尚一直在微笑着看着龙镔的,闻得龙镔这么说后他就开口说话了:“这位施主,你说的有你的理由,可你也说错了。佛是佛,神灵是神灵,恐惧是恐惧,欺骗是欺骗,是东西,也不是东西,非目之所见,乃心中所想,全在一己见性。”
  “哈哈,我错了?”龙镔愤然盯视这个老和尚,“这个世界上有无数的宗教,也有无数的神灵,更有无数的世人在膜拜敬奉着它们,如果人永远不死,如果人类没有苦难,如果人类之间没有不公平的事情,又怎么在几千年的人类历史中产生出这么多宗教神灵?是恐惧,是人类对自身的恐惧创造了神,一切的神灵都是幻想的产物!哈哈,就连你们崇拜的神灵也都有什么战争,什么惩恶扬善,你们这些和尚不过就是借助于老百姓对神灵的恐惧和欲望来哄骗他们用物资用金钱来养活你们罢了!”
  “阿弥陀佛!”这个老和尚一声沉浑的佛唱,垂眉合十说道,“这位施主,你有理,但依旧是你错了。如你所说,每一个时代每一个不同的人群,都会有他们的神。然而,神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需要,神,也是一种他们必须要有的精神。神又不是神。就像这庙堂里的佛祖,是佛祖,可又不是佛祖。佛祖也是人,可又不是人。佛有生命,可佛又没有生命。”他走到那个大木鱼面前,拿起木槌敲击了一下,然后又微笑着在自己头上敲击一下,回头对龙镔说道,“木槌是敲木鱼的,你说我刚才敲了几下?”
  龙镔不解老和尚行为,便答道:“两下,你敲了木鱼也敲了你自己。”
  老和尚露出黄黄的牙齿,道:“非也,我只敲了木鱼,我也只敲了自己,我敲了两下木鱼,也敲了两下自己,我还敲了佛祖两下,我更敲了你们两下,那你说我一起敲了多少下?”
  龙镔惊呆了,被老和尚玄秘的禅语惊呆了,他情不自禁地走到木鱼前,拿起木槌在木鱼上敲一下,又在自己头上敲一下,又在自己胸口位置敲一下,然后拿着木槌僵硬地站在那里,他感到面前高达几丈的那些木偶泥塑正用神秘的眼睛看着他,良久之后他才木讷地说道:“我知道了,你不是在敲木鱼,也不是在敲自己,你是在敲心,那敲击的声音敲在哪里都是一样,听在耳朵里也就听在了心里。我错了。”
  老和尚呵呵一笑,走到他面前把木槌拿了过来,放回木鱼嘴里,然后抓起龙镔的手捏了捏,这才说道:“木偶泥塑是香客们的佛,是香客们的神灵,孩子,佛是智慧,是觉悟,所谓的求神拜佛只不过是香客们的追求,佛的真正含义是有三种智,第一就是一切智,就是说正确的了解宇宙的本体,第二就是道种智,就是正确明了宇宙万象的智慧,第三就是一切种智,对于宇宙人生的真相得到了完全圆满的明了,正确地解释得到了大觉。孩子,这才是真正的佛,而并不是你此刻眼中的佛。”
  一道刺亮的光倏地在龙镔脑中闪起,智慧?什么才是智慧?外公说过,智慧就是心,就是一切心,现在听这个老和尚这么一说,那就是佛也是心,我从头到尾都一直有自己的智慧,那我为什么还总是要怀疑自己没有了心?我有智慧我就有心,是因为我的智慧变了,所以我的心才变了,而我的心变了,也就不再是以前的那棵心,我的心一直都有,一直都在,只不过就是我失去了以前心的模样!
  这时,那个八十多岁长须飘飘的老和尚低声吟唱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双眼睛似睁似闭,嘴唇微微蠕动,却能发出清晰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全部听见:“一切众生皆有佛性,一切众生本来成佛,一切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一切众生本来具足。施主,众生着相,一切众生又皆有众生之相,众生入相,众生又出相,一切众生相何解,何觉,何了,是自在,又非自在,是情,又是无情,更非无情。”
  龙镔如醉如痴,走到这个最老的老和尚面前,弯下身子,恭敬的问道:“懂了,众生之相就是众生之情,解读了情就觉悟出佛,也就了结了情。”
  老和尚微笑着道:“觉非了,觉又是了,本觉本有,不觉本无,佛性正知,你虽有顿悟,悟得也谬。施主,你与佛缘分不浅啊。”
  龙镔面对老和尚高深的禅语,感到自己就像是一个无知的小儿,他完全不能解透这些禅语的真实含义,竟然一时拘谨起来,木木的,不知如何回答,呆呆的盯着老和尚深邃的眼睛。
  石伟猛然想起他曾经在四五年前对龙镔谈论建议过要他去当和尚以破除诅咒的这个话题,见到龙镔如今这副痴迷状态,他吓坏了急忙上前拽着龙镔,低声喝道:“老六,你别听这些老和尚胡说,什么佛缘佛缘,还不就是要你去当和尚?你可千万不能去当和尚啊!”
  龙镔根本就对石伟的动作话语没有反应,反而在嘴里喃喃的说道:“佛是智慧,智慧是佛,入了空门了却红尘,了却了也就是觉了。”
  石伟急坏了,对着这几个老和尚不客气的说道:“我说你们这几个老和尚小和尚,你们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居然要骗他去当和尚?他千事万事怎么能去当和尚?念什么阿弥陀佛?”
  那个六十多岁的老和尚将佛珠在手上转动着,对着石伟说道:“施主,有佛缘并不是就要当和尚,当了和尚也并不是就说与佛有缘。无上菩提本来在心,心缘即是佛缘,不必作和尚。”
  “嘿嘿,就是,那还差不多,那还差不多,”石伟只要龙镔不作和尚就是万事大吉,他嘿嘿笑着对龙镔说道,“龙主席,这老和尚说的有道理,拜菩萨拜菩萨,不用作和尚的,那些香港人广东人还是就是天天在烧香拜佛保佑发财平安?你要是觉得这玩意,嘿嘿,这菩萨值得一拜的话我们也在办公室会议室里搞上几尊佛祖菩萨,天天给它上香烧纸送东西,怎么样?”
  龙镔没有搭理石伟的插科打诨,而是更加尊敬地弯身低首问这两个老和尚道:“大师,我坠入红尘二十多年,做了很多错事,也犯了很多罪过,佛家常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莫非只要我想忏悔,我的罪业就会消除?我就能心安理得去求如来佛相?”
  那个八十多岁的老和尚低声唱颂一句“阿弥陀佛”,那个六十多岁的老和尚却睁开眼睛来回巡视一下龙镔和石伟他们,如是说道:“一切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但以妄想、执着而不能证得。施主,你一言之善就已有佛。众生不能证得如来智慧,只因有障碍,障碍有两种,一种是烦恼障,一种是所知障,所谓妄想就是所知障的病根,所谓执着就是烦恼障的病根。这两种障碍,我们非但难以把它消除,反而天天都在造。不破二障就不能证得自在佛性。忏悔业障不过就是向佛的基本,施主好自为之,善哉善哉!”
  龙镔觉得这个老和尚说的很空泛,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提问,他的眉头不由得又蹙在一块。这时那个最老的和尚却说话了:“无明、行、识、名色、六处、触、受、爱、取、有、生、死是乃令人迷悟之十二因缘,一切罪业皆从中来,亦将破此而去,孩子,你总说你的错误你的罪业,你何不说说你的此生因缘?”
  小和尚殷勤地给龙镔搬来凳子坐下,那个青年和尚也给大家倒来茶水。
  此际已是夕阳光景,云朵在寺庙的天空徐徐飘过,云朵彩色的云影在风中流梭着,风也给这座寺庙注满了山的声音,山的声音其实是来自山中树木在夕阳下借助风而表达的演唱。龙镔的眼睛是定在脚下的砖缝里,可他并没有看出来这是砖缝,他只是依稀辨认出这里有有香客们踩踏过的印记,还有蚂蚁和小草生命过的印记,不过最明显的就是雨水在岁月里冲刷走浮尘的印痕。
  ……
  小和尚轻轻地拉了拉龙镔,道:“明否师弟,你又入定了?真羡慕你,不被外在诸象干扰,说入定就入定,我就做不到,怪不得二师父老是骂我笨。”
  龙镔猛然惊觉过来,对着小和尚露齿一笑,摸摸他的光头说道:“明 慧小师兄,我这哪是入定,我这叫做出神,呵呵。”
  小和尚不好意思的抓抓头皮,说道:“原来你也出神啊,我还以为就我出神呢?不知道大师父和师祖是不是也会出神?”
  龙镔弹动下肢,从打坐状态站立起来,抓住小和尚的手,指着眼前的山峰和天上的流云,道:“你看这山和这云在动又不是动,你说它们是不是就好像我们坐禅?”
  小和尚不解,道:“山没动,只有云在动啊,它们都不是人,都不会去想问题,怎么会去坐禅?”
  “禅是动,也是不动,禅是出神,也是不出神。入定是入定,坐禅是坐禅,出神是出神,”龙镔的额头在阳光下灿灿生辉,“大师傅和师祖他们坐禅,他们入定,自然也会出神,不过他们有时是神游四海,有时又是神游五内,有时也还神游古往今来沧桑人生。山是禅,云也是禅,来,现在你告诉我,大师傅和师祖谁是云,谁是山?”
  “嗯,我看啊,他们都不象,大师傅就像是寺庙的那扇大门,而师祖吗,就像是这座寺庙,”小和尚亲亲热热地抓着龙镔厚实的手,崇拜的眼神盯着龙镔的脸,道,“我看,师弟你才像是那天上的云,那座山,跟你在一起,我就会很开心,要不是大师傅不准我来吵你的话,我恨不得天天呆在你身边。”
  “哈哈,我可当不起你这个小师兄的比喻,我只要能化作这山上的一块石头一棵小树就行了,”龙镔捏捏小和尚脏兮兮的手,哈哈笑了两声,道:“出家人不打逛语,你就实话实说是不是又想跟着我去下凡尘?”
  小和尚的脸羞红了,却又用极其渴望的眼神看着龙镔,希望龙镔答应下来。龙镔正要说话之时突然感到颈部落有一只蚊虫,他用手轻轻扫拂一下,这才说道:“这样吧,我今天晚上给你把上次没说完的故事说完,如果你还想去,那你就和我一起去。不过,我这次回去最多两个月我就会再回来。”
  “真的吗?真的吗?”小和尚雀跃起来,惊喜的道,“那太好了,太好了!”
  龙镔却沉默了,那一切的,那一切的记忆,那一切的往事,那一切的所有是这般刻骨铭心不可磨灭,难道,当真,当真就有必要把那一切就这样结束?这一天的禅定得出来的就是这样的领悟?难道这样的领悟也能称之为禅吗?
  寺庙方向传来了明生大师兄敲打的七声暮鼓,低沉地回荡着这山野林间。明生大师兄曾经坐过七年牢,龙镔知道他每次敲打暮鼓的时候总是非常专注,专注得令大师傅有时都会吟唱“阿弥陀佛”。
  明生大师兄敲打的暮鼓总是会惊飞几只停留在庙门前树枝上的小鸟,不过那些小鸟在天空中转悠几圈之后又会飞回来,继续跳跃在那树木的枝头,鸣叫着它们独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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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龙镔从那个隐秘的坐禅之地返回寺庙,石伟就连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故作深沉的说道:“明否大师,小僧这厢有礼了!”
  已经将近三十岁的石伟梳着小分头,嘴唇边已经蓄起了稀疏的鼠须,鼻梁上架着一副纯粹装饰用的金丝边眼镜,看上去倒是还有几分高级企业管理人士的形象,龙镔和他一比就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打扮,龙镔穿的是土灰色和尚服装,光着个脑袋,脚上蹬着布鞋,举手投足都带着山林野僧之气。龙镔对石伟笑笑,微微合十,道:“你来了?”
  石伟见龙镔态度不是很热情,就嘿嘿笑几声,伸手过去抓摸着小和尚的光头,道:“小师父,还是你有本事,你一去就把你师弟我兄弟给叫回来了!哈哈,等会儿奖励你一台电子游戏机!”
  小和尚的眼睛猛然一亮,却又畏缩地看看龙镔看看寺庙大堂里的泥塑菩萨,强颜说道:“多谢施主好意,小僧不敢受领,佛祖和师父会责怪我的。”
  石伟闻声正欲发言嘲讽什么狗屁和尚师父,龙镔却回头对他说道:“走吧,我去给你们做斋饭。”
  石伟见龙镔就要迈进寺庙大门,急忙拉了龙镔一把,压低嗓子道:“老六,哦,大师,我可得告诉你,静儿这次跟着来了,这会儿正在和你的那几个师父师祖说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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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觉空大师,你是谁,这觉空和大师谁才是你?”静儿没有去看走进来的龙镔,她坐在佛像前的草垫蒲团上,娇纤的身子一动不动,手也很自然的摆放在腿上,对面就坐着那个大师傅和师祖,静儿继续说道,“如果你说大师是空,觉空也是空,甚至你说你也是空,那你为何又要给自己加上一个法号?为何又要有这个寺庙?”
  那个八十多岁的老和尚法号觉空,就是龙镔的师祖。他微笑着不语,反而将目光看向龙镔的大师傅。大师傅法号净得,就是那个六十多岁的老和尚,龙镔就是拜在他门下,收做弟子的。净得大师傅手指不停的转动着念珠,低声吟唱一声“阿弥陀佛”,缓缓答道:“他是觉空大师,是我们眼中的觉空大师,这不是空;他又不是觉空大师,他是他,觉空大师又是空。女施主,所谓法号,所谓寺庙,不过就是利于修持,利于布法,利于持戒。”
  静儿轻轻一笑,脆嫩的嗓音驳道:“外要离相,内不动心,不取于相,如如不动。其实我这个问题不过就是考究一下两位大师的禅定功夫,我的话不过就是要测试一下两位大师对我这个俗人的言语讥刺到底有否着相,看来净得大师对禅还远未达到‘定’的境界,佛家三味可不是你说说就算悟得了的。觉空大师倒是可以止观,心没乱,没象净得大师那样心定不下来,就只好拿着个念珠数个不停,小女子佩服。”
  净得赶忙念一声“阿弥陀佛”,觉空大师这时对龙镔微微一点头,龙镔会意,对两位老和尚合十稽首之后也盘腿在一个蒲团坐下。
  静儿今天摆明了就是要向包括龙镔在内的这几个和尚挑战的,她担心龙镔对佛法过于沉迷,会真的去出家。只见她甜甜的笑着,目光盯着龙镔,口气却是在对老和尚们说话:“佛理无他,在于见性,那么性就是佛理,可性完全就是天生,莫非佛理就是天生?若佛理就是天生,人人皆可去悟,也皆可悟得,那为何佛理处处皆有自相矛盾无法解释无法自圆其说的漏洞?佛说万物皆有佛性,万物生繁不息,又竞争不已,自有这个世界以来,万千物种都已灭绝,那么佛又对此作何解释?这也是佛之所言性吗?一个性并不能概含宇宙万物,众生皆有众性,那为何佛只对人说法?佛说众生平等,又为何只有人才礼佛?”
  没等他们做出反应,静儿又说道:“我知道,物种不同,智慧亦不同,性亦不同,所以佛也不同。人的佛和动物的佛就有区别就有不同。大师,是不是这个理?”
  觉空大师微微颌首,净得大师依旧在捏转着念珠,龙镔则在推理着静儿的话。静儿为了今天而在过去的几年里苦心钻研着佛理,她从哲学的角度辨析佛理,而并非如龙镔那样从自身的位置看待佛学。
  “人对智慧有欲望,对自己之自性有惑,对智对觉想求解答,所以才有佛。佛是智慧,佛有品级,佛法无边,佛的最高境界也就是最高智慧,是大智大觉,这大智大觉的对象就是无尽时空里面的所包含的一切万事万物,这我都承认。”她接着向他们诘问:“那我再问你们,昔日释迦牟尼四门出游,见到人间四景,就弃家出走,最后证得菩提,智慧如来,那么就是说此时如来之智慧必定只能从他能觉能知之物中得来,现在两千多年过去了,这能觉能知之物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对这点释迦牟尼必定没有预见,那是不是就会得出释迦牟尼之智慧也没有证得最高智慧的结论?”
  觉空大师的长须无风自动,龙镔没有反应,可那净得大师却高声吟唱一声“阿弥陀佛”,逗得石伟暗自好笑:这个老和尚除了阿弥陀佛就只剩下阿弥陀佛,奶奶的。
  静儿穷追不舍:“好,就说佛法无量无边,所觉的对象没有边际,能觉的智慧也没有边际,这无量无边的智慧是本能的性,是无法达到究竟圆满的。佛也说我们能知、能觉和所知、所觉是一不是二,我们本能的智觉与智觉的对象是一不是二,佛这种智慧就是蕴含在万事万物的性之中,可我左看右看,这种智慧无非就是一种心安理得的自我安慰之智慧,佛说度众生,我看还不说就是度自己,抱着佛经去坐禅,回忆着往事,念叨着人生人世的苦难,自己找什么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业报轮回的空空逻辑,无非就是让自己图个心安,却自以为证得了真理。就拿明否大师来说吧,”
  静儿将矛头对准了龙镔,不过她却没有看他,“当时他请求剃度,你们没有同意,只答应接收他做记名弟子,这三年来他每年都要花费几个月时间来这里,把他自己的事情全部抛开一边,他就在半僧半俗这个状态下坐禅悟道,其实他这是在干什么?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说穿了,无非就是要避开红尘,图个思想清净,给自己找个自以为是的解释,还居然满心认为自己是在追求智慧。”
  静儿站起来,拿起木槌,走到他们三个面前,说道:“万事万法归为一百类,坐起立行、动心起念就是所谓的有为之法。佛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一切相都是虚妄,一切物质都是梦幻泡影,而且佛也说切记不可妄想,不可执着,那好,现在小女子就在诸位大师面前放肆了!”
  静儿毫不客气地抡起木槌在龙镔头上敲了一记,道:“这个光头里装的都是古往今来的一切有为法,这些有为法都是空的,所以我也是在敲空的!”
  石伟目瞪口呆地看着龙镔的光头被静儿敲得咚咚作响,而龙镔却象个痴子一样呆呆地看着静儿,静儿走到净得大师面前,也对着他的光头敲了一下,正声正色的道:“敲是不敲,不敲是敲,是我敲的,又不是我敲的,现在是有,现在又是没有,一切都是有,一切都是没有。”
  静儿再走到觉空大师面前,竟然也对着他那个八十多岁的光头打了一下,说道:“四大皆空,五蕴非有,苍天苍天,通身是眼,得声得缘得智,不问不答,问也不答,答非所问。觉空大师,你头上的声音和净得大师、明否大师头上的声音是不同的,我看,你们佛的品级也不一样,明天还得多敲几下。”
  然后她再走到佛像前的供桌旁,伸手从香炉里抓出一把香灰,任由香灰从指间洒落,自言自语的说道:“涅槃四德,常、乐、我、净,永恒不变,不生不死,无始无终,一切众生皆因愚痴而引起烦恼,又因烦恼而造业,因造业而得苦果,又因苦果而更加烦恼,于是更造业,更得苦果,永远坠入迷惑——愚痴——烦恼——造业——苦果——烦恼——造业——苦果……这无穷无尽的轮回之中。涅槃说净,就是要永远离开迷惑,断除烦恼,而这烦恼的根结就是这红尘俗世中的人生诸事诸人……”
  静儿转过身子走到龙镔身前,挨着他的膝盖跪下,将木槌放在他手上,颤抖的手抚摸着他的脸,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柔婉的说道:“二十五年来,你作为着诸事,诸事也作为着你,你珍惜着别人,别人也珍惜着你,你见过了人世间万千众生相,你什么都做了,什么都经历了,你哭过,笑过,喜过,哀过,怒过,你无奈过,也追求过,恨过,可你也爱过,千般苦万般罪,你都吃过,为什么,为什么到了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你却要抛下一切,要真的遁入空门?这二十五年来你的人生莫非就只能给你这么一个答案?龙镔,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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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就会得出这样的答案?亲人离开我,消失了他们的生命,仇敌也离开我,去了他们该去的地方,朋友兄弟却还在友爱着我,恋人也在怀想着爱着我,那么庞大的集团也还在等着我去管理,我为什么就要想去抛开一切在这些禅思中寻找解决我困惑的精神答案?我是要证明什么还是在逃避什么?我这样究竟是在追求还是在畏惧?我追求,莫非我真的就只是在追求对自己烦恼的度化?我畏惧,我是在畏惧生还是在畏惧死?又或者我纯粹是在畏惧生存?畏惧生存中的问题?
  静儿一定是在和自己平素的交谈中发现出自己已经决定在这次回去之后就把所有的事物了结,一个人从此在这深山野林之中求禅问道,所以她才会提前赶到这里来说服自己。我佛慈悲,她怎么会猜测出自己的这番心思?
  ……
  龙镔的眼睛里流露出极其复杂的神色,静儿颤抖的双手紧紧抓握着龙镔的手,哽声说道:“我知道,其实你还在担忧着诅咒,你内心里还是在想从佛法中找出破解诅咒的答案,你认为诅咒其实就是在诅咒你的情感,诅咒你只能是一个天煞孤星,在你的眼里,诅咒就是轮回,要想摆脱轮回,就得断除轮回的根本,断除你的爱,你的情感,断除一切你所在乎的。可是龙啊,佛法大慈悲,并不是无情,慈悲的智慧是至善至情……”
  静儿的这话对吗?对一切事物的欲望就是诅咒攻击的对象,现在自己这般对禅执着那是不是诅咒也用新的方式攻击着自己呢?自己一直在口头上说没有神灵,可自己却在潜意识里根深蒂固地认为存在着神灵,甚至于想通过慈悲的佛法来和神灵沟通,想了解为什么诅咒就会单单针对龙家。的确,诅咒就好像是轮回,在自己家族身上延续着这轮回,自己就是想终结这个轮回。只是,这爱,这一切的情感,真能这样断除?
  龙镔深深震撼了!自从得知雯丽的死讯之后,他就无比的怪罪自己为什么不听从静儿和焦思溦的警告,他悔恨自己为什么要固执的执行那诱敌露出马脚的行动计划,以至于因为赎金支付的延迟而导致雯丽的死亡,他记得当搭载雯丽尸体和欧阳她们的那艘轮船被那些援手探查到并追踪查明隐蔽地点之后,他通过监听以及各种线索最终查明绑架元凶,他在震怒之下展开疯狂报复,逼问出绑匪的犯罪经历之后又借那些绑匪曾绑架过的苦主的手将这些绑匪有的杀死,有的则变成终生残废,有的就送进牢房。做完这些事情之后,面对自己造成的这么多生命悲剧,他就后悔起来,尤其是在得知欧阳竟然是绑匪苦心安排一个棋子,而所生的那个男孩竟然是他人的之后,他更是痛悔莫及,他将所有的怒火向静儿发泄,静儿被逼再次从他身边走开,可静儿的离开却令得他完全心力交瘁。
  他觉得他这一生来他的情感在诅咒下充满无穷变数,可这些变数从来就没有向好的方向转变,从来都是带给他无穷尽的烦恼,带给他摧伤肝肺的悲伤。这样,他在偶然机会遇上这两位高僧于是就很自然的生出向佛求解之心。
  ……
  静儿泪光盈溢的眼睛灼灼看着他,似乎哀求着说道:“生、老、病、死、怨憎会、求不得、爱别离、五盛阴苦就是佛家所言的苦谛,佛说世俗世界本性就是苦,人生自身就是诸般苦难的集合体,可是龙啊,生老病死这都是自然的规律,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盛阴苦这无一不是我们自己造成的啊!”
  龙镔的心切切地跳动着,他很艰难地说道:“八万四千烦恼,无非就是贪嗔痴三毒,人生唯有无涯苦海,这苦的根源就在于我的自我意识自我欲望,灭了这些苦,我也就没了诅咒,世界也就会清静许多。我生具众生之相,历经众生之苦,只有问禅我才可以得到自我的净化,你知道的,我很脏,我错的太多了!”
  “不,你这样作只不过是想借禅而将你所畏惧的一切全部颠覆过来,然后你再从中为自己找到理论依据对自己所做的一切进行辩护,你这是在掩盖你的弊端你的错误!你根本就不是在面对!”静儿抓着龙镔的手使劲抖了两下,“我知道你很痛苦,我知道你承受着无法想象的精神压力,你想要借助涅槃这种虚幻的概念来化解你的痛苦,你想用唯心的禅思来寻求新的精神意义,你错了,你错了,龙,你错了,你以为一切都是梦幻泡影,可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般若智慧’!”
  世间禅定和出世间禅定的目的就是要追索般若智慧,讲求的就是要一心不乱一心持定,从而悟得一切事物本当如来,般若波罗蜜就是所谓的般若智慧,就是在本当如来的时候悟得的知见,就是佛知、佛见、正知、正见,龙镔认为自己将一切有为法视作梦幻泡影,他在这“视作有为无”之中就能从中悟出“有”来,他就是这样理解般若智慧的。
  可静儿竟然对他如是说道:“诸佛菩萨,同体大悲,无缘大慈,龙镔,在这样的世界里一切般若智慧岂能剥离日常生活?岂能隔绝万事万物之间的联系岂能隔绝人人之间的社会关系?禅曰是空,其实非空,而是一己之欲为空,般若绝非要你远离日常生活,而是要你从你所处的世界悟得透彻明了普度众生的道理,要做道道地地的菩萨行,你不明般若,难道你就没有发觉你这样作不就成了这庙堂里的泥菩萨吗?”
  “阿弥陀佛!善哉斯言,大善至哉!”觉空大师突然发出有如这座古寺鸣动的晨钟暮鼓一样的佛家梵唱,他居然对着静儿合掌颂道,“这位女施主虽然辨析的是俗家居士佛理,却已经悟得了佛家真味!阿弥陀佛!”
  静儿无限柔情的凝视着龙镔,龙镔就沐浴在她全部身心投放的柔情之中,他的手,他的脚,他的心,他的五脏六腑,他的全身上下,甚至每一处毛孔都感受到了来自静儿传导出来的真挚情怀,他不禁地从灵魂深处发出深深一声叹息!
 
 
 
 
只看该作者 165楼 发表于: 2009-01-09
第十二章 那一切苍白的……(下)
 
    静儿的眼睛清澈而通明,从这双眼睛中迸出的那种看不见却又能看见的光辉笼罩在龙镔身上,龙镔复杂之极的偏头过去,复杂之极地注视着佛堂供桌上经久不散的供香青烟,注视着这香烟在这空虚的空间里浮躁而又冷漠地膨胀蔓延着。他记得他曾经对石伟说过说这青烟哪怕就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也能预测它的形状变化,可现在他发现自己当初何等浅薄,此际的烟气它的一切姿形完全不是平素的模仿,而正在以不可理喻的图案编织出,不,不是编织,而是煌煌之有如群山清风,簌簌之有如崖涧流泉,自在的自得的自性的,在这个佛堂,在这些土偶木佛,在这几个老老少少的光头,被没有和有捏在微不足道的手上,幻如一树佛陀称颂的莲花。
  “禅,这是禅吗?”龙镔喃声自问,复又自答,“这是智慧的闲暇在荒漠中解脱黄沙的干燥,这是禅,禅说闲暇是禅,荒漠是禅,就连黄沙也是禅,只是不知干燥是不是也能是禅?”
  “禅是没有答案的,无文字无逻辑,诸言诸语无因果,机锋教化本是明心见性,随心之本性而演,”静儿依旧还是那样柔声说道,“龙,禅无分别心,对万事万物都是一样,首要的就是追寻自我,把那些已经迷失了的归复到自在心的位置,沙漠不一定就是荒的概念,黄沙不一定就是沙的概念,干燥不一定就是没有水分的概念,口舌之禅言语之禅是禅又非禅,禅在心不在于禅的分辩,所以一切都是禅。”
  静儿安安静静的扫看着众人,从石伟蒙远他们这些俗世之人到觉空他们这些出家和尚,而后将眼神投注在龙镔脸上,龙镔的瞳孔里,她从龙镔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龙镔也从她的瞳孔里看见自己,她静静的说道:“有了分别才有迷妄,龙,你的禅是矛盾的,因为你还是在刻意执着地去分别你的心你的眼睛你的思想,分别你所理解了解的事物。你忘记了禅的最根本就是昔日六祖禅师所言‘我有一物,无头、无脸、无名、无字’,我现在说一段话,也许对你有所帮助。”
  静儿站起来,背转身子,她轻轻梳理了瀑布般披在肩头的如云秀发,说道:“死尸不死死活人,活人虽活活死尸,高山摇扁舟;解破东风西又雨,才抗北旱南又涝,空手把锄头;旷野无人却有人,你在他在我也在,各自得春秋;诅咒非水更水在,地高天矮水水中,哭笑相自由。”
  说完这段话,静儿环视一周,看着众人。
  蒙远莫名其妙,石伟贼眉鼠眼暗道:好一首顺口溜!小和尚觉得静儿声音象唱歌一样真是好听,明生和尚抓着扫把闭着眼睛,净得大师眼睑低垂身子微微摇摆手捏佛珠,觉空大师慈眉善目一脸笑意,而龙镔却僵立不动,定定地盯着美丽的静儿。
  静儿迎着龙镔呆滞的目光温柔地走上去,又温柔地挽起龙镔的手臂,柔柔的说道:“走吧,我们做饭去。”
  “哈哈!好一个‘我们做饭去!’!善哉善哉!”突然觉空大师爽朗地大笑起来,他的大笑令得龙镔骤然全身一震。一向以来这个佛学高深的老和尚都是以超然物外的神态来看待一切世俗,就是因为他的境界他偶尔的禅语点化才令得龙镔彻底反思他的那些有为之法,才令得龙镔生出超脱世俗之心,才令得龙镔对自己污浊的心灵用禅理进行净化,这三年来龙一直就是想达到觉空大师这样空灵清静的心灵境界,觉空大师从来就没有如此笑过,更没有如此称颂过一个人,是什么原因令觉空大师有这样异常的表现?龙镔此刻的头脑里盛满静儿的禅语盛满对这个问题的疑惑盛满对所有一切疑惑的疑惑。
  觉空大师一边笑着一边站起来,走到龙镔面前,苍老的手在龙镔头上摩挲着,苍老的声音有如洪钟般在佛堂里响起:“明否,明否,可知何为才是明否?自然而然,自然而明,自然而否,明这否,明那否,否这明,否那明,明明否否,否否明明,自然而然,寸丝不挂,何须隐藏?明否?明否?哈哈哈!”
  ……
  那死人是谁?那活人又是谁?那不死的死人是谁?那不活的活人又是谁?高山上摇荡扁舟,摇啊摇,摇到了外婆桥。东边刮着风西边下着雨,北边旱灾南方洪涝,没有手抓着锄头,可锄头却在没有手的手上,天地间水无处不在,诅咒不是水却又是水,地比天高,天比地矮,笑也随你哭也随你,哭笑的相一切自在自性自由,自然而然,寸丝不挂,譬如旷野,藏什么藏?躲什么躲?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我是我又不是,那我到底是谁?
  呵呵,这个答案我知道,可我不会说,不能说,也不知道怎么说。
  龙镔如遭电亟,如同泥菩萨木头人一样站在那里,完全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才突然裂开嘴笑了起来,象一个孩童一样的笑着,顽皮的抓着觉空大师的雪白长须顽皮的说道:“小和尚,你的头发怎么长在嘴巴下面了?莫非你也被诅咒了?”
  觉空大师更是像个打趣嬉闹的孩子,居然也用手顽皮的在龙镔头上拍了拍,笑着道:“觉空老和尚,怎么你的胡子没有了?”
  龙镔更加顽皮了,大声说道:“我没穿鞋,我的胡子做鞋带去了。”
  觉空大师一脸很是相信的模样:“糟糕,我的牙齿被你的鞋带做成了鞋跟,你得去月亮上面把我的袜子找回来。”
  静儿见状激动不已,泪水迸流,对着他们两个怪物说道:“好一只空碗!你们的东西被我做成了筷子,插在这山上,在这里,”静儿指着身边的佛堂柱梁,“要吗?”
  觉空大师和龙镔对视一眼,两人齐步故意走到这梁前,龙镔道:“好一尊佛菩萨!就这样把米饭变成了石头。”
  觉空大师摆摆手,道:“哈哈,我找到了,这不就是你的胡子吗?原来山不是和尚,它不做和尚。”
  龙镔故意用脑袋撞撞这梁,道:“这是牛屎,是你昨天种在河里的,你忘记了吗?”
  觉空大师搔搔头皮,道:“我又瞎又聋又哑,明明这是黄金,你却说是白银,难道是你睡觉时拉的?”
  龙镔在地上打了一个滚,然后双手撑地,成为倒立姿势,说道:“你这个小丫头真是说的阿弥陀佛,我拉屎时吃饭你也知道?我穿着秋风撒一泡睡罗汉的尿!”
  觉空大师呵呵笑着,也就势躺在地上,摆出睡罗汉姿势,道:“穿饭,吃衣,睡着走路,闭着嘴巴说话那都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去和你的老婆讲清楚,别想要我帮你,我还要下山买条山上的河来,等明天和我一起到昨天去游泳呢!”
  龙镔猛地大笑起来,又大哭起来,大哭大笑中将双手双脚放下来,然后趴在地上说:“我站在地上躺着睡觉却打了一个走路的屁!”
  觉空大师哈哈笑着道:“你干吗要在天上睡觉?不怕被水淹着?你放屁怪不得天上会打雷。”
  龙镔趴了一会儿之后,收住哭笑之声,站起来走到静儿身后,双手捧起静儿的秀发,举到空中,徐徐放落,静儿美丽的秀发一丝一缕的飘落下来,若流云清风,若山涧幽泉。
  静儿静静地聆听着身后龙镔轻缓的呼吸。
  龙镔,光着头穿着和尚衣服的龙镔终于轻轻地搂过静儿的肩膀,轻轻地说道:“走吧,我们做饭去。”静儿流着泪看着龙镔深邃深情的眼睛,柔声答道:“好,我们做饭去。”
  佛堂里此时已经点亮昏黄的点灯,寺外繁星满天,月儿高挂,天空中仅仅飘忽着很少的云朵,这云朵若有若无,却是无法遮蔽月亮和星星清冷清凉清亮的亘古永恒的流辉的。大伙儿包括觉空大师在内,看着龙镔和静儿依偎着向厨房走去,在这样的情境下,所有的人都为这幕情景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感动。
  石伟彻底迷糊了,他至死不解到底这几个家伙说了些什么,说的这些狗屁又有什么含义,他问小和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和尚说师祖像个孩子真好玩;问蒙远,蒙远比他更糊涂,对他说在他在山上保护龙镔的这些日子里龙镔从来就没有这类似行为,一般都是在一个人对着天对着地对着山山水水花花草草去沉思;问明生和尚,明生反而问他“拖着死尸的活人是谁?”;问二师父净物大师,净物大师摇着头说罪过罪过;问净得大师,净得大师捏数佛珠喃喃自语道“何必所知?何必修持?何必顿悟?”;他更问觉空大师,觉空大师却是微笑不语,居然还对他说道“等着吃饭。”
  他傻傻的,好一会儿,才嘟嘟囔囔质疑道:“奶奶的,这就是和尚们热衷鼓捣的禅吗?怎么会有这么大魔力?这完全就是疯子的唯心主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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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石伟他被今天这幕弄得满头雾水,但他是不会现在就去问龙镔和静儿的,因为现在他正心里万分之高兴着。这个高兴的理由非常简单,那就是他认为龙镔终于疯得不能再疯了,就只好变成正常人。当然这里面毫无疑问就是静儿的原因。
  在寺庙里只有斋饭,而且清淡无味,不过石伟也吃得胃口大开。他一边吃一边观察着龙镔的神色,还一边在心里琢磨着找个机会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终于等到龙镔收拾碗筷洗刷去了的时候,他就向静儿提问了:“静儿,我怎么感到老六被你这么一折腾就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你看他现在满脸含笑洋洋自得,还给我夹菜,还对你那么亲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静儿高深莫测地笑笑,说道:“石伟,龙镔太了解人心人性,见识到了太多的社会物欲,经历了太多的打击,特别是诅咒的存在阴影迫使他冷漠阴狠毒辣地去维护他所在乎的东西,商场的功利侵蚀他,可他的真实心灵却是极其向往一切真善美的,但他刻意的在乎却又令他只得将自己精神过于压抑,以至于用误解将自然本性埋葬,而成为刻意做作的奴隶。禅,是探究人生命意义的极高智慧,可以如清风甘泉令人迷途知返,这是一条心灵解脱的道路,在静虑静思之中领悟到‘烦恼本空,罪业无休,识心寂灭,别离妄执’,豁然正觉,引导心灵进入自由超脱境界,这就是我为什么当初你们告诉我说龙镔想做和尚我并不阻拦的原因,只是我自己对禅对佛并不了悟,我没办法帮助他,索性也就随他作这样的半僧半俗。可我可发现他对禅理走入歧途,竟然真的生出避世之心,而我此时也把握了禅的要谛,自然我就得来劝他了。”
  “晕!静儿,那你自从和他再次争吵之后这三年来你一会儿出现在他面前一会儿又消失,你这又是为什么?”石伟总算明白了一点,复又问道,“你也不管他的死活,随着他的性子来,这又是为什么?”
  “其实我一直都在他的身边,他也知道,只是他不愿意主动来消除我和他之间的芥蒂,你知道的,他太骄傲了,尤其是在我面前,”静儿的眼神很幸福,她很甜的笑着,“他太多苦恼,受了太多委屈,可他不会将这些怨气怨火对你们对集团员工发泄,所以我这三年来一直都在网上和他争吵,用这种方法将他的怨气发泄出来,而且他的情感很怪,越爱对方就越要伤害对方,对他而言似乎就通过这种方式证明他的爱情在毁灭中存在,我只能因势利导,彻底将他引到一个死胡同,然后再在这个死角里对他当头棒喝,他就会找出生路。石伟,其实他从来都没疯,只是因为诅咒的存在令得他的情感思维在这个矛盾的漩涡中无力自拔。”
  “三年前的我也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我也任性我也自以为是,甚至我也差点就迷失了,差点就对他失去了信心,差点就对我和他的爱情予以否定。三年前,我以为我懂他,我以为爱情就是无私的奉献,以为就是全部都要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想问题,当时,你不知道他在雯丽过世之后他用言语对我百般羞辱,逼得我只好再次离开他,我在老家找到了爷爷给我留的一封信,爷爷再次和我说了他和奶奶的点点滴滴。我明白了爷爷要对我说什么。”静儿的肌肤在昏黄的灯光下透出微微的红色,她继续说道:“其实我以前做得错了,爱情应该是站在爱情的角度站在两个人携手人生的角度上去思考问题,而不是简单的帮助对方消减暂时性的矛盾和困难。爱情不是不能去怀疑,而是要在怀疑之后保持爱情的清醒。石伟,爱情也是禅,对我来说而且还是最高意义的禅。所以我在这三年里我努力说服了焦思溦,也帮助秋雅开解了心怀,就连薛冰莹也结婚了,还和我成为了好朋友,欧阳也明白了道理,我对那些在他内心里有歉意的那些人做了一些说服工作,解开大家的心结。这样的话,龙镔他就只需要面对我这个矛盾,你说以他的聪明他能不知道这个矛盾中的禅意吗?”
  “厉害!高!没想到,没想到,不过,”石伟一边啧啧称颂,一边接着表示他的不解,“你昨天只对我说了你要和他和这几个和尚进行禅辩,怎么你就用这些云里雾里的话你就把这几个大小光头作弄得像个孩子又哭又闹,还居然八十多岁的觉空大师居然也变得颠三倒四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禅有这么大魔力吗?我怎么着也整不明白!”
  静儿笑了,笑得像个三岁的小女孩,说道:“知道吗?禅的风格独特,没有文字,非人人能解,机锋教化全在一己之心性,可它又是明心见性依人本性而见,一问一答随各人根性因时间地点而变,有若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又如晴天霹雳振聋发聩,每一语每一字不顺人情不合知识违反常理,用否定超越否定,在更高的境界里独自欣喜地悟解着更深的涵义,禅是绝对否定一般分别意识的,不允许意识分别来掺杂其中。所以大家就很自然的放下一切知识文字的迷障,甚至全然漠视一切外在诸相,以返求自然之自心,这在你们来说是不可想象的,”
  石伟听得神魂颠倒,连连点头称是,静儿笑着继续说道:“禅很神妙,一旦悟得,就会恢复自然本态,不受欲念牵累,不受外在束缚,手舞足蹈,答非所问,问也不答,一言一笑一举一动都充满原始的生命力,所有因为生存烦恼而产生的萎靡就会无形中消失。说白了,它可以让人超越五欲六尘,达到更加和谐的宁静。别看龙镔在习禅,可他禅得迷,别看大师在修持,可他们修持得痴,我当时就是随心的去做去说,不过却是针对龙镔的迷、大师们的痴,你说,面对禅家真意,龙镔能不又哭又闹,老和尚能不颠三倒四吗?更何况,觉空大师早就看出龙镔的病根,他也就随机应化地用他的幽默来点化龙镔了!”
  “奶奶的,这么说来,所谓的禅就是纯粹胡说八道一顿乱弹琴就OK了?颠三倒四不三不四七上八下东倒西歪,这就是禅了?”石伟目瞪口呆,不停的摇着头说道,“‘我站在天花板上喝了一杯不是酒的茅台,没有电脑却在上网’,这样的话这样的逻辑就是禅?就这样的疯子话就能治好这个家伙的心病?妈妈的,我怎么不早点发疯,害得我这几年来在他面前老老实实小心翼翼,还生怕说错了话,害得海老大除了对他汇报工作不多说一个字!笨啊,我真是笨!笨笨!”石伟使劲对自己脑袋上敲了几下,以示内心之深切悔恨。
  静儿笑了起来,早就站在石伟身后听了他们大半对话的龙镔拍着石伟的肩膀说道:“三哥,迷者口念,得者心行,有路非路,无处不通。你啊,就是,你怎么不早对我这么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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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夜是良宵,夜的至美是群星拱衬下的月,夜的至喜是穿梭在山谷林间溶溶的风。这个夜,月朗风凉,望去这夜,淡如青烟,微薄而又深远,山下点点灯光闪灭,月光照彻山中还有身前身后的树木,就连草儿也在风中舞动着稀疏也不清晰的影子,枝叶间或响动一会,不过空气中更多的还是明生大师兄他们念颂晚课的声音与此起彼伏的唧唧蛙声在脉脉如风般流动。
  静儿和龙镔并排坐在这方大石头上,静儿娇慵地依偎在龙镔怀里,龙镔轻轻用手臂圈护着她,静儿吐气如兰,龙镔的眼睛却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如此星辰如此夜,是不必再说什么话了的,尤其是如今的他们。他们的手紧紧抓握在一起,龙镔时不时把静儿的手放在嘴边柔情的吻着,静儿也静静的感受着龙镔唇边扎人的胡须。两个小时过去了,龙镔终于开口说话了:“群山如涛,月华如练,夜凉如水,静儿,你是水,我也是水,我们交融,水水一生。”
  静儿至深地感受着龙镔至真的爱意,两滴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滴落在龙镔的胸口,她柔柔接着说道:“一切是水,水水一生,水水永恒。”
 
 
 
 
只看该作者 166楼 发表于: 2009-01-09
第十三章 各人活各人的
 
    风将夜色下的言语在这两颗心之间简单地写意着,群山见证了灿烂星河下浪漫着的情怀,龙镔和静儿看着天看着月,看着星星看着山,看着山外的山树外的树,就这样静静地依偎着。
  毕竟这只是穷乡僻壤的小寺庙,没有地方可以安排静儿住宿过夜,于是在晚上十点钟的时候龙镔就和静儿石伟他们一起向觉空大师他们告别。他先是走到明生大师兄跟前,向他伸出手,道:“明生师兄,论罪孽我比你深,罪不在事,也不在人,而在于心。七年牢狱囚你七年,古佛青灯囚你往来之心,你在这里年年月月日日洒扫浮尘,暮鼓晨钟,铜罄木鱼,你隔绝了俗世,却还是隔绝不了对往事的回忆,何必如此!”
  明生和尚没有和龙镔握手,而是垂首合十,沙哑的嗓子说道:“修道苦念,当念往劫。明也未明,否也未否,持心定念,不起爱憎。师弟一路好走。”
  看来明生终是参悟不透为何觉悟大师要给他起法号“明生”的用意了,龙镔低颂一声“阿弥陀佛”后就再来到净物大师面前,对他说道:“净物师父,多谢您对俗子这些日子来的照顾,俗子走了。”
  净物大师一直就认为龙镔俗心未断,俗缘未了,本来就不是佛门中人,不过他觉得龙镔能成为他们寺庙的俗家弟子是他的是寺庙的无上光荣,他知道龙镔这一去之后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他有些动情了,抓着龙镔的手说道:“你有这么重要的事业有这么幸福的生活,不出家是好事,你回去之后好好养身体,好好保重,好好珍惜你的身边人,不要再做错事了,多做些积德的事情……”
  龙镔笑了,道:“净物师父,我知道的,您也保重身体,有什么事情就打电话通知我吧。”
  龙镔再走到净得大师面前,合掌说道:“得也说是苦,失也说是苦,苦又是什么?”
  净得大师转动眼睛看着龙镔看着石伟他们,有些沉重的说道:“苦从欲中来,因有求才苦。”
  龙镔展颜一笑,道:“一梦三千年,苦乐都是欲,苦乐都非欲,苦乐随心否?”
  净得大师良久才喃喃说道:“苦乐不随心,唯有心安乐,才是身安乐。”
  龙镔继续说道:“苦得乐得,净得心得。”
  净得大师垂眉道:“净得得净,净得一心,得净一心。”
  龙镔哈哈大笑几声,朗声说道:“净了便是净了,得了便是得了,哪里有什么净得?心是一,也是二,还是三,哪里有什么一心?大师,一心二心三心就此告辞了!”
  净得大师完全被龙镔的禅语说得痴痴傻傻了,蠕动嘴唇反复念颂波罗蜜心经。龙镔对他微微鞠躬,而后又来到了觉空大师的房门前。
  房里没有点亮灯光,龙镔站在门口,注视着里面的黑暗,他知道觉空大师此刻也是正像往常一样在那里瞑神修禅,他也知道此刻觉空大师也正在闭着眼睛看他。龙镔也闭上了眼睛,他看到了眼前有通彻的光明照得这所房间纤毫浮尘毕现,就连那空气中蚊虫盘旋的姿态都尽在眼前,再过一会儿,所有的浮尘和蚊虫都消失了,变得空无一物,再过一会儿,眼前又再是变回原样。
  他举起手,用指节在门框上敲了三下。房里没有动静。龙镔抬起头看看天,转身就准备离开。
  就在这个当儿,龙镔无比清晰的听到觉空大师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是如是,了无一物,了无一觉。佛法无边,渡己也能渡人,因人而异。善哉!”
  龙镔呆了一会,走到明 慧小和尚面前,在他脸上拍了拍,说了四个字:“真心真相。”然后就对净得大师他们深深鞠了一躬就下山了。
  *************
  山路很窄,却并不妨碍他们走这样的夜路。月亮悬挂在天上,淡淡的光辉照在下山的路上泛着微微的银白,石伟早就备好了手电,给每人手里都抓了一个,龙镔和他们一边走着一边聊说着这山野月夜的风景,他每逢比较陡峭的路段都要小心的搀着静儿,大家伙儿欣喜而又平和的走着这下山的路。
  “月亮走哦我也走,我送阿哥到村口,到村口……”石伟怪腔怪调地唱着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老歌,逗得大家哈哈大笑,石伟得到笑声的赞赏之后索性张口写诗舒起情来:“啊,月亮,啊,山路,啊,月亮照在山路上,啊,我也在山路上被月亮照着,啊……”
  龙镔呵呵笑着说道:“石伟,七月蜂八月蛇,你可得当心把蛇叫唤出来了哦。”
  石伟闻声吓了一跳,赶紧站立不动,用手电照射前后左右的路面,嘴上说道:“奶奶的,你别吓我,这山上有毒蛇!?”
  龙镔道:“呵呵,这有什么好吓的?毒蛇哪里都有,你不惹它不就行了?”
  “不惹它?怎么个不惹法?快说来听听,”石伟急忙说道,“这深山野林的,没医没药,咬了一口可就不是好玩的了!我可有家有小开不得玩笑!”
  蒙远见石伟这么紧张也故意说道:“石伟,不惹它吗倒是很好办,你的歌声就像青蛙叫,你知道蛇最喜欢吃青蛙,你别唱歌就行了,蛇就不会以为你是青蛙自然就不会来咬你。只不过,要是你不去惹它它偏要惹你那我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石伟听出了蒙远口气中的揶揄,知道大家是在捉弄他,也就故意说道:“奶奶的,我就等着它来惹我!哈哈,我有你们保护还怕个鸟!到时候,老六和你就表现出革命大无畏奉献精神,给我把毒吸出来,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大伙儿哈哈大笑,笑说石伟想得倒美,石伟嘴上说是不怕心里倒是有了三分怯意,他放慢脚步,让黎大山走到前面开路去了,也不再敢唱歌,眼睛一眨都不眨地死死盯着手电筒照亮的区域,提防着蛇从路边的草丛中窜出来。当蒙远笑话他胆小的时候,他就在嘴上骂骂咧咧地指责龙镔和蒙远道:“就是你们两个家伙弄的!我本来开开心心的,现在倒好,害得我提心吊胆,等我安全了再找你们算帐!”
  静儿却被石伟的话触动心弦,低声对龙镔说道:“是不是因为有畏惧的存在才令得人的心情无法简单和纯粹?”
  “万物联系而又制约,人不过就是万物中的一物而已,自然人在万物万事的影响下就无法让情绪简单纯粹,”龙镔一边牵着静儿的手走过一条石缝,一边回答说道,突然他又发出几声笑声,“呵呵,傻丫头,你是不是还在提醒我那个诅咒啊?嗯,好比喻,将毒蛇比喻成诅咒,呵呵,丫头,只要我们还在走路,路上就会有蛇的,真要有蛇咬了我们,那也没什么,是不是?”
  他抓着静儿的手捏了捏,他知道静儿对他还是有点担忧,就又说道:“有句俗话叫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呵呵,傻丫头,诅咒不过就是一根井绳罢了,你如此精通禅理,不会是只有禅理而无禅心吧?”
  静儿听着龙镔平和的声音,思索着他透明的解说,终于释怀,禁不住站定身子,伸出手在眼前轻轻拂着,龙镔微笑着看着她,问道:“怎么,又有什么感悟了吗?”
  静儿关了手电,深情地凝视他月色下的面容,柔声答道:“你摸摸看,这带着山涧水汽的风,摸着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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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到了长安也就是再次回到了这个令他几欲逃避的尘世,他再次将精力投入到处理集团繁琐的俗务中,然而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此时的龙镔已经完全和以前不同,那神情那语言就连那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超尘脱俗的韵味。
  大家对如今的他有数不清的迷惑和疑问,静儿为此专门和他说过这个事情,静儿说:“你作为集团的核心首脑,作为大家关注的焦点人物,是有必要就如今大家对你的疑问认真解释一下的。”
  龙镔呵呵笑着说道:“浊水过丈清。”
  静儿回答道:“水之所以浊都是因为你是这个浊的根源,你说过丈清说得有理,但是这个丈到底有多远?一汪清水的局面对集团对周围的一切总归是好一些吧。”
  龙镔有点子喜欢和静儿抬杠,故意说道:“静丫头,你说我现在都是一颗禅心了,大家伙儿还都是那颗俗心,俗心对俗事有千奇百怪的看法,对禅心更是会感到莫名其妙,这二者同处在这个俗世中在一切俗事面前就会产生出无数通俗的悖论,这个解释工作不好做啊。”
  静儿知道龙镔在和她逗着玩,也故意说道:“好啦,龙弟弟,你说的对,禅心是禅心,俗心是俗心,禅和俗水火不相容,你就是这样把你自己说得高高在上。不过你对我说过禅不是用来禅的,禅是用来改善生活和精神之间关系的,那我问你,你这颗禅心处于俗世之中,被如此多的俗心俗事包围,你这颗禅心还能高高在上还能不着外相痕迹吗?”
  龙镔和静儿总是说不完的话,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能让彼此温馨彼此感动,他把静儿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回答道:“俗世中的禅心已经不是纯粹的禅心,这颗禅心通着俗却又不同俗。”
  静儿安静的看着他,安静地接着说道:“禅心活在世界里,禅心活在生活里,山还是山,水还是水,无处不是世界,无处不是生活,俯拾之间即得禅心。”
  “象上帝一样思考,象平民一样生活。”龙镔将静儿搂在怀里,亲着她的眼睛说道,“丫头,俗心有自己的俗理,俗心无法超脱俗世,俗心为了拥有更多获得更多总是会在不知不觉中变成欲望的魔。人世有常理,可人却是各有各的活法,我的解释我的决定做早了做晚了都不行,我们再等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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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年多过去了,生活就这样延续着,在这半年里龙镔做了很多重要事情,正如静儿所说他做为人们普遍关注的焦点人物大家对他的有了越来越多的疑惑,就在二零一一年三月二十日龙镔接受了《国际经济人物》报著名记者汤姆·埃克森的采访,这次采访时间长达两个小时,并且在电视和网络上进行现场直播。
  汤姆·埃克森以采访重量级经济人物而闻名全世界,五十来岁的年纪,体形微胖,一脸笑容,看上去很能给人一种亲切感。只见他等一切准备工作就绪之后就开口说道:“龙先生,今天我很荣幸能采访您。在我们行内都知道您很少接受媒体的采访,特别是最近几年,您更是极少公开露面,我记得一年半前我就向您提出过采访的请求,您当时拒绝了我,请问现在是什么原因让您给予我这个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龙镔轻轻一笑,道:“对于新闻媒体的采访我一向很慎重,这种慎重是为了避免向外界传递出考虑欠周的信息而使那些关注集团的人们产生误导,一般来说对于集团事务都是由集团公关组向媒体发放经过确认后的公开资料。至于这次是因为我觉得这是一次很重要的谈话,可以向外界解释一下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澄清诸多传媒的猜疑。”
  埃克森问道:“龙先生,八年之前钱正生老先生将他的资产交付您管理处置,您执掌了利衡集团,并带领董事局做出了重构集团的决定,八年之后,集团由以前的传统产品生产体系转换到了如今高新技术产品体系,从以前的市值七十亿港元单一香港上市集团发展到如今市值七十亿美元的控股参股达十三个上市公司的特大型跨国集团公司,钱老先生交付给您的资产也从以前的一百一十亿港元扩张到如今的一百亿美元,您用八年的时间创造了一个商业王国的神话,外界一直觉得这有些匪夷所思,您是怎么做到的?”
  龙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道:“企业在竞争和矛盾面前不应该仅仅只是为了在市场的夹缝中求得生存,我们历来都把竞争和矛盾看作是企业发展的空间和动力。中国有句古话叫做穷则思变,八年前的集团企业产品缺乏核心竞争力,已经不能很好适应市场需求,我们必须从市场发展趋势这个基点上对集团进行变革,现在集团产品已经深入到了人类生活社会的每一个角落,集团拥有着充足的后续发展动力,从这些事实来看,集团成功实现了转型,立体发展模式的确是集团正确的发展方向。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这是董事局这是全体利衡员工共同的功劳,钱老先生生前反复告诫我一点,人才才是利衡的根本,我和董事局不过就是认真地执行了老先生的告诫,依靠全体员工的努力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埃克森问道:“您很谦虚,您说的这个对人才的观点是普遍性的逻辑,所有的企业都重视人才,这恐怕不能解释您如今的成就,您所说的自谦之言我就不同意。(笑)现在的事实是在大家的眼里您就是一个商业天才,您成了年轻人的偶像,您的属下员工很多都把您当成神一样顶礼膜拜,对此您怎么看?”
  埃克森的提问越来越刁钻,大家都知道他最善长就是挖掘公众人物的内心隐秘,不少人都为龙镔的回答捏了一把汗。龙镔呵呵笑了两声,道:“埃克森先生,您在很多人眼里您也是一位天才记者,您也是不少年轻记者的偶像,是不是?”
  埃克森也笑了,说道:“您可别忘了,是我在采访您,别把矛头转移到我身上,呵呵,这个问题您可以想清楚再回答,如果不好回答或者不愿意回答那我们就转移到下一个问题吧。”
  “呵呵,埃克森先生,您这叫做请将不如激将,您放心,我今天可以回答你的所有提问。”龙镔很轻松地笑着,“坦白说吧,商业上的成就是源于我对人性人心对人类欲求的了解,我并不觉得我是什么天才,如果有人非要把我看成是天才,我会说其实每个人都是被遮蔽的天才,只是显露的程度不同有所区别罢了。每个人都有他独具的才能,如果他尽他最大的努力,在适当的场合适当的机会下他体内酣睡着的不可估量的才能就会被激发出来,这就是天才的真相。奥理森·马登曾说过‘天才绝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奇迹,现实生活既是天才的温床和舞台,也是天才的刑场和墓地’,天才需要一个场合一个机会,需要自身的知识积淀,最关键的就是需要一个真正赞扬你、了解你、信任你、鼓励你的人,而这种人却是可遇不可求的。我很幸运,我身边时刻有真正关心我的朋友,在我最艰难最无助的时候,我幸运地遇上了钱老先生遇上了薛国蔚先生遇上了金匡宁先生,我是在他们的提携之下,在他们的言传身教之下,才诱发了潜伏的力量,并终生从他们与我的谈话中得到持久的激励。”
  龙镔继续说着:“如果有人把我当成了天才,那他们一定是不知道其实他自己也是被遮蔽的天才,我建议他们最好先看清楚自己;如果有人把我当作偶像,那他们一定是对偶像的经历认识不够,我建议他们从自己和别人的经历进行对比,从中获得一点启示;如果有人把我当成了神,那我只能说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神,人和人之间只有个体的特异性差别。”
  埃克森连连点头,拿出一张照片对着摄像镜头,这张照片就是龙镔显眼的光头形象,他问道:“说起神,我听到传言说龙先生非常信奉佛教,在过去的三年中甚至还给自己剃了一个光头,龙先生,这是您当时的一张照片,您说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神,那您对您信奉佛教做何解释?难道佛祖菩萨就不是神吗?还有您为什么现在又蓄起了头发,这是不是表示您不准备出家已经决意不再信奉佛祖了?”
  龙镔笑笑,问埃克森道:“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照的?”
  埃克森也笑着道:“您不知道这张照片上了亚洲周刊的封面吗?是两年之前您成功收购新加坡海洋生物工程公司时照的。等等,您还是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吧,这个问题是大家一直想问您的,您得解开这个谜团。”
  龙镔笑着答道:“这个问题要回答我就得总结一下我的心路历程,这些年来,说得准确点,我藐视过法律,因为一些历史原因我无法从自身苦难中解脱出来,当时的肩上担子很重,情况纷繁复杂,我将人和人之间用利益关系作为尺度来取舍,又用所谓的智慧机谋根据这种尺度的演化并处理人事,我对一切都狡诈,对一切都怀疑,我藐视良知和理性。当有人对我说良知和理性的时候,我对他说良知是利益下的良知,理性是利益的理性,可居然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将集团我将钱老先生交付我管理的资产扩张了七八倍,竟然所有员工都对我服服帖帖。我当时觉得很好笑,又很悲哀,好笑的是因为我在名利上的成功就完全证明了我的方法无疑是最符合这个后工业社会内在逻辑的方法,悲哀的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和我想做的。”
  龙镔继续说道:“三年多前的一天,我在深山野寺遇见了高僧,高僧点化我让我去找我的本心,我站在佛祖面前,聆听着高僧的禅语,想起了康德说过一句话‘世界上有两种最奇妙的东西,一个是我头顶上灿烂的星空,另一个就是我心中的道德。’,就在那个时刻我终于发现我在这样的现代社会现实下,我头顶的星空被无数烟尘污染了,从此不再纯净,在人与人之间这样的乌烟瘴气之下,我曾经单纯的道德已经腐朽不堪,我的良知变成了我蒙蔽他人的工具,我的理性成了我虚伪言行下荣耀的装扮,我的恶行玷污了所有的善。
  人是需要一点精神的,禅语启迪心智,净化心灵,我在矛盾的心理中反思自己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我就在那种当时莫名其妙的迷惘中把禅当作了自己的信仰,沉溺在佛教的禅悟中,想通过这种方式找到自己的本心。有一段日子我曾经认为世界上真的有神灵,我甚至还为此专门研究了基督教伊斯兰教等等其他各种宗教的教义,我当时真的对这些东西很是沉迷。”
  “可我还是没有认清楚自己,我依旧在掩饰自己的真心,回避自己的真相,并刻意地制造出不少假象误导着他人,我还是没有认识到自己在以前的真相就是‘为了控制就去控制,而我控制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为了欲望。欲望诱惑着我,它是魔鬼的礼物,而这个魔鬼却又是我自己。我成了戴着假面具的魔鬼,向欲望出卖了放弃了自己的灵魂,理性和良知在魔鬼的欲求之前粉身碎骨。’”龙镔的身后是钱老的画像,他回头看看画像沉思了一会儿,继续说道,“结果纵算我在佛祖面前忏悔反思,纵算我通过禅悟来为自己找到安慰,我都不过就是在为自己的罪孽找到借口,我终归还是在逃避真相。”
  “这种安慰却是谬误的,甚至可以说是荒诞的,”龙镔很坦然,根本没有掩饰他过去的想法,他很直率,“也许佛理的文字语言可以为嘈杂纷乱的内心精神构造出一个完全超越物象的场所,可这样的场所却不是符合我所需要的人生,这不过就是我自我剥离后的逃避罢了,并不能解决我的问题。真实的我就是一个完全不知道什么才是生活、什么才是真实的人,我以为我懂,可实际上我根本就不懂,我完全不了解真心真相的含义。”
  “后来,对,也就是知道去年九月,我终于想通了,一切问题的关键就是真相。”龙镔就像是在说故事一般,侃侃而谈,表情自在平和,眼神很深邃也很澄静,“我始终都得面对生活面对真实面对真相,只有坦然面对了真相我才能算是一个真实的人,而一个真实的人是不需要神灵,不需要逃避生活的。以前的我并不真实,我到现在才可以说我是一个活得真实的人。”
  埃克森知道龙镔的长篇大论是在解释他的心路,他没有想到龙镔竟然会将内心的隐秘全部揭露,龙镔的话让他有些感动,只见他说道:“龙先生,现在您告诉我们说您曾经是一个戴着假面具的魔鬼,您的这番自白是我也是所有的记者第一次从一个公众人物口中听到,我不准备认同,因为我们每个人都带着假面具,每个人内心都有魔鬼的成分,欲望奴役着我们所有的人,这就是我们的真实。不过这个问题太沉重了。”
  龙镔微笑着说道:“真相的沉重是因为它对假象的打击,但是唯有如此才能让人找回真实。你们记者不是需要的就是探求事物的真相吗?”
  埃克森摇摇头,说道:“什么才叫作真相?有很多真相我们无法得知也不愿意去面对。人在生活中不能活得太真实,否则就会太累。”
  龙镔答道:“生活就是真实,只有真实才是生活的要谛。”
  埃克森笑着道:“您的这个观点很多人都不会赞同的,一个活得真实的人很容易伤害到别人的情感,龙先生,您知不知道您刚才的话会对您的声誉造成很不利的影响?”
  龙镔也笑了,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有各人的原则,我是经历了自己的人生之后得出的这个结论,这也就是我的真相,呵呵。”
  埃克森不愿意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便道:“这样吧,你还是直接回答我最初的那个问题,您是不是已经不再信奉佛祖了?”
  龙镔笑笑答道:“佛不是神灵,它代表的是一种智慧,每个人都心中都有佛,可以成佛。这个世界没有神灵,只有宗教,我不会再去信仰。”
  埃克森立即抓住龙镔的话题问道:“只有宗教没有神灵?您解释一下。”
  龙镔停了一下,答道:“宗教中的神灵只不过是对现实人间力量的一种幻化,宗教本身是没有内容的,它的根源就在人间,就在世人的心中。如果神灵不能满足人类的欲望,那么它也就不能成为神灵。宗教只是一种哲学而已,不过却在世俗的领域里通行成为了人们的信仰。”
  这时与埃克森一起前来的那个编辑暗示埃克森不要再沿这个话题谈论下去,埃克森会意,笑着说道:“呵呵,我们在讨论哲学了,这样吧,我们还是说说您这段日子对集团所做的诸多变革,首先请您回答您为什么要将众多旗下企业的股权转让出去,甚至您心甘情愿放弃对那些业绩良好企业的控股权以换得大量资金,这到底是为什么?”
  龙镔答道:“集团已经和众多投资者签署或准备签署对旗下公司转让部分股权的协议,我们决定全力去经营投资公司,而将其他实体企业交付给外来投资者经营管理,我们将资金集结到一起是考虑力量分配原则,因为集团主营业务的过于分散反而导致力量无法集中在一个点上,将我们的核心人才从企业中解放出来,将集团的力量从生产运营中转移出来,将集团的主营业务重心放在打造我们的全球资本管理公司上面,打造出利衡集团全球化的事业。”
  埃克森问道:“如何理解您所说的全球化事业?”
  龙镔回答:“尽管如今在实体经济上集团已经到了一个相当的高度,但是集团越来越依赖于竞争越来越依赖于矛盾,集团越来越复杂,在现有商业规律的制约下,随着时间的推移,诸多存在的悖论就会逐渐凸现出来,这些悖论总的囊括起来就是集团对全球性金融风暴和经济危机的抗击性,集团时刻面临着越来越沉重的发展危机和生存危机,在如今的生存发展空间里有可能在某个小概率事件的影响下,就会造成全球性金融风暴或者经济危机,结构过于复杂的集团就会崩盘。全球化的世纪需要我们有全球化的视野,只有全球化的视野才能开创全球化的事业。这个全球化的事业就是可以回避和解决这悖论和危机的特有矛盾的事业,就是在这个全球化的世纪中打造出一个全球化的投资公司,利用大有作为的投资工具为众多企业去面对去解决生存和发展的问题。”
  埃克森问:“你的意思就是你要抛下现有的实体经济不要而全力去将集团改造成一家大规模投资公司,或者就是你把现在的利衡投资公司当作集团的重点,然后集结所有的资金去对抗全球的金融炒家?你这不是完全违背了管理一个企业的常规逻辑吗?”
  龙镔答:“钱老先生生前说过他希望我把这笔资产用在最有意义的地方。打造全球资本管理公司为更多有发展前途的企业保驾护航,这不仅可为集团带来更多收益,而且也能更好的体现集团的价值,这是一个经济的社会,我们需要有伦理的发展,而不是恶意的竞争和破坏,我这是秉承钱老先生的遗愿。”
  埃克森问:“难道您认为未来会发生严重的金融风暴或者经济危机吗?是不是这样集团就可以抵抗金融风暴就可以消弭生存危机?如果不能那这样做意义又是何在?”
  龙镔答道:“目前经济尤其是金融领域中已经存在明显过热的情况,我甚至担心会在未来三到五年之内发生严重的金融风暴并因此引发全球性的经济危机。经济规律的本来发展绝不是需要历史以来那种通过金融风暴经济危机的大起大落振荡来进行调控,而应该是略有起伏渐进式前进,之所以如此这全都是因为某些炒家恶意制造并引发出来的。
  众所周知,集团多年来多次经历国际炒家的进攻狙击,这也同样是大多数企业面临的问题,企业被迫将很大的精力都投放到了这个上面,因为有了诸多炒家的恶意炒作,实体经济就无法得到正常发展。现在将集团打造成特大规模的投资公司,就是试图让集团充当保护经济发展帮助其他企业抵抗恶意进攻的护卫兵。我们势单力薄并不能与市场趋势进行抗衡,但我们至少可以在危机爆发之前消弱引爆危机的潜在压力,或者是延缓一下危机爆发的时间。甚至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们可以利用自身的影响力引领一场金融经济伦理的革命,让百家混战的金融经济纳归到为实体经济服务这个轨道上来。”
  埃克森点着头说道:“看来您对未来经济发展的预测与世界经济研究所汉尼拔博士不谋而合。从您这段日子的作为来看您已经在集团整体布局上做了重大改革,只是您这样做了之后是不是就只剩下这家资本管理公司了?”
  龙镔答道:“应该说托管中心的主力全部放在这家投资管理公司。至于利衡集团虽然已经对旗下企业不再控股,但是集团将来参股的企业会越来越多,将从现在的十三家上市公司二十一家大型企业扩张到一倍两倍甚至更多,不过却不再参与企业的实际经营,而是不断的打造并扶植出更多的特大集团企业。”
  埃克森问:“这么重大的改革引发集团内部结构的全面变化,必定会带来集团员工巨大的失业。您这不是要抛下那些雇员了吗?那些您的老部下呢,您怎么安置?”
  龙镔答道:“虽然集团放弃了对旗下公司的控股权力,但是集团还是对所有实体企业占有股份的,而且我们和合作双方就员工的去留问题也得到统一意见,对员工都有一个工作保护期,这并不是抛下雇员不管,而只是对企业换了一个老板而已,集团也就更能集中人才优势。”
  埃克森继续问道:“可否透露一下董事局成员象赫丝丽小姐、钱毓慧小姐、焦思溦小姐还有薛冰莹小姐她们对你的这个决策的态度以及她们现在的情况?”
  龙镔笑了,答道:“赫丝丽小姐和钱毓慧小姐已经与董事局达成协议,将她们在集团的股权转换成对旗下企业的股权,这个事情将在随后公布。焦思溦小姐和薛冰莹小姐她们两位的股权相应做了调整。”
  埃克森将话题转到陈年旧事之上,问道:“龙先生,问您一个私人问题,这个问题如果不方便回答那就不用回答,八年之前钱老先生在遗嘱中把他的毕生资产留给您处置,现在您将集团旗下企业拱手送给他人,不再有对企业的控制权,您说假如他得知您是这样处理的话那他会不会同意您的做法?或者说他的家人对此又有什么看法?”
  龙镔的表情有些凝重了,好一阵子才答道:“钱老先生在遗嘱中把他的毕生资产留给我处置,老实说,在大众的眼里我将这笔资产处置管理得很出色,但是其实我做错了,我完全没有懂得钱老先生遗嘱中的真意。记得钱老在遗嘱中说过世界上最难下笔最难做下决定的就是遗嘱,因为它关系到巨额财富的继承,所以遗嘱上的一个字一句话一个决定都有可能影响和左右相关人的命运相关事物的结局。钱老还说我一定能把财富的真正价值体现出来。
  这八年多来,我只想到了如何保住这笔资产不受损伤,只想到如何扩大这笔资产,却没有细细思量这几句话的真正含义,甚至可以说所有人都对钱老的遗嘱安排发生了误解,因为这种误解而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还造成过我与钱老先生家人某种程度上的对立。”
  龙镔脸上浮现微微歉意,“很遗憾,我直到今天才真正懂得钱老的目的是希望我们了解财富的真正价值,财富并不是一种我们为达到个人欲望目的的简单工具,财富从社会中来那么它的用途就是用来回报社会。”
  “我自从去年九月份以后就和世界知名的一些慈善家一些慈善性质的事业团体接触,他们说服了我,我们的人类充满了危机,我们的社会充满了危机,我们的世界充满了悖论,环境、生态、战争,早已是悬在我们头顶的利剑,我们都不缺吃不缺穿,可有无数的人在生存边缘挣扎,有无数的生灵时刻面临死亡威胁,这是我们绝对不能疏忽的,我们只有一个地球,所有的生命都有在这上面生存的权利,这个权利应该是公平公正的,可现在这已经完全失衡了,因为人类的欲望而失衡了。人类无休止的从自然界攫取,自然界已经毫不留情地报复着我们,或许有朝一日人类就会面临灭顶之灾。而要化解或是推后这灾难的降临,我们最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去维护去挽救这个世界即将失去的平衡,”龙镔很真诚地看着镜头,“金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如今这笔资产的确比较庞大,许多人都在关心它的去向。现在我可以告诉大家,它从来处来,又将回到来处去,所以,这笔资产最终还是会用在这个能体现财富真正价值用途之上。钱老先生把他的资产留给我处置就是希望我这样去做,我这也是得到了钱老先生的儿子钱同华钱同夏先生还有钱老的孙子钱喻藩先生支持的,甚至钱同华先生还自愿出任钱正生慈善协会秘书长,钱喻藩先生还将在我们和一家国际慈善团体合作建立国际艾滋病研究治疗康复中心任职。”
  埃克森笑了一下道:“龙先生在这里没有提及钱老先生的女儿钱素雪和钱毓慧两位女士,这是不是暗示她们反对您的决定呢?”
  龙镔笑笑,埃克森继续追问道:“龙先生是不是认为一个占据大量财富的人不能因为个人的私欲或者企业利益而忽略财富价值中最重要的社会意义?”
  龙镔想了一会儿回答道:“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建议所有的富豪去关注一下这个世界上那些过着与他们完全不同的人们的生活,去关注一下因为人类的欲望而发生了不可逆转改变的环境,他们也许就会改变自己对于财富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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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镔和埃克森的对话被很多人关注着,他们一边看着一边发表着评说。
  钱素雪指着电视屏幕上的龙镔,恨恨地骂道:“我这辈子没见过一个象他这么虚伪狡猾的家伙,干了这么多坏事,当了几天和尚就出来做圣人了!装出一副道德高尚的面孔,把父亲的遗嘱歪曲成这个样子,把罪责推卸在我们身上,我恨不得杀了他!”
  她女儿叶荷紧紧挽着她的手,也说道:“妈米,干脆我们也召开一个记者招待会,就针对他把爹地害得关在监狱里的行为针对他所干过的坏事要他作个解释!”
  钱同华早已从监狱释放出来了,他走到钱素雪面前,很诚挚地说道:“大姐,姐夫呆在监狱里这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笑话!坐牢倒变成好事了?!”钱素雪回敬钱同华道,“你是不是认为你坐牢你姐夫就得去坐牢?”
  “大姐,老实说,我在监狱里呆了七年,终于想明白应该怎样做人怎样生活,而且我也根本就不记恨姐夫。”钱同华摇摇头,说道,“不过,大姐,姐夫是应该在监狱里呆呆了。不是我说你,你也该好好反省一下你的所作所为了,如果不是你对姐夫的纵容,对他的惟命是从,他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钱素雪对龙镔找到证据把叶子亨送进监牢依旧耿耿于怀,她不屑理会钱同华的劝解,她不客气地说道:“你姐夫做事情是有点过分,但他再怎么说也是我们家里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护我们家族的利益!现在你得搞清楚,这个家伙现在这么说的意思就是要把父亲的所有资产全部捐出去!这是我绝对不能容忍的!这个家伙自己不是也承认干了很多坏事吗?为什么他就不去坐牢?为什么他就要逃避法律的惩罚?”
  “法律惩罚的目的是让人对自己罪行进行忏悔,坐牢无非就是囚禁人身自由,大姐,龙镔要治理这么大集团不容易,打一些法律的擦边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龙镔就和我说过,我也认为不仅他所做的事情没有法律可以定罪的证据,就算是我想做法官也不会判决,而且龙镔他早就对自己的那些过去进行了悔悟,最关键的是他现在去做的事情远远比去坐牢更有意义。” 钱同华很平静地回答道,“大姐,你说姐夫做的哪些事情是为了维护家族的意义?那我告诉你,他的目的就是等毓慧去诱骗龙镔把资产转给我们后,他再从我们手上把钱哄骗过去!你别以为他已经改邪归正,他照样和那个蓝嫣勾当在一起,养着他们的私生子……”
  “我不信!”钱素雪道,“你姐夫不会骗我的!”
  “大姐,将来你就会明白的,”钱同华叹了一口气说道,“觉今是而昨非啊!我终于懂得了父亲为什么要把资产交给他管理,父亲是对的,我想如果他老人家把那些资产交给我们,那么这些资产早就被人骗光了,集团也早就这激烈的竞争中垮了,而我们也早就完了!”
  “毓慧,你说是不是?”他又将眼睛看向钱毓慧,说道。
  钱毓慧正有些茫然地看着屏幕上侃侃而谈的龙镔,三年多以前当她从龙镔口中得知马健清是焦嵘森安插在她身边的间谍这个事实的时候有如晴天霹雳,她不管马健清如何请求她原谅她都坚决和他离婚了,她已经决意终生不再婚嫁,自己把两个儿女养大。她甚至还对龙镔三年前识破了她和家人一起策划的那个计策而感到有些羞愧,在这种羞愧情绪之下她一直就想离开集团自己去单独干,现在既然龙镔已经决定将集团改组了,那也就到了她单独干事的时候了,她记得龙镔在半个月前是这样对她说的“你想将你的股份从集团中退出来,我充分尊重你的自由,你可以换回现金,也可以挑选对旗下企业进行控股,我一定支持你。我和焦副主席谈过了,尽管马健清先生以前的确做的不是很合适,但是他毕竟还是非常爱你的,他还一直在等着你,希望你可以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钱毓慧没有听见钱同华对她说什么,她只是不知不觉的回忆起那些往事,嘴里喃喃说道:“你是你,我是我,他是他,各人都有各人的自由,各人活各人的,我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只想一个人好好的活着……”
  钱喻藩经受这些年来艾滋病治疗,虽然无法彻底根治,但是病情已经完全控制住了,这几个月来龙镔把他带在身边,和他谈了很多,让他受益良多。他能理解龙镔的决定,他也完全支持龙镔的决定,记得一个月前当龙镔问他是想来投资公司上班还是去企业基层的时候,他联想起自己这些年来抗争艾滋病的亲身经历,毅然决定去即将创建的国际艾滋病研究治疗康复中心,他要用自己的亲身体会告诉那些病人,艾滋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对艾滋病的恐惧。
  钱喻藩看着父亲钱同华还在试图说服姑妈钱素雪放下对龙镔的怨恨,他想了想就走上前对父亲说道:“老豆,姑妈的想法你也别去干涉,我们还是去作我们自己的事情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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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克森觉得对龙镔的心路历程对龙镔处理集团事务的事情了解得差不多了,于是就将话题兜向龙镔身上的诅咒,他说道:“龙先生,有一些传闻,呵呵,也可以说是一些证据吧,似乎比较支持你们家族有一个千年流传的神秘诅咒,说是什么你们祖祖辈辈都是单脉传承,而且没有人寿命超过三十岁,甚至您也一直认为您也会在三十岁之前就神秘死去,您能否就诅咒这个话题给我们解释一下?”
  龙镔和静儿早就商量过了,他们知道埃克森必定要问到这个问题,龙镔偏头望向正站在门口的静儿,他看到此刻静儿正微笑着看着他并且还对他微微点了一下头,龙镔不由就露出了笑意,很自然的说道:“我记得在八年之前有记者也就这个问题采访过我,当时他还说我不能与他人接近,否则会给对方带来祸端,也还问我胸口是否有一个世代遗传的断角龙头胎记。呵呵,我记得当时是很坚决地否认诅咒的存在。今天你又问我这同一个问题,我还是对你说,诅咒是不存在。不过这个否认和上一次的否认有所不同,上一次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是我非常迷信这个诅咒,固执地认为自己是个扫把星,并因此而做下很多错事,伤害了我很多朋友的情感,那时候我对外界在口头上否认是因为我想化解这个不利于我当时进行企业管理的传言,可实际上我相信诅咒存在,而我却隐瞒了这个相信的事实,呵呵。”
  龙镔微微地笑着,坦荡而轻松:“不过今天我还是回答大家,神秘的诅咒是不存在。为什么我这么说?这么多事实这么多证据摆在大家眼前,难道我又想欺瞒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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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67楼 发表于: 2009-01-09
  采访场外,石伟、海涛紧紧盯着龙镔,心跳不知不觉开始加速。
  上海的某办公室里,正在电脑屏幕前的秋雅也万分紧张起来,一个三十六七岁的男人拍着她的肩膀说道:“秋雅,你放心,他不会乱说话的,现在的他是我见过的最诚实最有智慧的人。”
  香港太平山某处豪宅,薛冰莹正和她母亲一起观看电视,她母亲低声询问坐在她道:“你说他会说真话吗?真担心他又犯病。”薛冰莹在三个月前和一个富家公子结婚了,她怀孕已经有五个月了,她摸着自己肚子答道:“他会说得很有技巧。”
  香港利衡投资公司总部,焦思溦也在自己办公室里观看电视,她盯着龙镔刚毅的面孔沉思,嘴里喃喃地重复着说道:“诅咒,生命的诅咒,谁诅咒谁,谁在诅咒,诅咒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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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确,根据家谱记录和先祖的口头流传,我龙家祖祖辈辈的确是比较特别,生下来的女孩子都没有活到成人,而男丁也只能活下一个,甚至基本上都是在在三十岁前就过世了,就这样单脉传承了有记录的六十四代,呵呵,当然包括我在内,六十四代。我们家族身上的确有一个可以遗传的胎记,这也许是某种特征基因,也许有人看起来觉得它像个断角龙头。”龙镔微笑着,“祖辈的故事记载在族谱之上,可惜这本族谱丢失了,没办法拿给大家看,不过在我的家乡有不少关于这个诅咒的传言,我想你一定搜集了不少。”
  “呵呵,是,我们的确为这次采访搜集不少资料,”埃克森也笑了笑,拿出一张图片对龙镔说道:“这张图是你家乡熊山上那个已经开采殆尽的金矿矿洞透视图,你看,如果把那些金脉连接在一起就像极了一对龙角,不过这对龙角没有根,半途就断折了,现在你们家乡人都在说这是天人感应,怪不得你们龙家人那个龙头胎记是断角的,那对角都变成黄金跑到山底下去了,龙先生,你说大家的联想是不是也很有意思啊?”
  龙镔从埃克森手里接过图片看了看,还真别说,的确象极了一对断折的龙角,龙镔把图片摆在桌上,笑着说道:“呵呵,埃克森,熊山的这个金矿惹出了不少祸端,我记得有一本地质杂志还专门用自然之谜来解释这个金矿的成因,这里面有一句话我印象很深,他说‘如此构造的金矿是自然之谜,可因为无序开采这个金矿而造成的环境破坏人文破坏却是我们人类之谜’。埃克森先生,我觉得与其说这是什么与我有关的天人感应,倒不如说这是自然和人类之间的矛盾。不介意我抽烟吗?”
  埃克森示意龙镔可以随便抽,龙镔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说道:“今天我就把诅咒这个话题谈开吧,祖辈的故事也许是真的,能从祖辈的故事中归纳出这个历史事实,但是这并不能证明有诅咒的存在,大家都知道那个时候科学不发达,人的思想也很愚昧,总是会将某种巧合的东西归结到神神怪怪的迷信领域,归结到神灵的超自然能力。如果有诅咒存在,那就必定有神灵存在,因为我龙家家族是诅咒的受体,诅咒就必须要有一个施体,而这个施体无疑就只能是神灵。
  老实说,我以前一直深深憎恶祖辈对我灌输的这个诅咒观念,这个观念也深入到了我的潜意识,并影响了我的人生,我也因此认为自己也必定活不过三十岁,也不能与他人接近,否则就会给对方带来祸端,我甚至还将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不幸事件全部归结到自己身上,刻意地远离逃避友情爱情,我在诸多心理矛盾中交战不休,我还因此患上严重抑郁症,险些发生精神分裂,说来好笑,我还有过自杀的念头。”
  龙镔向静儿招招手,静儿婷婷走了过来,在龙镔身边坐下,龙镔握着静儿的手对埃克森说道:“感谢我的朋友们对我的帮助,感谢那些师长对我的谆谆教诲,感谢我的爱人——苏静儿,在他们对我不离不弃的关怀和帮助下,让我认清楚了诅咒的真实面目,让我从诅咒的阴影中真正脱离出来,做回了真实的自己。”
  埃克森笑着点点头,说道:“我还是不太明白,您是不是想说就是因为诅咒的原因所以让您无法认清楚自己,所以您才在无法认清楚自己的情况下为了欲望而向魔鬼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埃克森的话引得龙镔和静儿相视一笑,龙镔弹弹烟灰,说道:“这个世间真有诅咒吗?没有。这个世界上正如没有神灵没有鬼怪一样没有所谓的诅咒。这个世间,对于我们人类,只有心魔。严格的来说,是因为我们对自身内心的无知,对欲望的无知,对自然的无知,才有了诅咒,诅咒是我们自己给自己制造出来的,诅咒是套在我们自己脖子上的绳索,是因为痛苦磨难的刺激而在内心形成的印记,深深刻在意识深处,并进一步影响了自己的行为。我的先祖包括我自己没有正确理解自身的苦难,却把苦难当作是上天加在身上的诅咒,还说什么‘获罪于天,无所祷也’,先祖们无一例外都受到这个潜意识的影响,将诅咒说成是有神奇的魔力,有的就因此听天由命,有的先祖对诅咒抗争,却又在抗争的过程中过于急切,有的更是因为当时医疗技术不发达而英年早逝,但是更多是对于诅咒的恐惧而产生的精神阴影,我对此是深有体会的。
  真正的诅咒不是别的,就是我们自己在诅咒自己,生命的寿限很多时候是由我们决定的,在非外力因素的影响下,杀死我们的不是别人,是我们自己,是我们自己对生命对人生失去了信心,才会有这个诅咒。
  这个诅咒可以说是对我们欲望的诅咒。活在这个世上,我们生活着,交往着,改变着,我们有自己的欲望,为了满足这些欲望我们就会去用自己的方式去作为,很多时候如果作为不恰当就会对周围人群造成伤害,给他人给自己带来痛苦。诅咒也是对我们情感的诅咒,我们用言语行为思想对周围人群发生着情感,情感是双方的,并不是由单方面就可以控制,而且情感更是变化的,永远都是无法达到和自己所需统一和谐一致的。说到底,诅咒诅咒的就是我们的七情六欲,是上苍加诸在我们人类所有人身上一个共同的东西,它是我们共同的心理面对。
  埃克森先生,这个世界悬殊的贫富差异,多少人在死亡线上挣扎,多少人沉浸在苦难之中,幸福的生活距离他们是多么遥远,这不公平不公正的现实才是真正的诅咒。至于那个传闻中的诅咒,只是导致我们家族有心理疾患的一个病因,这已经得到了心理专家的证实,那些故事那些传言我们就当作是笑谈罢了。”
  埃克森咧嘴笑了起来道:“龙先生真是坦率,不但老老实实地承认了关于诅咒确有历史往事,还给我们详细地解说了诅咒的真正含义。嗯,不瞒您说,我也不相信诅咒这回事,现在的科技早就证明了我们的世界从来都是一个物质的世界,从来就没有所谓的神灵,自然也就没有神秘的诅咒。您说的好,诅咒是我们共同的心理面对,只有战胜了自己才能战胜诅咒,就像您现在这样,精神焕发,富有爱心。龙先生,我还有一个小问题,请问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决定将您的事业定位在慈善事业之上?”
  龙镔笑着说道:“您说呢?”
  埃克森故意摇着头说道:“这我可不知道,不过您也不必回答,我的采访已经结束了,”他从桌子上拿起那张龙镔的光头照片放到龙镔面前,“呵呵,龙先生,老实说,您剃光头挺帅的,这样吧,就麻烦您在这张照片上给我签个名,对了,还有苏小姐也得签一个,你们的共同签名可珍贵得很,我这样才好收藏。”
  静儿很大方的拿起笔签下苏静儿的名字,龙镔从静儿手上接过笔,看着照片停了一会儿,这才龙飞凤舞地写下龙镔这两个字。
  此刻的场外,很多人大大地舒了一口气,尤其是石伟,更是对着自己脸上狠狠地扇了一下,大叫一声:“奶奶的,爽!”
  秋雅伏在那个男人的肩头轻轻哭泣,那个人轻言细语地安慰着她。
  而焦思溦则对着电视机发呆,她想起了那个至今还密藏在家中的龙镔的祖传族谱,这时路易丝走到她面前低声说道:“溦溦,古德里先生到了香港,想和你见面。”
  *************
  晚上,静儿和龙镔站在别墅的阳台上,静儿问龙镔:“你觉得在今天的采访中达到了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吗?”
  龙镔笑道:“我没有目的,没有什么想达到不想达到的。”
  静儿道:“别贫嘴,不然我就不给你泡茶了。”
  龙镔指着自己的心口说道:“我真的不是在为什么目的而去作这件事情,我只是对他们说了我真实想说的话,没有再去隐瞒什么编造什么。”
  静儿点点头,又问龙镔道:“那你觉得大家对你的话会有什么反应?你的话会不会因此而影响甚至去改变他们的对你将来要做的事情的看法?”
  龙镔沉默了,他不愿意再去思考这类问题,于是说道:“这个世间个体之间的差异太大了,这种差异是无法消弭的。人们总是想的不一定就是做的,做的不一定就是想的,言行思都有不同程度的剥离,人们对此已经成为了习惯。静儿,我不会再去穷究人们的反应,去揣摩人们的想法,否则我就又会回复原样。我不会再去以己度人,只说我本心想的,只做我自己本心做的,我只去好好珍惜我们的生命,珍惜我们的幸福,力所能及地去帮助更多在诅咒中挣扎的人们。”
  “是啊,各人都有各人的思想,我们不必去以己度人,”静儿依偎在龙镔的怀里,轻轻说道,“我们回归自己的本心,时间总是会让人逐渐明白这个道理的,逐渐回归自己的本心的。”
  湛蓝的夜空如洗如画,两人抬头仰望,心旷神怡,静儿感受到龙镔心脏有力的跳动,她用手指轻轻梳理着龙镔的头发,轻轻的说道:“今天头没有痛吧?等会吃了药我还给你揉揉。”
  龙镔猛地紧紧将静儿抱住,颤抖着声音说道:“没事的,没事的,我把事情处理完了我们就去做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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