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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倒序阅读使用道具楼主发表于: 2017-08-16

衡水中学拒不整改：究竟打了谁的脸？

河北省教育厅6月1日印发了《河北省教育厅关于对河北衡水中学衡水第一中学办学行为进行整改的通知》（以下简称《通知》），分别对两校存在不规范甚至违规办学招生情况提出了8条整改要求（可参见本公众号6月17日《史上一绝：全国牛校衡水一中，三年无公章办学卓越》一文）。
衡水市教育局作为这两所学校的主管部门与整改责任方，为了落实国家和河北省教育行政部门的有关要求，显示支持整改的雷厉风行与“依法治教”的积极态度，于6月17日在其官网发布公告，表示“已对两校分别做出加快整改的全面安排部署，正逐项落实。”
可就在两天之后的6月19日，）连续推送了两篇“原创”公文，分别为衡水中学、衡水第一中学联合举办的“第十二届（2017）高校招生暨考生填报志愿咨询会”的公告和邀请函。在邀请函里还介绍了衡水中学、衡水第一中学的办学方针和多年来获得的荣誉以及考取名校的学生人数。落款皆为“河北衡水中学”与“衡水第一中学”并列。会议地点就设在衡水第一中学校园。
在河北省教育厅的《通知》里，对衡水中学提出了3点明确整改要求，其中第3点即：去除河北衡水中学官网中涉及衡水第一中学相关信息，在涉及对外宣传内容上不得发生河北衡水中学与衡水第一中学同时出现的情形。
衡水市教育局的公告言之凿凿，言犹在耳，立即就被衡水中学打了脸，且被彻底羞辱了一番。在衡水中学网站上，不仅以前两校合并宣传的资料未见去除，而且公然新添两则两校“打包”公文，可算是顶风而上，变本加厉，全然不把省教育厅的整改要求当一回事，很有一种大义凛然、破釜沉舟的壮士情怀、燕赵气概。在衡中人眼里，这份《通知》不过是一纸空文，不仅毫无约束，甚至连擦屁股纸都不如（现在维达之类的普通卷纸使用起来可比A4打印纸舒适多了）。
衡水市教育局的公告看上去喊得震天响，回应及时，冠冕堂皇，其实只不过是花拳绣腿，虚与委蛇，不着边际，说穿了是为自己洗地推责，谁都不想得罪。
短短一则公告里有一金句最搞笑了：“据悉衡水第一中学和投资办学方已就相关问题达成一致意见，表示共同维护好教学秩序。”不仅是你作为衡水一中的主管部门“据悉”了，我们千里之外的吃瓜群众早就“据悉”了。因为，人家衡水一中在6月16日董事会的声明里把此意表达得非常具体、非常明确、非常到位了。作为领导督查方，咫尺之距，市教育局为什么不能去实地调查一下，取得第一手资料，还搞个什么“据悉”的梗。是不是担心得罪了另一方，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喘，一句正经的人话都说不出？
从衡水市教育局这则公告里，宵夜君没有看到任何“正逐项落实”的迹象，看到的只是惰政懒政和没什么作为。该管的管不了，“达成一致意见”与“维护好教学秩序”与其无半毛钱关系。或许，它的韬略在“全面部署中。”
可是，衡水中学毕竟是“中华第一名校”，它不要虚的，直接上实的，不跟你玩躲猫猫的游戏。原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该干哈就干哈。我的地盘我做主！连表面上的避避风头的官场套路都不用，就是不给你一点面子！不管你是国家教育部的，省教育厅的，还是市教育局的，你能奈我何？
衡水中学与衡水一中整改的根本问题、核心问题是控制权的争夺，也就是谁来领导衡水一中？
作为衡水中学来说，衡水一中就是它的分校，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如果衡水一中由衡中来控制，就会互通有无，继续做强做大，在生源、收费、升学率等方面有着无限的操作空间，结果必然是建立一个稳固的庞大的垄断的教育帝国，打着冠冕堂皇的教书育人旗号，实现海量的“名”和天量的“利”双丰收。
而作为投资方来说，看到衡水一中在衡水中学的襁褓中逐渐长大自是喜欢无比，但白花花的银子都流进了别人的口袋，自己不仅得不到多少，还不知情，有被架空的感觉，虽然心生不满，但也不便发作，因为，脱离衡中，衡水一中什么也不是。现在发展几年了，也有盈利能力了，又有人举报衡中违规办学，上面又要求两校切割，天赐良机岂能错过？所以，投资方落实《通知》整改的态度是最积极的，速度也是最快的。因为，追逐利益最大化是资本的永恒追求。现在什么生意的收益能超过办学校来钱？况且已经形成了全国性的品牌。
因此，衡水中学就像一不讲理的家长，儿子成家了，想另立门户，但老子不同意，还指望儿子为家里多赚些钱贴补家用，最好是一辈子生活在一起，但儿子去意已决，老子也不甘示弱，就扣了儿子的户口簿（公章），以为这样的家就分不成了。可是当下的环境变了，要求变了，制度变了，“公办”的与“民营”的必须分开，否则，就是违规甚至违法。
但全国像这样“名校办民校”的“问题家庭”很多，不仅高中阶段存在，义务教育阶段也不少。明火执仗与暗通款曲皆备，地方保护与主管不力兼具。
地方政府保护是根源。教育本是政府净投入的社会公益事业，但有些地区打着改革创新的旗号，把教育当成产业，作为捞取政绩的工具。利用名校新办一所或几所民办学校，其“好处”实在是太多了：周边地价狂飙突进，政府财政甩掉包袱，服务行业收入猛增，城市面积不断扩大，城市形象显著提升。对于三四线城市来说诱惑尤大。地方主官们当然乐见其成，更愿意坐享其成。
更由于这些校长的任免升降大权掌握在地方党委、政府手里，校长们也只能为他们马首是瞻。难怪衡中校长回答会这样记者的话：我们办学听政府的！上级教育行政部门最多是业务领导和人事建议而已，解决不了人权和财权上的实质问题。这也可能是衡水中学在整改《通知》下发后仍然“不收手、不收敛”的重要原因吧。
教育执法机构长期是缺位是根本。与城建、城管、环保、财税、工商、文化、交通、食品药品、卫生计生、物价等建立了比较健全执法机构和执法队伍的部门相比，教育执法机构普遍空缺，队伍建设明显不足，严重削弱了教育执法的时效性、权威性。
统计数据显示，至今，全国31个省（区、市）的教育行政部门，还没有一个教育厅（教委）成立专门的执法机构。目前，在教育执法缺位的情况下，对教育违法违规行为依法实施行政处罚，监督和检查教育法律法规实施情况，必须与纪检、监察、审计、公安、司法密切配合，才能有效地查处与执行。否则，不是走过场打个水花，就是一阵风死灰复燃。
教育内部督查不力难辞其咎。国家虽然先后出台了《民办教育促进法》和《民办教育促进法实施条例》等相关法律、条例和规章，以规范民办教育办学行为，推动民办教育的发展，但针对“名校举办民校”并没有明确的、强制性的、系统的法律条文要求。换言之，对此仍缺乏明确的、完善的、具有强制效力的法律法规，这也是导致“名校办民校”乱象的重要原因。
中国的教育法规从来都是“软法”。教育督导部门名义上属于政府派出的与该地教育行政同级别的部门，但几乎没有独立性可言。“名校办民校”未能得到有效规范的重要原因是教育监管不力。不少地方更是由于缺乏严密的监督制度和可操作性的监管措施，教育督导部门成了养老的地方。教育监管薄弱，监管不力，流于形式。
因此，衡水中学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面对国家最高教育行政部门授权的整改要求拒不整改，它不仅打了河北教育厅的脸，也打了教育体制的脸、教育监管的脸和各级教育长官的脸。
由无知而无畏，是可以原谅的。由无畏而无知，是不可以原谅的。
（本文由“宵夜谈”发布，2017年6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