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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上苍诅咒的天才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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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09-01-08
 
第一章 被上苍诅咒的命运
 
    湘水北流,贯穿湖南,直达洞庭湖。一路江波拍岸,水声激荡,风景无限。
  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开国领袖缔造者毛泽东的故乡,同时也是很多对近代中国历史影响极大的人物的故土,曾国藩、左宗堂、胡林翼、彭德怀、贺龙、罗荣桓、刘少奇、陈天华等等,还有已离任的有“经济沙皇”之称的朱总理同样也是出生于湖南。湖南历来以出产中兴名臣、国家砥柱而声闻于世。
  这些伟大的人物深受湖湘文化熏陶,几乎每人都有湖南人典型的执着倔强、坚毅不屈、睿智机敏的共同品性。
  我们的主人公龙镔就是生于斯长于斯的,无可避免,他亦身具湖南人的共同本性,并且由于他特殊的经历这种个性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张扬。
  湘中地带,丘峦起伏,万山叠翠,千溪漫流。在湘江的主要支流资江的流域里有一座千年小山城,山城东北部有一座熊山,绵绵数十里,高巍远峙,曾经到处林木蔽天。相传这是蚩尤的故土,也是他的埋身之所。不过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埋在哪里,毕竟那是几千年的过去,而且又没有文字记载相流传。本来林木蔽天风光无限的土地,在那史无前例的大跃进里树木竟被砍伐一空,大炼所谓的钢铁。
  这是一个让人笑不出来的笑话,钢铁当然是炼不出来的,炼出来的只是大堆大堆的铁渣。没有人想到这一切的后果是多么严重,溪水断流了,树木没有了,飞禽走兽没有了,就连当地村民基本的柴禾也成了严重的问题。树木对于当地的村民来说是他们的生命之根,没有了根,村民的生活极其困苦。没有树木保持水土,村民在那山上开垦的田土上种植谷物往往收成很低。这座山城是革命老区,同时又是全国的贫困县。
  熊山西侧临江多是陡壁悬崖,离江面数百米,险不可攀,石壁上到处斑斓苍驳,茅草丛生。在资江与熊山交接的地段有一个大湾,在大湾的地段有一片大约百十余亩的沙滩,从沙滩往上看有一条不是很宽却很陡的小路,路上虽铺着碎石,但雨天仍是极难行走。路弯弯曲曲直达山顶。路的尽头就是大风村和古寨村的所在地。这也是熊山西端尚存的几处山林,山林的树木也不多了,不过还称得上是林。每到黄昏,山林里就到处都是鸟叫。顺着山林朝下,村民们祖祖辈辈开垦了不少梯田,上面种植着水稻和杂粮,村民一年的口粮全部在此,对村民来说比命还重要。大风村和古寨村两村全部人口加起来也不过一千五六百人,人多田少,所幸改革开放后精壮劳力到外打工,总算补贴了一些家用,比以前日子好过很多了。村民们的命根还有一个就是那个经年不息流着山泉的山洞,他供养着这里世世代代的千百生灵。小路是山村通向乡政府唯一的路,从小路下到河边就有将近4里,再从沙滩沿着江边艰难的小道走上十三四里才到天雷乡政府所在地。
  天雷乡是隶属湘中山城的一个特困乡,书记姓段,乡长姓曹,都是外乡人,乡领导里只有人大主席齐运海是本乡人。政府旁边就是全乡唯一的集贸市场,每逢阴历一、六这个市场就会涌来无数赶集的人们。市场过去不到100米就是天雷中学和天雷中心小学的所在地,几乎全乡所有的比较优秀的学生都在这里学习,路程太远的就在学校寄宿。
  一九九五年十岁的龙镔就在天雷中心小学读四年级。说起龙镔,大风村和古寨村的老人都知道一个传说,传说他的先祖是受到上天的诅咒,世代先祖永远只能留下一个后人,哪怕你生的再多,流下的这个后人只能是男丁,所有的龙家族人都不能超过30岁,而那些龙姓配偶最后都会在男人死后一年死掉,死去的原因不外两条一是发疯二是太过想念丈夫自尽而死。
  这个传说在山村流传了几百年,没有人怀疑,因为龙家后院的小土坡上埋着的龙家先人几乎全部都是30岁之前就死的,而且据说全部是自己事先就挖好墓穴,打好石碑,只等一死就埋葬。先祖们早就认命,为了避免丢下的孤儿寡母无力操办自己的丧事,总是预先就准备好这一切。虽世居于此几近千年,但曾未见有人逃过此劫。龙家人知道这是命,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掉命运的主宰。
  家谱上曾记载,龙家二十八祖在自己28岁时携带妻儿逃到云南,结果在三十岁生日前夜突然全身血管爆裂,只余最后一口气告知妻儿将骨骸运返故土并用血在家谱上写到凡我后代儿孙,不得妄想破除诅咒,否则惨不忍言。龙家四十七诅是名将军在明朝铁帅袁崇焕手下,在二十九岁生日那天与清军大战,莫名其妙吐血身亡。最后妻儿在两个亲兵的护送下,将骨骸运回老家。殊不知当夜妻子在丈夫棺木前吞金自尽,留下不足五岁的孤儿。为了抚养未长大的孤儿,又不能违背将军遗言,齐姓亲兵就在这个山上扎根将小孩抚养成人。至此,龙家就安守命运再没有人独自离开小城。由于当地人都不敢将自己的女孩嫁给龙家,所以龙家人历来都是在外娶(买)妻,并且将妻子带进门后马上断绝和妻家来往,以免诅咒祸延人家。对于龙家而言是没有亲戚的。他们除了出外谋妻,剩余的就是等待命运准确的裁决。
  龙家的家谱是龙家三始祖在隋朝未年用青铜所制,历代先祖用刻刀在这仅仅二十页的铜版上篆刻,再用银子填充凹处,几乎每位先祖的字迹都铁画银勾,极其有力。翻开家谱,极为简单,尽管不少先祖娶过几房妻妾,也生养过几个小孩,但无一例外女孩都在未成年时就死,而男孩永远不会同时存在两个,如果大男孩在世那么小男孩决不会超过100天,要想小男孩活着,除非大男孩在小的100天之前就出意外。家谱上均记载了这些往事。每位先祖都多少刻了几条对后人要讲的至理名言。
  所有的龙家男人都是极其健硕俊美的,龙家优秀奇特的基因决定了他们奇特的魅力,几乎有记载以来,他们的配偶全部都是非常美丽的,并且全部在龙家人告知自己家族的事情之后依旧义无返顾的嫁给他们。龙镔的母亲是湖北人,与龙家第六十三世传人龙行相结识于武汉黄鹤楼,半个月后就随龙行来到故乡,尽情享受着婚后的浓情蜜意。尽管是在山野,但是真挚的爱情淡化了艰苦的生活。
  龙镔本有一个哥哥,谁知在他九十天时,他五岁的哥哥偷偷下河游泳,在浅水中淹死。父亲龙行悲痛欲绝,在小龙镔三个月时夜间行路由于精神恍惚,坠崖身亡,九个月后,母亲在整日以泪洗脸中生机丧失,发疯而死。小龙镔这时已经会走路了,他仿佛早就知道了这一切会发生,不管别人怎么抱他,他死命的抱着母亲的尸体,不哭也不吵,只用满是泪的眼睛死命的看着母亲的脸。
  齐爷爷是齐姓亲兵的后代,齐姓在天雷乡人数很少,只有了了几人。乡人大主席齐运海就是齐爷爷的远方表亲,按辈分要叫齐爷爷的叔叔,不过齐运海从来不屑叫这个老头。齐爷爷是乡里的孤寡老人,没有儿女,他和龙镔的爷爷简直情同兄弟,由于祖辈的原因,齐龙两家历来以亲戚相称。坦白的说,齐家对龙家是恩重如山,几百年的倾心照顾,没有齐家就没有龙家。在龙镔看来更是如此。
  失去了双亲的龙镔被年近六十的齐爷爷带着,两人相依为命,齐爷爷平时种种地,每逢赶集就背上龙镔来到集市卖草鞋、竹制品、山上挖的一些草药,还摆个地摊,写些红白喜丧的对联祭文赚点润笔费。一老一少的日子虽然清苦但是还不至于缺衣少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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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09-01-08
 
 
第二章 美好的童年
 
    在小龙镔三岁半时,齐爷爷就开始教他认字。让齐爷爷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小家伙对书本知识有种天然的领悟力,尤其对字的结构更是举一知十。
  齐爷爷最初为了让他怎样来理解汉字的含义,总是告诉他古人仓颉是根据什么来创造汉字的,什么形声、会意、指事、象形等等,结果他在三个月后就基本上会分解汉字。齐爷爷总是抱怨现代简体字简化掉了汉字的真正精华,所以,他根本就不教龙镔认识简体字,并且,他极力排斥什么钢笔、铅笔、圆珠笔,从一开始他就要求龙镔用毛笔写字。可怜三岁的小孩胖忽忽的小手抓着毛笔就如同千斤重担,最后齐爷爷只得暂时放弃毛笔写字,改由木棍在土地上划,直到龙镔五岁才用毛笔写字。
  小孩子总是对一切新鲜的事物有着强烈的求知本能,每每在齐爷爷劳作时,小龙镔就独自儿在地上写划,从来不对齐爷爷瞎搅胡缠。在山村其他小孩还只知道一二三四的时候,不足七岁的龙镔已经认识完了将近八千汉字。当然齐爷爷满嘴的土音绝对教不准龙镔的发音。
  龙镔最大的爱好就是翻阅齐爷爷柜子里的书,每天一完成爷爷布置的学习任务后就是倒过来翻过去的看那些书,尽管对书中意思不尽了了,却兴致不减。
  在龙镔三岁的时候,为了给小龙镔保证充足的营养,齐爷爷就喂了两头猪几只鸡,既要喂猪又要种地种菜,还要照顾小孩,这对于一个年过六十的老人来说,生活不免太过艰难。所以龙镔在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学会割猪草给菜地浇水,打扫房屋,喂鸡。在别的小孩嬉吵玩闹时,他总是在做事。
  满村的人们无不在赞美和欣赏这小孩同时,又感叹于他未来不可避免的命运。
  尤其是那些善良的女人更是在暗暗烧香拜佛,祈求上天不要再将那悲惨的命运降临在他的头上。
  在龙镔六岁时,齐爷爷就带着他上山挖草药。熊山曾经是珍禽异兽,奇花异草的天堂,虽然四十年前的灾难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但是多多少少总还有些名贵药材。从山上采来草药,根据古法进行炮制后,卖到集上的中药店,一年下来,也是一笔收入。采药是要讲究季节的,什么时候挖什么药,非常关键,一旦误时,则药性大减。天雷乡中药店的老中医刘德许是齐爷爷的药材需要大户。有时,刘老中医需要新鲜的草药常托信给齐爷爷,齐爷爷从不误事。刘老中医的医术是方圆百里人所皆知的,治人无数。
  熊山顶上美丽的风景是龙镔最为遐想的去处,但是去顶峰是没有路的,到处都是人深的灌木杂草,里头蛇虫鼠蚁防不胜防,很多有剧毒。这些剧毒生物很多都是很好的药材。
  龙镔在随爷爷采药不到一年就基本上学会了识别和制药,学会了一些较简单的防治中毒和解毒的方法。在采药的途中,齐爷爷经常能找到一些小兽的洞穴,象狗灌、刺猬、穿山甲、豪猪等等这些比较容易捕捉的小动物,爷爷总是和龙镔一道用树叶点火生烟把它熏出来活捉。
  这些动物拿到集市那可是山珍野味,可卖不少钱。
  七岁的龙镔在小伙伴的眼里是不合群的怪物,在大人们的眼里是万中无一的好孩子,在齐爷爷和刘老中医的眼里是世间少有的天才。曾经有一次齐爷爷在刘老中医家里喝了点酒,把龙镔不到七岁就学会了八千汉字看完了几十本古书的事告诉了老中医,让老中医目瞪口呆了半天,直到对龙镔进行验证方才称赞不已。
  ※※※
  一九九年农历七月十六,这天又是天雷乡赶集的日子。龙镔和齐爷爷早早起来,吃了一点昨夜煨在炕里的红薯,煮了猪食喂了猪,把鸡放出来后就背上药材和前天在山上下套新抓的一只果子狸下山了。爷爷已经六十多了,身子骨大不如以前,走走歇歇,十来里路用了两个小时才走到,到了集市已经是快十点了。
  好容易在刘老中医的药店门口搭起板子,摆好写东西的文房四宝,集市上的人就越来越多。今天写对联的人很多,不少人都是老顾主了,对他们,爷爷向来只收一点纸墨钱,一副对联只要一块钱。仲夏的天气热不可挡,爷爷头昏得不行,刘老中医一探脉,中暑了,赶紧抬到屋里吃了点药,但是对联却无法再写下去。
  爷爷的字是远近有名的,顾客们常常慕名而来。
  眼见围观在爷爷身旁的求字者还有很多,龙镔抓起毛笔就把刚才爷爷没写完的写完,转身交给了那位村民。村民很是奇怪,怎么一模一样?的确,没有多少人愿意相信这是这个七岁的小孩写的。接下来随着龙镔运笔如飞的写就村民们所需要的对子,四处响起一片啧啧称赞之声。果子狸卖了五十圆钱,龙镔跑到供销社买了一包牛奶粉一斤红砂糖,在刘老中医家用开水泡上了一杯浓稠的牛奶,放在齐爷爷床前。
  刘老中医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心里感慨到:这是一个八岁的小孩吗?
  集市散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齐爷爷也终于恢复如常了。刘老中医和他们一起吃过午饭后,龙镔过去收拾东西,老中医问齐爷爷到:老齐,小龙今年八岁了吧?
  齐爷爷想了想:已经满了八岁,上个月满的。
  老中医顿了一下:你看,不知不觉都到上学的年纪了齐爷爷掏出旱烟管,在鞋底砸了砸,一边掏烟袋一边说:八岁了,是早该上学了老中医从做上摸出一根烟递给齐爷爷:抽我的吧,你那味太冲!老伙计,你对小龙有什么打算呀?你不会要他一辈子干这行吧?
  齐爷爷皱了下眉:老伙计,我知道,可是你看这小子懂的不比我少,莫不成还要他从一年级学?
  老中医哈哈笑道:这你放心,我儿子就在天雷中学教书,我看这个忙我可以帮,说不好连小龙的学费都可以免!你们明天从山上下来,我带你们去学校见老师。
  齐爷爷诧异道:有这等好事?
  老中医笑道:老鬼!小龙是个孤儿,这个学校会照顾,小龙更是我们天雷乡的天才,这样的学生谁不愿意收?你就等着瞧吧!
  ※※※
  第二天,齐爷爷、龙镔和老中医一起来到天雷中学找到老中医的儿子,老中医的儿子早就听老中医讲过龙镔的才华,赶忙带着他来到中心小学找到校长吴中华,把龙镔的基本情况介绍一下后请求校长组织几个老师进行面试。
  几个在校的老师惊闻有这种才子早就聚在一起纷纷要求校长进行当面考试,本不愿相信这类天方夜谈的校长迫于群情勉强答应。在众人的围观下,龙镔先是铺开报纸挥毫书就唐诗“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又拿出齐爷爷的那本线装书三国演义,用齐爷爷亲传的语音开口朗读起来。众人看着一个不到四尺的幼童摇头晃脑的读着古书,全部在惊叹之余哈哈大笑。众人仔细的品位着龙镔的毛笔字,虽然略显稚嫩,但是仍有力透纸背之感。
  经过他们全面的考核,他们发现这个小家伙除了会写字认字看书以外,对其他功课一窍不通。他们决定对龙镔进行特殊培养。当过后校长在向全体老师通报情况后,大家一起分析觉得必须要对龙镔采用特殊教育方式,直接从三年级开始读,由水平最高的几个老师对他进行一二年级的功课辅导。不仅全部免除龙镔的学杂费还全免龙镔的中餐伙食费,直接在教师食堂就餐。
  这对龙镔和齐爷爷来说这突然降临的好运似乎是让他们进了天堂。
 
 
 
只看该作者 板凳  发表于: 2009-01-08
 
第三章 小学的命运
 
    纠正龙镔的发音是让学校语文老师无比苦恼的事,除了语文老师,所有的担任特殊教育的老师对龙镔的评价全是满分。不过对于语文老师而言,龙镔唯一需要他做的也就只是拼音而已,可是,他根深蒂固的纯齐氏发音,要想改真难于上青天。龙镔口音的固执迫使语文老师最后向校长投降。
  龙镔的速度让所有老师吃惊,一年来,龙镔已全面掌握了小学的全部知识,所剩的就是加强而已。
  龙镔在跨年级的所有考试中几乎全部是满分。他们为了让龙镔打好更扎实的基础,迫使他一遍又一遍的复习小学的功课,作那些没有新意的作业题目。在四年级,对龙镔来说,整天就是在重复的作着老师安排布置的囊括小学内容的试题了。
  为了给齐爷爷减轻负担,他拒绝了齐爷爷和老师们的强烈要求,坚决不留宿,坚持每天清早上学,下午回去,他不愿意齐爷爷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呆在深山里,那栋破旧的不太结实的砖土房未免有些过于冷清。每天下午,龙镔总是能一路割上一筐猪草,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剁好猪草,煮好。
  齐爷爷在一次砍柴的路上脚摔了一下后,行走更是不便了。龙镔更加有理由跑通学。所有人都心痛龙镔每天作这么远的山路,但是他丝毫不觉得辛苦。每天天刚蒙蒙亮就出门,背上书包和两个爷爷做好的竹制品(平时就存在刘老中医处,到了集市时一起卖)叫上隔壁的两个读五年级的伙伴,大家一路说说笑笑唱着歌,要不就是龙镔给他们讲从书本上看来的故事。
  ※※※
  对于龙镔,齐爷爷曾强调过四大戒条:第一不准到河里玩水,这是自他哥哥在资江边被水淹死后规定的;第二不准喂狗,龙镔的爷爷就是在二十七岁那年在和自家的狗嬉耍时被小狗破了一点皮结果得了破伤风英年早逝;第三不准走夜路,龙镔的父亲龙行就是走夜路时摔在山崖下;第四不准在雨天走路。
  天雷乡之所以叫天雷,就是因为这里曾经发生过在一个大雨天,天降十八个火雷一直追击一个骑马狂奔的年轻人,直到把他烧成焦碳。这个人就是龙镔的五十五世祖。龙家的故事对于当地乡亲们来说,是最好的饭后谈资,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人不相信。是不是真有鬼神这个话题对于天雷乡的人已经毫无探讨的价值,这里的巫婆神汉很多,虽然大多是骗人钱财,可也有一两个真有点道行。
  ※※※
  这天又是集市,凑巧又是星期天。两人在老中医家门口摆好了摊子,快九岁的龙镔已经能独立的处理所有的生意,他写的对联在当地已是抢手货。说是来买字倒不如说是来买希奇。虽然十岁的龙镔比一般的小孩高壮一点,但仍是满脸稚气,加上长得如同画上金童,备受乡村妇女们的喜爱,她们常常往他怀里塞上一点小吃。不过最吸引观众的却是龙家的众人皆知的故事,不少人是来看热闹的,看看龙家的最后一个男人的模样。龙镔虽然比较反感这些,但也幸亏有了他们如同追星族般的热情,小生意一直还不错,在齐爷爷手上已经攒了一点钱了,龙镔也对他们无可奈何,常常任由他们的手揉着他的头,自己只得抱个憨笑。
  渐渐集市快散了,刘老中医招呼龙镔进来吃饭。今天吃饭的有五个人,那个长胡子的老人不认识。刘老奶奶总是那么喜欢龙镔,每每都夹菜把他的碗叠得好高,眼见刘老奶奶又要夹,他忙躲闪着,说:奶奶,我够了,够了,您给那位爷爷夹吧,那位爷爷是客人啊长胡子老人笑了笑:小鬼,爷爷在喝酒呢,接着接着吧说罢又扭头对刘老中医道:这就是龙家的后人?
  老中医没有回答,深深地看着小龙,唉了一声:我有时真搞不懂命运是什么东西!我只知道古人说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可你看看龙家!从没做过半点坏事,为什么老天这样处罚他们!
  齐爷爷仰头将酒一饮而尽,重重地把杯砸在桌上:我操他妈的天老爷!它哪有半点心肝!
  长胡子老人皱了皱眉,显然他并不赞同这两位老人发泄的对天神的愤怨,轻轻泯了一口酒道:别这样说,别这样说,老天爷自然有自己的做法嘛!
  不说还好,听他这么一说,齐爷爷火更大了:什么做法?什么做法?是不是非要把龙家整绝了不可?你看看,你看看,龙家从隋朝到小龙现在一共六十四代,个个都是标致后生,媳妇个个美貌非凡,个个没病没伤,可他妈的从来没有人活过三十岁!哪个不是老天嫉妒天作孽弄死的?就是这天雷乡原来也不叫天雷乡,是叫油洞乡,好家伙,老天爷一次十八个炸雷硬是打死了龙家的五十五世祖,好了,这下子油洞乡改名了!天雷乡!我操他妈的天雷!
  这是天雷乡人人皆知的传说,乡政府旁的那棵大樟树就是在那次天雷事件中被雷打残了半边。大家伙在齐爷爷一顿怒火发泄下都不出声了,龙镔放下了碗筷,想起那早逝的爹娘,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齐爷爷一见小龙掉眼泪火更大了,用力拍桌道:哭哭哭!哭什么哭!龙家人从来没人哭过!你想做孬种?给我擦掉!
  刘老奶奶慌了,跑上前去对着齐爷爷打了一下:你这个老东西!才多大的孩子!你对他吼什么?
  忙把小龙搂在怀里:别怕,奶奶给你做主!
  龙镔使劲挣开奶奶,泪汪汪的看着爷爷:爷爷,你别生气,我不做孬种。
  低着头,双手不停的擦着眼泪,可不听话的眼泪依旧往下掉着。
  齐爷爷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太重了,嘟囔了几下,自斟自饮起来。
  刘老中医默默的看着这一切,他深知这两个祖孙身上所承担的压力,示意刘老奶奶将小龙带开,他给两个老人都斟上酒后悠悠说道:老齐啊,我长这么大可是从来没见过这么懂事的孩子呀,你这样责备他你不心痛我可心痛!
  齐爷爷神情幽暗的摇摇头道:老刘啊老刘,我担心啊!我的身子骨大不如以前了,现在想抡把锄头都没力气了啊!小龙还没有十岁,离他长大还有八九十来年,要是我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我可怎么到九泉之下向龙家先人交代!
  刘老中医道:小龙有我呢,我们老两口太喜欢他了,要不,把他过继给我作孙子?如何?
  齐爷爷痛苦的摇摇头道:不行啊!老兄,不是我不肯,是龙家有祖训。龙家人是不能认干亲的,是不能有亲戚的,否则会使对方绝后!你不知道,光凭龙家人的长相人才,方圆百里多少姑娘想嫁给他们!可是你听说过这附近有人嫁到过龙家吗?没有!谁不想要龙家后生作自己的干儿子干孙子,可是谁也不敢冒这绝后的险!
  长胡子迟疑的道:那你……?
  齐爷爷呵呵苦笑几声:我?呵呵,我是个孤老头子,老伴三十年前就死了!
  我无儿无女,五保老子一个!况且,龙家的祖宗救过我的祖宗,我的祖宗就是龙家四十七祖的贴身亲兵侍卫。说起来让你见笑,龙家四十八祖也是我那祖宗抚养长大的!这一千多年来,龙家就这样独子独孙单传到现在!
  刘老中医显然知道这段历史,安慰道:老齐,来来喝酒喝酒!
  三人碰杯,一饮而尽,龙镔悄悄进来坐在爷爷身边,爷爷歉意的摸了摸他的头。
  刘老中医好象想起了什么,举起酒杯对着长胡子老头道:你不是风水大师不过五的嫡传三代弟子吗?来来,你给小龙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长胡子苦笑道:我并没有得到祖师爷的真传,我只会一些简单的命理推算、风水堪舆,除了我大师兄,我们都不会破运改运,我们只能对注定的东西做一些注解,没有本事来改变什么。我实在无能为力,除非我大师兄在。
  刘老中医急道:那你看看小龙的面相,算算他的命格,如何?
  长胡子用征询的眼光看着齐爷爷,等待齐爷爷的回话。
  齐爷爷苦声道:龙家有祖训,不准后人看相算命的,祖训说命运老天早已注定,谁也无法改变。
  刘老中医怒道:你个老东西1怎么这么迂腐!看看算算又不会出什么大事!
  还这么倔!
  齐爷爷好象受了委屈,争辩道:祖训上说,如果算了会对算命者有伤害!
  我不信!就算老天真的有眼睛也不会这么刻薄!这么神!算下命它就知道了,那还得了!天底下这么多坏蛋贪官干坏事它不管来管咱们?刘老中医完全认定这是齐爷爷的托词,就连长胡子老头这个唯心主义者也不相信齐爷爷的话。两人加上刘老奶奶七嘴八舌对齐爷爷展开轰炸。
  齐爷爷没办法了,抱着豁出去了和一丝侥幸的心情说出龙镔的生辰八字。长胡子老头闭着眼喃喃自语,突然睁开眼,全身颤抖,抓起龙镔的手上下翻看,掀起龙镔的衣服,登的看到了胸膛前龙家传人世世代代遗传的胎记:浅浅的一个断角的龙头红印!他在浑身的颤抖中又仔细的摸着龙镔的头,一个异常的尖锐突起的玉枕骨。
  长胡子老头唉的一声,重重坐在凳子上,把酒杯里的酒一气喝干。他一下子就好象老了几岁,刚才还烁烁有神的眼突然失去了光彩,他失神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好容易平复下心情,他讲出了自己的推算:结合龙镔的骨相面相手相,龙镔的九宫命格是龙负泰山格,这是仅在古谱上有记载的,泰山压龙,龙不堪其重,命注不能活至而立之年,人不立则无法行于天下,龙不出泰山则无法翔于天宇,断龙角是天断,纵然英才亦短命!一生无比艰难,劫难缠身,上天入地,无处藏身。
  刘老中医愕然问道:难道这真是被上苍诅咒?
  长胡子老头肯定的说:对,这就是被上苍诅咒的命运!
  齐爷爷哀声长叹:老天啊,不要再将这样的命运落到我的龙儿身上吧!
  长胡子老头幽声说道:我当年偷看过师傅手中的一个秘本,上面就记载了这种格,好象就是祖师不过五给龙家的哪个人推算过,得出的结论。这个命格祖师爷都没法改,哦对了,祖师爷就是推算完这个命格以后再没有算过,半年后就得怪病死的。祖师爷临终前说自己泄露天机太多,这是老天惩罚他,令他不得好死。
  ※※※
  齐爷爷彻底丧失对未来的希望,他自己觉得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将小龙镔抚养成人。老天爷毕竟是老天爷,恨归恨,谁也拿它没一点办法。小民永远只是小民,谁还能改变注定的命运。
  刘老中医心底多了更多的歉然,毕竟是他的主意弄得齐老头如今更加忧郁。
  长胡子老头是山城有名的风水大师,尽管他装得满不在乎,但是龙家的祖训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祖师爷不过五的劝戒使他总是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压力,回到山城后,他便再也不给任何人看风水算命推八字了,过不了半月,便有信传来:大师已经中风,全身瘫痪,神志不清,整日胡言乱语,谁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第二天,龙镔没有去上课,一个人坐在祖宗们的墓前,饭也没吃,一动不动,直到黄昏时齐爷爷上山时才发觉龙镔象个傻子一样两眼空洞迷离坐在龙行的墓前,不知他在想些什么,问他他也不回答。
  第三天,龙镔来到学校,直接找到校长,要求参加升初中的考试,提前小学毕业。校长已经从班主任口中得知了前天发生的事情,(班主任和刘老中医的儿子是铁哥们),校长征询了几位老师的意见后同意了龙镔的要求,并把此事向教育办作了汇报。
  六月底,龙镔刚过十岁生日不久,在班主任的安排下,参加了升学考试。
  此后的日子除了几个知情人,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龙镔从此很少说话,龙镔越来越沉默。
 
 
 
只看该作者 地板  发表于: 2009-01-08
 
第四章 苦难的初中
 
    炎夏的湘中,酷热难当,强烈的高温似乎要把土地生生烤出油来。
  进入了暑假,龙镔整日整夜就是一有空就破竹片织竹筐竹篮,细嫩得手常常被锋利的竹边划得伤痕累累。
  已经养成了习惯,龙镔一吃完晚饭就爬到屋后的坟地,对着先祖的埋骨之所发呆。
  龙镔在一次散集时收养了一只被人丢掉的快要病死的小狗,差点和爷爷大闹一场,爷爷的理由很充分:你不能养狗,狗太危险,你会因此惹祸的。
  但龙镔的回答更让爷爷无话可说:如果我不管这狗,这可怜的小狗就会死;至于小狗有没有危险那根本就是乱弹琴,我反正活不过三十岁,这个过错根本不关狗事,如果我真的死了,那就是老天爷要灭我龙家的根,我龙家就是绝后了也没有理由怪到狗身上。
  爷爷最终屈服在他的倔强下,同时也觉得小龙太过孤单,有条狗做伴也好,就由得他去养了。
  龙镔把小狗取名叫豹子,在爷爷的帮助下,用草药治好了小狗的病,没几天小狗就活蹦乱跳。龙镔无论干什么都把小狗带在身边,小狗对野物有种非同寻常的机敏,常常能独自找到野物的洞穴。
  九五年八月初,初考成绩出来了,龙镔竟然以全乡最高分数高居榜首,全部满分!连最难打满分的语文作文也因文章流畅优美、富有哲理、文笔老辣被全部阅卷老师公认为必须打满分。这篇十岁的小孩写的文章被记者登于市里的报纸上,马上又被省级报纸转载。
  为了生计仍在平命奔波的一老一少对此毫不在意,依旧在山上找寻药材。
  ※※※
  按常规,本来龙镔和齐爷爷是不用交农业税的,大风村的支书刘光斗和文书刘金富也从未向他们收过。
  不曾料到,由于齐爷爷和乡人大主席齐运海在父辈一代就结下怨隙,村长吴喜中在他的授意下,加上为了多捞点外快,执意要齐爷爷交纳农业税,并且要将龙镔父母的田土收回,理由是他们只有两个人,不应该有四个人的田土。其实主要是因为村长自己那两个超生的小孩没有田土分,他想把那两份田土自己占有。
  在大风村,这个村长是绝对权威,支书和文书只能远远靠边站,他仗着是人大主席的小舅子,在村里作威作福,曾经被龙行教训了一顿,早就怀恨在心,自从九四年齐运海从鹧鸪乡调来天雷乡当人大主席后,他立刻耀武扬威,在村里不可一世。
  齐爷爷曾对他申辩说政府早就规定增人不增地,减人不减地,龙镔父母的土地不能被没收,同时两人都是孤寡符合政策规定不用交纳农业税。但是刘金富说什么也不肯,甚至还带来了政府的工作队,威胁要采取强制措施。无奈之下,齐爷爷只好退掉田土,至于农业税,工作队就撒手不管,任由刘金富胡作非为。
  这下子,两人的生活更加艰难。为了让龙镔吃的好点,满足长身体的营养需要,齐爷爷更是不顾身体,劳动强度密度比以前加大了许多。终于在八月底累病了。
  这天上集市齐爷爷不顾龙镔阻拦,挑着重担,一不小心,摔在了田坑下,在路人的帮助下送到乡卫生院,已经是腰部骨折,髋关节破裂,手臂骨折,轻度脑震荡,就算治好了也要终身卧床。这次事故花光了齐爷爷全部积蓄,最后还是在刘老中医和天雷中学小学的全体老师、大风村的全体村民的捐助下,医院也减免了不少费用的情况下,才出院。
  ※※※
  为了照顾爷爷,龙镔拒绝了县城第九中学初中部的录取,而改在天雷中学完成自己的学业。天雷中学依旧对龙镔实行学杂费全免,伙食费全免。
  龙镔向学校请了半个月假,毕竟住在刘老中医家不好,他总是感觉到自己是个灾星,特别是得知长胡子老头也全身瘫痪以后,他极少再去别人家,就算有事也最多站在门口,从不进别人家门。在学校也根本不敢和同学说话,同学们总是一见他就指指点点,也不敢理他。
  龙镔的性格变得越发孤独,才十岁多的男孩气质已无比孤傲,忧郁的眼神令人感到凄楚。
  为了让爷爷可以方便,他把爷爷的床挖了一个大洞,下面摆了个马桶,又在那张躺椅上同样开了个洞,摆个塑料盆,平时爷爷就是这样进行大小便。有时村里的大妈大婶婆婆们会来帮下忙,但龙镔总是拒绝,理由就是自己是个不详之人,这些罪既然是老天爷给自己的,那就让自己一个人来承受。再也不能祸害他人。
  上学以后,龙镔被安排在初二十班,班上共有六十一人,班主任就是刘老中医的儿子刘德贤。龙镔对学校对老师提出了两个要求:一就是自己不能寄宿,必须跑通学,而且每天要在上午九点左右才能上课,下午必须三点就走;二就是自己必须要在两年之内完成初中学业,所以学校必须满足自己的课本和参考书要求。
  考虑到他的实际情况,学校答应了龙镔的第一个要求,对第二个要求不言可否。
  校领导想:初中知识不比小学,知识点的广宽博深怎么可能就你一个十岁的孩子提前一年毕业?就算你龙镔自持聪明,你毕竟才读了两年书啊!你就敢凭着初考打了个满分就夜郎自大?未免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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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镔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烧火,做饭,煮猪食喂猪,帮爷爷擦身,作完这一切后,才背上书包和竹筐,竹筐里放着绳子与砍柴刀,小狗豹子每次总是一直送龙镔到山下的沙滩处才止住不走,叫唤几声象是在对小主人打招呼:路上小心!
  早点回来!我回去了。
  到了学校,龙镔基本上都没有听课,就是作着班主任和其他任课老师交付的作业试题,自学着老师安排的功课。这些老师不比校领导,他们深信龙镔一定会在这两年中完成三年的学习任务,因为丛几次小考的结果来看,龙镔确实是绝顶聪明,无论哪门课程他都悟性极高,不到两个月已经完成初一的课程,尤其是死记硬背的历史生物政治他几乎全部背诵完毕。
  拿来初一的年终考试试卷,龙镔竟然平均打了九十九分。
  两个月后他就在老师们的极力推荐下进入了初二的班上学习,继续由刘德贤老师担任他的指导老师。龙镔每天下午三点就准时从学校出发,一路上割最好的猪草,砍些柴禾用绳子捆好带回家。龙镔不要好心的村民帮忙,就连那些大人想帮他背背柴禾他也不肯,问他为什么,他总是摇摇头。
  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赶紧给爷爷做饭,喂猪,,吃过饭后就是用小木桶到井里挑水,把小水缸挑满他得挑上四五趟。常常到了这时天已经黑了。把鸡关好,还得打扫房间,给菜地浇水施点肥。然后就是给爷爷擦身,由于爷爷整日在床,常常得三天就洗个澡,要不然恶臭逼人。
  换下爷爷的衣裳得再到井边去洗干净,晾好。作完这一切还得剁好明天的猪草,煮熟,再劈好柴。常常做完这些事已经是夜晚九点多了。龙镔一挨枕头就已经呼呼入睡。可怜的孩子不足十一岁就已经承担着家庭的重任,照顾一个瘫痪在床的老人。
  龙镔最轻松的就是星期六星期天,他可以稍稍恋恋床,天亮后再起来。忙完这些活后,他就带上豹子上山采药。刘老中医给爷爷的病开了一个方子,方子上的几种草药只有到山上才能找到。
  爷爷的鸟铳以前爷爷从来不准他碰,现在爷爷也没办法了任由他拿去打猎。
  他把枪管锯短,虽然打不远了,但是威力尚在,还可以把铁丸射出十丈远。
  龙镔的枪法惊人的好,这得益于他平时总爱平端锄头作瞄准的练习,尤其是打天上飞的不太高的飞鸟,他总能一枪命中。
  小狗豹子是天生的猎杀狂,黑红的舌头、健长的四肢、灵活的双耳,锋锐的犬牙,什么兔子狗灌他总能一口致命,特别是龙镔一开枪他就能准确的把猎物叼回来。而且,它每每闻到或发现猎物的时候,就会用低沉的声音提醒龙镔,有时咬咬他的裤脚,有时用嘴拱拱他的腿,只要一见猎物出现,它就会如电般扑去,不追到手誓不罢休。
  豹子经常可以独自叼个野物回来,但豹子有个改正不了的习惯就是所有的猎物都会在它嘴下血肉模糊难卖到好价钱,有时龙镔就把实在不忍目睹的野味用来改善生活,龙并总舍不得吃肉,千方百计的省下来给爷爷吃,直到有次爷爷发火了拒绝进餐,龙镔才和爷爷一起吃肉。
  每每星期六星期天下午时分,龙镔就会到资江河边钓鱼。龙镔在山脚下的老渔民那里学到了钓鱼的技巧,次次从未扑空,有一次竟然钓到一头二十来斤重的大鲤鱼,卖了一百元钱。
  为了可以继续给爷爷治病,龙镔几乎每集必赶,上学也要抽出两个小时来卖对联,他的书法越来越独成一体,刚劲有力,字体沧桑,同时他又喜欢上了国画,虽说画的不是很好,但是也有不少好心人捧场。常常一个集下来,他能赚上二三十元。
  他自己一直以为是别人照顾他变相的帮助他度着难关,谁也没有想到,几十年后,这些东西已经成为宝贝。有幸保存着的人每一幅都在拍卖会上卖了天价。
  到快过年的时候,龙镔已经学完了一二年级的所有课程,在全校领导老师的共同考核下,他达到了平均分九十八分的恐怖成绩。至此,他已经是全乡无人不晓的的真正天才。
  乡政府领导段书记曹乡长在得知教育办领导的汇报后,特地看望了龙镔,并坚决执行政策免除了他和齐爷爷的农业税,还拨发了每月二十元的困难补助。在正月初八的时候段书记又在中学领导的陪同下专门来到大风村实地了解龙镔的情况,给齐爷爷带来一些补品,嘱咐龙镔要好好学习,为天雷乡争光。
  龙镔在这大半年中个子飞涨,出看上去象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了,身体尽管没吃些什么东西,但是高强度的锻炼,每天三十多里的小跑步行,他的体格非常结实。以前要走一个多小时的路现在一个小时都不用。
  到了九六年五月,龙镔已经全部掌握了初中的知识,在教育办领导和诸多老师的考核下,他们没有找出他的知识盲点。他们满意的同意龙镔参加初中毕业考试和中考。
  ※※※
  这一天是龙镔的生日,今天他满十一岁了。
  今天是特殊的日子,他向刘老师请了假,下午没到三点就往回家的路上走。
  爬上这个小石坡,就到了他的家这低矮的土砖房前,豹子早早的就在坪前拼命的摇着尾巴,龙镔躲开过度热情的豹子,顺手将肩上的那捆材禾堆在房檐下,把竹筐摆在地上,转身进了房中。
  躺在躺椅上的齐爷爷似乎听见了声响,挣扎着用手肘支撑起病泱泱的残躯,从喉咙里发出极度困难却又嘶哑的声音:龙儿,放学……了?
  龙镔还没来得及放下书包,一个箭步到了齐爷爷跟前,蹲下身柔声问道:哎,放学了,我还打了一担材呢!
  他轻柔地用手捶打着齐爷爷已没有知觉的双腿,又道:上了茅房没有,裤子有没有脏?看看,要不,换一下?
  两行老泪从齐爷爷布满沟壑的脸上不觉滑落,他哽咽着,右手无力的捶着自己的干枯得只有骨头的腿:爷爷没有用啊!爷爷拖累了你啊!
  龙镔慌道:快别这么说,爷爷,没有你我早就死了,那还活得到今天!
  他最怕和爷爷纠缠这个问题,连忙插开话题:爷爷,学校允许我参加初中升高中的考试了,今天教育办的领导都来了呢!
  这是爷爷最感到骄傲的事情,爷爷马上阴转晴笑道:他们有没有考你啊?
  那肯定咯,他们很满意,都说我一定会为学校创造一个奇迹,为乡里为学校争光呢。
  龙镔装出很得意的样子对爷爷说道。
  爷爷吃力的抬起因经久没有运动而瘦弱不堪的手摸了摸龙镔的头,道:不错不错,真是个乖孩子,不过也不能骄傲啊龙镔吐了一下舌头:我知道知道。好了,我去做饭了。
  ※※※
  为了要参加中考,,龙镔不得已把爷爷托付给住在下头不远的村文书刘金富。
  在学校和教育办领导的带领下乘车来到县城参加中考。中考三天完毕后,龙镔由刘老师带着匆匆赶回。
  爷爷显然比三天前脸色要差了很多,满屋异味刺鼻,当他看到龙镔回来时,竟然掉下两行浊泪。真是苦了爷爷。他再也不敢要别人照顾爷爷了。
  龙镔终于可以痛痛快快的丢掉初中书本在家里好好看看其他书籍作其他事情了。一想着这里有两个多月的假,他就高兴的直想飞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是龙镔这一年来最轻松的时候,尽管每天依旧还有这么多家务事,但是没有了功课的压力日子就显得格外轻松格外舒坦。大风村只能种植一季的中稻,毕竟缺反水源。如今稻田里的秧苗已经一尺多高了,说起这些稻田还是支书和文书以及一些善良的村民悄悄的给龙镔插好的,有时还悄悄的给稻田喷好农药杀虫。
  一想到这些,龙镔满还歉意: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对大家不友善一点呢?
  ※※※
  九六年农历六月十一这天又是赶集的日子,龙镔早早的就挑着两只野兔、五六斤石蛙和十来斤鱼作在赶集的路上,豹子时不时的在前头撒着欢,跑一段路又停下来等一下小主人,嗅嗅路边的味道。
  野兔是龙镔先天晚上在五里外的草坡上打的,只伤了脚,还活。这段时间在龙镔的训练下,豹子已经学会不咬死野物了。每每赶集,豹子总能在集市肉案上弄到碎肉和骨头。
  它从来不怕那些只会张牙舞爪乱叫的大狗,豹子与狗咬架时,几乎不会受伤,它每当感到有狗对它有不良企图时,两耳立起,颈部毛全部竖起,夹进尾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狗眼凶光毕露,微微张开嘴,现出尖锐的牙,基本上,一般的狗马上丧失斗志,转身跑开。
  今天龙镔把文房四宝用绳子栓在豹子的身上,豹子起初对背上的玩意非常不适应,龙镔斥了一声后,它也就只好作罢。
  来到集市,豹子照旧四处寻找可吃的,它那异常敏锐的鼻子从来不沾任何它怀疑的东西,曾经有人想出五百元买下豹子,龙镔坚决不肯,这个家伙恼羞成怒之下企图毒死豹子,用混有老鼠药的肉丢给豹子,豹子嗅了一下,转身走开。
  六月的天气热得令人难受,今天赶集的人少,没有人写什么对联,龙镔才卖了两块钱。鱼也只卖了两条,算三块五一斤。都快够两小时了,赶集的人还是少的可怜,场上的摊贩各个躲在屋檐下避暑。
  龙镔依旧兴致勃勃的在看着从刘老师那里借的《拍案惊奇》,野兔被他用绳子栓在凳脚下。
  一个非常清脆甜美的声音突然响起:这是不是野兔啊?卖吗?还是活的呢!
  龙镔把眼睛从书上移开,抬眼望去,呵,好时髦的女孩,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穿着谈素的连衣裙。
  龙镔答道:卖,是活的,打伤了脚。他又指着旁边的木盆和塑料袋里的石蛙,这鱼也是昨天从河里搞的,也是活的,这石蛙是这两天抓的,也新鲜。
  是你的吗?连衣裙又问到。
  是我的,野兔是昨天打的。龙镔明亮的眼睛热切的看着连衣裙,他好希望连衣群能够买下这些东西,您要买吗?
  这时乡政府专门的总务来了,对着连衣裙就道:小段,在这儿哦连衣裙回过头笑着回答道:哦,李叔,我刚来,这儿有野兔呢!
  总务看了看龙镔说:是小龙呀,这么,昨天又打了几只野兔?咦,有石蛙还打了鱼?
  龙镔老老实实的答道:打了两只兔子,五六斤石蛙,十多斤鱼。李叔叔,买点吧,今天卖不掉的话,兔子就不行了。
  李叔,买下吧,今天我要吃兔子。连衣裙娇憨的对着李叔道。
  好好,买下买下,正好今天县里来了领导,让你尝尝真正的野味。李叔笑道,段书记刚刚要我来买点好菜。怎么卖?小龙?
  龙镔心里乐开了花,赶忙答道:李叔,老行情,野兔二十块一只,两只算您三十五块吧,鱼三块五一斤,算您三块二,石蛙四块,好吗?
  李叔一向对龙镔照顾很多,也知道他的经历,笑着道:不用,你就按行情价卖,我们公家买东西怎么说也不能占你的便宜。
  龙镔老练的称了一下道:鱼十一斤六两,算十一斤。石蛙五斤三两,算五斤。
  李叔道:你就算三块五一斤,不能叫你吃亏,你起早贪黑不容易。
  龙镔感激的看着李叔:谢谢李叔,谢谢李叔。那么鱼十一斤就是三十八块五,石蛙五斤就是二十块,加上野兔三十五,一起九十三块五,您就给九十块得了。
  龙镔的心算能力是有名的,不管多复杂的加减乘除,他只要读一遍就知道结果,其得数极少有错。
  李叔和连衣裙算了一会,恩,没错,来给你九十三。李叔赞赏的把钱交给龙镔。
  龙镔点了点票子,抬头道:李叔,我给您送过去吧。
  也好,你和小段回乡政府,就放到食堂就行了,我再去买点蔬菜。李叔对龙镔道。
  连衣裙原来是段书记的女儿,今年十六岁,在县城一中读高二。段书记看见龙镔和自己丫头在一起,就叫住龙镔,询问了一下中考情况,听了龙镔回答很满意。
  中餐依旧在刘老中医家吃,哪怕龙镔再怎么勉强,刘老奶奶依旧坚决的把他拉到桌前。
  吃完饭后有人找龙镔写了几副对联,龙镔看看天上的太阳估计差不多快下午四点了,他从门后先前放的一个小网兜里抓出一只不大的甲鱼,递给奶奶轻声说道:刘奶奶,我前天抓了两只甲鱼,给爷爷炖了一只,这只给您拿来,孝敬您们。
  奶奶不肯,正在两人推脱之际,刘老中医发话了:小龙,你怎么不卖掉呢?
  这只甲鱼少说也可以卖几十块,你现在需要钱啊!要不留着给爷爷补补身子,我们哪用的着吃这!
  刘奶奶每一想到小龙这么个小的孩子居然要吃这么大的苦,就总是会掉泪,她揉着眼睛道:小龙,要不,你和爷爷搬下山和我们一起住,你太难了!大人都辛苦,还说你是个小孩?再说,将来你去县城读书了,爷爷没人照顾怎么行?
  刘老中医接着说:是啊,这里离县城百多里,你没办法照顾爷爷啊!你得和爷爷拿定主意才行。
  这是一个令十一岁的龙镔非常为难的大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而是根本想不出妥当的办法来对待处理这即将面对的严重问题。
  怎么办呢?去读书的话,那爷爷谁来照顾?爷爷全身瘫痪,生活无法自理;不去读书的话,又心有不甘。去读书就得放弃照顾爷爷,不去读书就得放弃自己。
  请别人照顾?这里的人虽然都好,但是真要照顾一个全身瘫痪的病人,一两天的话还可以忍受,可日子一长,绝对受不了,不但请的人受不了,爷爷自己也受不了孤独的折磨。自己可以经常和爷爷说话开玩笑,,自己可以逗爷爷开心,让爷爷忘记烦恼,忽略生活的困苦艰难,,但是当爷爷一个人的时候,爷爷肯定会痛苦的去寻求短见。主意不是不能拿,而是绝对不能和爷爷商量,必须自己独自来处理这件事。爷爷早就几次对龙镔说要是自己死了就好,就不会拖累龙镔了。
  龙镔是绝对不能离开爷爷的,爷爷也绝对不能离开龙镔的视线。
  他迟疑地说道:我想这次要是没考上的话,那好办,要是考上了的话,我也准备对学校说要学校特殊对待我,我只能每个月去学校一趟,找找资料,参加考试。我不能离开爷爷,爷爷离开我会死的。
  刘老中医愣了一下道:那要是学校不同意呢?这可没有先例呀!
  那我就到十二中去,十二中离天雷还近些只有二十多里。我还可以每天回来。
  龙镔毅然决然道,至于爷爷是决计不肯到您这儿的。
  刘奶奶哽咽地说:真是作孽啊,老天爷!你为什么这么不开眼!这孩子太苦了!
  奶奶的哽咽声令龙镔两泪欲泣,他使劲吞咽了一下道:奶奶,没什么,这是我们龙家人的命。没办法的,活着本来就是辛苦,习惯了也就好了。
 
 
 
只看该作者 地下室  发表于: 2009-01-08
 
第五章悲情的高中世界
 
    日子一天一天在重复着艰难,爷爷的病情虽然稳定,但是始终不见好转。
  在九六年八月初爷爷的病情出现异常,刘老中医不顾山高路远和龙镔一起到了山上,仔细的察看了爷爷的身体,得出的结论不容乐观。爷爷已经是高位瘫痪,自胸口以下神经已经完全失去功能,对外接刺激完全没有反应,先前还有点食欲的,现在已经不思进食,情绪的波动引起了器官功能的紊乱。
  老中医给开了个新方子,嘱咐龙镔从现在起,爷爷只能吃稀饭或者肉糜等流食,并且必须定期补充营养如牛奶、蜂蜜、鱼汤、鸡蛋,还必须每个月挂点滴用抗生素消炎。
  龙镔送刘老中医下山来到老中医家里,老中医手把手教会龙镔怎样打点滴,又替龙镔抓好五副中药,拿出三瓶多种维生素和五瓶点滴水一盒青霉素,要他带回去。
  正当龙镔要回去的时候,老中医的儿子也就是龙镔指导老师回到家中,告诉龙镔说他已经在全县排名第二名,光荣考上县城一中重点班。整个天雷中学中考上一中的居然有二十三个人,龙镔的分数是最高分,比学校的第二名整整多了三十一分。
  学校和教育办高兴得不得了,因为天雷中学历史以来最好的一次也就是考了五个一中最好的考生考分也在全县排到了一百多号,这是破历史记录的辉煌!学校老师们都说:龙镔的存在和经历对天雷中学的学生是个巨大的无形动力,他直接的促长了学生学习和努力的劲头。可以说龙镔是这次好成绩的最大功臣。
  现在整个教育系统都在风传天雷中学一个年纪才十一岁的仅仅读了三年书的小男孩,居然以721分的高分考了全县第二!这简直如同说神话!要知道,乡村小学的教育质量是根本不能和城市的相比。
  不久在八月底的时候,天雷中学的校长和教育办的领导在县教委的表彰会上露了一回大脸,居然在会议上专门作了如何提高贫困乡村学校教育质量的专题报告!
  教育办、学校和乡政府决定对龙镔的指导老师和任课老师进行奖励,并且决定特别奖励龙镔人民币五百元。
  龙镔和刘老师一起来到教育办找到了教育办领导和校长,他们正在商量怎么样怎样给教委写总结报告。见到龙镔来了,自然高兴得很。
  龙镔在饱受他们的表扬轰炸的时候,终于插住话隙说出了自己考虑已久的打算:就是请领导去跟一中领导说说,要求学校特殊对待他的特殊困难特殊情况,每个月去学校一趟,找找资料,参加平时的考试。
  理由只有一个爷爷高位瘫痪,生活无法自理,爷爷必须他来照顾,他不能离开爷爷,爷爷离开他会死的。如果一中不行的话,那他只能去不远的十二中就读高中。
  说完,他向领导深深鞠了一躬告辞而去,留下目瞪口呆的他们。
  对于这些领导来说,心里是无比的希望从天雷中学中培养出一个清华北大学生,天雷中学从未出土过这样的人才,虽然每年从天雷中学出去的学生都能考上十来个,但大都是一些普通的本科专科。他们一直迫切的希望有人来圆他们的培养才子梦。
  现在对于他们来说,龙镔就是最大的希望。因为几乎每年山城都只有一两个可以考上清华北大,这一两个学生都是老师重点辅导培养的重点班中的重点生,全都是没日没夜的苦读苦干弄出来的清华北大,那里听说过有谁不上课就可以考上大学?简直是痴人说梦!况且如果龙镔十四岁就考上清华北大,那岂不是创造一个高考神话!而且必定天雷中学闻名全国,那么自己作为神童的发现者和培养者,岂不是可以名利双收?所有人被龙镔的举动愕然了!
  ※※※
  到了八月下旬,龙镔在刘老中医家里看到了刘老师给他带来的一中录取通知书,他丛刘老师口中得知领导并没有去和一中领导说这件事。
  其实,这是在他的意料之中的,因为这是一个的却比较过分而且不知天高地厚的幼稚要求。刘老师也不知道怎么劝他,当刘老师把自己准备发动老师对龙镔捐款以资助他上学和请人照顾齐爷爷的想法说出来后,立刻遭到了龙镔的断然拒绝。
  这个刚满十一岁不久的男孩已经成熟得让人害怕,他不想再求助于其他无关的人,就连刘老中医一家想负担他三年所有的费用的想法都被他拒之门外。他固执的认为,他是一个不详之人,是受到了上苍诅咒的人,是一个会把灾难带给别人的人。再说,别人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人只能靠自己,尤其是对于龙家人。
  刘奶奶一想起龙镔的事又掉起了眼泪:你妈妈怎么这么狠心,丢下你撒手不管啊!
  这就是我们被诅咒了的命!奶奶,只要我们龙家的男人一死,龙家的女人必定活不了一年!逃避不了的。我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赶紧读书,长大,多挣点钱,把爷爷的病治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龙镔就揣好一中的录取通知书,带上几个充当早饭中饭的玉米,赶到乡里的车站。这是龙镔第二次坐车去县城。在那次中考的时候刘老师曾告诉过他一中在哪里,他知道大致的方位。
  下了车,他一直往西走了三四里路,拐个弯就看到了山城一中金字写就的校牌,辉煌的大门似乎向他张扬着那种骄傲的气势。龙镔走到门口遽然听到一声暴喝:走开走开!那里来的野小孩!去去!这里不准进去!
  一个身着保安制服的二十来岁的人对着龙镔指喝到。
  对不起,我是今年录取的高中学生,我有点情况想向校领导反应。龙镔赶忙从书包里拿出录取通知书向保安递了过去。
  你是今年录取的学生?你才几岁?是不是骗我的?
  保安将信将疑地接过录取通知书看了起来。走看右看好象找不出什么疑点,又盯了盯龙镔破旧的衣服,觉得不象个贼,又问道:你找领导什么事啊?不重要的话你等开学再来吧,现在领导忙得很,没空见你。
  龙镔道:叔叔,我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找领导,等到开学就来不及了。您就让我去找找吧!
  龙镔虽然只有十一岁,但是长得很是标致,衣着虽然破旧,但是给人的感觉确实不卑不亢。
  保安迟疑了一下,又看看龙镔,终于开啊了金口:那你来登记一下。说罢拿出来访登记本,龙镔登记完毕后,保安告知龙镔办公室的位置,又交代道:千万不能乱闯,办完事就出来。
  学校只有一个黄姓副校长在家,校长去了教委办事。在办公室的一位阿姨的带领下,黄副校长接见了他,虽然他倨傲的神情让龙镔感到非常压抑,但龙镔仍平静的把自己的家庭情况和自己这次考试的情况向校长作了陈述,并提出了自己的那个过分要求。黄姓副校长显然不太相信这个故事。
  他耐着性子听着,等着龙镔一停,立刻接过话音就说:这位同学,你所说的也许是实际情况,但是你的要求在我们这所百年名校中是没有这样的先例的。我们学校出了多少科学家、高级领导,恐怕当时他们比你困难的也不少吧。但是他们都克服了困难,完成了学业,成就了自己的事业。你难道不能请别人来照顾你爷爷?
  他端起杯子喝里口水,又道:如果每个学生都对学校提出这样那样的要求,那学校今后不乱了套?再说,既然是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就要受到纪律和学校规则的约束。你的情况是困难,但是如果学生攀比起来,那学校怎么对学生交代?
  还没等龙镔开口回答,他马上又说:至于你的困难,学校历来有规定,这次中考前三名都免去学杂费,并且学校对特困生还有一点生活补助。你这次考的不错,可以不用交纳学杂费,至于困难补助我们会给你考虑的。
  可笑的他还以为龙镔是来向学校提困难,要好处的。说完这些,他一副似乎说的话是决不容别人违背与更改的样子。
  龙镔默默的听着他的长编讲话,思忖了一下道:领导,我爷爷如果没有我的照顾,会死的。他的身体很差,别人照顾不过来。说完这些话,龙镔低下了头。
  说笑话!别人照顾和你照顾有什么不同?大人难道还不如你这个小孩子吗?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你的经济困难学校会考虑,至于你说什么一个月只拉一趟的的要求,那是绝对不行的,不但我这里通不过,学校所有领导那里都通不过!
  你回去吧,记住到时来学校报到上课。好了就这样!
  说完,他起身就向外走。龙镔毫无办法,只好说道:那领导,我先走了,再见!
  龙镔走道楼下,就听到黄副校长的声音:小张!你怎么能把这样的事情都交给领导来做呢?你嫌领导的事情太少了,是不是?……
  龙镔知道自己要求的希望完全破灭了,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校门口,对门口的保安说道:叔叔,我走了。保安点了一下头,示意他出去。
  回过头,看着威武雄浑的大门,洁白的教学大楼,郁郁葱葱的校园。他暗自苦笑:别了我心中的学校。
  曾经从这里走出了多少伟人的百年名校,就这样与龙镔失之交臂。这成了这所名校的最大遗憾,后来在一中的百年校史修订上专门对这件事情作了说明,隐晦的批评了这个黄副校长的短视、迂腐与无知。
  ※※※
  坐在回家的公共汽车上,龙镔知道了他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只有到山城十二中——这所从建校到迄今唯一只考上过一个普通本科,八个专科生的全县教学质量、学校风气最差三流高中了。
  拖着失望的身躯在离天雷乡二十里的地方,也就是江坪镇政府所在地,龙镔下车了。
  十二中这里风景是不错的,有山有水,就在资江河边。衣山傍水,学校四周全部用围墙圈住,围墙上写满了禁止下河游泳等等石灰写的大字。门口也没有门卫,铁门上锈迹斑斑。
  龙镔走进去,四周看了看,总算看到了在一栋青石砖木结构的楼房上看到二楼有一个男人在走。他上楼时刚好迎面碰到这个男人,他问道:请问老师,校长在哪?我找他有点事。
  这个男人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他上下扫视了龙镔一眼,道:我就是,找我什么事?小鬼?
  哦,您就是?太好了。龙镔把手中的山城一中录取通知书递了过去道:校长,我是天雷中学的龙镔,我想来您这里读书。我没有填报您这里,不知行不行?
  龙镔?天雷中学的龙镔?
  校长翻看着手中的录取通知书,讶异的道,你就是那个考了全县第二的、才十一岁的天雷中学的龙镔?咦,你不是考上了一中吗?要到我们学校来读?
  不会吧,校长盯着龙镔说,我有没有听错?
  校长见到龙镔满身灰尘的样子,忙把他带到自己房里,给他倒了一杯水。
  龙镔喝完水,在校长急切的想知道答案的的目光下,把今天的一切经过仔细的叙述一遍。
  校长恍然大悟道:所以你就打算来我们学校读书?
  对!龙镔肯定的说,只有在这里学习我才能照顾到爷爷。
  深深的看着这双才十岁的眼睛,这里面到底有多少故事呢?到底有多少苦楚呢?校长叹了口气道:龙同学,你知不知道我们学校的现状?师资力量薄弱,教学条件简陋,学校学生的风气不好,大部分学生都是为了混张高中文凭的。而且很多学生是不读书的,老师也管教不了,这里根本不是读书的环境啊!你要三思而后行啊!进了一中可就是一只脚跨进了大学的门槛,到我们这里,要想考个大学,难上加难!
  老师,学习是靠自己的,心静自然凉。只要心中有佛,一切外来魔怪都是虚无镜像。龙镔轻轻答道,我不能只顾自己丢下爷爷的!
  但是,你放弃了这么难才考上的一中,你不觉得可惜吗?校长虽然觉得龙镔讲的很有道理,但是天生的责任感又迫使他力图说服龙镔,小龙,你是不是再想想?人生的路走错一步可就会错很多步的啊!
  他用征询的眼光看着龙镔。
  龙镔坚定的摇摇了头说:不用了,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要不,你再去问问你爷爷的意见,听听你母校老师们的意见?校长仍在试图挽回龙镔,他真的不愿意看到一个这么有才华的孩子就这样毁在十二中这所破校里。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学习是靠自己的,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龙镔抬起头看着校长以更坚定的语气回答道,我永远不会后悔,对我今天的这个决定。
  这个校长决不会想到,在不久的将来,他口中的“十二中这所破校”竟然会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开学后的一中,山城一中的校长王志中想把几个尖子考生叫到一起来专门上堂动员讲话时,才发现他最感兴趣的十岁的龙镔居然没有来报到上课。当查明黄副校长的处理经过时,大发雷霆,怒斥黄副校长的草率,但时机已去,无法再从十二中手上要回龙镔,虽然十二中同意放人,但龙镔以对一中寒心,坚决不肯。
  喜出望外的十二中免去龙镔所有的费用,并且从微薄的办公经费里每个月补助给他二十元困难补助。
  从村里到十二中一共有三十多里,十多里小路,二十里碎石公路。平常大人如果以正常步行速度也要三个到三个半小时,龙镔是不可能花钱坐车上学的。但是如果每天白天就花去六七个小时在路上的话,那么龙镔一天也就完全白忙活了。
  为了节约宝贵的时间,龙镔每天都是小跑上学。最先的时候,他每天几乎脱力累垮,但随着体力的增加,身体越来越结实,个头急剧的增长着。从每趟花时间两个多小时到最后只要一个多小时甚至到了高中毕业时,龙镔只需一个小时就可以赶到学校。
  所有知道龙镔的人无不为他感到惋惜,尤其是天雷中学的老师们更是痛惜这个他们仅见的天才儿童;同时所有的人又都无不佩服这个男孩身体内巨大的能量,无不欣赏他感人至深的的孝顺。看着龙镔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喂猪,侍侯病瘫的老人,做饭,又背着竹筐柴刀跑下山寄存在别人处,然后又是狂跑二十里去十二中上学,下午又必须再跑回来,还要割猪草,砍柴,再侍侯老人吃饭、擦身,洗衣、浇菜等等家务事。简直不可思议!有几次,爷爷和老师还有一些大人都要龙镔不要再喂猪了,龙镔却坚持喂着,理由很简单就是尽快的攒多点钱给爷爷治病,买营养品给爷爷吃。有几个大妈甚至在怜惜龙镔之余怪齐老头反正都瘫了,为什么不早死,连累着这个小孩来苦力支撑着侍侯着他。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这其间发生的几多令见者落泪,闻者伤心的事件!
  在龙镔刚读高中几天后的一个深夜,龙镔口渴,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去喝水,喝完水后习惯的来到隔房的爷爷床前看看爷爷,他惊异的发现爷爷居然不见了!
  吓得他魂飞魄散,跑到门外大哭大叫起来,听到龙镔的哭叫,爷爷躺在前面十来米的地方也同时抽泣起来,龙镔冲过去趴在爷爷身上大哭道:爷爷,你吓死我了!
  你怎么爬到外面来了?
  孩子啊,我的孩子!爷爷对不住你啊!爷爷……死了就好了!齐爷爷压抑不住的哽咽声在秋夜的长空显得无比悲戚。
  爷爷啊…`爷爷!你死我我怎么办啊!呜呜呜呜~~~~,爸爸妈妈都死了,您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吗?龙镔拼命的哭喊着。
  龙镔的哭喊触动了爷爷久积的怨恨,爷爷仰天长泣:老天啊!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折磨龙家人啊!老天爷,你个天老子为何不睁开眼看看啊!,几个乡亲被这深夜破空而来的悲愤哭喊惊醒了,纷纷大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好容易两人才止住了哭声,龙镔咽声对爷爷说道:爷爷,我们回去吧,别让人家笑话,好吗?
  爷爷艰难的点了点头。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爷爷挪进家门,搬到床上。龙镔又轻声安慰爷爷,爷爷道:孩子,你每天走这么远的路,大人都吃不消啊,还说你才十一岁?要不,寄宿算了,爷爷没事的。
  原来是爷爷看见自己这么辛苦的每天跑上跑下,爷爷想如果没有自己的拖累,小小的龙镔根本不用吃这么多苦头,早就在一中读书了。爷爷恨自己不过,想一死了之。等爬到屋外又实在舍不得这可怜的孩子,舍不得他从此孤孤单单,于是一个人在门外流泪。
  龙镔发现原来爷爷准备自寻短见的理由只是这么简单,他把手臂露出来鼓出结实的肌肉放到爷爷眼前,转悲为喜道:爷爷,我每天跑点路可以锻炼我的身体啊,你看,我的肌肉比以前结实多了!
  平复了爷爷激动的心情,龙镔从此对爷爷的举动与每天的神情变得更加注意和小心。
  但是孤独的老人悲恨的心情始终无法释怀,每每当只有自己一人在家的时候就更加厉害。
  在龙镔一年半读高二的时候,爷爷发生了一件更危险更恐怖的自尽事件。
  事件的缘由是因为有天下午,正在回家的山路上跑着的龙镔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淋了个正着,大雨过后是毛毛小雨,一直没停,眼见天已快黑了,再不回家爷爷就得饿肚子,龙镔把衣服拎干,再回过头找刘老中医借伞已经来不及了,龙镔从池塘里扯了一片大荷叶顶在头上就往回家的路上跑去。天色灰暗不明,龙镔一脚没踩实,结果狠狠地摔在路上,又滚到小沟里,浑身泥泞不堪,膝盖全擦破了。等到一瘸一跛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七点多。爷爷见到情形自然是伤心的要命,赶忙要龙镔把衣服换下来。龙镔坚持着把晚饭做好后,洗了个澡,吃了点东西,破天荒的没有做家务就睡了。到了晚上龙镔第一次发起高烧,烧的很厉害,在这小山弯里,离他们最近的那户人家也有几十米,爷爷在床上又喊不应。幸好小狗豹子似乎听得懂爷爷的招呼,跑到文书家中把文书叫了过来。龙镔的头烫得要命,冒黑找来了村里的赤脚医生,给他打打消炎针,吃点感冒药,擦点紫药水,然后又交代文书给龙镔弄点乡村常用的退烧治感冒的草药。
  整个一晚上,爷爷都没睡,自己又动弹不得,文书一直在用湿毛巾帮龙镔降温,好容易,到了早上龙镔的烧退了。毕竟这样坚持不懈的锻炼对龙镔的体质改造作用极大,到了早上,龙镔不仅烧退了而且感冒的也似乎好了,除了有点头昏,基本上没什么大碍。膝盖上的伤也没多大的事,可以走动除了有些痛外。
  本来这是一件意外,龙镔也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可是没想到这件事情对爷爷的刺激远远大过了事件本身的影响,爷爷居然在夜里用剪刀割脉自尽,他武断的认为如果没有他的拖累,龙镔根本不会冒着下雨雷劈的危险,赶回山村,一想起自己当初给龙镔制订的四大戒条,由于自己的缘故,龙镔现在是条条皆犯,而且危机重重,这些可都是当年龙家族人致死的原因,爷爷觉得真的万一龙镔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拿什么去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去见龙家的先人,还不如自己现在了断,让龙镔从此解脱自己对他的拖累与束缚。齐爷爷趁黑夜龙镔吃了药睡熟了后,就无声的将腕脉割破。
  不幸之中的万幸就是豹子历来对血腥极为敏感,它一闻到血腥味就本能的把龙镔用鼻子拱醒,想提醒主人这里有血腥味。龙镔的醒觉很好,爬起来把电灯拉亮,才及时发现这场惨剧。龙镔迅速的用绳子捆紧爷爷割破的手臂,由于爷爷的常年没有运动,血流的不多,龙镔将家里常备的专门用来止血的草药在嘴里嚼烂嚼烂,小心的敷在爷爷的创口处。爷爷一动也不动,任由龙镔包扎。无论自己说什么,爷爷都不言语,只是无声的流着泪,龙镔知道爷爷这次可能已下了死决心一定要了结自己。
  龙镔跪在地上,跪在爷爷的床前,流着泪发誓:爷爷,如果你一定要再这样做,再这样折磨自己,再这样寻短见的话,你今天死,我就明天跳河;你前脚去,我就后脚跟着来。反正我们龙家是这个命,早死晚死对我没什么分别。爷爷,你听着,我说到做到。说罢,重重的对着爷爷磕了三个响头。
  爷爷知道龙镔的性格,只要是发了誓,不管怎样都一定会去做,爷爷不由得呜咽起来。
  爷爷,你知道的,如果你这样死了,我绝对不会独活,爷爷,你以后要想清楚。龙镔又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终于爷爷哭出声了,这次龙镔并没有哭,只是用无比坚决的眼神看着爷爷。
  一直等爷爷停息下来,爷爷方才扭过头来呜咽着说道:孩子,爷爷再也不这样做了,你起来吧,孩子,地上太凉。
  腕脉没有割断,只是割破了,在龙镔的调理下,半个月后爷爷的伤口慢慢愈合了。
  稍微耽搁的几天并没有影响龙镔的学习,只是让学校老师好一阵担心。
  龙镔的事迹早就在学校广为流传,将心比心,在相互的比较中对全校所有的学生刺激很大。校领导和老师明显的感觉到了校风的好转,爱学习的学生多起来了,上课纪律和自习纪律有了突出的改变。不仅在龙镔所处的那个年级,而且在全校的学生中无形中流传这么一句让老师倍感欣慰的语言:咱们看看龙镔!看看他是怎样学习的!
  进入高二后,龙镔就当上全校的学生会主席。虽然不到十三岁的男孩个头长了很多,但是与其他学生比起来,还是差了一截。每次在学校大会上龙镔的讲话极富感染力,总是能把那学生的学习情绪有效的调动起来,别看这个十三岁的孩子,在学生当中威望可如日中天。
  龙镔的成绩在年级中是无可非议的第一,但是毕竟十二中的教学质量还是差的太远,加上其他参考用书的缺乏,这使得龙镔在课程的摸些方面存在着明显不足,理科与英语和一中的尖子相比,半年后就存在一定的距离了。
  校长王自海和几个老师一起经过详细的分析计划,一致认为在目前引进名牌老师无望的情况下,决心从搜集大量参考资料入手,展开全面撒网行动,调动一切可调动的关系,想办法甚至花钱也外省外市以及从其他名校弄来大量资料和试卷,对学生展开题海战术。龙镔已经不再是固定在哪个班上课了,而是每半个月就换个教室,和其他同年级的一起上课,有时也被作为展览品放在其他高年级后低年级的教室,给其他同学一点助力。龙镔反正就是自己做着老师们布置的题目或试卷,一般也很少听课,新课内容他看看书就明白了,做题目是为了加深理解和记忆。所有的任课老师中只有语文老师最得意也最轻松,龙镔看名著小说速度很快,一目十行,看完之后,居然可以背诵横多。写的文章让这么多老师简直找不出瑕疵,语文老师把龙镔的散文诗歌杂文等作业习题向报社投稿,也几乎是每稿必中。尤其是这个小东西对古诗词的写作尤有心得。最辛苦的莫过于英语老师,龙镔别的什么都行,就是对英语的发音,简直要想纠正难于上青天。这种情形一直到高三时新从教委分来一个英语专业毕业的大学生来才有效的改变。
  理科功课在校长的研究计划正式执行后,龙镔的成绩迅速提高,在高二上期学校的统一期中考试中,龙镔在规定时间一半内就做完了全部题目,四门功课满分。又从一中三中搞来这两所重点学校的试卷,结果龙镔也基本上在规定时间一半内做完全部题目,并且分数比他们的第一名总分差不多都要高二三十分。学校学风的扭转产生的结果非常明显,学校的整体成绩比往年提高一大截。不少家长发现自己的儿女成绩变好了,回到家后也比以前懂事了,常常主动的做家务活,当得知了这一切竟然是小龙镔间接错成的结果后,有的竟来到学校,当面向老师和龙镔表示感谢。
  高中二年级期末,十二中在全县的会考中,名次由以前的倒数第一上升到了仅排在一中、二中、三中和八中的后面,位居全县第五。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成绩,破了十二中自建校以来的天荒。这一年,比龙镔高一届的高三学生共一百七十人参加高考,居然有十六个人上了本科线,三十七个上了大中专分数线。要知道,这对于这所偏僻的农村高中来说,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成绩!学校办公室的墙上挂满了学生和学生家长送来的表示感谢和敬意的锦旗、匾额,密密麻麻的,令学校的全部老师个个喜逐颜开。教委也特地发通报进行表彰。
  题海战术的初见功效,令校长欣喜若狂。毕竟这是校史上多么光辉的一页!
  在自己的任期内,通过有效的方法,居然可以产生如此大的功效,这简直难以想象。王校长当然把功劳归一半给龙镔,没有龙镔的推动和榜样作用,断断光凭老师是绝办不到的。怪不得毛主席说过: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王校长深深感到了这一点,一个有力的典型一个鲜明的事实所产生的辐射效应和能量,远远比空洞的说教强上不止百倍。在接下来的日子,他把龙镔在十二中所起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至,大会小会班会上常常把龙镔推出来现身说法,或者把学习成绩提高很快的学生拉出来要他做经验讲解,龙镔的威望在随后的日子里和王校长一样,达到了空前的顶峰。就连王校长在学校里的随便一句话,在老师心目中几乎成了圣旨。
  学校也紧紧的团结在了以王校长为核心的周围,所有的力量全部指向一个焦点,那就是提高上线率。大家伙儿斗志昂扬,干劲十足。
  到了高三,学生的人数剧增,许多学生家长慕名把孩子送到十二中来学习,教委也随即根据情况增加了拨款,教师们的经济效益也提高了。结果往日没有什么人觉得美丽的江边学校风光景致,竟然成为大家赞叹的一个理由,也就更加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在这所学校里得到很好的熏陶。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几乎将龙镔推向深渊。
  江坪镇镇长胡文明的小儿子胡子德本来在县城三中读书,但是这个小子是个混球,天天就是逃课到外面打电子游戏,打桌球,要不就是纠集几个同样不读书的同学在一起打饭菜票赌钱。在学校影响很坏。学校几经教育无效后,也就不管镇长的面子,九八年五月在对胡子德完全绝望的情况之下,对他进行了劝退。胡子德被胡镇长领回家,胡镇长为了便于管教这小子,就将他安排在十二中上课。
  对于十二中的领导来说,胡镇长的面子是一定要给足的,学校就将胡子德安排在龙镔的班上。
  顽皮的本性并不因为转校而有所收敛,胡子德更加变本加厉。山水秀丽的江边给了他新鲜的刺激。别看十二中地处乡野,可是这里的自然水土养育出来的女孩还真的有很漂亮的。胡子德虽然只有十八岁,但是个子已经有大人那么高大了。
  青春的荷尔蒙强烈的使他如同一只发情的公狗,到处探寻美丽的目标。
  班上的吴雯丽是他一直渴望拥有的女生,她才十七岁,正是青春妙龄,花信年华。但吴雯丽根本不理会他的什么纸条情书,常常轻蔑的把胡子德写给她的东西丢进垃圾箱中。这令胡子德非常恼火。吴雯丽是镇里一个干部的女儿,胡子德心想你老子是我老子手下的狗,他妈的你敢不给我面子,我他妈的要你好看。
  龙镔每天中午吃过饭就一定会去河边的小草地上躺一会儿,看看天上的白云蓝天。十一月的风景已经是深秋景象,这天正当龙镔在草地上嚼着草玩时,他看到胡子德正在追着吴雯丽,并把她压在地上,臭嘴在她脸上乱拱。周围的几个同学敢怒不敢言,学校的人一般都怕了他。龙镔这时已经十二岁多了,个子也有一米六了,多年的劳累令他的身体很是壮实。他冲过去把胡子德拉开,胡子德一见居然有人胆敢破坏他的美事,立刻跳起来把龙镔推倒在地,又狠狠的对着龙镔踢上几脚,扬长而去。在旁围观的同学把事情告诉了校长和老师,这下可不得了,龙镔可是学校的国宝,任你是镇长的儿子也不能这样欺负他。校长把这件事告诉了镇长。但是再这么样也不能开除胡子德,为了避免胡子德的胡搅蛮缠,龙镔和吴雯丽调到了另外的班级。
  胡子德在镇长和学校的警告下,暂时收敛了一段日子暂时死了对吴雯丽的色心,不久又旧病复发,和学校里另外三个有钱人的子女刘东平、刘进山、曹秋秋搞到了一块。同学们把他们叫做“四人帮”。
  转眼就到了九九年五月,再有两个月就要参加高考了。由于厄尔尼诺现象的影响加上全球日益变暖的趋势,天气显得非常酷热。高中毕业会考完毕后,学习相对的紧张起来,几乎所有人都在努力准备着即将来临的全国高考。在这次会考中,龙镔名列全市之首,一中的最高分和龙镔相比差了33分。这天又是一个酷热难当的中午,龙镔和几个同班同学来到河边的柳树下,背诵着英语单词。胡子德四人帮走到和他们隔临的柳树下,胡子德、刘东平、刘进山把上衣一脱,裤子一丢,就朝河里走去,留下曹秋秋在柳树下坐着。
  这么热的天可是不能下水的,尤其是正午这么毒辣的太阳蒸烤着,会出事的。
  同学们对龙镔小声说道。
  对啊,爷爷反复的对自己强调过。龙镔赶忙扭过头对曹秋秋道:你快把他们叫过来吧,现在是不能游泳的,学校也是不准学生下水的。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曹秋秋显然看不起这个穷小子,嗤笑道:你才多大?你妈妈的奶都没吃够,管起我们的事来了!
  龙镔不理会曹秋秋的冷嘲热讽,又道: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曹秋秋两眼一瞪:出了事也不关你的事!滚开!
  看着正在河里乱扑通着水的他们三个,龙镔和同学们苦笑了一下,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突然,河中传来刘进山的尖声大喊:快快!!快!……
  正走到离岸一百多米远的龙镔和同学们听到叫声,心知大事不好,转眼望去,就见两个人头在河的快到中央地方挣扎扑通,刘进山正对着岸上惊恐无比的喊叫着。龙镔和同学们飞速跑到河边,同学们都吓傻了,曹秋秋已经吓蒙了,龙镔已经来不及脱裤子了,他把上衣一丢,拼命向河里跑去。跑了两步就将身子向水面一扑,使尽全身力气向河里游去。
  刘进山在水面露出小半个身子,用手指着还在水面挣扎的两个人哆嗦着声音道:快快!他们不行了,不行了。
  龙镔一边游水,一边向岸上大声道:快叫人!快点!
  龙镔其实水性并不好,他很少游水,因为爷爷反复强调,水对于龙家人是个灾难。但不知何故,此时的龙镔已经全然没有考虑这个问题,他只是想到,千万不能死人,他们死了,他们的父母怎么办?
  刘进山看到龙镔来了,也许一下子壮了点胆,也跟着游过去想来一起救。
  这两个溺水的小子胆子也真大,正午的河水很怪异,水面上的水很热,但是下去一米左右的水却很冷,加上火辣辣的太阳生生的烤着游水者的头,水面的蒸气又直冲着脸部,其实对于大人而言非常难受,真不知道他们怎么能玩的这么高兴。这样的水这样的天气是最容易发生中暑,尤其是对于刚刚才吃完中餐的人来说,如果下水就极有可能发生抽筋,一抽筋就会溺水,甚至丧命。
  没做任何准备工作就扑到河里,当游到溺水的两人身边时,已经有些吃力。
  龙镔记得大人曾说过最好是先要告诉溺水者叫他别紧张,然后从后面搂住溺水者的脖子,将他的鼻子嘴巴露出来;如果实在不行就要尽量抓住溺水者的头发,往回拖。
  龙镔不知道眼前这个正在哇哇吃水,手舞足蹈的人是谁,只是知道这个人因极度的恐惧已经使脸部表情变形,龙镔转到他的身后,想夹住他的脖子,谁知临死的本能一下子令他反转身想箍住龙镔,龙镔身往后一仰,躲开,又在他一转身的时候,搂住他的脖子,身子一侧,往回游去,边游边说:别慌张,没事了!别慌张!
  这个人是刘东平,龙镔在他喘气的时候知道了,刘东平还算机警和镇定,慢慢的配合着龙镔往回游,这让龙镔省了不少力气。在剧烈的咳嗽声中,龙镔游到了岸边,几个胆大的同学正站在河边浅水沙地里等候着,他们从龙镔那里接过刘东平,小心的扶他起来,龙镔又转身向也正在救人的刘进山望去,结果却听到了刘进山的哭喊:快来啊,我的脚抽筋!
  龙镔这是已经被河水冲到了下一点的位置,看情形,刘进山也出麻烦了。
  龙镔又转身向上游去,逆流游水很吃力,好容易快游到刘进山跟前,龙镔喊道:你快打仰游,快打仰游!
  刘进山闻言马上明白了,龙镔游过去,用一只手端住他的腰部死命往上一抬,然后又转到他的脚的位置,用一只手抓住一只脚,身子一侧,用力将他往岸边推。
  推了几下,看刘进山似乎没有大事,就道:你自己往回游吧,别紧张,这时,从岸上也下来两个同学把刘进山接应住。
  还有一个呢?还有一个呢?龙镔记得好象还有一个,对岸上问道。
  在那里在那里!,刚刚还在那里吃水的!一个同学指着前方不远的地方道。
  扭头望去,龙镔看不到任何象人肢体的东西,只看见波光粼粼的河面。
  虽然这是的河并没有涨水,河道还不是很宽,但是水的流速还是不慢的。
  龙镔游到估计是胡子德的沉溺处,他尽管非常累,但仍努力的踩着水,搜索着水面。他记得听大人说过,淹死的人会沉浮三次,最后那次只有头发或者背部稍稍露出水面。胡子德最后碰到河底时本能用力的挣扎上来,本来还可以挽回自己的性命。当龙镔眼睛朝下游望着的时候,胡子德刚好丛龙镔脚下最后浮上来,刚好最后挥动得手碰到了龙镔的裤裆,一种求生的本能使他不顾一切死力抓住龙镔的裤头。登时,龙镔在全无警觉的情况下,被他拖入水下。正在紧张盯看龙镔的岸上人突然发现龙镔已经沉入水下,不见踪影,齐声尖叫,大喊救命!
  龙镔被他拖到水下狠狠的灌了几口江水,他感到胸口象是要炸开一样难受,他使劲睁开眼睛在水里张望,他仿佛看到胡子德死白的恐怖,他感到自己不受抗拒的直往水下沉。
  我不能死!不能死!
  一霎时,本能的潜力迸发出来了!他用手把裤子皮带松开,屏住气,用力踢踏着裤子,不知道到底过了多长时间,他在艰难的摆脱中挣扎,身上好象被栓了一个千斤重砣。龙镔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全力一蹬,遽然感到身子一轻,浮出江面,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岸上的人立刻喊到:龙镔在那儿,在那里!
  龙镔已经全身脱力,再也没力来挥动手臂,他仰着身子,将脸孔向天,双腿缓缓的摆动着,凭感觉顺流向岸边游去。
  此时的河边已经聚满了围观的学生,有几个水性很好的正在那里寻找着张望着。
  龙镔在快到岸的时候,有人下水到了他的身前,搀了他一下,他跟跄一下,站了起来,用力咳了几声。
  他缓过神来后,问身边的人道:胡子德怎么样了?
  胡子德已经死了,半个小时后才被打捞起来,送到卫生院早已抢救无效。
  王校长和几个老师围在因肺部进水躺在医院打点滴的龙镔和刘东平周围,面色铁青,正听着几个同学从头到尾的讲着所有经过。
  胡镇长的手死死抓住那条从自己的独生子手中拽出来的裤子,冲到校长跟前大声喝道:这裤子是谁的?谁的?讲!讲!
  看着胡镇长那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面孔、那可以杀死人的眼神,王校长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喃喃道:这…这…`龙镔低声道:对不起,这条裤子是我的。
  是你的?你说,为什么这裤子在我儿子手里?说!你说!胡镇长用手举起裤子对着龙镔道。
  龙镔努力的回忆着那水中的一幕幕,慢慢的,轻声的说起了在水中发生的情景。
  “啪!啪!”
  胡镇长激动颤抖的手狠狠的扇在龙镔的脸上,把正在悬挂的点滴架扯到在地,龙镔脸上登时出现两块红印!
  龙镔被他打蒙了!两眼泪水几欲流出,拼命忍住。
  龙镔是王校长的心头肉,是决不容许任何人来伤害他的,哪怕这个人是镇长!
  王校长冲到胡镇长跟前,挡在龙镔的床前,用双手挡住胡镇长道:镇长,什么事都可以说清楚的,镇长,你可不能打这个孩子!
  不能打?不能打?!我还要他的命!胡镇长暴跳如雷,张牙舞爪大闹。
  事实经过我们都已经了解,完全不关这孩子的事!他还勇敢的救起了两个人!
  他当时就试图制止他们下河游泳。是学生不听。王校长护犊心切,也毫无畏惧霸道的胡镇长了。
  胡镇长见没办法再打龙镔,就转身向躺在病床上的刘东平一脚踹了过去,把刘东平活生生的从床上踹了下来。
  刘进山还来不及跑,就被胡镇长带来的干部揪住,对着胡镇长喊道:胡镇长,这个就是刘永贵的儿子刘进山,就是他们一起下河洗澡的!
  胡镇长冲出来,谁也不敢阻拦他,他对着刘进山扫了一腿,把刘进山踢到过道的椅子上。
  ※※※
  事情变得严重了!
  学校根据这么多学生的目击经过分析,坚持责任完全是他们自己造成的,虽然学校的管理有些缺陷,但是学校早就反复强调不准任何学生下河游泳。而且对于胡子德来说,他的死与龙镔完全无关。救人只能一个一个来救,作为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连救两人已经是创造了奇迹,至于在救第三个人时发生一点情况,那是所有人都无法预料的。况且如果龙镔不去救,那么胡子德也会死。龙镔在危难之际,挣掉抓住自己裤子的胡子德,那是一种本能,本来龙镔被胡子德已经拖在水下很久,这个很多学生可以佐证,在那种如果不挣掉抓住自己裤子的胡子德就必定会死的情况下,所有人都只能选择自己求生。

 
 
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09-01-08
  胡镇长则认为是龙镔对那次胡子德打他一直怀恨在心,这次明明可以救起胡子德却故意不救。他要龙镔承担故意杀人的罪名,一心不把龙镔整死就决不罢休的样子。
  没有想到,不仅胡镇长是江坪镇的镇长,齐运海还是他的姐夫,齐运海的儿子还是江坪镇的派出所所长。这下,齐运海和胡镇长碰面一述,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如果没有王校长冒着被撤职的危险,与胡镇长大吵大闹,声言要向法院起诉,要向县里告状,要向市公安局抗议派出所的滥用职权;如果没有老师们带领全体学生罢课,一起在镇政府门前游行、抗议的话,龙镔在派出所肯定会被他们整死。
  他们竟然胆大妄为到以怀疑龙镔故意杀人的理由将龙镔抓进派出所毒打,要龙镔承认是自己害死了胡子德。刘东平和刘进山两人同样被毒打一顿,在他们父母用金钱的买贿下,只受了一点皮肉之苦。可龙镔却被他们用绳子吊起来,用电棒、皮鞭,用穿着皮鞋的脚,无情的在可怜的十二岁孩子的身上发泄着他们变态的悲痛。龙镔被打的大小便带血,身体受到极大的摧残。
  多亏了王校长从一出事就安排一个老师到龙镔家里照顾爷爷,瞒着爷爷说去市里参加什么竞赛。龙镔在医院治疗才一直没被担心的爷爷察觉。刘东平刘进山曹秋秋都转学了,他们的父母担心胡镇长的报复。在医院住了两天后,龙镔就被刘老中医接到天雷中药店养伤。整整花去一个多星期才把外伤淤血消肿。
  ※※※
  回到山上,支吾着总算骗过了爷爷盘查。爷爷被老师照顾的很好,龙镔非常感激自己的恩师们。由于反正只要到时参加身体体检和参加考试,龙镔索性就没再去学校,在家里好好的养着暗伤,复习着功课。
  人类的仇恨竟然有时无知到了这个地步!
  这天,龙镔到山上砍柴去了。胡镇长和齐运海伙同几个亲戚居然不顾路途遥远,跑到山上,在村长刘富贵的带路下,对病床上的齐爷爷狠狠的羞辱了一番,胡镇长对着齐爷爷扇了两耳光,也许是由于老人太脆弱了,他们没有再动手打,在没有找到龙镔的情况下,将房间的东西全部砸烂,把猪圈里的猪赶下了山。
  面对这一切强盗行径,十三岁的龙镔又能怎么做呢?又能做些什么呢?用鸟铳杀了他们?那爷爷怎么办?
  在爷爷的逼问下,龙镔不得不向爷爷告知了所有事情的经过。
  悲愤的爷爷攥着拳头,怒潮澎湃,可又根本不敢在龙镔面前说什么。
  要争气,要成就一番事业,一定要到大学去学真本事。诸如此类的道理是爷爷在龙镔高考前唯一对龙镔讲了无数次的重复的话。龙镔根本没有察觉到爷爷已经义无返顾的做下了谁也无法挽回的决定。
  一九九九年七月,是所有高考学生翘首以待的日子。七月五日,刘老中医特地交代儿子上山照顾齐爷爷,还硬是塞给了龙镔一百元钱和一盒西洋参丸。在王校长和其他领导老师的带领下,龙镔和同学们一起住到了县城的招待所里。这次十二中来参加高考的有二百来人,校长和老师们私下里分析认为这次起码能有五十人上线。
  三天考试下来,同学们个个都似乎比较满意。此时龙镔却心情抑重:如果我上大学去了,那将来爷爷怎么办?带爷爷到身边的话,那经济来源呢?还有,现在读大学要这么多钱,怎么办?上次我治病的钱都是学校垫的,这将来都要还的呀!欠乡亲们、同学们、老师们这么多恩情,我怎么报答啊?还有,房子里的家具什么都被他们砸坏了,也要钱买!给爷爷进一步治病已经是迫在眉睫,自从上次胡镇长和齐运海到过家里后,爷爷的身体差了很多。…``高考完毕后的龙镔做事更加卖力,全身早已被晒得黝黑。他几乎不停下来一会的在做事。如今已把精力全部放在弄钱的事情上面了。采药材费时费事,除了刘老中医要他带的草药外他已基本上不去采了,抓石蛙也麻烦,一天也抓不了几斤。既然猪都被抢走了,他干脆不喂了。现在他就是没日没夜的用网打鱼,抓乌龟甲鱼,打野物。自从上次河中遇险后,他似乎就成了河神,在水里比一条鱼还厉害,甚至可以在水里闭气达五分钟之久。他准确的知道河里什么位置有鱼,什么时候有鱼,一网下去几乎没有扑空的。在小溪里,他可以丛水边的痕迹就判断这个地段有没有甲鱼,有没有乌龟,每一两天就能抓一只。小狗豹子更是得力的助手,灵敏的嗅觉无狗可比。这个一人一狗整天转战江河山峦,基本上每天都可以赚到百来块。
  到了八月初,龙镔的全部存款加起来已经有了七千块。
  ※※※
  这次十二中在山城名扬天下,二百多个考生,居然上线的有八十多人,其中本科二十七人,重点本科五人。同时理科考生全市的最高分就是在十二中,就是龙镔。龙镔的分数在全省排在第二,比省状元仅仅差一分。省状元据说是个省城一中的一个女生。十二中不比其他学校,尽管一中、三中上线的人比十二中多了不少,但是要知道,当时去读一中三中的都是初中的尖子学生,在十二中可都是些不行的初中生。
  现在十二中的校园弥散着洋洋的喜气,大家伙儿聚在一起考虑着填报高校志愿。所有的人都建议龙镔填报清华或者北大,凭龙镔的成绩这两所大学是没有理由不录取的,更何况龙镔的年龄还是一个最诱人的武器,相信所有的学校都会对龙镔青睐有加。
  谁也不能想象龙镔居然会填报这所学校,龙镔居然会填报这样的专业,龙镔居然因为一个这样的想法而放弃去中国最有名的学府,谁也不能想到,谁也不会去这么想!
  幼稚!天真!绝大部分的人都这样认为龙镔。
  ※※※
  我的生命最多只有短短的三十年,我必须尽快在最短的时间内为我的乡亲父老做些真正有意义的事情,乡亲们生活的好苦。爷爷是不能适应北方寒冷的天气的,爷爷必须在我身边,那么我的学校就必须在湖南,只有湖南的气候爷爷才能适应。要想改变乡亲们的生活苦境,只有从乡亲们熟悉的农业方面着手,学到有用的农业技术并把技术传播开来,才是最有效的报答乡亲们恩情的事。听说这所学校远在省城郊区,那里没有城市的喧闹,相应生活开支应该比较少,这样这点钱就可以维持两人的生活,只要自己再努力点,搞点勤工俭学,两人生活没有问题。只要能让爷爷快乐的活着,我再苦点也没关系。龙镔如是的考虑着。
  可刘老中医、王校长、以及所有的认识龙镔的老师都极力阻拦,企图说服龙镔。在他们眼里,湖南农业大学简直只是一所非常普通的一般本科大学,而且,每年都招不满学生,常常降低分数线录取。出来的学生找工作都有点困难,将来连自己糊口都成问题,更不消说什么人生理想了。换做填报清华北大,接触的知识面、专家学者那简直就不是这所学校可比的,在这样的大学里受着名校的百年古韵熏陶,不仅将来就业不在话下,就连以后的发展也必然前途无量。龙镔怎么能报这样的学校呢?
  龙镔永远是龙镔,龙镔永远就是龙镔,龙镔永远只能是龙镔。
  当龙镔回到家中告诉爷爷自己的打算,爷爷轻声长叹一句道:孩子,真苦了你!
  爷爷,我们的存款都有七千多了,等到了我开学,我想,我们会有一万块钱的。那么我们就可以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住了!爷爷,那您也就吃我们学校的饭。
  龙镔一边帮爷爷按摩手脚一边笑着说。
  爷爷深深的看着龙镔说:好!好,爷爷也想吃吃你们学校的饭菜呢!
  过几天,爷爷对龙镔说感到脚好象有点感觉,要龙镔去山上采几种草药拿回家,他想用这几种草药擦擦手,活动活动,让药气进入体内,看是不是有点好处。
  龙镔马上上山采来了,爷爷要龙镔就放在他的床下。
  又过了两天,爷爷要龙镔给他去挖几条地鳖虫,去到熊山顶上的草里找几条红黄颜色的寸来长的小虫。龙镔弄来后,他交代龙镔把虫子放到酒里泡起来,说再加一种七叶一只毫的话就可以活血化淤,他还说这是一个老药农告诉他的,用这种酒擦身很有作用。龙镔听爷爷说有作用马上又上山采来七叶一只毫。七叶一只毫是有点毒性的草药,不能入口,专门用来治无名肿毒。
  又过几天,爷爷又叫他去厕所旁弄一点硝土,说合着酒擦可能效果更好一些。
  此后,每每,龙镔给爷爷擦身时,爷爷总说好象真的腿有感觉了。
  到了八月二十号的时候,龙镔的通知书也来了,不过不是湖南农业大学的,而是武汉大学的水利工程专业。通知书在王校长手上,没有告诉龙镔。原来王校长和刘老师曾为了他的填报志愿特地来到山上,征询齐爷爷的意见,因为龙镔太小,作为老师来说他们不能任由龙镔依据自己的想法行事。齐爷爷只说了一点意见:让这孩子去他母亲的地方读吧!
  八月二十三号的时候,吴雯丽来到山上专门找龙镔聊聊。她和龙镔考在同一所大学,不过她是生物工程系。龙镔直到下午快吃晚饭才回来,吴雯丽就和爷爷聊了整整大半天。她一见到龙镔居然脸红了,虽然她已经十八了,但看上去还比龙镔矮一点,非常漂亮的小姑娘。龙镔已经满了十四岁,可过于早熟,个子已经快有足五尺了,很结实,虽然满脸稚气未减,思想却很老成。两人高高兴兴的一起做完晚饭后,龙镔挑水,吴雯丽就帮着洗衣服。
  家里就两张床,夜里吴雯丽就安排在龙镔的床上睡,她睡在龙镔的床上,嗅到一种奇特的味道,非常好闻,又不是香味,也不同于其他人的汗酸味,总之让她头晕目眩,一颗心仿佛就要跳出胸膛。
  就在她无法入睡的时候,她清晰的听到爷爷和龙镔的对话。
  龙儿,过来,爷爷有话要对你说。
  爷爷,说吧,什么事?
  龙儿,爷爷今天给你讲讲你们祖先的事。你都上大学了,该知道你们龙家所有的事了。
  爷爷顿了一下,咳嗽了几声又道。
  你到我床下用东西把地上的土刨开~~那边屋里好一阵动静后,爷爷,这里有块木板!
  孩子,把它撬起来!
  过一会儿,龙镔的声音又想起:爷爷,这里有个铁箱子!
  拿出来,把它拿出来!
  拿出来了,爷爷,好沉!什么东西啊?
  吴雯丽听到这些对话再也睡不着了,巨大的好奇心驱使下,她悄悄的爬起来从门缝里看去!
  爷爷看见箱子,眼睛立时大了。对龙镔说道:快快!扶我起来!扶我起来!
  龙镔把箱子放在桌上,慢慢把爷爷扶起靠在床沿上。
  拿过来!把箱子拿过来!
  爷爷泪眼婆娑,双手颤抖的抚着箱子,浑浊的老泪一点一点掉在箱子上孩子,这箱子就是你的龙家第一代先祖用玄铁所制,从唐朝到现在有一千多年了。爷爷仿佛在回忆久远的历史,压低的声音在这幽深的黑夜里显得异常空洞。
  龙镔仔细看里看箱子,箱子上隐隐现出一条黑龙,似乎就在箱子周围盘旋着舞动。箱子的四角上面都嵌有金丝,金丝作成游龙状,龙口处对着一颗亮晶晶的东西。
  爷爷从枕头下掏出一把小刀递给龙镔道:孩子,你来把它插进旁边的那个扁扁的孔,把它打开!
  龙镔接过小刀,小刀长不过三寸,宽不过五分,沉手得很。他小心的打开箱子,箱子好象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
  孩子,你把这东西拿出来,龙镔拿出来,咦,是一本铜做的书,封面上有几个字。
  孩子,这就是你们的家谱,是你们龙家六十四代人的家谱,你可要记住了,这个东西是龙家的命根子,不能丢的。
  龙镔哎了一声。
  你打开最后那页!
  龙镔一页页翻过去,每一页上都写满了字。
  爷爷,我翻到最后一页了。
  你读给爷爷听,上面写了什么?
  龙镔低声读道:六十三世孙,龙行,字求里,丙寅年三月二十一日申时生,生时其母梦大雨牵牛,不吉。瘁于(空白)配妻文氏龙行妻文演,湖北武汉市汉口人,丁卯年九月一日亥时生,瘁于(空白)生二子龙泉,龙镔六十四世孙,龙泉,**年七月九日午时生,生时其母梦天旱耕田,不吉。瘁于**年九月初六。时五岁六十四世孙,龙镔,**年五月十二日辰时生,生时其母梦天塌。不知何解下面还有两行字,龙镔读了出来。
  字喻我儿镔龙氏一脉,艰难延存,幸于祖先,暂不致断绝。然则此也,夫复无味。盖获罪于天,无所祷也。唯切望镔儿好自为之。父母爱你,奈何天命。父龙行母文演遗笔。
  龙镔看着,两泪无声流下。
  这是我爸妈写的吗?
  是的,这里还有你妈妈的一封信,她交代要你满十六岁才能看。你要记住了。
  齐爷爷用无力的手拍了拍龙镔。又道:孩子,这把小刀是用来开启铁箱的,没有这把刀是打不开箱子的,你要找妥当的地方把它们藏好,千万不要丢了。这些东西都是家传的无价之宝,万万不可被别人偷去了。明天你找个地方藏好,我们家里以后不能放的。你家谱上记载的东西非常重要,千万小心!
  他突然抬起头对正听得惊心动魄的吴雯丽道:丫头,出来,爷爷有话要说!
  吴雯丽涨红了脸走了出来,低声道:爷爷,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
  说完,看也不敢看龙镔和爷爷,低着头。
  丫头,爷爷不怪你,不过你一定要保密,这关系到龙镔的生死。这个东西不能丢的,要是丢了的话,龙镔除了死就没有别的路了。
  知道,爷爷,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吴雯丽使劲点了点头。
  我晓得你喜欢龙儿,你们两个在学校里一定要好好相互照顾啊爷爷的话让龙镔和吴雯丽羞得不行,龙镔嘿嘿笑了几声。
  两人把箱子重新埋好,又在上面堆了一些杂物。
  龙镔把爷爷放平身子,盖好被子。
  ※※※
  爷爷看了看他们,竟然道:龙儿,去和丫头一起睡吧,要不然她晚上怕的!
  吴雯丽的脸登的通红了,转身进了房,用被把头蒙住,大气都不敢出。结果那股莫名的气味又更加厉害的把她熏得几乎昏了过去。
  龙镔迟疑的没有动脚,爷爷却显得表情严肃:快去!你们还是小孩子,怕什么,害什么羞?去,听话!
  拗不过爷爷,加上本来平日里两人就如同亲姐弟,龙镔进了吴雯丽的房里。
  看着吴雯丽用被单把自己蒙在里面,龙镔就好笑,他恶作剧的推了推被单里的她道:丽姐,小心,我的被子被豹子拉了一泡狗屎,你当心弄到身上!
  吴雯丽吓得把被单一掀,双脚一缩,两手向外一推,蹭的坐了起来。
  龙镔乐得捂着嘴直笑。
  笨呵!这么好骗!龙镔用手指着粉脸变色的吴雯丽说道。
  你!——吴雯丽明白过来了,不理你了,我睡觉了!说罢,照旧把头藏在被单里。
  丽姐,我今天就睡这里了,你要是不肯就说一声啊!龙镔心里知道吴雯丽是千肯万肯的,故意说道。
  吴雯丽心里那个羞那个恼啊,简直恨不得使劲揪龙镔一把,暗暗在心里道:死呆子,谁要你这么大声说!你要来就来吧,说这么多干什么!
  听着龙镔脱去上衣的声音,雯丽心如响鼓,本能的紧紧抱住胸膛。
  酷热的夏天,就是蒙在被单里也显得太热,雯丽实在受不了,偷偷的把头从被子里露了出来。
  龙镔第一次发觉原来女人的曲线这么美,看着雯丽裹在被子里的呈现出来的线条,他突然觉得这么美的线条简直就是一首诗!
  他不由得轻轻对雯丽说道:丽姐,你真象一首诗!
  雯丽第一次听到有这么形容的比喻,在羞涩中回味,总觉得清新隽永,意韵无穷。
  龙镔觉得很热,他平时都是习惯赤身睡觉,今天感到穿着短裤非常不习惯。
  管他这么多,反正晚上没照灯,这么黑,丽姐看不到,龙镔悄悄把短裤脱了。
  睡在龙镔的身旁,那股气味越来越浓,这完全不是汗臭味,是什么味道呢?
  闻起来这么舒服?为什么爸爸舅舅他们都没有呢?
  其实这就是龙家族人独有的体味,正是他们特有的基因特征。龙镔才刚刚发育,还不是很明显很强烈,但是已经够雯丽受的了。
  龙镔是个一碰枕头就立刻入睡的人。雯丽过一会儿察觉龙镔没动静了,悄悄的翻过身来,借着极朦胧的光,痴痴的看着心中的爱人。
  山上的半夜有点凉意,雯丽裹着被子都不由打了一个哆嗦。
  她突然想起龙镔还没盖东西,连忙把被子朝龙镔身上放。
  当她把手从龙镔身上滑落的时候,突然发觉这个坏家伙身上居然没穿一点东西!
  吓得她的手就在龙镔的腰间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动龙镔就会醒过来!
  龙镔在迷迷糊糊的时候感到身边似乎有个很暖和的东西,身体本能的靠过去,并且紧紧搂住。
  雯丽是穿着连衣裙一起睡的,她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十四岁的男孩居然这么大胆,搂着了自己。这下,简直不知道怎么办了?
  巧不巧的雯丽的手就在龙镔搂她之际刚好滑落,现在正好被龙镔的宝贝挤压在中间。鼻子里全是龙镔那令人迷乱的体味,雯丽的脸又被龙镔紧紧贴在胸前,枕着龙镔的手臂,那双小手又紧挨着一个硬硬的、火烫的不住的在跳动的棍状物体。雯丽知道这是什么,生理卫生上讲的很清楚,这是男人的生殖器。但是为什么和那小孩子的不一样呢?
  雯丽此时的心情、想法、感觉已经不能用言语准确的表达出来了,她就感到自己在飞在飞…``直到九天云外龙镔在迷糊中感到自己搂抱的东西越来越烫,他醒过来发觉自己抱的是丽姐,忙用手摸了摸雯丽的头哇!好烫!
  他忙问雯丽道:姐,你是不是发烧了?
  雯丽从迷乱中醒觉过来,根本不敢回答,甚至不敢面对自己刚才脑子里的镜头。只死死的把头埋在那让自己无限沉醉的胸膛前。
  龙镔傻傻的思考着自己刚才的询问,恍然大悟。
  怜惜的抱着雯丽,柔声道:姐,我好喜欢你!
  说罢,用手臂紧紧的箍住雯丽。
  雯丽那喜悦中饱含羞涩,羞涩中饱含满足的泪悄悄的流湿了龙镔的胸膛。
  两人就在迷醉中沉沉睡去。
  爷爷总算在自己临死之前替龙镔做主,给他算是订下了亲,他感到此生足矣!
  自己亲手养育大了一个天才,一个居然十四岁就以全省第二的高分考上武汉大学的天才,龙家的血脉肯定会有延续的!这些天来的苦心搞药,他终于以巧妙的手段配制了一副毒药,这是一种让人心脏麻痹毫无死亡痛苦的毒药,这种药是慢性的,但是如果经过多次的少量饮用,只要再加大点量再加点自己早就藏好的草药,立马就会致命。无伤无痕,小龙也不会知道。
  想着自己苦心设置的死亡圈套,齐爷爷哀楚的泪水簌簌滚落。我不能再活在这个世界上了,小龙为了我这个瘫痪的病老头受了多少苦!这么小的孩子竟然曾来不说一声苦!叫一声累!我姓齐的何德何能!有什么理由再成为孩子的拖累!
  孩子,你知不知道,我活着比死亡更痛苦!为了怕你认为我准备自尽,我每天假装笑脸;为了怕被你认为我是自尽,我只有采取这样的慢性自杀;为了怕你不知道你的先祖遗物,我只有选择在临死之前告知你这一切;为了怕你想不开自己折磨自己,我只有贸然促使你和雯丽相好,让你有所牵挂;为了怕你因为我而不去好点的学校,我只有选择瞒着你要老师给你填报好学校,我不能再因为自己贪恋红尘,而毁了你啊!
  你的生命何其有限!我怎么能成为你生命的阻碍呢?可怜的龙儿啊!龙儿!
  我的龙儿!老天爷啊!老天爷!你开开眼看看这孩子吧!你还这么忍心吗?!
  ※※※
  龙镔和雯丽跟爷爷道了一声再见后,就在豹子的带路下向山下走去。
  爷爷千叮万嘱要雯丽等下再和龙镔一起来玩,雯丽羞着脸答应了。
  爷爷最后死命的看着龙镔,听着两人有说有笑的远去,枯老的心里既充满了自豪又充满了悲楚。估摸着龙镔应该已经走到了天雷乡,爷爷哆嗦的手从床下摸出药酒,从枕头下摸出草药,最后留恋的看了一眼这个世界,仰头将草药就着药酒吞下!!
  此时的龙镔正和雯丽亲热的坐在了车上。
  昨夜的旖旎风景好象是彻底撕开了那层屏障,两小无猜,情投意合,两人忘记了世间还有烦恼和不幸存在。
  快到学校门口时,雯丽才想起昨天白天爷爷交代要么不要告诉龙镔,要么只有到这里才能告诉龙镔,他填报的是武汉大学。雯丽想了想,算了,还是让他自己去找老师问吧!
  龙镔惊讶的从王校长那里接过武汉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还有爷爷写的《龙镔同学填报高考志愿家长授权书》,龙镔不知道爷爷为什么做主帮自己填了武汉大学的志愿。记得妈妈就是武汉的,难道爷爷是想让自己去找外公外婆吗?
  想到雯丽是和自己一所学校,两人不会孤单,龙镔也就释然了,毕竟小孩子,没可能想得这么复杂。
  告别老师后,龙镔和雯丽一起来到雯丽的家里。
  别提雯丽的父母对龙镔多热情了,因为雯丽以前的学习成绩并不太好,父母从没敢想象女儿能考上大学,更不用说是全国名校武汉大学了。没想到在龙镔的帮助和鼓舞下,女儿的成绩竟然在全县排得上名次,居然成为全县考上武汉大学的四个人中的一个!
  在餐桌上,雯丽妈妈更是告诉了龙镔一个秘密:原来雯丽就是了解到龙镔最后填报的志愿是武汉大学,雯丽才决定填报武汉大学的。
  龙镔呵呵的傻笑着看着娇羞的雯丽,心里乐了。
  由于武汉大学是九月一号后报到,龙镔和雯丽就跟她父母请了两天假,在集市上买了些菜又回到了山上。
  ※※※
  用什么来形容龙镔的悲痛呢?天崩地裂?肝肠寸断?伤心欲绝?呼天抢地?
  撕心裂肺?
  一切世间的词语都不能描述这个孤儿对爷爷的依恋,命运的坎坷已经将他们连为生死相伴的一体,灵魂的依靠,精神的共存,已经血脉相关。
  世界坍塌了,生命沦陷了,时光停止了,所有生的喜悦死的悲哀,一切爱的欢乐逝的凄伤,全都如山一样的压过来。哽哑的呼吸,痛苦的眼神在这破旧的房屋里呈现出的已经没有生命辉煌的欲望,空气中弥漫的全是死亡的气息。
  一动也不动,爷爷一动也不动。
  爷爷再也一动也不动了。
  没有爷爷熟悉的声音,没有爷爷关怀的眼神,没有爷爷瘦骨伶仃的招手,没有了爷爷一切活动着的痕迹。
  从灵的最深处,从魂的最深处,从心最破碎的地方,龙镔嘶哑的终于喊了出来:
  爷爷啊!爷爷啊!
  生命是什么?活着是什么?死亡又是什么?喜悦是什么?悲伤又是什么?
  既然人要死,那活着为了什么?既然生命会终结,那生命的延续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生命总是在带给你喜悦的同时又赋予你无穷的痛苦?
  为什么千百万的人就有千百万的人生?
  世界到底是光明的还是黑暗的?
  幸福竟然真的只是一个驿站,痛苦真的是永恒的历程?
  人生真的是上帝的错误?
  在自己的哭声中开始,在别人的泪水中结束,回顾生命的印记,原来彻底的写满了迷茫写满了失意写满了遗憾写满了愁怨。
  ※※※
  十四岁,还没有十五岁,从此彻底的成为了一个孤儿,没有了欢乐,没有了活着的念想。巨大的悲伤不可想象的遭遇降临在龙镔心灵的圣土,没有人知道应该如何来抚平他的伤痕。
  雯丽呆呆的看着跪在床前一语不发的龙镔,脑中一片空白。她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昨夜还开着玩笑逗着自己的齐爷爷就这样冰冷冷的躺在眼前,这是真的吗?
  她不停的问着自己。生命难道就这样脆弱?他的人生难道就这样真的写满悲剧?我该怎么办呢?
  龙镔那绝望得令人心寒的表情,那呆滞的眼睛,漠然的神态,那颤抖的苍白的嘴唇,那拼命在压抑着肩膀微小的悸动,莫名的竟然令她产生一种龙镔已经魂魄离体的忧心与恐惧。
  龙镔昏倒了。没有任何征兆的昏倒了。
  雯丽唯一还可以做的就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雯丽隐约的感到爷爷为什么早上反复要求她再来玩,似乎有什么深意。看到龙镔这样子,她好象明白了什么,却又有点不明白。
  龙镔已经三天没进饮食了,不管谁要他吃点东西,他只是不言不语。乡亲和几个赶来帮着办丧事的老师们无计可施。
  棺材是临时从一个老人那里买的,齐爷爷并没有给自己准备棺木。
  在乡村,老人一般都会很早就准备好自己的棺木,这叫做“刮老屋”。棺木极少有人愿意被别人占用,有时哪怕是出比较高的价钱,老人们也轻易不肯。活的时候有一砖半瓦遮风蔽雨,死的时候有老屋保护骸骨防止蛇虫鼠蚁是乡村老人最紧要的要求,对于老人来说,活着要有个屋死后要有副棺,这两个家都决不能或缺。
  谁愿意把自己死时的家卖给别人呢?
  天雷乡没有棺材铺,所有的老人们都是自己早早的选好优质木材比如杉木,请木匠做,自己还会时刻的监视着木匠们的手艺工序,防止木匠们偷懒。对于棺木的选料是很有讲究的,棺盖几根木料,棺身几根木料,木料的好坏多寡在老人们的眼里,简直关系着自己死后的身份与人们心目中的威严,那是断然马虎不得的。
  老人们对棺木倾出了自己所有将死的情感,棺木是他们死后的安慰。没有棺木伴身,老人们是睡觉也不安稳的。
  龙镔知道整个大风村里最好的棺木就是吴老爷爷的那副,这是这位八十九岁的老人用腰身粗的杉木再加上几根楠木做的,深红的山漆和着最好的朱漆,整副棺木显得古雅又堂皇。
  这是老人的命根,和老人那个七岁的曾孙同重,在老人眼里。
  ※※※
  为了办丧事,龙镔已取出自己所有的钱,不过九千多一点。
  他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双手捧举着四千块血红的票子,低着头,头上缠着一条白布,身上穿着借来的孝服,捆着一条麻绳,直挺挺的跪在吴老爷爷的门前。
  吴老爷爷闭门不出。
  龙镔一动不动。
  只要吴家有人出来,龙镔就磕头。
  头早就磕破了,血迹和着灰尘弥漫在龙镔的脸上。
  吴老爷爷知道龙镔的用意,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想用最好的棺木来埋葬自己最爱的爷爷。
  谁都劝过了,用各种理由用各种设想劝过了,可谁都没用。
  棺木是吴老爷爷每天都要湫一湫,摸一摸的宝贝,吴老爷爷没有想到,现在居然有个不知天高地厚不懂道理的小娃娃居然觊觎他的宝贝,妄图夺去他的爱物。
  在乡村,一般刮副棺木只需要二千块左右,其实吴老爷爷的如果卖的话也最多四五千。
  乡亲们和老师又去做吴老爷爷和他家人的工作,他们害怕龙镔的倔强,好怕他就这样一直跪下去。那时龙镔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爷爷的遗体还摆在床上,几个乡村的道士在做着道场,用谁也听不懂的语调唱吟着《往生咒》《莫还乡》《劝离魂》。气氛幽暗,别是一种断肠。
  吴老爷爷无力与这么多人同时辩解,他那简单直接的不能出让的理由让他在这么多众人面前,有点用不上力。
  一个上午过去了。
  一个下午又过去了。
  半夜,龙镔还是在那里跪着。
  雯丽和她闻讯赶来的父母这时也跟着跪在吴家门口,雯丽手上也端着父母给的一千块钱。
  几个村里的大婶大妈婆婆忍不住也跪在门口哀号,请求吴老爷子成全这可怜孩子的孝心。
  几个老师拉着吴家的人极力的作着思想工作。
  吴家的人终于感动了,也开始对着老人紧闭的门口出声哀求。
  天亮了,公鸡们并不知道小小的大风村里发生的故事,照旧打着鸣亮晨鸣。
  吴老爷爷终于天破晓日出的时候,躅躅出来,长叹一口气,对着大家摆了摆手。
  看着自己一日一夜的苦心终于达到了目的,龙镔重重的对着吴老爷爷磕了三个响头,道:吴爷爷,我一定会报答您的。
  齐爷爷在死后的第四天下午的未时下葬在那埋葬了龙家几十代先祖的山坡上,紧挨着爸爸龙行和母亲文演的墓茔。黄土堆上撒满了纸钱,竹竿挑着几束纸钱串。
  爷爷到底是怎么死的,对于现在的龙镔来说,已经成了一个谜。爷爷身上没有伤痕,爷爷死时似乎并不痛苦。听村里的赤脚医生讲,爷爷看上去象是突然死的,绝对不是喝农药或吃老鼠药,不是龙镔担忧的自杀。
  所有的人都对龙镔讲,爷爷的逝去对爷爷来说是一种最好的解脱。找不出死亡疑点的龙镔唯一的困惑就是为什么爷爷会在自己临去学校读书之前死去,为什么爷爷刚好在自己死之前把龙家的遗物传给自己。
  直到多年后,龙镔才明白原来爷爷早有的预谋和爷爷对自己至诚至爱的用心。
  ※※※
  办完丧事,龙镔已只剩不到三百元,家里空空如也,就连菜地也全部被吃光了。
  打完户口迁移,龙镔就将告别这片土地。龙镔把稻田的承包使用权交给了村里,和雯丽小心的把龙家遗物深深的埋在菜地里后,把菜地托付给文书耕作,带上几件衣服,锁好门,来到墓地上,给每位先祖都磕了头。
  带着小狗豹子,和雯丽走在下山的路上,龙镔止不住最后深深的回望自己的故土,泪水又不觉滑落。
  雯丽全程的陪护着龙镔,父母已经为他们两订好了车票,准备好了去学校的东西,包括大学的学费生活费。
  雯丽的爸爸在两人坚持要自立的要求下,放弃了送他们去学校的打算。
  雯丽爸爸搞来一部小车送龙镔和雯丽去山城火车站,豹子似乎察觉到主人即将远去,在他们上车之际,对着龙镔哀呜不已。
  火车隆隆开动,,同行的还有几位同学,大家在亲人和老师们祝福声里,兀自比画设想着大学的情形。雯丽依旧沉浸在初次远离父母的感伤之中,用小手绢擦着泪。龙镔看着书。书很厚,王校长送的,是林语堂的《人生的归宿》。
 
 
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09-01-08
第一章 非一般的落寞
 
    雯丽呆呆的坐在寝室里,抱着枕头。
  他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我不过就是丢掉一个馒头吗?值得他这样发火吗?
  他发火的样子真吓人,那眼里发射的寒光竟能象一柄剑,狠狠的刺进我这时时渴望他的温柔的心。令我不寒而栗。
  重重的把枕头在大腿上砸了一下,没良心!没良心!长这么大从来没人骂过我,每个人都是宠我,爱护我,我为什么要怕他?怕他不理我?哼!
  别人军训那么累,腰酸背痛,不见他来安慰过我,反倒好,因为一个馒头就骂我什么不知物力维艰,不知什么来之不易!你以为我不知道要珍惜粮食,你以为我不知道爸妈挣钱不容易,是这个馒头太不好吃了嘛!还拿这样的眼睛瞪人!
  你就不知道这样对别人,别人会难受!
  雯丽想着想着,心理实在难过。我好想妈妈,妈妈要在这里就好了。
  女孩子的泪说来就来,不觉的,泪就湿了脸盘。
  黄秋雅端着饭盒走进来。
  咦,雯丽,怎么不去吃饭?黄秋雅把饭盒摆在桌上,讶异的扭头问道。
  是不是不想吃啊?哪里不舒服?来,我看看。看着雯丽脸色不对,好象刚刚哭过的样子,她走过去抚着雯丽的肩膀,轻声道,是不是想家了?
  雯丽摇了摇头,迟疑一阵后又点了点头。
  来吧,不吃东西可不行,不然想妈妈也没有力气想。她试图把雯丽逗笑,道:我们两个一起来吃吧,我今天打了三两,菜也够,我吃不完的,咱俩一起吃,要不然,我得倒好多。
  别提倒饭倒菜还好,也许雯丽看见有人在寝室就不哭了,这下黄秋雅又提到这倒饭倒菜这类敏感字眼,雯丽刚刚准备平复的委屈又被煽动的百转愁肠,“恩”
  的一声哭了起来。
  陆陆续续回来的室友纷纷加入安慰的行列。
  女生们是最富有同情心的,同时又最容易被群体效应所感染。你有伤心事,我也有伤心事;你想家,我也想家;军训累得够戗,我都还想退学呢!劝着劝着,哭的雯丽没停,跟着哭的倒多了一大片。最后几乎所有赶来围观的女孩子眼睛都红红的,其实除了雯丽自己,谁也不知道这哭的起因和来由。
  终于清楚知道了缘由的415寝室的五个女生气冲冲的拖着雯丽去找龙镔。
  ※※※
  我正在操场边的水泥凳上坐着,双手抱住双膝,神情灰暗。
  要怎样才能挣到钱呢?学杂费一年就要这么多,都是吴叔叔垫的,这里吃饭要好多钱拉,早餐中餐晚餐一天如果不省的话就要四五块,就身上这点钱还不到三百块,能用多久啊?到时候怎么办?饭卡里的二百块也是吴叔叔给买的,吃完了这些自己就得去买了。如果自己还象先前一样,早上两个馒头一碗稀饭,中午六两一块钱的菜,下午八两一块钱的菜,这样的话,自己不用多久就得断粮。现在在没办法赚到钱的情况下首先必须马上控制住自己日益难以满足的肚子,老人都说肚子是张皮,越吃越皮。从明天开始,早上只吃一个馒头,稀饭是不能吃了的;中餐晚餐都只能吃四两了,菜也最多吃吃蔬菜,五毛钱一份的。过几天是雯丽姐的生日,雯丽姐喜欢看书,得去买本好书送给她,另外她还一直要我送副临摹齐白石的奔马,得去买张宣纸才行,这里得花几十块。……
  正在我分析计算谋划着自己的经济现状和问题的时候,同寝室的石伟匆匆跑过来对着我大叫:龙镔!有很多MM找你!快来1抬头望去,哦,是雯丽姐。我起身迎了过去。
  雯丽,你来了?
  我注意到和雯丽一起来的有两三个不认识。这也难怪,雯丽的寝室我还没去过,守门的大妈不让进。
  她们是你同学?我问雯丽道。
  天色还没黑,西天的云彩依旧微微反射着夕阳残缺暗淡的光芒,昏黄昏黄,周遭的景物轮廓已经不是很清晰,到处散发着一种迷离又模糊的色调。雯丽的同学站成一个半圆围在我前面,石伟已经被她们挤到了一边,石伟奇怪的看着这些以奇特的包围形式排列着的女生,隐隐感到来势不善。
  黄秋雅我是认识的,雯丽和她一起与我在餐厅吃过饭。我看着她们不发一言的神情,不知发生何事,讪讪的对黄秋雅笑道:黄秋雅,你好。你们怎么今天这么齐心都来操场了?这么巧,你看。
  姑娘们依旧不发一言,仿佛可以杀人的眼睛怒气冲冲的盯着我。
  我用征询的目光向雯丽扫去,雯丽低着头,没看我。我只好向石伟看去。
  石伟悄悄的拉了拉我的衣袖,把头贴近我的耳朵低声道:龙镔,刚才她们到寝室找你,问我,我看你老乡吴雯丽在,就把她们带到这儿来了。那个黄秋雅看样子很泼辣,你要当心,我先走了。看样子,见势不妙的石伟并不想成为某个事件的目击证人。
  不相干的人走了,我在她们寒冷的注视下又欲打破这种让人极不舒服的沉寂:雯丽,你们今天怎么了?个个不说话?
  臭龙镔,你不要装聋作哑!自己干的好事还假装不知道!
  我干了什么事?我不知道她们到底在说什么,我越发奇怪了:什么自己干的好事?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说清楚点,我真不知道。
  黄秋雅她们见我如是说,怒气更盛,唧唧喳喳道:说!你今天对雯丽干了什么?
  一个破馒头而已,你这么狠心骂她?!
  亏了雯丽对你这么好!
  你还有没有良心?你的心肝是黑的?
  雯丽伤心得要死,你倒还没事人一样!猪头三!
  ……`雯丽不忍心中苦楚,粉泪滚滚而下,呜的一声转头跑了。
  黄秋雅她们临走之前撩下一句话:你小子有种!再也不要到我们那里找雯丽了!我警告你!
  总算明白过来原来就为了那个馒头的事,这么兴师动众的来找我发泄她们的怨气,我真哭笑不得。
  来自农村,来自乡野,饱经苦难的我从懂事起,就清楚的知道盘中餐的艰难,一个馒头也许真的值不了什么钱,可是要想有馒头吃这得花多少汗水多少时间!
  锄地,松土,播种,施肥,浇水,杀虫,收割,脱粒,担麦杆,挑麦子,晒干,去壳,磨粉,揉面等等,这一切还要老天爷风调雨顺,不要发生天灾。艰苦的农业生产我切身体会和经历,我是决没有理由不去珍惜,我是决不会浪费的啊!
  更何况现在我都在紧缩肚皮了,我怎么可能不去阻止雯丽那对粮食不爱惜的行为呢。
  我无语。
  ※※※
  也许是身体发育生长的缘故,自从我开始我的节约粮食运动后,我每天都是感到很饿,明明才刚刚吃过饭,过不了多久,就感到肚子空虚,难受得紧。为了不让仅有的的食物消耗于身体的运动所需,我取消了每天的晨跑和下午的单杠活动,每天就是吃饭,教室,图书馆,寝室。
  我有时也在想,莫非我那几句话真的这样伤害了雯丽?自从那次我兴冲冲的拿着准备送给雯丽的生日礼物我画的齐白石的奔马和买的《罗兰小语》,在宿舍楼下等到雯丽和她的室友出来,一句生日快乐的祝福话还没出口,黄秋雅就发出了尖刻的声音:哟,光荣的劳动人民来了!是不是又要教训我们雯丽啊?
  我诧异的看这位独立特行的小姐,在她冷酸的讥讽下竟寻不出什么话语来表达。只嚅嚅道:今…`天是雯丽…``生日,我…来送送个礼物给她。
  你少来!别在这里令人恶心的献殷勤!我告诉你!你少臭美!雯丽雯丽!雯丽不是你叫的!她恶狠狠的道,有点咬牙切齿。
  雯丽低着头,往前走去。
  我连忙把东西举起来,叫道:雯丽!这是给你的!给你的!
  雯丽迟顿了一下,黄秋雅走上前手担在雯丽的肩上,轻轻一推,几人继续向前走去。
  我的手停顿在空中良久,悠悠放下。
  ※※※
  我登时觉得孔子的确无愧于世界上最伟大的思想家,苏格拉底面对泼妇只敢自嘲“雷霆过后必有大雨”这类彻底丧失男人本色丢弃男人尊严的话,柏拉图搞不到自己心仪的女人就大谈精神恋爱,虽然他们是一个同样伟大的思想家,但他们绝对是个懦夫、阳痿,没有半点男人的阳刚,整个一个肾亏。相反孔子一句话就囊括所有女人原始的经典表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把女子比做小人,简直就是天神般的发明。小人是什么玩意,那女人就是什么玩二。
  此刻的我又一次领略黄秋雅的风范,站在那里忍受着川流不息的女生的张望、指点以及窃窃耳语交流,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在转身离去之机,心中用这句话来开脱自己。
  从图书馆里出来,飒飒秋风吹拂着我,抬眼望去,星辰无限,湛黑的夜空里一轮半圆的月。
  我是真的有点想雯丽,她柔柔的声音,柔柔的笑。特别是那一笑就往上微翘的嘴唇,那微皱的鼻子,那眼睛里的明亮真的象极了天上的月。我已经两个星期没看见她了,生日后,她就再也没有到三食堂吃过饭。往常,她都是跑老远来三食堂吃的。
  图书馆里有我最欣喜的书籍,我发狂的阅读着大本大本的名著、历史、人物传记。
  看书原来有个这么大的好处,就是可以使人忘掉饥饿。每当你完全沉浸在书中的时候,你的大脑就会对你的其他生理器官的反应进行漠化,使你能在长时间内不会感到器官的生理需要,尤其是对胃。
  回想起以前读书的日子,我可是极少有过这种这么强烈需要食物的感觉。尽管从前日子苦,可我们有地,地上有庄稼有菜,我经常可以和小狗豹子一起打打猎,抓鱼,改善生活。玉米棒子、红薯、豌豆随时都可以补充我的肚子需求。可现在,所有的日子全得靠现在仅有的那点子财产、学校定期打入饭卡里的生活补贴来过日!
  越发怀想生活,我的肚子就越饿。
  最近,梦里总是在做吃肉吃鸡蛋吃河里我抓到的鱼。吴叔叔的来信、老师们的来信和几个同学的来信每次都勾起我的思乡愁肠,他们的祝福每每令我无限的想念我那远去的齐爷爷。
  我变瘦了,个子却高了一点,长时没象以前那样晒阳光,我的脸不再是以前的黝黑,变得在黑中有些黄白。我的腿却开始有点点浮肿,摁下去会出现一个浅坑。
  从高中的生理卫生书本上还有我看的书里,我知道这是缺少营养、缺少蛋白质的缘故。三食堂的张阿姨平时多给我点蔬菜,有几次还给我夹了点炒肉,可是那解决不了什么。甚至令我变得狂热的想吃那巨大的带皮的白嫩的肥肉,咬一口下去,就会满嘴流油!
  看着那些城市里的同学在买菜时总是抱怨都是肥肉没有瘦肉,然后顺手把肉丢进潲水桶里;看着那些娇生惯养的女孩子把买来的饭菜吃不了几口就倒掉,我是多么的渴望这些女孩子的饭碗就是我的肚子,我是多么狂热的希望她们就是雯丽。雯丽有时把碗里的肉和吃不了的菜夹给我吃。
  ※※※
  看样子,这倒是条赚钱的门路!
  我没想到自己那因为实在忍不住那种对食物的狂热需要和对同学浪费食物的极端鄙视,而写的一篇谈论关于大学生对待粮食的杂文,自己随手就往城市晚报上投的稿居然发表在十月二十一日的第三版,晚报的编者按居然给了很高的评价。
  最令我高兴的是稿费竟然有四十元!
  从前的稿费都是老师给我代领,那都是很少的,并且老师一般都给我买参考书去了,我也从来不在意。这下我找到一条可以赚点营养钱的路子了!
  破天荒的我吃了两份粉蒸肉和一斤饭,也不管对面坐着的那几位MM是如何的惊讶,我好好的过了一次饱瘾。
  得意忘形,乐极生悲,这两条成语是我对这次事件的最好诠释。
  夜里,因为久斋的肠胃无法处理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我,腹泻了。泻得手足发软,头昏眼花。
  想第二天就马上动笔开始我为了生存为了肚子而进行的创作,在我昏昏沉沉的情绪下,大脑根本不听指挥。本来就急需营养补充的身体,为了应付病魔的侵袭发生了比较严重的透支。不得已,我没去上课。坚持着吃了石伟给我打的稀饭和鸡蛋,嘴中寡然无味。
  出外走走,晒晒太阳,也许对自己的身体好点。我慢慢踱出校门,顺着校园外的东湖东路向前走去。
  十月下旬的武汉已经不是那般酷热,巨大的火城其实商业非常繁华,街道两旁全是铺子商店,饭馆林立,竖立在大门外的木牌上写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这些可全都是顶好吃的,我想,忍不住咂了咂嘴唇。
  突然我看到这家饭馆的门口立的牌子上用红纸写着:招聘钟点工二名,要求能吃苦耐劳,三十岁以下,待遇从优。
  天助我也!
  我并不是一个素食主义的追随者,相反,我感到我的肌体对动物脂肪和蛋白质存在着强烈的需要。肚子就好象一个无底洞,它的迫切与要求已经影响了我整个大一的历史进化过程。
  十四岁的我凭着这张武汉大学的学生证和甜甜的嘴巴以及并不很矮的个子,终于在饭馆老板的考核下为自己谋得了人生的第一个工作。每天中午十一点半到下午一点半,下午五点半到晚上八点,每天四个半小时,我可以挣到十三元。除了骑单车送快餐盒饭,到饭馆就是洗那没完没了的碗。对于我来说,这是很轻松的活。
  ※※※
  对大一,学校历来管理的比较严。班主任张玉人已经在我连续翘课的事情下瞄上了我。半个月后的这天,就在十一点十分的这个历史性的时刻,他在学校的侧门前堵上了我。
  坏了!怎么会在这里碰到班主任!怎么办?转身回去?不行,他已经看到了我!怎么说?怎么说?说是因为吃不饱肚子就逃课去打工?那岂不是笑话!说是不舒服,想到外面走走?那他肯定会问你为什么不去学校的医院看病,要跑到外面来玩?怎么办?!
  不知不觉慢下来的自行车在我紧张的思索中依旧被惯性带到他的面前,我把车停住,鼓着胆子叫道:张老师!
  张老师针一般的眼盯着我的眼睛,我依然跨在车上,说句实在话,我真的没想到,这种情形下的我应该马上下来。
  我的眼睛已经出卖了我的慌乱,我的手心出汗,我从来没有这样被人用这种轻蔑、怀疑、痛恨、不相信、看不起的眼神盯看着,就连我被别人殴打的时候他们的眼里都只有恨,这简直是从骨子里对我的作践与惩罚。
  下来!张老师指着我的脸狠声道,你给我下来!
  完了!完了!肯定是我这么翘课,被他知道了。空白的脑袋来不及有所思索,我僵硬的从车上下来。
  准备去哪里?按?说,到底准备去哪里?
  心好象被人重捶了一下,我的老天,麻烦了!
  我我……我…
  龙镔你未免胆子太大了!这一节英语课你为什么不上?张老师质问道。
  我,我有点事,对不起,张老师。我紧张的说出这几个艰难的字。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关系!龙镔!你要对得起自己,对得起你的父母亲!到大学不是来好玩的,是来读书的!要想好玩不要来学校!他非常气愤于我,声色俱厉道。
  老师,我不是为了好玩!真的我只是为了要赚点钱。我怎么可能为了好玩!
  心里的狂呼大喊老师并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来如何辩驳,好象一切都好似多余的。我低着头,觉得自己好悲哀。
  告诉你!很多同学反映,任课老师也反映,你经常缺课!你不要以为自己考上大学有什么了不起,你不要以为自己还小不懂事就可以胡作非为,你不要以为自己聪明就可以课都不上,把尾巴翘到天上!你这样………
  ……
  我竟然是个这样的学生吗?这还是个学生吗?这简直就不是个东西了啊!知识分子运用人类语言教训人的时候居然可以这样入木三分!耳朵里被强行注满责怪的字眼,我恨不得大吼一声:够了!
  够了!够了!够了!我脑中突然浮现出我记不起和记得起的所有认识的人的身影容貌,头好晕,好累。
  我至今还不知道自己怎么可能把那两个在心里重复了几百次的“够了!”喊出来的,当我的耳朵忽然接受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我居然才突然醒悟过来这两个可怕的字竟然是我的声音!竟然是从我的嘴里发出来的!
  张老师谔住了!我也谔住了!
  张老师完全没有料到我竟然敢说这样的严重侮辱他老师尊严的字眼!
  我也完全没有料到我竟然敢说这样的给自己招来麻烦的话!
  张老师脸色惨白,转身就走了。
  赶到饭馆,老板差点发了火,我赶紧拎起已装好袋的快餐就走。
  ※※※
  对人性本色的探讨是古往今来多少哲人反复思索的话题,宋代理学家深信人的心具有控制自己感情的绝对能力,他们自负的断言世人只要时时不忘静心自省,修身立德就能洞悉人生的奥秘,就能超然于一切事物之上,克胜任何不利之境。
  他们把人纯粹作为一根木材,可笑的以为只要加以匠艺,就能做出规范的器具。
  他们不知道生活的艰难会使人失去自我的控制,对自我的约束。在三餐面前,一切饱食终日下挤出来的对世人的哲学教诲就会显得那么无知。
  对于我来说,对于这个深知自己的苦难命运的孩子来说,没有什么比我健康的生存还要重要,尤其是我发现凭我打工赚来的钱可以满足自己的肚子需要,不必再为三餐苦恼后,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因为其他什么原因而放弃这对我无比重要的工作岗位。况且,学习和读书也只是用来锻炼和培养我将来谋生的手段,既然两者目的一样,我又怎会因为这些所谓的规章制度让现在的自己涯饿呢?更况且,我从小学到高中从来就没有把学校的规矩当回事!
  道理我懂,可我的现实我更知。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合理的就会存在。既然我为了填饱肚子就去打工,打工后我的肚子喂饱了,这对我来说是绝对无比正确的合理,那么这个合理就必须存在。
  我知道肯定惹火了老师,老师不会善罢甘休,根据一般人性的战术分析,他将采取“杀鸡儆猴”。
  但我无所谓!物质决定意识,物质是第一性的。马克思的理论是我依旧这样做着的依据。
  我居然出名了!居然出名了!
  张老师带着学生会的干部简直没费什么周折,就成功的将我人赃俱获。
  在同学们轻视的眼神里,我又一次忍受着张老师苦口婆心语重心长的教育。
  如果仅仅是教育我,我绝对无话可说;但是当我破旧的衣着和这辆破旧的单车也成为这位穿着得体光彩照人的学生会干部讥讽的道理后,我就怒不可遏了!
  换作别人,也许会更加自卑的低头认罪,忍受一切貌似谆谆教诲的逻辑灌输;但是我决不会在别人带着侮辱的语调如此这般教训我时不反抗!从来就没有!
  我说你这位同学——你穿得这么破烂骑着这么破烂的车,你好意思出去玩?
  你不嫌给我们武大抹黑?!这个带着金丝眼镜的小子似乎从牙缝里挤出这冒着寒气的话语。
  竟敢这么说我,我穿的破烂居然还关你的事!我的火已被熊熊点燃,我两眼怒盯这张白嫩的脸,你这狗娘养的!你不上高山不知砍柴的难!我厉声喝道: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我穿的破烂关你鸟事!
  白脸被我的怒气吓愣了。也不管他们多少人,我转身推起车子,用力一踩,跨腿远去。
  白脸为了挽回自己在我这个刚进校的新生面前丢的面子,张老师为了对这些尚不知校规如山的全体新生杀一儆百,学生会为了要在新生面前展示自己崇高的威望,一致要对我严肃处理,不顾系辅导员要求先深入调查我为何天天翘课的缘由后再做处理的意见,就把我作为典型上报了,随后就全系通报我的处分决定:严重警告并扣学分若干。
  ※※※
  我很落寞,已经夜里十一点了。我躺在操场边的草地上,我很落寞。
  刚才九点钟的时候,雯丽在黄秋雅的护送下,来到寝室,那脸上的表情根本无视我欣喜若狂的样子,在我愚蠢的以为雯丽回心转意并暗暗美着的热情招呼下,她就站在门口冷冷的道:算我看错你了!你这不争气的家伙!
  这不再娇柔不再温情的声音和着黄秋雅临转身时最后那瞥得意的胜利的嗤笑的眼光,彻底的冰冻住了我的天空,这巨大的反差,这纯粹感觉上的绝对对立,这瞬间情绪上的寒热逆转,这饱蕴柔情的完全破灭,这神意离体般的强烈空虚,这百年情梦的骤醒,这万载痴痴等待的无望,令我的思维凝结,令我的目光呆滞,令我的空气凝固,令我的灵魂漂浮。
  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刺痛是完全不同于爷爷死去时的悲伤,永远忘却不了的回忆此刻也如毒药,深深腐蚀着我的心。那犹响耳畔的娇声笑语,那犹在眼前的如花笑艳,那犹入孤心的兰麝幽香,我今时才发觉,我竟然对雯丽是如何的眷想,是如何的依恋!
  ※※※
  哎,龙镔,是不是失恋了?石伟想必是来打听和验证什么,从寝室里溜出来,跑到操场上找到我,一开口就问道。
  我别眼望去,恩,五个来了三个,够齐心的。
  五个室友里平日石伟和我交道打得最多,他就是湖北人,见我不答又问道:怎么不是你那丽姐最喜欢你的吗?今天她怎么这么说?
  在这个时候对我讲这样的问题无疑是种错误,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不明智。怎么样都没理由把心中的不畅发泄到他们身上,再怎么说,他们也是在关心我,虽然不免有探听秘密和隐私的八婆嫌疑。
  失恋就失恋呗,有啥好愁的!男子汉大丈夫,三千佳丽就在武大呆着,你还担忧没老婆?山东人张海涛的脾气就是爽,豪气的道,再说拉,你不才十五嘛,将来你的MM多的是!
  顿了顿又道:失恋有啥了不起的!老子初中就开始失,光高中就失过四次!
  妈的。就前天,我想约邬庆芬出来她还没肯,这有啥呢?!你看我,(他双手一摊)鸟事都没有!再找个目标不就得了!
  说得三个人大笑,北京人廖业哇声道:好哇!我还不知道你有这等光荣事!
  张海涛发现自己失言了,呵呵干笑几声。
  ※※※
  雯丽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眼前,有一两次我曾悄悄远远的站在她的宿舍前面,看见过她的身影。来信渐渐少了,我也觉得好象和乡亲、老师以及同学们没话说,说的也是些重复的话。刘老中医给我汇了五百块钱,附言上交代我不要节省,长身体要紧。我就回信告诉他老人家我已经在勤工俭学,自己可以养活自己,强调我不需要他老人家的资助。我把钱又汇了回去。
  我不知道我到底是极度的自卑,还是极度的狂妄,还是极度的无知,我只是完全彻底想坚持守侯我要永远靠自己的立身准则。我无意中其实伤害到了很多善良和关心我的人们,我在很久很久以后才发觉我曾经多么错误。
  我几乎是决然的拒绝了雯丽托人给我带来她父亲为我准备的生活费,我本就只是一个孤儿,本就吴家和我没什么关系,如果说为什么先前接受而现在却拒绝的话,我想那可能是当时根本自己就把雯丽当成了我的老婆,当成了填补我在齐爷爷逝去后的精神空白,成了我的精神依靠。可现在没有任何理由再让我接受他们的馈赠,现在和施舍无异。
  满教室的同学神情专注的看着老师唾沫四溅的讲课,一副极力的接受着讲师教授们传道授业解惑的样子,我蜷缩在最后,看着窗外的悠悠流淌的白云在风的揉捏下变换各式各样图形,听着鸟儿七嘴八舌无休止进行的语言交流,我感觉不出这湖北的鸟和我们湖南的鸟儿叫声到底有什么区别,就光从这些麻雀、白脑壳上看好象是没有任何口音上的地域差别,完全不比我们的同学,每个人在和自己的老乡同学说话时简直就是南腔北调,我听的是莫名其妙,可他们每每准备和其他人交流时,立时就转换成竭力仿造的北京口音,微微卷着舌,从嘴唇里发出自认为过得去的普通话。
  我常常被他们当作笑料,我的塑料普通话被他们此起彼伏的研究着,也真他的怪,我对什么东西接受的都很快,可就是拿我的口音没辙。英语的口语用惨不忍闻形容比较恰当,可为什么我的普通话对他们而言就这么恐怖简直成了日文?
  居然还被他们夸张成为需要以花费牺牲脑细胞的代价才能推敲出我的谈吐内容。
  有的居然还问我看我是不是少数民族,是瑶族,苗族,侗族,还是土家族!
  还居然要求我以后一定要在晚会上表演一个民族节目,让大家也来有机会直接感受和领略我的民族风情。
  山歌我是会唱,可怎么样也没有高达到民族特色这个档次,而且也绝对没有他们满以为会如同刘三姐般的好听。
  我乱七八糟的想着,我的大脑就这样把一切与别人同一的不同一的,兼容的不兼容的反反复复,天马行空着。
  其实只有石伟知道我为什么老翘课,这个贼儿精的家伙在结合我的用钱分析我的伙食参考我的打扮就推断出我肯定是弄钱去了,我甚至知道他曾怀疑过我是不是去捡破烂,虽然他犹豫再三,没敢这样子问我,但我肯定这家伙这么想过,因为他谈过他们家附近有很多城市的流浪者捡破烂。我恶狠狠的盯着他,看在他不敢继续吱声只呵呵讪笑的份上,我告诉了他我的一些事实。从那以后,他就经常给我带来好吃的,每每等其他恶狼般的室友不在之机和我一起分享。这麻烘糕、麻糖还有他妈做的油酥卷味道真棒。
  如果不是他的劝阻和建议我肯定还会顶风作案,继续执行我的不可轻易更改的作息时间。处分出来后,我觉得他说的也是,就放弃了中午的钟点。其实很可惜,中午时的送快餐我常常能得一点小费,这是我新近乐于接受的现代城市词语之一,现在可惜了,我的小费。
  ※※※
  我不知不觉,在无望的等待中也变得如柏拉图般的无聊,学会了象阿Q那样,为自己找来自我的精神安慰。
  人就是习惯的动物,这是我又一次总结出来的哲理。人对很多东西习惯后,就不思改变。我习惯了读书习惯了打工就不欲动笔;我习惯了每天的怀想,就不愿深思自己的未来;我习惯了每天对雯丽的天马行空的幻想,就不敢真正来正视我们之间的问题,那是必须由我主动去解决去示好的行动;我习惯了在书本里逃避我龙家的命运,我就在现实中变得郁郁寡欢,整天被书中的故事情节弄的希里糊涂。专业课的枯燥,政治课的无聊,一切只使我迫切的想逃离。我不断的试图在图书馆里那浩瀚的书海里找到令我安心和平静的书籍。
  马哲的单一理论和绝对真理般的论断让我无法和现实的表象挂上钩,我苦苦翻寻着品味着思索着黑格尔、尼采、康德、培根叔本华等等哲学巨人的逻辑与理论理由;对讲师教授们照本宣科的反感,对专业课的枯燥乏味,对学校老师们一网打尽的厌恶,我就开始我的逃避,建造着我独享的精神乐园。
  书,一切记载着历史、哲思、故事等等千百年的文化积淀,就这样成为了我的小狗豹子,就这样成为了我的雯丽,就这样成为了我至爱一生的齐爷爷。
  我曾无尽伤感的在一篇短短的散文里这样写道:我的心谴责着我:为什么不让我拥有一朵花?
  我忙答道:心啊,我不知去那里采撷,虽然世上有许多,可没有你要求的经典。
  心轻蔑地讥笑:那你就永远去聆听你的天籁,去看你的星星吧!
  我冷汗涔涔而下:这是冬天,天地的芳菲都尽了,极地的风已把生命冷藏。
  心已怒:你难道不能用你的火热把这天地解冻?
  我两泪欲下:这里是荒原呵,我已知的不是我所求,我所求的我却未知。
  心倦倦而语:若还没有我的花,我就将逝去了。
  可是,我的心呵,你要的花有没有生命?
  在荒原的世界里你被现实奴役,你幻想着桃源般的国度,穿行在落叶的歌里流浪在梦的森林。
 
 
 
 
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09-01-08
第二章 生活的断想
 
    除了印度的现代神仙对自身动不动就绝食百来天的新闻媒体吹嘘外,我至今不曾发现还有哪个神圣的人,可以不进饮食,忘却自己的肚子。伟大的早餐中餐晚餐和我光辉的排泄一样,是延续我这短寿生命的绝对前提。
  上苍给了我们一个肚子,它的本意就是让我们有可以盛载为我们提供能量的器具,它并不是为了让我们的内脏好玩而给一个皮球,说白了,肚子应该只是车上的油箱,在结实的铁皮下老老实实的装着油料,决不应该象个发动机一样没日没夜的运转。可我不知何故,也许是身体发育所致,如此功能亢进的新陈代谢,以至于到第一年级二学期我竟然无法忍受几个小时就会莅临的空腹。我无比痛苦的觉得自己已经有了规律动作着的心脏和肺,为啥子这个玩意就不知道满足的整天蠕动?
  几乎我的全部收入都是为了对付它的折腾,万幸万幸的是在我勤奋工作的感染和老板夫妇善良的好心下,我被允许处理剩菜剩饭。这普通逻辑下的剩菜剩饭其实在我看来,根本就不是剩菜剩饭,就说这快餐吧,厨师应哥必须每次多炒几个花样多点子量,以免客人一个电话过来时来不及,饭是每天都会剩的,虽然有时老板把饭放进冰箱,或者是隔餐隔夜后再倒进米里改头换面,可老板也只敢偶尔这样,客人吃后的投诉与威胁,使老板心里充满失去老主顾的担忧,这就真正便宜了我,这样的伙食对我而言简直就是神仙才可以享受的美味。
  上门吃炒菜开席面的款爷对满桌的饭菜总是动不了几筷子,这是老板最高兴的,他每次都把他们当成他爸爸和他爷爷,作儿子作孙子他觉得挺好,我有时也会在他恩赐的招呼下,过过大鱼大肉的日子。老板总是把他的招牌菜特色菜作的非常好吃,分量也特足,特别是那点家乡的酸菜,他每每都是要到客人点的菜上齐了才拿出来,免费满足一下这些城市人,这酸菜城市人吃不到却又特爱吃。我是就觉得这酸菜下饭而已,并且老板作的还欠缺点我们老家的地道。
  我无以描述我对老板的感激,没有他,我将无法顺利维持我的生活。我的肚子太可怕了,我终于果断的相信廉颇、樊侩、张飞日食斗米、猪肉五斤的传说。
  在饭馆时一有空一有剩菜我就吃。为了报答老板和对得起自己的工作,我非常认真努力的工作着。
  我骑车的技术一流,速度极快,客人的送餐地点如果近的话,我就跑过去,总是能在最快的时间里把盒饭送到客人手中,并且汤都不会洒。饭馆的快餐生意很好,后来听应哥说,有不少客人打电话过来时都跟老板说我们饭店送餐速度快而好,不象有的店子,慢吞吞的而且汤水油污满快餐盒都是,送餐的小伙子嘴巴又很甜。应哥居然告诉我,老板曾夸奖我,说我给他带财,不愧是个武大的高才生。
  吃的问题解决了,可第二年级的要交的学杂费呢?怎么搞定?
  ※※※
  快放寒假时,雯丽找过我一次,短短几句话,就是问看我打算什么时候和她一起回去,她爸爸妈妈要我回她家过年。我记得,当时我百味交陈的情绪令我只会傻傻的呆看着她,她漂亮了好多,白白的,柔柔的,还是这么幽香,好象熊山顶上的幽兰。她的目光很平静,语气也很淡和,她眼里没有了以前那种对我崇拜与渴望的光彩。
  她似乎是漠然的听到我说不回去后,就要我给她写个纸条带回去给她家里看,免得她爸妈追问缘由。
  老实说我的心被狠狠割了一刀,她竟然要我留下字迹作为凭据。强作笑脸,强撑面子,递过一向以文才自负的我艰难写就的纸条,在满嘴要不要我送你去车站?代我向你爸妈问好,你好生好走,路上小心的客套话里,我眼望着她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娇柔,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清香,远远淡去。
  心如刀割。
  我知道我们完了,虽然从那次开始我就知道我们即将结束,但是我没想到会这么彻底这么绝灭这么的再无挽回。一直以来,她都是我每个睡前爱情断想里的唯一主角,是我梦里经久不息的话题。从此,我就再也没有了痴心妄想的理由。
  的确,我算什么呢?什么都不是!先前那局限在乡野局限在山城的眩目的天才光华,早已在武大这座高智商人才的集结地不值一提。十二三岁就大学了的都有,十八岁就硕士毕业了的都有,我算个什么鸟鸡巴天才!猛男帅哥比比皆是,络腮胡子胸大肌一个教室就一把,而我毛都没长齐!公子哥儿,豪门贵族,富贵堂皇的川流不息如行云流水,可我的衣着破旧不堪,迎面过来的众多美媚无不满脸子的瞧不起,我每次在食堂吃饭时她们都犹恐我身上有臭味,个个一见我来就迅速逃开,避之不及的都嫌少,个别甚至还捂住鼻子!。
  我算什么?什么都不是!
  ※※※
  既然我生于这个世上就注定了我活该如此,我就理所当然的认为,只要我能活着,就已经是最好的了。齐爷爷和六十三代先祖对我的最大愿望就是好好的活着,活下去才是成长成人的前提,我不知道我的死神降临日到底何时出现,但我知道那一天不会晚于我的三十,难以想象我对生命的热忱,我的热忱是有时间限制住的。当活着成了一个孩童心中苦苦奋斗的追求,当活下去成了一个孤儿的一生梦想,当一个孩童无时不刻的在恐惧着他生命的句号,一切与之脱节的逻辑哲思也就完全失去了它具备说服力的存在理由。
  我坚信,这个世界有很多好人,直到未来许多年后,我仍坚信,这个信念一直影响着我的一生。
  ※※※
  石伟每天挂在嘴边就是一句话:你不知道?我可是九头鸟!
  张海涛总是笑他:你有九条鸟,那你不每天穿九条短裤?妈的!以后哪个妞嫁给你就享福了!
  石伟真的非常懂得人情世故,他总对我讲,社会就是一本书,每个人看每个人的感觉和理解就不一样,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理解思维在身边的社会上撰写着自己独特的章节。我只有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才感到这家伙象个睿智的哲人,平日里他嘻嘻哈哈,东吵西闹,有点无恶不作,室友总把他说成武大的贼胚,系里的坏种,班里的流氓,寝室的祸根。
  我不怎么觉得他当得起这个评价,如果说是用来描述曾给我带来过灾难的胡子德的话,我还比较赞同,但是我觉得石伟他好象也就只做那些无聊的瞎闹,还够不上坏蛋的级别。
  我一直纳闷:是不是每个省真的有自己独特的文化底蕴,是不是在群体气氛浓厚的地域里真的存在一种个性乃至思维模式的互染和熏陶?湖南人显然与湖北人有典型不同。饭店老板和石伟还有几个湖北人令我明显感到他们天生的狡黠不同于我们湖南人的率意本色,不愧有九头鸟的美称。
  但是饭店老板和石伟这两个九头鸟却帮助甚多,尤其是石伟更加显得无私。
  从寒假开始,我就为老板的初中二年级的儿子和石伟的表弟作家教。本来石伟的这份外快是很难转让的,但是他实在无法继续忍受他表弟,这个他口中的“蠢到家了!蠢得让人绝望!”的表弟对他所讲解的知识永远一知半解,为了向他舅舅交差,他极力吹嘘我的十五岁就上武大的才华,成功摔掉了包袱。饭店老板自然不同于石伟卑鄙的好心,完全是出于对我的敬仰和佩服,当得知我居然是个只有十五岁的孤儿武大生的时候,立刻授权给我,由我全权安排他那在班上倒数几名的儿子的所有空闲时间,并且表示,如果这个东西不听话,可以揍他。
  就这样,我骑着这部产权属于老板的破单车日夜不停的奔走在寝室、教室、食堂、饭店、老板家、石伟表弟家,偶尔去图书馆换一次书。
  一年下来,我长高了,已经和石伟平头,却比他结实得多。把他羡慕得不行,老是问我到底是吃什么弄的,看着他瘦不拉叽的样子,我诚恳的劝他和我一起去送盒饭,那样的话,保证一年就翻天覆地。
  原来的衣服全都不能穿了,我筹算计划着在将来的日子里这样下去,到底能挣到多少钱。衣服不能不买,在实在不行的时候,石伟他们陪着我来到校外的摊贩处,不顾他们的反对与抗议,我坚持自己付钱买了最便宜的两身衣服。这两身衣服如同我的电子手表是我的至爱。
  十五岁,满十五岁了,就这么不知不觉中我就十五岁了!
  石伟海涛廖业还有室友邱秦、成文宣非得要凑份子在我生日那天为我举行成人礼。
  一向来我都是最小的弟弟,从体重到年龄到身高,我在短短的一年就以王洪文从政的速度飞快的增加着我的海拔。在他们惊讶的眼里,我的嗓子变粗了,长出胡须了,个子也排到寝室第四了,体重竟然跃居第三,有70公斤,就比海涛轻18公斤。所以他们认为尽管我只有十五,但完全有资格有充分理由为我举行盛大的成人庆典,我必须要戴冠才行。
  戴冠成人礼非常之隆重,被邀请参加的还有海涛的女友邬庆芬、我们班上的女生冯砚(系成文宣追求对象)以及邱秦的老乡兼女友测绘大学的卫韵萍。这天刚好是星期五,老板给我放假让我休息高兴一下,我们一行浩浩荡荡,来到校园外西侧的等待饭店。
  学校是不卖酒的,要喝酒,你只能到外面去。
  ※※※
  几个来回下来,大家的话题就越扯越宽,无所不谈,无所不说了。
  石伟端起啤酒杯,站起身,把杯子向我一举:龙镔,我石伟没个正经过,今天我要敬你,我实实在在正正经经的敬你,我佩服你,对你的景仰如滔滔江水…
  ``蚯蚓(邱秦)对这句石伟天天挂在嘴边的周星弛名言早就烦了:又来了!
  要不要我帮你说下去?
  呵呵,兄弟今天我高兴!石伟把眼一瞪,道,来,龙镔,有人反对我就不说废话了,来,敬你,干了!
  把酒豪爽的往嘴边一靠,大伙以为他已经喝起,他却骨碌着小眼看着我。
  我从没喝过酒,至少在今天以前,刚刚已经被他们灌了几杯,现在还要喝?
  说句实话,这啤酒就好象我老家那变了味的淘米水,每当我们觉得有心火时就会用喝淘米水来去去心火。虽然啤酒闻上去没有一点酒味,但是如果要连喝几杯的话,我实在感觉不出这有什么好喝的。
  看着我迟疑不动,石伟他们起哄了:快喝啊!快喝!
  几个女孩子跟着凑起热闹:龙镔!你看石伟都端杯子这么久了,你还不喝?
  喝就喝罢,把它当成淘米水不就得了,我也站起身来道:好,我干了!
  干是干完了,在邬庆芬热情的又给我添满的时候,我还是发表了我的看法:这啤酒怎么我喝着象淘米水一样?味道不怎么好嘛!
  那不醉不饶见缝就钻的中国酒文化,在山东老大张海涛的身上可以很好的折射出来,他马上接口就道:龙镔,看样子我们今天真是选对了日子!这啤酒有啥喝头?今天是你的成人典礼,是兄弟,咱们就喝高的!就听你的!不喝这苦不拉叽的淘米水!
  一连串的话立刻把要喝白酒的帽子扣在我头上,他暗自笑着扭身对饭店老板喊道:老板,给我来五瓶手雷!
  简直就不容我插嘴制止立马又说:龙镔,今天你就听我们这几位大哥的指挥安排!大哥们满肚子的话要对你说呢!
  除了石伟心知不妙,感到海涛极有可能殃及自己这条池鱼外,廖业、邱秦、成文宣想必是仗着自己也是北方人,纷纷掺和了进来:对了,龙镔,我们可是亲兄弟,你不能不喝的!
  龙镔,我今天正准备趁大家喝得透彻,跟你说说心里话呢!
  来,龙镔,今天成人礼,我们就赋诗三百首,不醉不归!
  ……
  白酒可不能算我!石伟慌了神,用手死命盖住还没喝完啤酒的酒杯,我不能喝白酒的!我有胃溃疡!心绞痛!阑尾炎!石伟一边左遮右挡一边找寻尽可能软化大家的理由。
  你这狗日的!你是不是还有白内障、痔疮和子宫癌安?海涛的奸笑随即断送了石伟的企图。
  龙镔啊龙镔!你害死我了!石伟仰天哀泣。
  几个女孩已经快被这两个活宝笑死了,只有邬庆芬对轻声道:别人不能喝不要勉强嘛!
  嘿嘿,你不知道,芬,他们几个其实贼能喝!海涛低声讲着,今天不搞翻他几个我就不回去!
  我不知道海涛他们的阴谋,我对酒的概念和理解完全是来源于书本,特别是中国几千年来的文人骚客出于对酒的崇拜,把酒摆在了生命中极高的位置,在唐诗宋词中,酒和醉是两个使用频率最高的词汇。千古枭雄曹孟德不就曾高呼: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我看着这一幕,脑中却思着:我的忧呢?我的忧是什么?有人知道吗?我禁不住喃喃出语:知我心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说的好!
  没想到海涛的一心二用居然达到这般登峰造极的地步,在和邬庆芬卫韵萍她们争论的同时,居然可以一字不落的接受到我的自言自语,他马上找到了最充分的理由要求全体起立干完这一杯,他大声重复:我们今天正式成人的龙镔说的太好了!知我心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何以解忧?惟有杜康!来,龙镔,来,石伟,来,蚯蚓,文宣,廖业,来姐妹们,我们干啦!干!
  ※※※
  酒桌上回荡起我陷入幽思的山村腔调: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张海涛,成文宣,蚯蚓廖业和石伟,姑娘随后我龙镔,将进酒,君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钟鼓馔玉何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来!干!我们一起同销万古愁!石伟被我低沉的轻轻读颂的《将进酒》调出了兴致,怪叫道。
  大伙儿在齐声喝“好!”中仰头饮尽!
  海涛把酒杯重重的砸在桌上,起身无比感慨无比激动无比兴奋的走过来搂着我的肩膀,大声道:兄弟!哥们!好样的!
  话音未落,尚在这家名为“等待饭店”的室内绕梁,邬庆芬就突然指着刚刚走进饭馆的两个人道:咦?!这不是郑学吗?哇!他女朋友好漂亮!
  海涛也抬头看到了,脸色骤变,马上把身子别过来,试图从我背后阻挡住我的视线。
  石伟他们也看到了,表情立时不自然起来。
  我是背对着大门的,我闻声也扭回头看去!
  一个很帅气的男人刚好把手从雯丽的肩上放下来,似乎还眼睛一亮,对着我们走来。
  ※※※
  都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其实换个角度换个语境来说,男人一恋爱,头脑就变傻,这同样也是对的。谁没有傻过?对情感的处理,除了圣人,是很少有正确的理智存在,支配着我们感官和行动的往往是决定于大脑的情绪化反应。
  情感成长历程的艰难是上帝对我们的共同诅咒,对命运的坎坷认识是来源于我们生活的点滴积累起来的。这是龙镔所的确经历着的,也是我们这些非上苍宠儿所的确经历过,或所正经历,或将经历的。愿这段话是你们的情感祭品。
  记得齐爷爷常和刘老中医说我就是他的那点念想,爷爷说这话的时候我总能在旁从他那浑浊的老眼里看到湛湛神光。刘老中医就总会答到,是啊,不中用了,老了没点子对儿孙的念想,那出什么味儿。
  从来对人类情感都一知半解的我,童年少年时爷爷就是我的世界,豹子就是我的伙伴,我脑子里想的就是赚钱,赚了钱就可以给爷爷治病,至于读书只能说是大脑对填充空白的需要,它除了可以让爷爷高兴自己觉得世界时上还有这么多希奇外,其余的就好象只剩下让老师高兴让同学羡慕了。虽然我清楚记得毛主席曾说人是要有一点精神的,可到现在的我对这句话的理解只停留在“人如果没有一点精神那就成了行尸走肉的”这个层次上,我并不能准确表达和认识这里面到底有多少含义。
  我有时隐隐觉得似乎这就是我们生存的前提,要不然世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自杀的事件,而且集中概括起来就是他们已经失去了生存的信心,失去了生存的理由,他们是在对生的绝望中才做出了结自己生命的举动。我是比任何人都清楚步向死亡面对死亡制造死亡是需要多大勇气的啊,因我曾在资江里切身的接近过死亡。
  如果说对生的绝望是因为没有了属于他自己的精神和念想了,那么,这个精神和念想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似乎我知道,又似乎我不知道。
  那我的精神和念想又是什么呢?
  我当然也有,但我似乎清楚,又似乎不清楚。
  到现在为止,我常常很想爷爷,很想看看我那不记得摸样的爹娘,爷爷总在我找他要照片时说没有,也很想似乎已不是我的了的雯丽,也想那些关爱我帮助我保护我老师乡亲,我想将来挣钱好好报答他们。在学校,我很想看完图书馆所有的书,在我看来,那简直是个宝库,我甚至非常想我的豹子。
  只是这是不是他们老人所说的精神和念想吗?
  就在这个刹那间,我仿佛明白了点什么!
  ※※※
  郑学乐冲冲的拖着雯丽的小手来到我们桌前,略带兴奋的对着邬庆芬道:好哇,在这里撮!
  雯丽在我看到她的同时也看到了我,转头过去,一愣,似乎想起了什么,脸刹的白了,有些畏畏的被郑学拖着,娇柔的身子有些僵硬,躲缩在郑学的身后,眼睛滞滞的看着桌面。
  我曾以为我会把雯丽淡忘去,虽然不由自主的常日夜想起我和她的一切,但我真的以为那只是我在了结后对这段历史的记忆,可我现在竟似乎感到思绪、感官、手足都无所适从,我完全没料到她依旧在我的灵魂深处还是这么深刻着。
  我只知道用死鱼一样的眼睛吞噬着他们两正紧握着的双手,我很想很想立时站起来,冲过去把这紧握斩断!这手是我的!你是谁!快给我滚!我拼命的要起身,可正搂着我的海涛以他比我超过18公斤的体重压在我的肩膀上,令我手足发软,四肢无力,肝胆欲裂。
  海涛恶狠狠的盯着他死缠烂打将近半年才到手的他亲爱的宝贝芬。
  石伟使劲对邬庆芬眨着眼色。
  廖业从桌下悄悄推了推邬庆芬的手。
  郑学却一眼瞥见空凳上的蛋糕,笑着对邬庆芬道:哈,今天是谁过生日?在搞生日聚会?你们老乡?邬庆芬,介绍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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