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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玄幻小说《变态灵异学园》作者:蝙蝠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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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4楼 发表于: 2008-01-13
第三章镜之道

 

  那个通道就如同过山车的隧道一般,弯弯曲曲且奇长无比。

  霈林海从“栽”进来开始就一直没停地翻滚翻滚……等最后从好像是下水道出口一样的终点掉出去的时候,他不可避免地躺在那里头昏眼花加恶心想吐,至于周围是什么情形,他是没有丝毫的精力去关心了。

  楼厉凡不像霈林海这种没经验的家伙,刚一进入通道他就掌握了自己的走向,以头上脚下的姿势顺势滑下,可惜从出口钻出来的时候没看脚下,险些一脚踩到霈林海,幸亏他刚想踏下脚去就发现原来还有个活人,慌忙一个趔趄踏到了别的方位上。

  “没事吧?”楼厉凡伸出手去。

  霈林海拉着他的手艰难地站起来,似乎刚才在通道里受的冲击比较大,过了好一会儿还晕晕地直不起腰来。

  他们现在所在的空间是一个虚无的地方。没有光,周围不能说是黑暗,只能说“没有任何东西”,但是即使如此还是能够看得见对方。

  灵感力伸出蔓延,没有回响;他们似乎是站着但又似乎是躺着,没有“自己”在“哪里”的感觉,没有“自己”在做什么的感觉。

  没有方位,没有存在,没有“形体”,没有声音,除了能确认“对方”的存在之外,似乎连自己本身是否“在这里”都有些疑惑了。

  “厉凡,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霈林海看着周围,目瞪口呆地喃喃问。

  “我不知道,”楼厉凡和他一样心惊,却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出来,“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地方,难道镜之道所通向的地方就是这样的吗?”

  那不是“活着”的时候能产生的感觉,只有“死亡”才可能有这样的结果。难道是这样吗?镜之道,通向的地方是鬼门?

  可是也不对,鬼门不是这样的,根据记载,鬼门之内应当有随时巡逻的引魂渡,将死人拉到最下层,把误入的活人送出去。

  那么这里是哪里?是某人开的“空间”吗?在开空间的时候,主人必定会给空间设定“法则”,如果没有法则空间就会崩溃。

  可是这里是“虚无”,“虚无”的“法则”是神的领域,或者说,是自然的领域,人类无法涉足。

  这里是什么地方?

  到底是什么地方?

  镜之道连接的,原来就是这样的吗?那为什么出去的人都会忘了?在这里“有”什么?“虚无”之中,“存在”了什么?

  他们只能从那个让他们进来的空间通道上,确定这里是他们专程进来的地方,其他的,就一概不知道了。

  楼厉凡抛出一根灵力感应线,“缠绕”在空间通道上,然后对霈林海说道:“你跟着我,千万不要走丢了,否则我可没有精力同时去救两个人。”

  霈林海点头。

  在虚无的地方走路真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没有声音,脚下也没有踩到什么东西的触感,走得很轻盈却又很不踏实,怪怪的。

  一边走,楼厉凡一边放出灵感力波,同时用“灵扩”将自己的灵力声音远远地传播出去,希望天瑾在听到之后能够给他们哪怕是一丁点的回音。

  可是没有,虚无就是虚无,空得什么都没有。

  霈林海有些急躁了:“这么久了都没有回音,会不会是那个妖怪故意把咱们引到和天瑾不同的地方啊?”

  “……有可能。但是现在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们只能相信她确实在这里,等真的找不到的时候再说。”

  “嗯……”

  两个人慢慢地走着,似乎走了很久,又似乎刚刚进来。

  “存在感”空了,“时间感”自然就会发生错误,他们进来其实只是一、两分钟的事情,但是在他们的感觉里,却好像已经走了很久很久一样。

  “对了,这个空间,我好像……”

  楼厉凡好像想说什么,但是他刚说了一句“在哪里”,忽然就有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七、八岁小女孩从他身边飞跑过去,消失在虚无的空间里。

  “厉凡!那女孩……”

  “我知道!”楼厉凡极快地回答,“可是刚才我没有任何感觉,那女孩……好像是个幻影。”

  “幻影?”

  “我不能肯定那究竟是什么性质的幻影,不过它可能是记忆的幻影,或者是梦想的幻影。”

  “梦想的幻影?”

  又一个和刚才那个小女孩一摸一样的身影蹦蹦跳跳地跑出来,不过这次她不是单纯地在奔跑之后就立刻消失,而是在很快乐地跳着花式跳绳,然后慢慢地淡出。

  她消失后,又一个和她们一样的女孩,和一群同样年龄的女孩尖声说笑着跑过,淡出他们的视线。

  “厉凡……”

  “……我知道了,这是记忆的幻影。”楼厉凡说,“可是这是谁的幻影呢?”

  刚才他之所以没能确认到底是记忆或者是梦想的幻影,原因是那幻影有些梦幻了,但同时却又不失真实,两种性质同时出现让他产生了混淆。

  第四个幻影出现了,这一次的女孩比之前长大了一些,大概有十岁左右,她一个人慢慢地走着,当她慢慢地穿过他们的身体的时候,眼神非常地落寞。

  ─她死了……

  ─好可怕……

  ─为什么我不能预感到呢?

  ─那种事情,如果我能预感到的话,一定就可以不用发生了吧?

  她身体里沉重的情绪在交错的瞬间,传到了楼厉凡和霈林海的脑海里,淡淡的忧愁、无奈、悲哀、悔恨……不深的感情,却在相互叠加之后变得异常沉重,让人难以承受。

  ─我想有那种能力,我想拥有能够预知危险的能力。

  ─让我能够保护我想保护的人,让我不要再失去我不想失去的东西。

  周围忽然出现了好像祭祀祠堂的场景,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男人站在祭祀的坛前,面前跪着那个低着头的女孩。

  ─你想拥有预感的能力吗?

  ─是的。

  ─拥有一样东西,必然会丢掉另外的东西,这也是你心甘情愿的吗?

  ─是的。

  ─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

  ─那么十年之后你再回到这里,告诉我,你得到了什么。

  ─可是,我需要失去什么呢?

  ─是你生活中,慢慢积累的东西。

  “慢慢积累的东西?”霈林海反问。

  “我好像明白他在说什么了。”楼厉凡说。

  “啊?”

  “你是不会明白的。”

  又是女孩和朋友们一起嬉戏的场景,已经十三、四岁的她们又叫又跳,不时地放声大笑,那种纯真而快乐的感觉,是已经长大的人们绝对无法体会的。

  ─啊!小心!你要是到那里的话会摔倒的!

  女孩大叫。

  另外一个女孩听到她的示警已经晚了,她在那里狠狠地摔了一跤。

  ─你……有了预感能力吗?

  艰难地站起来的女孩问。

  她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预感今天我们不能出来玩呢?如果不能改变结果的话,你的预感又有什么用呢?

  女孩愣住。

  ─可是……如果我刚才能早一点提醒的话,你一定不会……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算了……

  那女孩笑笑。

  ─算了……

  幻影在不断地变幻着,从春季到夏季到秋季到冬季,从女孩还小到她慢慢长大、到她长大成人,她遇见了很多人,遇见了很多的事情,她的预感有准的有不准的,她的预感帮助了许多人,可是也有很多次,她即使有了预感也没能逃避得了那个结果。

  直到……

  那一次……

  ─妈妈,妈妈,今天你不能出去,出去的话,一定会意外受伤的。

  女孩的妈妈在听到女儿的声音之后犹豫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东西。

  ─可是今天这个东西一定要送出去,否则会很麻烦的。

  女孩的爸爸走过来,拿起了妻子放下的东西。

  ─哦,这样的话,我帮你去吧。女儿啊,爸爸去没问题吧?

  ─嗯……应该没有问题吧!

  女孩笑得很甜,爸爸温暖厚实的大手放在她的头上,轻轻地按压一下,旋即离开。

  然后,他再也没有回来。

  围着灵柩嚎哭的家人,妈妈拉着女儿的手,用凄厉的声音问她─你知道的,对不对?他一出去就回不来了!对不对?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女孩拚命摇头,大眼睛里充满着惊惶。

  ─没有!我不知道!妈妈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

  ─你骗我们!你骗我们说他会安全回来!为什么!你有意让他去死对不对!

  ─我没有!

  我没有,我没有。

  我没有感觉,我没有预感,我只知道你出去一定会受伤,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他出去就会死!真的!不知道!

  ─可是你有预感。

  ─拥有预感就是在被赋予能力的同时,被强迫承受沉重的责任……

  ─你的预感就是你的负累!

  我没有预感,那时候我真的没有预感,如果有预感的话,真的不会让他去的,就算让我自己去死,我也不会让他去的!

  ─可是你不明白。

  ─那是命运!

  ─既定的轨道必然只朝着在它应该走的地方去……

  ─你可以扭转一些事实,可是更多的东西只会以其他的方式再折回来还给你。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求求你原谅我……我也不想的……拜托……原谅我……

  ─这就是你在得到的同时,失去的东西!

  女孩抬起头来,那张属于“天瑾”的脸上,绝望的悲伤与痛苦的泪水,纵横交错。

  周围的景色转淡,女孩的幻影却没有消失,她依然跌坐在那里,身下的影子若有若无地微微扭曲着。

  “难道……那是天瑾?”霈林海犹犹豫豫地问。她的脸和天瑾太像了,但是由于完全迥异的气质而让人无法确定。

  “可能是。”

  “我们怎么办?”

  “那只是幻影,还能怎么办?”

  霈林海有些莫名地心焦,他忽然指着女孩对楼厉凡大叫:“喂!厉凡!你看她的身体是不是在下陷?”

  楼厉凡仔细去看,她果然在往自己的“影子”里陷入,虽然很慢很慢,如果不仔细看甚至无法发觉,可是她真的在下陷。

  ─原谅我……我用我可以付出的所有代价交换,求求你原谅我。

  ─如果付出我的生命和我一生的幸福换回他我也愿意,可是那不可能。

  ─原谅我!

  ─我已经失去了他。

  ─我不要再失去你。

  “厉凡,要不要救她?”

  楼厉凡紧盯着她下陷的身体,心里充满了犹豫。

  那是个幻影,怎么看都是幻影。可是却有种如果不救她就会后悔莫及的感觉。但万一是个陷阱呢?

  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出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她”,正在被莫名其妙的东西威胁。以经验来说,可以救她吗?

  会不会产生反效果?还是……

  女孩的大半个身体已经陷入了阴影之中,她空洞的眼睛仰望着上方,似乎在等什么人对她说什么。

  楼厉凡始终无法确定是救她好、还是不救她好,但是他忽然在这一片虚空之中感觉到了一股黑暗的视线,他猛地向那黑暗的来源看过去,几张好像皮影一样的东西动了一下,又消失了。

  楼厉凡猛扑上去,抓住了连头顶都几乎陷入黑暗中的女孩的手臂。

  在被他碰到的同时,女孩仿佛蜕皮一样劈劈啪啪地褪去了外表的那层幻影,剥脱的鳞片下面,是天瑾被憋得绯红的脸。

  “果然是你!天瑾!”

  天瑾没有说话,但是从她比平时更加阴沉的表情看来,她是真的真的很生气。

  霈林海一见那是天瑾,也慌忙过来想一起把她拉出来,可奇怪的是她的下身明明没有什么东西,却有种好像有东西把她使劲下拉的感觉,楼厉凡和霈林海使尽了力气,却还是没能把她拉上来。

  “天瑾!你到底怎么回事!”楼厉凡吼。

  “你们……真多事。”天瑾终于开口了,但是说出口的话却能把人气死。

  “你有毛病吗!”

  “我说了你们太多事,”天瑾说,“这本来是我的事情,你们干嘛要进来横插一腿?刺探别人的秘密很好玩吗?”

  “你到底明不明白!你被妖怪抓了!甚至外面还有一个你的冒牌货!要不是我们警觉,差点就被它骗了!”

  “不明白的是你们,”天瑾说,“我没有求你们帮我,就算有人冒充了我又有什么关系?你们是破门而入的对不对?如果不进去的话,你们甚至不会发现我失踪了吧!干嘛那么多事。”

  楼厉凡再一次了解到,和这个女人是说不通的。

  “我不管你想什么,总之我既然进来救你,那就一定要把你完整地救出去,至于你愿不愿意,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放开我。”

  “不。”

  “放开我。”

  “不。”

  “放开我!”她的眼神变了,原本只有阴冷的眼眸中又充满了狠厉。

  “……”楼厉凡看着她,面色微微变了,“天瑾……你……”

  “我让你们放开!”

  尖叫甫一出口,她身上明显是早已缠绕上去的树根状物骤然显现出来,以极度诡异的姿态绕过她的身体,同时缠上了霈林海和楼厉凡的脖子,将毫无防备的两人硬拉下了天瑾所陷入的阴影中。

  黑暗,绝对的黑暗。

  与虚无的空白正好相反,这里充满了很多的“内容”,可是当伸出手去时,却触碰不到任何东西。

  楼厉凡听到有人在耳边喃喃细语,仔细去听,又好像是幻觉,仿佛那里根本没有谁的声音似的。

  那个“东西”将他们拉下来之后仍然缠在他的脖子上,他试着用灵气去砍,却对那“东西”毫无作用,虽然被勒得非常难受,但是它没有再用力缠绕,他暂时也没有生命方面的危险。

  没有了视觉,触觉和灵感力就成了唯一能够依靠的东西,他伸手在身体周围四处摸索,除了缠在他脖子上的东西之外没有碰到任何的……不!有东西!一个很柔软的东西……是什么呢?

  忽然黑暗中啪地甩来一个巴掌,楼厉凡眼前冒出了无数的金星。

  “是谁!”

  “楼厉凡……”阴沉恐怖的,好像鬼魂招魂的声音,“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敢摸我的……摸一下就算了,当你不小心,没想到你还没完没了……找死!”

  楼厉凡回想起刚才的触感,的确是很柔软……虽然不是很大……呃……是他自己有错在先,只能自认倒霉。

  “霈林海,”天瑾叫,“霈林海你在不在?”

  “在……”从楼厉凡身下传出来的声音抖抖瑟瑟地。

  也难怪,刚才掉下来的时候霈林海是第一个,楼厉凡先是摔〈砸〉在他身上,然后又一直坐在那里没动弹,似乎对自己身子下面还有一个人这一点毫无所觉。

  楼厉凡是真的没发现,刚才他用灵感力搜索没搜到的人,就在他屁股底下,而且甚至没发现自己下面还垫着一个人。

  他忙想站起来,可是脖子上那个东西纠缠得非常紧,而且就将他固定在那里,让他的身体想挪动一下都很困难。

  天瑾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形,不过现在不是管别人舒服不舒服的时候,先要看清楚当前的形势才行。

  “霈林海,你现在马上右手捏火字诀,让火字成光。”

  霈林海依言伸出右手,捏了一个火字诀,食指与拇指一错,一个小小的火苗在他的指尖蓬地一声亮了起来。

  在黑暗中看不清楚,现在火光一亮,三个人诡异的姿态立刻显现了出来。

  在三人中最上面的是楼厉凡,他被一根好像树根一样的东西紧紧地缠住脖子,就好像被镣铐铐住了一样,头部完全不能移动,树根的另一端在天瑾的身上,身体自然也不能逃走。

  在中间的是天瑾,不过正确来说其实不是她本人,而是将她下半身纠缠着锁在地上的树根状物,那树根下面压的就是霈林海。

  霈林海算是最倒霉的,被楼厉凡砸到身上不算,还被树根整个扣在身上,楼厉凡的身体至少还能动,天瑾的上半身也还自由,只有他,整个身体除了右手的手掌还能动弹之外,其他地方完全被封锁得连想动一丝一毫都不可能。

  天瑾叹了一口气:“刚才我就知道我们的情况很糟糕,想不到会糟糕到这种地步……都是你们这两个只会拖后腿的!”

  “你说谁拖后腿!你说谁拖后腿!”如果她不是女人,楼厉凡肯定一拳就挥上去了,“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我刚才就说了,”天瑾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很恐怖,说的话却让人恨不能揍她十拳八拳,“我根本就不需要你们救,如果你们没有进来的话,我说不定已经出去了。”

  “如果没有人迎接的话,你知道出去的方法吗?”楼厉凡冷冷问。

  “不知道。”回答得很干脆。

  ……那你还夸口!楼厉凡是真的想揍她了。

  “可是,如果你们不进来的话……”天瑾顿了一下,“最多是我一个人滞留在这里,等到下一个替身之后就可以出去了。现在我们却必须三个人都被关在这里,要是等不到三个替身怎么办?难道都死在这里吗!”

  “等一下,”楼厉凡打手势打断她,“你先告诉我,什么替身?为什么得到替身就可以出去了?你是不是对这个空间有了什么了解?”

  “我是……遥感师。”天瑾鄙视地看着他,“当然和你们这些只有无聊能力的人不一样。一进来我立刻就明白了。”

  楼厉凡这次不想揍她了,他只想杀了她。

  “既然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马上出去?还要和我们这些有无聊能力的人一起被扣在这里!”

  “那是因为你们这些人拖了我的后腿。”天瑾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不是说了吗?都是因为你们进来我才出不去的。”

  “你不要自己没本事出去还给别人扣帽子!”

  天瑾打断他:“我刚才进来的时候也看到了和你们看到的一样的幻影,我想要逃出去的话,最好就是把自己‘藏身’于幻影之中。我几乎成功了,在这里的妖怪被它们自己制造的幻影迷惑,弄不清楚我究竟在哪里。

  “可是就在我找通道的关键时候你们却下来了,我的心情波动了一下,就是这一下暴露了我的位置。你们两个!我有骂错吗!”

  楼厉凡语塞。

  虽然很生气,觉得她很不识好歹,但是……她的确没有骂错。

  在救人的同时要搞清楚周围的形势,可是他们在刚才下来的时候被周围的“虚空”给迷惑了,无反应的灵感力探测麻痹了他们的感官,甚至忘记了应该随时注意周围的情形,所以导致了与自己目的相反的结果也怪不了别人。

  可是……

  还是很生气!

  楼厉凡把一肚子气全发泄在了缠在自己脖子上的树根状物上,他猛力地摇晃那个纹丝不动的东西,怒吼:“你知道这是什么吧!怎么才能打开!你知道吧!”

  “你会用灵刃吗?”天瑾问。

  楼厉凡愣了一下,他刚才只知道用灵力去直接冲撞,却没想可以割……他伸出左手,手掌上泛出了淡色的白光。

  将左手高高举起,用力砍下。

  “灵刃!”

  咯嚓!

  那东西立刻就断了。失去了根源的“树根”在楼厉凡的脖子上萎缩了下来,很快消失了。然而他却没有发现在自己砍下的同时,天瑾的脸上出现了瞬间的痛苦表情。

  他接着要去砍天瑾身上的“树根”,天瑾却阻止了他。

  “先把霈林海弄出去,他不出去的话,我出不去的。”

  楼厉凡虽然看不出来她说这话的根据在哪里,不过既然她这么说了,那就先救霈林海好了。

  霈林海不像他只纠缠了那一根,要割开他身上的东西真是有一定的难度,楼厉凡像个木匠一样满头大汗地切割了很久,才好不容易将霈林海从“树根”的监狱里拖出来。

  他只顾低头做事,同样没有抬头看一眼,没有发现天瑾阴沉的脸上露出的疼痛表情。

  他举着灵刃想再去切割天瑾身上的东西,天瑾却再次阻止了他。

  “怎么!你不想走吗?”

  “不……不是……”天瑾看来有些难以启齿,她沉默了一下,才说道,“其实……你发现了吗?刚才这些东西只要一被你切断,末端就会萎缩。”

  “对。”

  “那是因为它们失去了母体的关系。”

  “母体……”

  天瑾苦笑:“你看看,它的根在哪里?”

  楼厉凡呆愣,很久以后,他使劲抓住她的肩膀大吼:“难道……难道你已经被……!你是母体?是这个意思吗!这些东西已经植入了你的身体?”

  “说母体,其实还是说‘营养物’比较适合。”天瑾说,“那些东西是住在这里的妖怪从‘意识’中生长出来的,用我的灵能源做养分,以达到最大的攻击和囚禁效果。”

  她没有说的是,在楼厉凡切割那些东西的时候,疼痛的感觉一直从那些东西上面传递到了她的身上。

  尽管疼痛难忍,但她认为这是能够救他们两个的唯一办法,如果他们都无法获救的话,那她就更没希望了,所以她不打算说。

  “意识?这里的妖怪到底是……”

  “这里的妖怪,是镜魔。”

  镜魔,虽然称为“魔”,但其实是妖怪的一种,据说现在在世界上只有寥寥几十只,属于极度珍稀类妖怪。它们所居住的地方不清楚,一般认为是镜子里或者阴暗潮湿的地方。它们能映照出人的“记忆”、“梦想”、“心情”、“意识”等等,一般不主动攻击人。

  “镜之道里面就是镜魔所居住的地方,很久以前它们就在这里居住了。它们如果需要出去外界的话,就必须留有一个‘替身’,这样它们才能从镜之道出去,并保证自己回得来。

  “有一个替身就可以有一个镜魔出去,现在有我们三个替身,可能外面已经有三个镜魔了吧。”

  “原来是这样……”楼厉凡松了一口气,“没关系,我们有通道!我让苏决铭支持着他的通道,只要我们四十分钟之内能回得去就行。”

  天瑾摊了摊手:“可是……如果没有替身的话,我身上的东西是解不开的。”

  这一次,楼厉凡是真的呆怔住了。

  对镜魔来说,替身是开启镜之道的钥匙,以及让它们回来的引导。可是对于被抓进来当作“替身”的人来说,自己的“替身”却是让身体重获自由的重要关键。

  霈林海看了看表,上面显示他们进来已经有二十多分钟了,再有十多分钟,和苏决铭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

  他从刚才听他们的谈话开始就一直在想解决的办法,但是他的经验实在太少了,无论怎么想都是一些荒谬的方法,但是现在既然无计可施……说不定,他的办法会有效!

  “厉凡!”他拉着楼厉凡的胳膊在他耳边道,“她刚才说,那些东西是通过吸食她的灵力源而生存的,那么那些‘根’肯定是在灵力经络里吧?我们能不能这样……”

  楼厉凡静了一下,说道:“这是一个很好的办法,不过……一定会很痛。”

  “啊?”

  楼厉凡看向天瑾,道:“刚才霈林海提出了一个方法,虽然比较奇怪,不过我想说不定能奏效。我们两个同时向你的体内输入灵力,你不要抵抗,让我们用灵力把那东西挤出来,你看怎么样?”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天瑾干脆地回答。

  “但是,会很疼……”

  当外来灵力输入体内的时候会异常疼痛,痛得心脏骤停的人也不是没有。有过那种体验的人都会声明,自己就算死也绝对不愿意再经历一次。

  不过如果输注者和被输注者之间的能力波长相近的话,就不会有这种问题了─而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楼厉凡和霈林海都与她的灵力波长完全不同。

  “我知道。”

  “你……”

  “没时间了,快点吧。”

  她如此毫不顾忌,反而是楼厉凡开始顾虑重重,他搭上她的左肩,让霈林海搭上她的右肩,对她道:“如果实在无法忍受的话就叫出来,我们马上收手。”

  天瑾没说话,闭上了眼睛。

  楼厉凡将力量从“左背明”缓缓输入,而霈林海收回手指火光,将力量从她的“右背明”输入,两股力量自她的经络渐次向下蔓延,天瑾的身体跟随着力量下降的方向卡卡作响,她的眼睛一直闭着没有睁开。

  在黑暗中,她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而下,身上的衣裙全部湿透了。

  力量到达她腰部以下位置的时候,果然受到强烈的阻碍,那不是来自于她,而是来自于缠绕着她的那些“东西”。

  很幸运的那些东西只接收她的力量,而对于他们两个的力量却异常地排斥。他们先是试着各个击破,后来发现这样作用不大,只会延长天瑾的痛苦,因此将灵力在经络中扭成一股,顺着既定的方向开始强行突破。

  只是灵力的输注就已经很痛苦了,更何况还与“异物”之间的对抗?

  天瑾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青,身上的衣服湿了一次又一次,此时她最庆幸的就是那两个人看不见她,否则他们一旦收手,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还差……一点。”楼厉凡喃喃地念,忽然大叫,“霈林海!就是那里!一鼓作气!快!”

  天瑾的身体发出一阵可怕的咯嚓声,她终于忍不住,尖声地惨叫起来。

  黑暗中,燃起了一只小小的火苗。

  天瑾的脸没了半点血色,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头发也被汗湿纠结成团,无力地靠在楼厉凡身上。她身上纠缠的那些树根状物已经全部枯萎,在被火光照到之后,慢慢地消失了。

  “喂……楼厉凡……”

  “干吗?”

  “其实,我的能力才是最没用的,对吧?”

  “你发什么神经?”

  “预感……”天瑾看着火光,眼睛几乎都快闭上了,却还是用耳语一般的声音低低地道,“只有能够改变结局的时候,预感才有它的意义……可是我所遇见的灾难,却是预言得再准也无法改变它的结果。

  “既然这样,我拥有预感又能怎样呢?该失去的还要失去,该躲不过的东西仍然在那里。自从拥有了预感之后,我就开始了每天每天的担忧。啊,明天我身边的人会这样,后天我身边的人会那样……

  “可是我躲不过,就算提醒了也躲不过……甚至有时候,我以为明明躲过了,它却又换了一种面目,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命定的东西就是命定的……我甚至不知道我是不是还需要努力,反正都是命定如此了,就算某些事情我不去做,它的结果依然是这样子,那我还活着有什么用处呢?有什么意义呢?为什么要去学笑?我笑不出来……我笑不出来……”

  “你想得太多了,”楼厉凡将她横着抱了起来,“所谓的预感就是让你有准备。就算是同样的结果,在承受灾难的时候你也能有比别人更加清醒的头脑。的确,既定的命运是很难以改变,但是你还是帮助了不少朋友,对不对?

  “有很多人到现在肯定依然还很感激你,因为你的预感至少对一部分人起了作用,你救了他们。所以重要的是要告诉自己‘你成功了多少’,不需要拘泥于‘没有成功’的事情上。

  “这样你会发现,原来你做过了很多有用的事情,这是你的能力给你带来的福气,为什么还要自寻烦恼?”

  “福气吗?福气吗……”天瑾忽然低低地,嘿嘿笑了起来,“福气吗?已经很久没想到,我的能力可以和这两个字联结在一起了啊!呵呵呵……”

  那是天瑾唯一一次在他们面前露出“不是冷笑”,或者“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尽管很淡,毕竟笑了。

  可惜后来他们的这段记忆被人封印了起来,他们也就一直没能想起来告诉她,其实她笑起来真的很美、很可爱。

  “谢谢……”

  跟随着感应线的引导,楼厉凡和霈林海交替抱着天瑾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跑着。

  其实镜之道的空间分为两层,上层是他们进来的那一层,被称为“无”,下层是他们被拖入的那一层,被称为“暗”,两个空间之间其实是交错着的,如果有光的话会被视力扰乱判断,因此不能使用“光”,只能在黑暗中前行。

  镜魔唯一会使用的能力就是刚才用在他们身上的那一招,一旦失败,它们就会蛰伏起来,不再进行攻击。这是一件好事,可惜他们现在就算没有人阻碍,也很有可能赶不上和苏决铭约定的时间了。

  “厉……厉凡!”霈林海抱着已经陷入昏迷的天瑾咬牙狂奔,一边叫,“你刚才为什么要和苏决铭约定四十分钟?”

  “因为他的能力只能维持四十分钟左右。”楼厉凡冷静地回答,“如果过了这个时间,我们可能就回不去了。”

  “啊!”霈林海惨叫,“那你还这么悠闲!”

  “再着急又怎样,回不去就回不去了,我都没叫,你叫什么!”

  “这……”真是……

  黑暗从眼前忽然褪去,三人在眨眼间已经回到了刚才“无”的空间。那个空间通道还在那里,但是已经有越来越缩小的趋势。

  “快!”

  楼厉凡和霈林海加快了步子向那里跑去。

  可是“无”的世界是不能和普通的世界相提并论的,“看见”并不表示“已经不远了”,而有时候目的地恰恰就在身边,却偏偏看不到。

  这就是“无”的“法则”所造成的结果。

  所以两人在似乎永远也无法接近通道的焦虑中,看着通道逐渐缩小,只剩下了拳头那么大的空隙,现在就算他们跑过去也没什么用了。

  他们将永远滞留在这里,作为镜魔的替身,无法逃脱。直到有一天镜之道再次开启,并且再有倒楣鬼被吸入进来。

  霈林海失望地停下了脚步,楼厉凡却回头对他厉喝:“快跑!你真的想滞留在这里吗!”

  “什么?”霈林海来不及惊讶,就见那空间通道骤然变了颜色,原本是黑沉沉地,现在发出了暗灰色的光芒,通道的路径瞬间又恢复了原状。

  “来了!”楼厉凡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一手拉着霈林海向那通道跑去。

  “啊?谁?”霈林海茫然反问。

  楼厉凡一指通道,仿佛是在回应他的动作一般,小女孩模样的拜特管理员从通道中探出了头来。

  “嗨,三位亲爱的,你们过得好吗?”

  狼狈的两人带着天瑾从镜之道钻了出来。

  罗天舞和苏决铭迎上去接过天瑾,兴奋地问:“喂喂!看见了吗?神秘的镜之道里面有什么?有什么?”

  “呃……那里面?”脸色有些灰暗地爬出来的霈林海,露出一脸茫然,“呀……不知道耶……”

  “啊!你们进去那么长时间都干什么了!”

  楼厉凡脸上是与他相同的茫然:“想不起来了……”

  “怎么会这样?”

  原来镜之道的传闻是真的!几个人同时想。

  据说,只要是活着从镜之道里面出来的人,会立刻忘记那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形。有人说那是因为里面居住着某种珍稀妖怪的缘故,但是究竟是什么妖怪呢?许多许多年了,还是没有人知道。

  镜之道内。

  拜特管理员蹲在几张影皮中间,很严肃地给它们上着教育课:“我都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抓我的学生、不要抓我的学生……你们就是不听嘛!我是不是有说过这样会遇到能控制你们的人,有没有、有没有、有没有?有嘛!你们都没有在听嘛!

  “就你们那点能力,连自保都没办法!你们以为我这么多年帮你们删除被害者的记忆很有趣啊!我又不是闲疯了!

  “可恶……要是下次再这样,我就把你们全部做成串烧吃掉!”

  那几张影皮乖乖地趴在那里,老老实实地忏悔中。

  “对了!跑掉的那三个呢?那三个哪里去了!该死的!”拜特开始暴跳,“居然敢不听我的话!看我抓住他们会不会全部吃掉!气死我了……”

  被输注灵力的伤害太大,因此在那天之后,天瑾整整睡了一个星期。

  她在梦中反覆地经历着某个事件,虽然醒来之后完全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事情,但是她始终记得,在梦中有一个人用柔和的声音对她说过的那番话。

  “所以重要的是要告诉自己‘你成功了多少’,不需要拘泥于‘没有成功’的事情上。”

  到底是谁告诉我的呢?

  真奇怪啊!想不起来了……

  “喂……厉凡……我们在镜之道里到底都忘了什么东西?”

  “不知道……”

  在那之后很长时间,楼厉凡和霈林海之间都在重复着这种问话。虽然隐隐约约觉得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如果不想起来的话,心里似乎就被强行打上了某种死结,想解也解不开。

  后来天瑾也没有再找他们教过她弱点隐藏,似乎是想通了,明白那个自恋的变态其实是在报她没说他帅,而且还暴扁他的仇,所以后来等她休养好之后,那自恋狂很快就请了几天假,据说是被强盗打伤了。

  然后,某一天,某个地点。

  楼厉凡和霈林海又往图书馆走去,天瑾往他们相反的方向相对而行,在交身而过之时,她忽然回过了头来。

  “喂,谢谢你们!”

  两人疑惑地回头看着她。

  天瑾那张始终未变的阴沉的脸上也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她想了想,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你们道谢……不过我只感觉到,嗯……我应该道谢。”

  “是吗?”楼厉凡和霈林海互相看了一眼,笑起来,“没什么。别在意了。”

  对,不用在意了,因为在她说出那句话的同时,他们忽然觉得,那个好像被忘记的东西一直忘下去也没关系了,无所谓了。

  在心里的那个死结,忽然被某只手一拉,全部打开了。    拜特抱着一只玩具熊猫躺在躺椅上前后摇晃着,嘿嘿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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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5楼 发表于: 2008-01-13
第四章圣诞节的客人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日,距离平安夜和圣诞节还有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

  拜特学院和以往的每一年一样,一到这个时候就忙得鸡飞狗跳,甚至比入学式或者毕业式的时候还要忙。

  因为在拜特学院里,圣诞节并不是专为本校人员而开的,到时候的参加者还包括其他学院的重要人物,或者某些和“学院”这种东西看来根本没有任何缘分的家伙。

  这里是变态群居的地方,和这里有缘的也大多和变态二字有着多多少少的亲缘关系,没事便罢,可如果不小心怠慢了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那绝对就是“大问题”,酿成骚乱是没问题的,造成战争也不是不可能。

  更麻烦的是那些客人往往和校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常常以“想尽快看到拜特这位好友”,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提前来到拜特,并且在冠冕堂皇的理由消失之后,依然赖在这里不走。

  而他们的目的大多只有一个─那就是闹事玩。

  所以在接待方面大家要小心再小心,时刻警惕任何会导致骚乱的蛛丝马迹,尤其是那种打算闲了就闹事玩的客人。

  天上的雪下得越来越大,好像银粉一样刷刷地往地面掉落,当落到人身上的时候,似乎还能听得到它和人体之间发出很大的碰撞声。

  宿舍楼外一处被开辟成练功场的地方,也已经落了厚厚的积雪,平日清晨总有人到这里来修炼对战的,但是在这种雪天,只要没有课程的学生都去睡觉了,谁也不会在这里多待。

  ─不,当然有人愿意。

  现在练功场上总共有两个人─也许可以说不是人,而是旱魃或吸血鬼─其中一个在挥舞着长刀练功,另外一个穿着暖和的毛皮大衣望着天空发呆。

  “马上就要到圣诞节了……”那个发呆的人─东明饕餮向自己的手呵了一口气,看着飘然下落的雪花说。

  “我讨厌圣诞节。”收起最后一式,长刀回转,在手肘处消失,东崇抓一抓自己被雪和汗弄得湿漉漉的头发,冷冷地说。

  东明饕餮看着他的脸静了一下,忽然抱着自己的肚子开始狂笑。

  “对了对了!我差点忘了!你是旱魃啊!旱魃怎么会喜欢过神出生的节日!哈哈哈……”

  “你也是。别忘了。”东崇狠狠说道。

  东明饕餮一静。

  “东崇你欠揍是不是!”

  甩掉大衣,他向东崇勇猛地扑去,两人在雪地上像街头流氓一样开始互相厮打。

  与此同时,帕乌丽娜副校长正坐在她的办公室里,手里抱着一架古老的手摇式电话,一双美腿高高跷在办公桌上,身体靠着摇椅前后摇晃。

  “……你说他会老老实实吗?虽然我特地把他打成残废了,但是谁知道……”她静了一下,“嗯,没错,所以我想要你帮忙,请纠察队……

  “付钱?我会付钱吗?啊呀,我知道我知道啦!不过我没钱就是没钱!你也是副校长!不要以为现在当了会长就可以逃避校内事务!反正我不会给钱的,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嗯哼,我就知道,好啦─下次请你吃火锅……我知道,我自己做!我做给你吃,好不好?……嗯,好,再见。”

  放下电话,她叹了一口气,望向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

  “为什么又是圣诞呢?”总感觉到心力交瘁。

  笃笃笃。

  她把腿从办公桌上放下来,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裙,又看看办公桌左面的穿衣镜,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说了声:“进来。”

  “帕乌丽娜。”进来的人有着一副十七、八岁少年的外表,身穿医生的工作服─不过是黑色的─吊儿郎当地叼着一根烟说:“那家伙越来越发疯,现在已经快把我的办公室掀掉了,害得学生们不敢来看病,你说怎么办吧?”

  帕乌丽娜觉得头又开始痛了,她按了按开始突突跳的太阳穴,装出一副微笑的脸说:“你说怎么办呢?嗯?你是伟大的校医吧,把他杀了、吃了、埋了、卖了都行,只要别让其他人发现。好了,我还有很多事情,别再拿他来烦我!”

  “……”校医把烟在手掌心里压灭,表情好像在冷笑又好像在幸灾乐祸,“很久没见到你这样了呢,丽娜,因为圣诞节?别这么郁卒嘛,每年的圣诞节不是都很热闹?哈哈……”

  帕乌丽娜一个笔筒砸过去,他身后的墙壁上多出了一个洞,他立即息声。

  “我就是讨厌圣诞节那么热闹!”她阴狠地用力说道:“我讨厌这个变态学院!我讨厌每年的突发事件!我讨厌那群该死的宾客!我讨厌……

  “总之一切都很讨厌!平时我可以装得好像淑女一样,但是这几天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你马上给我滚!否则现在就杀了你!”

  校医耸肩,优雅地躬身,退出,反手关门。

  “啊……好凶好凶。”他得意地拍了拍心脏部位,作出一副害怕的模样。

  随即用一种非常变态、非常讨厌的声音细声尖笑了起来,“哦呵呵呵……看来你真是很恼火哪,丽娜美人。虽然我们有不同的性格,不过都是从一个人身上……哦呵呵呵……虽然我不像那家伙一样喜欢自己去亲自胡闹……呵呵呵呵……可是我也很喜欢热闹。”

  教学楼阴暗的长廊上,尖笑的校医瘦长的身影像冰一样融化,消失。

  一秒钟之后,他已经出现在校医室里。

  此时的校医室一片狼藉,桌子椅子全部翻倒在地,医疗器械以及法术器械也丢得到处都是,有个用绷带缠得好像木乃伊一样的家伙被绑在床上,可惜床并不在地上,而是在木乃伊背上。

  那个傻瓜正背着床,像一个真正的木乃伊一样左右蹦达,同时用很难听的声音嚎叫:“啊─我要去参加舞会!我要去!我一定要去!放开我!舞会啊!美女啊!热闹啊!热闹就是重在掺和啊!”

  “是重在参与。”校医纠正。

  平安夜的晚上,在拜特学院万鬼楼的第四十九层将有盛大的舞会。这是校内学生以及校外变态一直期盼的盛会,因为除了其他的一些原因之外,对“某些人”来说,这是难得可以狠狠大闹一场的机会。

  那变态看见了校医,向他蹦达了过来:“啊啊!亲爱的!你会让我去的对不对?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拒绝我的要求的!你也喜欢这种盛会啊!这是我们生命的追求!对不对?你放了我吧!啊啊!”

  “你休想。”穿着黑色医生工作服的拜特校医,优雅地取下夹在嘴角的烟,噗地向他吹了一口气,呛人的烟味把那变态吹了个咳咳卡卡,“帕乌丽娜刚才说了,为了大家的劳动成果,这次的舞会你绝对不能去,否则就杀了我。”

  “什么叫为了大家的劳动成果!什么叫为了大家的劳动成果!”那变态继续叫嚣,“我们的舞会秉承的原则就是公平公正!你们不让我去就是歧视!种族歧视!我要告发你们!”

  校医又向他吹了一口烟,那变态再次咳嗽起来,这回咳得连肺都快出来了。

  “你去告,我看你往哪儿告。现在世界灵异高等法庭的大法官是雪风副校长,我倒想看看你到他那儿告帕乌丽娜能不能胜诉。”

  那变态语塞。一会儿,他在床上打起滚来:“我要去参加舞会啊啊啊啊啊!我是校长!你们不能这么对我!哇啊啊啊啊啊啊!”

  校医没有太多的反应,只一挑眉,耸肩。

  “居然和‘你’是同一个人,我还真是不幸呐。”他冷淡地说,“不过我们的特质就是……别人越不让做的事我们就越是一定要去做,对不对?哼哼……”

  他的手微微一弹,那变态身上的绳子有一半的纤维都断裂了。

  那变态毫无所觉,还在继续蹦达。

  “对了,”鼻青脸肿的东明饕餮坐在同样鼻青脸肿的东崇肚子上,有点纳闷地说,“好像去年的时候你没这么讨厌圣诞嘛。是因为要在我面前隐瞒旱魃的身分吗?”

  东崇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声音由于肚子被压的缘故而显得非常没力:“我不是讨厌圣诞……其实我也不喜欢圣诞,但是还没到讨厌的地步……呼……呼……你以为你的体重很轻吗!呼……呼……压死我了!快给我滚下去!”

  “啊啊,我是如此如此想知道啊!”东明饕餮不仅没下去,反而狠狠又坐了几下,“告诉我吧告诉我吧!我会保密的!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缘故?哈哈哈……”

  东崇觉得自己真的要断气了。

  “你……你给我下去……呼……我说……你下去我就说!”他气息奄奄地说。

  “好!”东明饕餮很爽快地从他肚子上溜到雪地上坐下,“快说吧!我听着!”

  肚子上的秤砣没了,东崇这才狠狠地喘了几口气,总算没真的死掉。雪还在下着,落到他的脸上、身上,慢慢融化。

  “我知道今年她会来……”

  东明饕餮的耳朵竖了起来:“谁谁谁?谁会来?你说谁会来?”

  东崇用手捂住眼睛,好像在悲叹。“我知道她受到邀请了,这次一定会来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碰到她。”

  “到底是谁啊!”东明饕餮死命揪他的领子,“说啊说啊!是你的情人对不对?她叫什么名字?是人类吗?还是其他的什么?”

  东崇放下捂住眼睛的那只手抓住了他的腕子,看着天空的眼神显得很悲哀。

  “是,她‘曾经’是我的情人,不过……”

  “不过?”

  东崇泫然欲泣:“她也是我的恶梦!”

  “啥?”

  不太多说话的东崇忽然就变得滔滔不绝起来:“饕餮,你知道整天被一只巨大的猫压在你身上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每天都被迫吃生肉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押着一只巨大的猫洗澡是什么后果吗?你知道我只要和别的─不管是雄性生物还是雌性生物─说一句话会是什么后果吗?你知道每天都被吃醋的猫抓一脸的血印子有多痛吗?你─”

  “等一下!”东明饕餮拍拍他激动得上下起伏的胸膛,“我说你到底是说你的情人,还是在说你的宠物猫?”

  “我才不会养那种宠物!”东崇愤怒地说,“她是我的情人!但是我不想和她分手,我只是想说让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冷静冷静,结果她就差点杀了我。”

  东明饕餮理解地拍拍他:“好了,我大概知道了,反正在你情人的面前,你过得很悲惨就对了。哦……你那个情人叫什么名字来着?猫……难道是妖怪?”

  “没错。”东崇沉痛地点头,“她的确是妖怪,是一只山猫。她的名字叫……”

  “她叫什么?”东明饕餮伸长了耳朵。

  “……爱尔兰,她的名字是爱尔兰。”

  零度妖学院如今的校长,爱尔兰。

  一辆飞行气垫车无声地滑行到贵宾停车处门口,慢慢地降落到地面上。

  先下来的男子身穿金线绣制的白色长袍,一头银灰的长发束在脑后,头部两侧本应长有双耳的地方,有一双毛茸茸的兽耳垂下来。

  从另外一边下来的是一位十三、四岁的女孩,圆圆的脸好像猫一样,棕花色的头发高高束起,一直垂到腰际,身上穿着白色蓬蓬裙,一条和头发同色的细长尾巴在裙襬下面时隐时现。

  这两个人的特征明确昭示了他们并非“人类”而是“妖”的特质。如果他们出现在别的地方或许会引起围观─因为妖怪的数量并不多,可是在灵异类学院中却并不稀奇,所以他们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任何骚动。

  停车场的两位迎接式神迎上前去,微笑迎礼:“两位好,请出示身分证明或本校的邀请函。”

  “我们是零度妖学院的校长和理事长,”男子取出手掌大小的黑色邀请卡,在迎接式神面前一晃,“这辆车就麻烦你们了。”

  “欢迎二位的光临,祝你们玩得愉快。”说着礼仪上的迎接辞,一位式神向气垫车微微一勾手指,气垫车便倏地离开了地面飘浮起来,那式神迈步离开,气垫车跟随在他身后滑行而去。

  “我好像还从来没有参加过人类的聚会呢。”爱尔兰有些兴奋地拽住贝伦的袖子说。

  爱尔兰的外表只有人类十几岁的小女孩那么大,站在高大的贝伦身边,她的身高只到他的腰际。两个人如此站在一起的时候看来就像一对父女。不过其实她的年龄比贝伦小不了许多,只是因为喜欢这个外表所以才保持这个样子─也就是说,这其实并不是她原本的模样。

  贝伦皱眉:“爱尔兰,不要拽我的袖子,这样太难看了。”

  爱尔兰看看他的脸色,讪讪地放手:“干嘛这么凶……是你自己说要来这里的……”

  “我不是在怒这个,明白吗?”贝伦的眉头始终舒展不开,就好像被什么锁住了一样,“我没有对来这儿有什么不满,我不满的是你。我都说过很多遍了,既然我出来那你就必须留在家里,否则一旦出事会没人处理。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来?”

  爱尔兰耸了耸肩:“哦,反正你的邀请函是可以附带一位女伴的,不来白不来。”

  “我为什么不愿意和你一起来,你难道不知道?”一直相当温和的贝伦终于有些发怒了,“因为每次只要有你参加的聚会就是一团糟!我警告你,爱尔兰,这一次你休想沾染半滴酒精,否则一切后果─我不会再给你收拾烂摊子了!”

  “知道了知道了。”爱尔兰对他的警告毫无兴趣地掏掏耳朵,另一只手挂住他的手臂,雀跃地小步跳,“行了,我们可以进去了吧!听说去年的迎接方式很有趣啊!不知道这个变态学院今年会用什么方法呢?好期待啊!”

  贝伦重重地叹口气,眉头锁得更厉害了。

  万鬼楼,看名字就知道,这里不是给“人”住的地方。平时一般都是到拜特出差学习的妖魔鬼怪在这儿暂居,不过更多的时候是由夜晚班的学员,尤其是一些留学的鬼班同学占据这里。

  可是在圣诞节前夕,所有的夜晚班同学全部要搬到白天班的同学宿舍去住,以便将万鬼楼空出来招待贵宾。

  每到这个时候,原有的二十名式神服务员就算搞得人仰马翻也忙不过来,学生和教员们也都无暇分身,因此就会由学生和教员所拥有的式神中抽调出一部分到万鬼楼帮忙。御嘉和频迦也是这次被抽调出来的式神“之二”。

  万鬼楼,一楼大厅。

  这个大厅高约二十公尺,除了中央八人合抱的巨大圆柱,以及圆柱上螺旋攀爬的木质楼梯外,没有任何遮挡与支撑。

  由于前后楼体并不连接,所以在中间有一个玻璃制成的波浪形分隔,将这太极形楼体分割开来。前半部分是迎宾接待处,后半部从一楼开始为接待宾客的房间。

  “Holy, holy , holy , merciful and mighty!”

  刚刚一脚踏入万鬼楼的大门,里面蓦然传出的美妙唱诗声就把爱尔兰推得向后翻了个跟头。跟她在一起的贝伦要好得多,没有摔倒,只是趔趄了一下。

  “God in three Persons, blessed Trinity!”

  刚站起来的爱尔兰又被推出了一公尺多。

  推他们的当然不是“人”,而是“歌词”和“旋律”本身。现在从敞开的门口可以清楚地看见万鬼楼一楼大厅的情形,现在那里正有有二十二名背靠旋梯环绕站立的白袍少女,每人手中拿着一本唱诗集在大声歌唱。

  凡是赞美神的歌曲都有驱妖降魔的力量,这一点与楼厉凡用圣经驱鬼的方法相通。可是一般没有人会在自己邀请了妖怪或者魔物后,还在招待场所唱这种歌的─除非有仇或有病。

  “Casting down their golden crowns around the glassy sea……”

  爱尔兰好不容易才再次爬起来,愤怒地看着门内唱诗的姑娘们。

  “这……就是今年的迎接方式?”她咆哮。

  贝伦很快就适应了歌声,若无其事地站直身体,学她的样子耸了耸肩:“如果你以为每年都会有不同的帅哥前来迎接,那你就错了。”

  去年的迎接方式是每个女人都会喜欢的─两排帅哥以中国古礼跪迎,口中高呼欢迎光临。这让去年前来参加的女人们欣喜若狂,却让可怜的男性客人大多数被比了个毫无光彩。

  当然,能够作为迎接用的男性式神并没有那么多,所以当时的“男性”式神中有很多都是女性式神幻化的。不过谁在乎呢?就算是假象她们也喜欢。

  “Holy, holy , holy ! All the saints adore Thee, Casting downtheir golden crowns around the glassy sea ; Cherubim and seraphim fallingdown before Thee, Who was, and is , and evermore shall be……”

  多么美妙的歌声,但是在爱尔兰的耳中却和那些令人讨厌的咒术无异。爱尔兰又被逼退几步。

  就如东方和西方驱魔术的完全迥异一样,东西方妖怪所害怕的东西也完全不同。东方的妖怪最害怕的是梵唱,西方的妖怪最害怕的是唱诗。当然不是说相反的情况就不能成功驱魔,假如力量够强劲的话,只需要其中一种就可以压制东西方所有的妖怪─甚至包括人类。

  当然,这个“力量够强劲”是一个很模糊的标准,迄今为止还没听说过有人能达到这个效果。

  贝伦虽然有一个很“外国”的名字,但那是源于他狼族的传统起名方式,他本身属于东方,所以西方的唱诗对他没有太大作用。而不幸的爱尔兰则是一只血统纯正的西方山猫,这种歌声简直是在要她的命!

  现在这种情况是贝伦求之不得的,他很绅士地扶起再次被推倒的她,体贴地说:“既然不喜欢这种欢迎方式,那就回去吧,怎么样?”

  “不要!”爱尔兰忿忿地甩开他的手,骤然提升妖力,几道银白色的光芒出现在她身体周围,彭地一声炸裂散开,好像薄雾一般上下流转。歌声撞击到那些薄雾,化作咒符样的符号叮叮当当地落在地上,随即消失。“我就不信对付不了这些东西!”

  “不过爱尔兰……”

  贝伦想说什么,可是爱尔兰根本不想听他说,大步地就走了进去。一个长发和一个短发的女式神向她微笑低头:“欢迎光临,请出示您的邀请函或身分证明……啊!”

  长发女孩伸出的手触到了爱尔兰身周的薄雾,只听劈啪两声,仿佛有雷电闪过一般,那女式神被撞得猝然倒飞了出去。

  贝伦叹气:“我就知道……”

  他向女式神飞出的身影一挥手,女式神在半空中停住,又随着他招手的方向轻盈地飞了回来。他的手向下轻扣,女式神漂亮地落到地上,短裙被风吹得微微飘起了一角。

  “频迦!没事吧?”短发的女式神跑过来拉住她的手,向贝伦一低头,“多谢!请问您是?”

  “零度妖学院理事长贝伦,以及校长爱尔兰。”贝伦向她们出示邀请函,微笑。

  两个女式神的眼睛立时化作了桃心状。

  “好帅!”

  “好帅哦!”

  真是毫不掩饰的夸奖……崇尚含蓄之美的贝伦微微有些汗颜。这么长时间没有与人类接触,人类〈式神〉姑娘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豪爽的……

  两位女门迎只顾着赞叹贝伦的容貌,根本把引领式神要带他们去房间的事情给忘记了。不过这种情况对贝伦来说太常见,他只要放出诱惑之术随时都可以达到这种效果,所以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又笑了笑。

  幸而一个引领的男式神走过来做出请的姿势,贝伦抓住爱尔兰的肩膀,跟着他一起往旋梯处而去。

  那两个女式神依然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迷醉地叫:“好帅啊!”

  “爱尔兰!”他温和地微笑,但低沉的声音却是不容置疑的严厉,“我会帮你阻挡歌声,你给我把防护壁去掉!你知道你的防护壁被式神碰到是什么结果吗?嗯?要不是刚才那个式神身上被人用极高的灵力做了加持功,现在早已魂飞魄散了!”

  那两个做门迎的女孩就是楼厉凡的式神,御嘉和频迦。原本以她们的能力是不可能随意脱离楼厉凡的,但是这次情况特殊,万鬼楼的招待式神不够用,只有把她们两个拉上凑数。

  为了让她们能够脱离楼厉凡自由行动,霈林海用他的能力为她们做了加持功,简单地说就是充当了一回为电池充电的电源,没想到这竟然救了她们一条命。

  爱尔兰愤怒地咬着下唇,薄雾在她周身流转了两圈之后从上而下逐渐消失,贝伦身上泄漏出淡淡的灰色光气,代替薄雾消失的方向缓缓将她罩在里面。

  “三百多年!我可从没这么狼狈过!”爱尔兰气愤地低声说。

  贝伦想说这是你一定要跟来的后果,但是现在并不是说出这句话的时机,否则这只猫立刻就会暴跳如雷了。

  “Holy, holy , holy ! though the darkness hide Thee, Thoughthe eye of sinful man Thy glory may not see ; Only Thou art holy ;there is none beside Thee , Perfect in power , in love, and purity.Holy, holy , holy ! Lord God Almighty!……”

  越接近,歌声就越响亮,但是爱尔兰已经听不到了,因为她正被贝伦的妖力关在结界里面,外界的声音和咒唱的力量丝毫渗透不进去。

  如果她再过二百年的话,说不定也能拥有像贝伦这种完美结界的能力,可是她只会用防护壁,那种防护壁的副作用正像刚才贝伦说过的那样,对灵体伤害极大,因此在全部以式神作为侍应生的万鬼楼是不宜使用的。

  走上旋梯,歌声立刻就消失了。贝伦看看旋梯的扶手,发现那上面被人镂刻了静符,声音无法透过静符进入,于是便放开了她身上的结界。

  爱尔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真是憋死我了……”就算是保护性的结界,只要不是自己设立的,身在其中就绝对不会舒服。

  “没事吧?”

  “没事。”爱尔兰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裙,不太高兴地说,“这次的迎接方式是不是又是那个变态弄的?该死的……早知道上次直接把他那两个学生吃掉,然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他卖了!”

  “他那两个学生啊……”想到那两个学生,贝伦忽然觉得很想笑。

  可怜的孩子们,尤其是那个“女孩”,明明是男生却被迫打扮成那样。可以明显看得出来他为此极度愤怒、不习惯,可是在不情愿之中,居然还在自己习惯性地放出诱惑之术时向他做出反术,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到后来,还以“女孩”的身分之便拙劣地想接近他,用尽了方法想偷他的东西,在他的墙上挖洞,搜索他的房间……

  他贝伦可不是小孩子骗得了的,墙上那么大个洞─那种程度的封印对他来说就像纸一样薄─房间里又残留了那么多思念,还没进去就闻得出来。

  无论是什么动物,最讨厌的就是自己的窝里留下了别人的“东西”,如果是别人的话他早就发怒了,可是这次他没有,他只觉得有趣。

  所以他纵容了他们的行为,直到最后一刻,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让那张卖身契被偷走。

  他没有想到那两个孩子会潜伏在那里,他的鼻子没有闻出来,更没有感觉到他们的气息。

  这一点真是令人嘉许,以他贝伦的力量来说,两个人类的孩子存在于那里的“感应”应该是不会被他漏掉的,可是他偏偏漏掉了,也因此输了那个赌。

  然而嘉许是嘉许,贝伦的字典里可没有“有仇不报”这个词,既然他被耍了,那么就一定要把对方耍回来才行,在此之前他是绝对不会丢掉自己被耍的记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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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6楼 发表于: 2008-01-13
第五章圣诞舞会

 

  晚上十二点直到凌晨六点期间,比较“正常”的客人就不会来了。所以凡是这期间光临的客人必定都是有些问题的,为了避开他们,这段时间之内所有低级式神必须全部回到自己主人那里,由中级式神进行迎接工作。

  贝伦推开爱尔兰房门的时候,发现那只山猫正卧在窗台上,异常幽怨地看着窗外硕大的雪片。御嘉和频迦正飘然走出万鬼楼的大门,从她这里看下去,那两个式神就好像两个细小的影子,不甚清晰地映在她的猫眼中。

  “爱尔兰?”

  “贝伦……”山猫的脑袋平平地趴在窗台上,眼神很悲伤,“我是不是不够可爱?”

  “嗯?”这只山猫发烧了吗?贝伦想这么说,但是怕她和他没完没了,只能敷衍,“呃,不会。爱尔兰你是美女,不管以山猫来说还是以人类而言。”

  “但是他为什么要逃走!”

  嘎吱嘎吱几声极为难听的声音,从她的爪子底下传出来,贝伦被那声音弄得寒毛直竖。不过当然还有比他更倒楣的,她爪下的窗台被她抓出了几道深深的沟槽,几乎挖穿了那石头做的平台。

  “他为什么对我避而不见!为什么就愿意照顾那个该死的小孩一辈子!那个小孩有我漂亮吗!有我可爱吗!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如果她的爪子再狠狠抓几把的话,贝伦觉得自己就快要崩溃了。他走到她身边,一只手盖上她的爪子。

  “好了,这种事不是这么比的。拜特在告诉你他的消息时,没告诉你更重要的事情吗?”

  “什么事情?”山猫疑惑地问。

  “他们两个现在是生命共通体,所以不是他愿意照顾那小孩一辈子,他是没有办法。你也不用为这种无聊的事情吃醋,只要和他好好沟通,让他回到你身边不就好了吗?”

  “不要。”斩钉截铁。

  贝伦:“……”

  “我为什么要跟那个负心汉沟通!我才懒得和他复合!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要让他知道甩掉山猫爱尔兰是什么后果!我要让他后悔!让他跪在我脚下求饶!

  “对了,那个小孩我也要一起杀掉!杀掉!哈哈哈哈─”

  贝伦摇头,为那个可怜的家伙默哀一秒钟。他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又拍拍她的脖子,她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行了,不管他怎样吧,今晚你就能见到他了。拜特学院的学生都必须来参加舞会,如果不参加就会被扣学分不是吗?到时候你想把他怎样就怎样,我不会干涉你。”

  “真的?”山猫的眼睛里射出了感动的光芒,“贝伦!我好好好好爱你!”

  “不过不许喝酒。”

  “……”山猫蜷起身体,看来又开始闹别扭了。

  御嘉和频迦回到宿舍时,楼厉凡和霈林海刚刚实习回来。楼厉凡正在浴室洗澡,霈林海坐在电脑前面准备第二天的课程。

  看见两个穿透墙壁飘进来的式神,霈林海笑着向她们打招呼:“御嘉,频迦,今天的迎接工作怎么样?有没有见到什么有趣的人?”

  “什么有趣的人呀,累都累死了!”两位式神分别倒在霈林海和楼厉凡的床上,双臂和双腿极不淑女地呈大字型张开,疲惫地伸了一个懒腰。

  “啊,对了,我听说你们两个是门迎,”关上电脑,霈林海说,“这么累的事情,不是一般由中级式神担任的吗?你们怎么会被分配到这个岗位的?”

  式神的分级总共有十级,低等四级,中等和高等各三级。

  低等式神只能短暂脱离宿主的身体,更多的时间都以精神线相连,否则失去了宿主的力量,便可能由于力量枯竭而消失,御嘉和频迦就属于低等式神中的第四级,算是低等中的最高等。

  中等式神可以依照自身的意愿随意离开宿主,与宿主之间的能量传递以精神相连,若精神波被切断,同样会由于力量枯竭而死,帕乌丽娜的式神就属于这一级别。

  高等式神不需要宿主,也不需要能量的补充,它本身就是可以自供的能量体,这种式神已经近乎成“精”的程度,不过现今为止,还很少听说谁拥有这种级别的式神。

  而这次御嘉和频迦是依靠了霈林海给她们的加持功,所以才能离开楼厉凡身边,自由自在地行动。

  “我们……”她们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飘忽,“嗯……只是……只是─只是那个叫瞿湄的管理长啦!她为难我们!”

  “瞿湄?”楼厉凡穿着浴衣,一边擦头发上的水一边走出来,疑惑地问,“上次帮东明饕餮的时候不是御嘉和她合作的吗?她的狐媚香起了不小作用,东明饕餮还专门说要去谢谢帕乌丽娜副校长。”

  说瞿湄的狐媚香起了“不小”的作用其实是对御嘉的礼貌性赞扬,说实话,御嘉根本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除了抓瞿湄帮忙这件事外,她根本只是一直在旁边观望,发挥百分之九十九效果的只有瞿湄一个人。

  御嘉咳嗽了一声,做出一个娇憨的表情:“呀!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她嫉妒我们比她美!所以这么为难我们!厉凡!拜托你帮帮忙啦!我们不要再做门迎了!好累哦!”

  “少啰嗦。”

  别人不知道,楼厉凡还能不晓得?这两个靠楼家大姐帮忙作弊才取得式神执照的女孩,平时根本就不思进取,甚至连很多常识都不清楚,八成是哪里没做好而把式神前辈得罪了,否则以幻狐式神瞿湄的美貌,哪需要嫉妒她们?只要她们别为了嫉妒给她找麻烦就不错了。

  “这次的管理长是她,你们就老老实实听她的话,要是为了这点事你们就给我找麻烦,以后就不要想随便出来了!”

  “厉凡!”

  “你们叫得再甜也没用!霈林海,快去洗澡,要睡觉了。”

  霈林海拿起浴衣走进浴室,不一会儿里面就传出哗哗的流水声。

  楼厉凡把赖在上面不想走开的频迦赶走,坐到自己床上。

  “你们两个要不要回来我的意识里?不回来我可要睡了。明天没课,我打算睡到中午。”

  “讨厌!厉凡!”御嘉和频迦同声气愤地说。

  “看来你们不打算回来,那等会儿霈林海出来你们让他给你们充电,我睡了。”拉开被子,楼厉凡倒头就睡,没过五分钟就传出了他打呼噜的声音。

  两个女孩卧在霈林海的床上愤恨地看着他冷酷的背影,互相看了一眼。

  “好过分!”

  “嗯!所以那件事?”

  “那件事……不告诉他们!”

  “绝对!”

  什么事?当然是零度妖学院的理事长也到了的事。

  为了以防万一,楼厉凡在零度妖学院卧底期间一直将她们处于唤醒状态,不过因为一直没有用到,她们也就没有机会出来。所以她们认识贝伦,贝伦却不认识她们。

  由于在妖学院的所作所为,楼厉凡和霈林海现在最害怕的,就是贝伦和爱尔兰会来找他们算帐。因此他们两个专门向这两位要做招待的姑娘说明,如果在招待期间发现那两位妖怪出现就马上要报告给他们,好让他们有充足的时间脚底抹油溜走。

  很可惜……他忘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句话。

  “我们讨厌你!厉凡!”两个女孩向他做了个鬼脸。

  时间终于缓慢地行进到了平安夜,一切即将开始。

  房间里很暗,只有窗外被雪反射进来的光线让这里没有变得一片漆黑。床上没有人─不,应该说,整个房间里都没有人,只有一头巨硕的白狼横卧于地毯上面,毛茸茸的脑袋搁置在前爪上,眼睛微闭,看不出是睡觉还是清醒。

  房中的座钟走到了七点四十五的位置,白狼好像能感应到一般睁开了眼睛,左右看看,又用力抖了抖脑袋,站起身来,再用力抖抖身上的毛。伸伸脖子,随即化作人类的模样。

  “时间到了……”

  走到门口,触摸电子屏幕,门卡哒一声打开。

  拉开门,他刚想踏出去,却有某种预感让他忍不住一缩头,三个女巫骑着她们的扫帚夹带着厉风呼啸而过。

  “哇哈哈!伟大的女巫!神奇的女巫!哈哈哈!”

  贝伦身上的长袍被她们的风吹得呼拉拉飞起很高,她们过去好一会儿,长袍才慢慢落了回来。

  女巫永远都是女巫……

  他摇摇头,走到爱尔兰的门口轻敲她的门:“爱尔兰,时间到了,爱尔兰。”

  没有动静。

  猫科动物的听觉系统几乎和犬科动物的同样灵敏,不管爱尔兰在房间的任何地方─就算是在墙缝里也好,她都该听得见。

  贝伦觉得奇怪,一压门把手,门居然开了。房间里并没有爱尔兰的气息,而从残留下来的味道判断,她至少是在二十分钟以前离开的。

  她必然是有意避开他的,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前两天他批了她一顿?应该不会。她以前是他的学生,被他批过的次数多了,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闹脾气。

  那么是为了什么?

  猫科动物的个性:骄傲、自私、固执,你不让它干什么,它偏要干。尤其喜欢记仇,有人踢我一脚,我就要把对方乱棒打死!

  这么说,难……难道她是想?

  贝伦打了一个冷颤,他已经有一百多年没有这种脊背发凉的感觉了。

  一阵飓风从他身后再次呼啸而过,伴随着女巫们张狂的尖叫声:“呀!女巫忘了东西了?”

  万鬼楼四十九楼,在整个由完全不连接的两半太极形组成的前后楼体中,只有这一层是连接起来的,面积足有三、四个足球场那么大,但是这样的大小对于拜特学院的千余名学生,以及不知多少计画外的宾客来说还是太小了,因此招待人员便在这一层上开出特殊空间,使空间无限地弹性扩展,无论有多少人来都够用,但是看上去大小却并没有增加。

  舞会即将开始时,所有学生都陆陆续续地往四十九楼走。

  许多普通专业的学生,以普通的方式慢慢走上去。

  女巫专业的就像那几名女巫学院的特邀宾客一样,骑着扫帚从楼外面飞上去,那里自然有一扇窗户为了她们而敞开。

  魔女专业的学生大多讨厌拥挤,便使用魔力飘移从走路的学生头顶飘移上去。

  巫师专业和咒符专业的学生,在符咒上或坐或站和魔女们一起飞上。

  有一位不知是哪个专业的学生,居然还坐着传说中的魔毯往上飞,他身边还带着一个脸儿红红的女孩,大概是为了向情人献宝,所以才把这种珍稀法器当作普通飞行器来用吧。

  楼厉凡和霈林海也在人群中缓慢地上行。楼厉凡本不想来,舞会这种场合对他来说比打仗还要难捱。可不知为什么,其他时间的舞会就是普通舞会,而每年的圣诞舞会却是被排在课表。

  简而言之,它也有学分,如果谁胆敢不去参加就会被扣掉那一部分学分,最后的结局就是留级。所以他是想来也得来,不想来还得来……

  御嘉和频迦看了熙熙攘攘的楼梯一眼:“可以上去了吗?上面好热闹……”

  “你们两个给我好好听!”瞿湄一手抓住她们一人的下巴,强行拉向自己这边,“今晚比较特殊,上面的舞会招待不够,门迎的工作就由我来担任,你们两个上去协助其他式神,注意点不要给我惹祸!给我牢牢记住式神招待的重要原则!”

  “呀!瞿湄姐姐你好好!”两位姑娘媚眼如丝地摸上她的青葱玉手,瞿湄唰地把手收了回来。

  “少给我在这说多余的话!告诉你们!我是让你们去当招待,不是去参加舞会的!要是你们胆敢忘记自己的职责,小心回来以后我扒你们的皮!”

  两位姑娘娇笑:“我们的皮老早就腐烂了,呵呵呵呵……参加舞会去喽。”

  脚尖一点,两位式神轻盈的身体向天花板飞去,她们将穿透四十八层墙壁,直接到达四十九层。

  “我说过了!不是让你们参加舞会的!听到没有!”瞿湄对着她们消失的背影气急地吼。

  她们的身体已经在第一层天花板处消失,只有天知道她们究竟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虽然人手少,但是把她们两个弄去做招待……没问题吧……”忽然有某种不好的预感一闪而过,瞿湄开始脊背发凉,“难道真的有问题?她们的主人应该也在……应该……也许……”

  临时光临的新客人到达,感应门自动打开,瞿湄皱眉,立刻飞速飘向门迎的位置,不好的预感很快被她抛到了脑后。

  “一年级楼厉凡,身分确认。一年级霈林海,身分确认。研究生级武鸣方,身分确认。”

  楼厉凡和霈林海走过身分识别门,终于进入了多灾多难的会场。

  整个会场目测的面积约为三、四个足球场大小,高约十公尺,天花板上每隔二十公尺便有一个可与白炽光媲美的灵术灯,它们的光芒四面八方无限伸展,将整个会场照得明亮如昼。

  楼厉凡他们来得已算较晚,大多数的学生和宾客已经到了,现在会场内满满地都是扎堆的人。

  熟悉的人在一起大声谈笑;情侣们躲在一边絮絮低语;半透明状的招待式神们手里托着酒品和果点的盘子,满大厅地飞行,有人做出需要的手势时便降落下来,让客人们自己选择,完毕再飞上去。

  楼厉凡知道御嘉和频迦被调来当舞会招待,但是在这满天的式神中也搞不清楚她们究竟在什么地方,不过他想那两个女孩应该没有问题,至少不会在这个会场中寻衅滋事吧。

  “厉凡,你要不要点什么?我们只有今天被允许喝酒,可千万不要错过机会!”霈林海看着满天的式神,兴奋地说。

  由于怕无法控制能力而造成严重后果,作为灵能师,一般不允许沾染任何酒精类饮料。不过圣诞节比较特殊,一年中的这一天将是灵能师们灵力气机最为顺畅、且容易控制的日子,因此只有这一天酒精是被允许的。

  “我不要,我要冰淇淋。”楼厉凡兴趣缺缺地说:“十二岁的圣诞节我被姐姐们强行灌醉过一次,结果被她们拍了我很多丢脸的照片,再来一次我可受不了。”

  “哦哦,是吗?”霈林海也不再劝他,举手向招待式神挥了挥,“嘿!一杯帕尼!再来一个特大的狐狸冰霜。”

  两个式神落到他们身边,霈林海拿走了自己要的帕尼,楼厉凡托起那只和他自己脑袋差不多大的狐狸状冰淇淋,张大嘴一口咬下去。

  “二年级东明饕餮,身分确认。二年级东崇,身分确认……”

  “啊!多么热闹!多么有趣!”东明饕餮站在入口处,兴奋地看着一片群魔乱舞的会场,高声说道。

  他身边的东崇边打呵欠边把他拉到一边,防止他挡到后面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找个地方睡一觉。”

  “喂喂喂!东崇!你看见了吗!那里好像是楼厉凡和霈林海─”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东崇又打了一个呵欠,“我昨晚可没睡好,想到要在这种地方躲那只猫女一晚上我就失眠。你这个没义气的居然就在我旁边呼呼大睡!真是让人不爽!”

  “哈哈哈!你就不爽一次吧!平时都是你的僵尸欺负我,害得我神经衰弱,今天终于遭报应了吧?哈哈!而且今天你的僵尸都不允许跟上来!我真是太幸福了!那位式神美女!”

  东明饕餮高兴得连声音都有点发抖了,高高举起手臂向天花板上飘浮休息的式神死命挥,“这里!要一杯哈肯耐!再来一杯乌凯铪!还要─”

  东崇敲了他脑袋一下:“你打算酒精中毒是不是?我知道你酒量好,不过哈肯耐和乌凯铪都是六十六度,就算是僵尸也不能这么喝。”

  “不管!今天特殊!那位式神女士!至少给我一杯哈肯耐吧……”

  女式神飘落到他身边,将哈肯耐递上,又向东崇示意了一下,东崇摇手表示不要。女式神又飞回了半空。

  东明饕餮兴奋地将酒举到嘴边,刚入口,却没想背后被人撞了一下,一杯酒噗地一口就喷到了一个正和女朋友说笑的男生身上。

  那男生转过头来,一张脸吊得比马脸还长:“干什么!嫌别人没喝酒吗!”

  可惜他的目光没有对准东明饕餮,而是对准了东崇─没有办法,东明饕餮的体质就是如此,容易令人忽略。

  “对不起!对不起!”东崇早已习惯了这种事,随即一迭声地向他道歉,“我们马上给您弄干净……”

  “不用了。”那男生悻悻地说。搂着女朋友往另外一边走去。

  目送那男生从视线里消失,东崇回头,发现东明饕餮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一样四处搜寻。

  “怎么了?”

  “刚才有人撞了我一下。”东明饕餮愁苦着脸,在东崇面前晃晃手中的杯子,“我不是故意要把酒喷到刚才那个人身上的,是有人撞了我,我控制不住……”

  “撞你的是什么人?”

  “好像是个小孩……”

  “小孩?”东崇忽然间变得非常紧张,猛地抓住东明饕餮的双肩用力摇晃,“是什么样的小孩?是男孩还是女孩?看起来多大年纪?穿什么样的衣服?”

  东明饕餮被晃得头都晕了:“啊……啊啊……她吗……她啊……啊呀!别晃了!”他甩开他,看看自己手里已经被晃出去大半的哈肯耐,忿忿地说:“真是!堂堂男子汉,堂堂旱魃吸血鬼,居然还怕个小女孩!说出去不怕给人笑死。”

  “她到底什么样!”东崇怒吼。

  东明饕餮缩了缩脖子:“你就会对我发狠而已……那小女孩大概十二、三岁的样子,穿着公主裙,哦……身后还有一条棕花色尾巴……尾巴!对了,是猫尾巴,她头上还有一对猫耳朵!”

  东崇的脸变得煞白。

  “果然……果然是她……果然是她来了……”

  “嗯?”

  “爱尔兰……”

  舞会会场不允许未成年人〈人类十七岁以下,妖怪一百五十岁以下〉进入,但是没规定不允许小孩进入─或者应该说,是不允许“年龄”是小孩的人进入的,而外貌是小孩则没有问题。这是法律规定,没有例外。

  爱尔兰从门口进来就开始横冲直撞,兴奋得好像头一次参加这种场合,连自己一路上到底冲撞了多少人,让多少人的饮品都倒在了别人身上也没注意。

  “呵呵……”爱尔兰兴奋地边尖笑边奔跑,“终于不受贝伦监控了!太自由了!太幸福了!呵呵……自由真好!”

  她身后有一个木乃伊─不,是一个被绷带包得好像木乃伊的家伙,正不远不近地跟着,最后实在赶不上她兴奋的步伐,只有对她高喊:“不要跑那么快,当心被贝伦发现……”

  一听到贝伦的名字,爱尔兰立刻停下了脚步。

  “嘿!你不会向他告密吧?我知道你这个家伙爱打小报告,尤其喜欢在别人最讨厌的地方打。”她不无威胁地说。

  “哦呵呵呵……”木乃伊做了个兰花指的恶心动作,尖笑,“怎么会呢!爱尔兰小姐,请相信我对您是忠实的!”

  “忠实个屁!”爱尔兰咆哮,“万鬼楼入口的唱诗班是你安排的对吧?差点害我进不来!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啊呀呀……请相信我的忠实……”木乃伊依然举着他的兰花指,身体却在不断后退,“别那么认真嘛,爱尔兰校长。呵呵……人生三千年,太认真可不好过哟!”

  “嗤!”爱尔兰嗤之以鼻,却不再在这上面纠缠,转身向半空中的式神们招手,“我要一个帕兰朵!”

  木乃伊蹲下,在她耳边低声说:“帕兰朵是没酒精的饮料,爱尔兰校长,您确定要这个?”

  爱尔兰耸肩:“没办法,贝伦说了不让我喝酒。”

  “可是您不是摆脱了他的监视吗?”木乃伊继续提议,“也许可以……”

  爱尔兰有些犹豫:“可是……你也知道我要是喝酒……”

  木乃伊拍拍她的肩膀,把自己兴奋的声线压得几乎听不出来:“但是您上次喝醉已经是一百多年以前了,现在您肯定不会再发生相同情况了吧?还是说……您的能力在这一百多年中一点都没有进步?”

  “谁说的!”爱尔兰瞪他一眼,却仍然犹豫,“可这一次要是再发生同样的事……”

  “一定没事的啦!”

  “如果被贝伦……”

  “我不会告诉他的!”

  “万一被他知道……”

  “我帮您保证!绝对没问题!他绝对不可能知道!”木乃伊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胸部,先前断裂过的胸骨又发出了清脆的喀嚓一声。

  “好痛呀!啊啊─”木乃伊开始在地上打滚。

  周围的人走来走去,对木乃伊的惨叫视若无睹。

  天瑾好像幽灵一样在会场中飘来飘去,阴冷的气息在她周身环绕了一层又一层,以她为圆心的三公尺内空间无人胆敢接近。

  好不容易爬上来的四人组正一人拿着一杯帕尼想喝,却发现天瑾从远处阴森森地飘了过来,立刻夹着尾巴逃之夭夭,生怕她会抓住他们干什么恐怖的事情。

  不过他们猜错了,天瑾暂时没什么需要别人做的恐怖事情,她只是很无聊而已。

  “这种地方有什么好来的……这种地方有什么好来的……这种地方有什么好来的……”她心里一直反覆絮叨着这句话,根本没有发现那四人组,以及周围所有的人都对她避之如蛇蝎。

  决定了,十二点一过马上就离开!

  一个灰白色长发的男子从她身边走过,她愣了一下,回头却只看见他的背影。

  “奇怪……他身上有奇怪的感觉……”

  贝伦没有发现有人在看他,更确切地说,他根本没发现自己还在使用诱惑之术,更没发现半径二十公尺内的姑娘都在向他抛媚眼。

  他现在只关心在会场中如何搜寻爱尔兰的位置,但这里的气息实在是太混杂了,灵力、妖力、魔力、巫力统统搅合在一起,把他的搜寻感应能力干扰得像一个坏掉的电台,除了杂乱无章的讯号之外一无所获。

  “爱尔兰……她跑到哪里去了……”他按住额头,头疼地自语。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27楼 发表于: 2008-01-13
第六章舞会开始

 

  帕乌丽娜走到会场中央,轻轻拍了三次掌。这三掌是一个信号,吵闹得比起菜市场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会场中攸地安静了下来。

  “今晚是平安夜,各位同学,各位特邀宾客,欢迎各位的到来。”她的声音并不大,却能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就是大家最常使用的“灵扩”,“这是我们每年只有一次的盛会,大家期待了整整一年,当然明白它意味着什么。

  “不过在舞会开始之前我仍然要提醒大家,请节制各位的行为。每一年都有学生由于太过激动而闹出骚乱,最后被灵力纠察组带走,希望今年不要再发生这种情况。”

  她静了一下,又补充道:“还有一点,我想大家应该都知道的。我们可爱的校长被我打成重伤躺在医院里。不过这是今天上午的事情了,今天下午他从医务室逃走,直到现在我没有他的下落,如果有人在会场中发现一个疑似校长的人,拜托请通知我,谢谢。”

  人群之中,一个木乃伊悄悄缩起身体,尽量不引人注目地不停后退、后退、后退……

  “好了,前面的废话就讲这么多,祝大家有一个快乐的狂欢之夜!Merry chirstmas !”她一举杯,结束了自己的讲话。

  “Merry  chirstmas !耶呼!”会场中充满了尖叫的声音。大家举起自己的酒杯,形成一片手臂的森林。

  会场中央的半空中,浮现出由二十名式神组成的乐队,奏起有名的《风神奏鸣曲》。与会者们拉着自己的舞伴,开始跳起祭神的撒巴斯。这是传统的曲目,在大型的庆典上必然奏起的第一首乐曲,而撒巴斯则是祈福的舞蹈,为了第二年的好运气而祈祷。

  楼厉凡躲开了几个扑向他的女孩,往舞蹈圈的外围逃走。

  霈林海被他遗弃后又被一个漂亮的女子抓住,强行开始了两人的舞步。他往楼厉凡那边投去求救的目光,楼厉凡装作没有看见。

  四人组分头扑向他们之前看好的姑娘们,可惜随即发现姑娘们都是名花有主的,那些“主”们一举拳头,四人组立刻退回。

  这个舞蹈只有在和异性跳的时候才能发挥最大的祈福作用,和同性跳时就会被削弱许多,但是在没得选择的时候也只有……几个人愁眉苦脸地互相拉起对方的手,僵硬地跳起来。

  贝伦依然四处寻找爱尔兰的下落,爱尔兰却悠哉游哉地一手酒杯一手拉着那个木乃伊,自由自在地翩翩起舞。

  撒巴斯的舞步并不太好看,不够高雅,而更像土著民族的舞蹈。天瑾对这种仪式上的东西不感兴趣,更不喜欢那种难看的舞步,最重要的一点是─没人敢和她跳舞。

  当周围的人都跳起来的时候,她耸耸肩,打算走到一边的僻静角落休息一下,也好让出位置来让那些人跳。

  她刚走出人群,却发现楼厉凡也正巧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们两个互相对视,空气中闪过冷峻的劈啪电光。

  最终,还是楼厉凡先说话了:“你是预言师,这种舞蹈对你来说不是很有帮助的吗?”

  也许他是有点关心的意思,但是这话伴着他一张冻得硬邦邦的冷脸说出来,真是让人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可你是灵异师,”天瑾反讥回去道,“这种舞蹈对你来说不是更有帮助,干嘛不跳?难道是?”她的眼睛斜向舞池,霈林海正一脸尴尬地被一个身材惹火的红衣女孩拉着跳,不时向楼厉凡这边投来求救的目光,但楼厉凡选择视若无睹。

  她冷笑一声,“原来舞伴被人抢了,怪不得这么不爽。”

  “我们是不是那种关系,我想以你的能力比谁都清楚。”楼厉凡的脸冻得更硬了,如果她是男的,他很想揍她一拳,“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不跳?”

  天瑾哼了一声:“跟你的原因差不多。”

  楼厉凡一挑眉:“嗯?”

  她又接下去道:“不过呢,我是别人讨厌和我跳,你则是因为讨厌和别人跳,就是这么简单。”

  她说得没错,楼厉凡很讨厌和别人跳这个舞,以前在家的时候一般都和姐姐们跳,偶尔会和妈妈或者姥姥跳,实在没得选择的时候也和爸爸跳过。可是在这学院里,是他血亲的人一个都没有,他既不想和会减弱舞蹈效力的同性跳,也不想和那些看着他就一脸迷醉的异性跳。

  楼厉凡哼声笑了出来:“不愧是预言师。”

  “是遥感师。”

  “好,遥感师。”

  “也是预言师。”

  “……”楼厉凡不想揍她了,他只想杀了她。

  东崇和东明饕餮虽然身分是灵异师,但因为有僵尸的特殊身分,祈福的舞蹈对他们只有负作用,于是躲在一边看大家跳。此时东明饕餮手里拿着第三杯哈可耐,喝下了他的第二杯乌凯铪。

  “饕餮……饕餮!别喝了!”东崇拍了东明饕餮的背一下,东明饕餮一口酒全部卡到了气管里。

  “咳咳!东崇!你想死……咳咳……死吗!居然暗算咳咳……暗算我!”

  “谁暗算你!”东崇脸色凝重地说,“我刚才看到她了……”

  “谁?”

  “爱尔兰……”

  “哦。”东明饕餮又举杯要喝,东崇又是一巴掌,他嘴里一口酒噗地一下喷到了一个正和女朋友跳舞的人身上。

  很不巧地,又是刚才被他洒到酒的那个家伙。这回他终于发现了罪魁祸首,虽然气得浑身发抖却没办法放开舞伴来揍他,只有趁着舞蹈的空隙向他伸了一下中指……可惜东明饕餮根本没看他这边,因为他在忙着和别人吵架。

  “东崇!你要是想打架就来吧!何必这么一次一次挑衅我!我告诉你!虽然以旱魃或者吸血鬼来说你是我的主人,不过我不会认那一套的!和我决斗吧!我今晚一定要在这里和你分出胜负!我告诉你……”

  “饕餮!”东崇按着他的肩膀,很严肃、很认真地看着他说,“你还记得,我说她很爱吃醋的事吗?”

  东明饕餮的脑袋上出现了一串问号:“哦……那又怎么样?”

  “我为了救你,和整个僵尸家族闹翻,现在家族里所有的人都知道我为你再造了这个身体,并且你的生命和我共生。你认为,这个消息在这十几年中能传多远?”

  东明饕餮仍然不明白:“嗯?灵异界……灵异界的消息永远都是传得最快的,怎么啦?”

  “她会因为我和别人说话就抓狂,而我为你舍弃了一半的命,你认为她会怎么想?”

  东明饕餮忽然觉得这个温暖的会场里有些冷。他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这种……这种事……这种事又不是你愿意的……你不是欠了我爷爷奶奶的人情吗……”

  “她才不管那个,她只要知道我和别人之间的关系比她亲密就行了。”

  “……她会怎么样?”

  东崇不说话。东明饕餮的耳边又回响起他在雪地上说过的─“你知道整天被一只巨大的猫压在你身上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每天都被迫吃生肉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押着一只巨大的猫洗澡是什么后果吗?你知道我只要和别的─不管是雄性生物还是雌性生物─说一句话会是什么后果吗?你知道每天都被吃醋的猫抓一脸的血印子有多痛吗?……”

  她对情人都是如此,那对他……这个怎么看怎么像“敌人”的人,又会是什么反应?

  好冷……结冰了……好冷……

  “我一定……会被她杀死的……”他打起颤来,两手的玻璃杯互相碰撞,看来马上就要碎掉的样子。

  “所以,和我一起警戒吧。”东崇拍了拍他的肩膀,沉痛地说。

  东明饕餮的眼睛直直地望向舞池中央,手抖得更厉害了。

  在千人的会场中寻找一个小女孩根本就是徒劳无益的,贝伦终于对自己承认了这一点。他想放弃了。

  但有一个问题,就是他刚才在问别人有没有见到爱尔兰那种样貌的小女孩时,有人说见到她和一个木乃伊在一起。

  木乃伊?她什么时候认识木乃伊的?这个学校里有木乃伊吗?似乎宾客中也没有听说有木乃伊的。那这个木乃伊到底是?

  某道灵光一闪,他忽然想起一个人。

  木乃伊!对了,怎么会忘了他呢?除了那家伙还能有谁?恐怕,不,必定是那个家伙!据说被打得重伤入院的那个。

  他和爱尔兰在一起干什么?他又想怎么样?是不是又觉得无聊?

  爱尔兰不和他照面就逃走的行径,恐怕是他教唆的吧?他想干什么?他的目的通常不会是什么好事,八成又有了什么让人抓狂的鬼主意吧!

  ……

  等一下……

  鬼主意?

  难道说……

  他忍不住有些心慌了。

  “爱尔兰!”也顾不得在这种场合大叫是很不礼貌的事情,他大声地叫起爱尔兰的名字,“爱尔兰!你在哪里!爱尔兰!快出来!我真的要生气了!爱尔兰─”

  周围的人不得不对他施以侧目,然而他已经想不起来去顾虑他人的目光,只知道自己现在是真的很恼火。

  “爱尔兰!快点出来!我警告你!爱尔兰─”

  两只凭空出现的玉手,从后面分别搭上了他的两边肩膀。

  “理事长,有什么我们可以帮您的吗?”温柔而……甜腻的声音,遇到不习惯吃甜食的人恐怕会让对方昏头吧。

  贝伦回头,发现身后飘浮着两个半透明的白衣女式神,一个留着齐耳短发,一个留着披肩长发。刚才那甜得发腻的声音,恐怕就是她们发出来的。她们的容貌很眼熟却记不得何时见过,他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原来她们就是那两位做门迎的式神。

  “原来是你们。”他对她们礼貌性地一笑,两个女孩同时做出了捧心的迷醉表情。

  “啊啊!理事长请不用这么客气!”长发的女孩一手托着手中的托盘,另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贝伦理事长!我们是御嘉和频迦!您遇见了什么困难吗?您要有什么问题的话请和我们说!我们拚死也会为您做到!请您放心好了!”

  短发的女孩也拉住了他的另一只手,她手中的托盘似乎就快要滑掉了。

  “没错!我们是忠诚于您的!请告诉我们您需要什么!我们不要命也会为您做的!”

  贝伦知道自己的诱惑之术有一定水准,不过像这么迅速而夸张的反应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而且这么主动的女人让他也不禁有点尴尬,抽回手道:“其实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在找那个和我一起来的女孩,她的原始形态是一只山猫,你们见过她吗?”

  “山猫?”两个女孩互看一眼,御嘉说,“会场中没有见到山猫哟,而且我们也没有看见您身边的那个小女孩……”

  “啊!御嘉!刚才那个和木乃伊跳舞的女孩!”频迦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大喊,“记得吧!她的尾巴!”

  “可是一转眼又看不见了啊……我没确认……”

  “可是真的很像!”

  “我真的没看清楚……”

  贝伦知道她们两个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只能一点头:“那就麻烦你们了,如果见到她,请告诉她我在找她,我生气了。”

  “啊!当然没问题!”两个女孩兴奋地尖叫。

  贝伦转身想走,两个女孩再度从后面搭上他的肩膀,娇声喊:“理事长─”

  她们娇嫩的声音还没有喊完,贝伦身上忽然浮现出无数道苍青色电流光芒,她们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就好像触到了高压电一般,一阵强烈的麻痛感从手上一直传导到全身。

  她们尖叫了一声,反射性地撒手,连手中的托盘也控制不住地扔到了地上,整个人迅速地飘飞后退。托盘上的饮料与地面之间发出巨响,摔得满地都是玻璃的碎片。

  贝伦的身影在一瞬间变得模糊,狼耳也竖了起来,似乎立刻就会转化为原始形态。然而那只是一刹那的错觉,他很快就恢复了原状,再转过身来面对她们的时候,他的脸上浮现出了奇异的笑容。

  御嘉和频迦惊恐地用另外一只手握着自己刚才碰到贝伦的手,极其少见地发起抖来。

  她们身上被窃取了某些东西。原本还在的,可是就在刚才,被他窃走了。

  “理事长……你……”

  贝伦笑着一摊手:“你们两个,在考式神执照的时候没有学到这最重要的一点吗?‘在没有判断对方善意或恶意之前,绝不允许主人之外的人碰触身体的任何部位’。这么重要的常识,你们到底是纯粹不知道还是真的忘记了?”

  式神执照常规规定第三十六条第一百一十二款:在没有判断对方善意或恶意之前,绝对不允许主人之外的任何人、妖、魔、精等碰触身体的任何部位。〈本款解读:式神为裸露信息载体,极容易被非式神生物通过与身体接触,而发生信息泄漏事故。为保证主人本身信息安全,请严守本款规定〉  简单地说,就是他人可以通过与式神的任何身体接触,而探知其主人的全部信息。

  可惜她们两个并不是真正合格的式神,虽然通过了式神执照考试,并且拿到了执照,但那是因为楼家大姐帮忙感应了考试题目,并不是她们自己考的,所以这个最重要的常识她们根本不知道。

  楼厉凡当然对式神执照常规规定非常了解,可她们两个既然不喜欢学,他也不勉强她们。而且平时处于低级式神状态的她们也无法离开他身边,所以他对自己的信息保密问题非常放心。而这次他让她们脱离时不小心忘了忠告她们这些,这是他这次所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所以,她们身上被窃取的东西,就是关于楼厉凡的所有重要信息!

  她们二人绝望地又飘退了两步。完了!厉凡一定会杀了她们的!最少也会把她们打成解鬼!他这次,是真的、真的、真的会发怒了……

  “原来他就是你们的主人,”贝伦继续笑着说,“我原本还想如果碰不到的话,这次就放他一马,没想到居然会碰到你们,真是凑巧……”

  御嘉频迦互相看一眼,发狂般转身尖叫着逃走。然而贝伦并没有追上去的意思,因为他已经从她们身上获取了足够的信息。

  “楼厉凡……霈林海……原来这是他们的真名,还真是不幸啊。”贝伦又露出了那种奇异的笑容,看向某个方向,随即往那里走去。

  《风神奏鸣曲》在干脆俐落的上扬音中悠然消失。第二支舞曲响起,旋律优美而婉转,虽然不知道什么名字,但很明显是一支情人舞曲。跳着欢快的撒巴斯的人们放慢了舞步,情侣们在舞池中翩然旋转,另一些人则退了下来。

  爱尔兰不想跳这种慢步,放开木乃伊跑到了一边,木乃伊向半空招手,一个女式神降落到他身边,他拿起女式神托盘上的某种饮料,桀桀地阴笑起来。

  “啊─好想吃点什么。嘿!”她指一指拿着冰淇淋的式神,“来一个香草海狮─”她的尾巴从裙子底下探出头来,随着她兴奋的动作左右摇摆。

  然而在那个式神还没作势降落之前,一杯泛着果绿色美丽光芒的香馥饮料,已经递到了她的眼前。随之而来的还有那个木乃伊被包在绷带下面的谄媚的脸。

  “爱尔兰校长大人,您渴了对吧?喝点饮料如何?”

  爱尔兰闻了闻面前的饮料,脸上出现了一点点兴奋的光亮,但是很快又黯淡了下去:“好香……唔,可是有酒精的味道……”

  木乃伊激动得连心脏都开始颤抖了:“没错,爱尔兰校长!您看!这饮料的颜色是多么美丽啊!它的酒精度能有多高呢?您这一百年来必定有了长足的进步,这一点点的酒精能对您发挥什么作用呢?根本可以忽略嘛!对不对?

  “请相信我!爱尔兰校长!我以我的品格─我以我的人格保证!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如果这里站着的是贝伦或者帕乌丽娜中的任何一个,那他们必定都会回答他─“你的人格和品格早就已经死在八百年前了”。可惜,他们现在都不在这里。

  爱尔兰看着那泛着清亮光芒的饮料,受不了诱惑地伸手接过它放在鼻子底下轻嗅。清凉的果品香味中夹带着柔和的酒精香气,甜甜的,似乎很好喝的样子……

  她伸出舌头,在那果香的液体上舔了一下。

  “好甜……好香……”她睁大眼睛说。

  “是吧?是吧?”木乃伊兴奋得连声音都在颤抖,“要不要多喝一点?就一点,绝对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小小地喝了一口,那种香馥的味道就在口腔里蔓延了开来,微辣的酒精味道顺着上颚到达额头,那种感觉……那种感觉无法形容,硬要说的话,简直可说是飘飘欲仙了。

  “好好喝……”爱尔兰的眼泪忽然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木乃伊大惊。

  “爱尔兰校长!爱尔兰校长!您怎么了?你这是─”

  “好喝得让人想哭……好喝得让人倾家荡产……好喝得让人欲罢不能……”

  “啥?”

  一仰脖,整杯液体就倒进了她的喉咙里。

  “再来一杯!”举着杯子吼出这句话的爱尔兰露出了她的四颗兽齿,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我感觉到她的妖气好像在升高……”东崇手足无措地转起圈来,“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东明饕餮死命往喉咙里倒酒,看来是决定在临死之前至少了却一桩心愿。

  霈林海回到楼厉凡他们这边,发现那两个人还在对峙,不由得一笑。

  “不要吵了,真是的……”好像小孩子一样。他这么想着,眼睛无意间望向某个方向,表情忽然间变得绝望而惊恐。

  楼厉凡嗤了一声,放弃和她对峙,却发现霈林海的情况有点奇怪。

  “霈林海?你看到什么了?你……”他顺着霈林海的目光看向那个不可思议的地方─他的下巴也掉了下来,嘴张得能放下十个鸡蛋。

  两个人都好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不仅动不了,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天瑾看看自己的背后,没什么奇怪的人。只有一个好像是狼族的人正往他们这里走来。

  狼族?

  零度妖学院!

  贝伦!

  卧底、抢劫、偷窃、封印、愤怒、灵击炮……一系列的遥感信息从楼厉凡、霈林海以及那个狼族人之间,迅速地向她身体流传过来又流逸离开,她在瞬间便将他们之间的纠葛了解了个清楚明白。

  原来如此……

  她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躲开了贝伦的必经路线。

  贝伦毫无阻碍地直接走到了楼厉凡的面前,对他微笑。

  “你好,很久不见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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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28楼 发表于: 2008-01-13
第七章热血舞会

 

  “你好,很久不见了。”贝伦说。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句话。他刚才已经说了一遍,可惜楼厉凡好像没听懂,依然维持着那种张口结舌的蠢样子,一动不动。

  霈林海先清醒过来─因为贝伦似乎“又”把他排斥在外了,他有点高兴─戳了戳楼厉凡腰侧。

  楼厉凡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了奇怪的嘶鸣声,好像气流想从那里通过,又由于窒息而出不来似的。

  贝伦伸出优雅白皙的手,以他贵族般特有的姿态轻轻摸了一下他的头发,用很温柔的声音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结束了卧底生活,有没有什么不适应?”

  霈林海觉得这句话的话尾带了一个钩,似乎要把他也钩进去,刚刚放下的心不由得又凉了一下。他决定不在这个炸药一样的地方多待,于是悄悄挪步、挪步、挪步……妄图离开贝伦的视线范围。

  也许他不动还好,狼盯的就是会动的东西。

  那头白狼的眼睛转向了他,露出了更加温柔的笑容:“你呢?过得怎么样?是卧底的生活难过,还是在这变态学院的生活难过?”

  “我……我……哈哈……”霈林海的声线颤抖得好像连注音符号都会掉下来一样,“贝伦校长……不对!应该是理事长,您好……我最近过得很好……哈哈!真的很好……哈哈……多谢您的关心!哈哈……”

  他的颤抖太可怕,距离他最近的天瑾觉得好像连自己都快要抖起来了。

  贝伦不再看他,又转向了楼厉凡:“你还没有回答我,楼厉凡同学。”

  霈林海趁机一个箭步躲到了天瑾身后,缩在那儿说什么也不出来。

  “没用的家伙。”天瑾低声说。

  楼厉凡似乎还没回神,不知他这种状态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贝伦微皱眉,伸出了自己的左手食指,长长的指甲在他眉心处一点,轻喝:“痛!”

  楼厉凡觉得眉心就好像被人穿入了一根火钳,痛得大叫一声,捂着额头拚命后退。

  “你终于清醒了?”贝伦走近他。

  楼厉凡发现他的接近,摆出了对战的弓箭步,警惕却颤抖地说:“你……你……贝伦理事长!上次那件事不是我们的错!我我们也是被逼的!那个变态硬逼我们去做!如果我们不做就永远把我们的户籍嵌到妖籍里!

  “我我们真的很无奈!否则以我们对贝伦理事长您的仰慕来说,怎么可能干那种事!请相信我!请一定相信我!

  “……请不要过来!再过来我……我我就算打不过您也会拚命的!”

  “我没有说要对你怎样。”贝伦温和地说,“我当然知道上次的事一定是那个变态逼迫你们做的,否则给你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对不对?”

  楼厉凡死命点头。

  “哦,真是少见的情景,”天瑾低声说:“‘那个’楼厉凡居然在害怕……不,应该说,是恐惧。”

  霈林海不想跟她搭话,他只想着怎么才能逃到贝伦抓不到他们的地方去。

  “所以说─”贝伦退开一步,忽然躬身,优雅地向他行了一个礼,“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楼厉凡‘小姐’?”

  静默。

  “……我……我……我……我不是‘小姐’……”楼厉凡困难地说。

  贝伦微笑:“是这样吗?那么,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楼厉凡‘先生’?”

  楼厉凡僵硬地指一指弹奏着悠扬音乐的式神乐队:“这是……情人舞曲。”

  “我听出来了,”贝伦微笑,“是一百多年前曾经风行一时的《钟情之吻》,很有名。”

  楼厉凡僵硬地指一指自己:“我……我是‘先生’……”

  “原来是这样,你在乎这个吗?”贝伦还在微笑,但是他的微笑在楼厉凡看起来就好像恶鬼一样,“我可以解决这个问题,请相信我。”

  他的手指非常漂亮地划了一个圈,从上至下,多彩的光芒围绕着楼厉凡旋转掠过,在他的惊呼,不,应该说是惨叫声中,他身上的休闲装被变成了暗蓝色的晚礼服。

  女式的。

  而且附送全套行头,比如头发上流光异彩的发饰、同色系的耳环、项炼、手镯……甚至一双至肘的白手套以及上面的指环。

  楼厉凡惨叫。

  贝伦执起了他的手,挽着他的腰,把他优雅地拖向舞池中央。

  楼厉凡持续惨叫。

  “楼厉凡,真是美人。”天瑾阴森森的脸上似乎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

  霈林海颤抖,汗出如浆。

  爱尔兰跪坐在地板上,头低着看不清表情,满身都是浓重的酒气。木乃伊腋下夹着七个酒杯,在她身边兴奋地转圈跳舞。

  “呼呼……七杯五十六度的女士开纳斯,我看你醉不醉!我看你醉不醉!呼呼……”

  爱尔兰打了个酒嗝,抬起头来,一双蔚蓝色的猫眼有一只已经变成了血红色,另外一只仍然湛蓝而澄清。

  “再来一杯……”

  木乃伊一愣:“啊呀?还要?可是这种酒数量很少,刚才你已经把全部的存货都喝完了……那边的式神!请问还有没有其他的?”

  爱尔兰慢慢地站起来,走到木乃伊身后拍拍他的肩。

  “你说……什么……”

  “啊,好像没……”

  “没有了?”她连另外一只眼睛也逐渐染上了血红的颜色。

  木乃伊惊恐,连连后退:“不,请等一下……请听我说……”

  “啰嗦─!”暴怒的铁拳挥上,喀嚓一声打中木乃伊的下巴。

  木乃伊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在天空中忽悠忽悠地飞行,式神们惊惶地躲开。随着一声巨响,他的脑袋硬生生地穿到了天花板里,身体在天花板外面像纸一样悠来荡去。

  “饮料呀!”

  她周身冒出光亮的蓝色火焰,直直冲上足有七、八公尺高的地方。周边无辜的人类开始四散奔逃。

  “饮料呀!”

  火焰又冲高了几公尺。灵力凝结的天花板本不怕热,但这是妖力形成的火焰,灵力、妖力、魔力之间的结合受不了它的冲击而开始溃败,屋顶被烧穿了一个窟窿。

  在自身的尖叫声中,火焰里的爱尔兰身形在逐渐变大,双腿和双臂变长,胸部逐渐丰满,脸部的轮廓也由十三、四岁的小女孩逐渐蜕变为成熟的女人。

  “饮料呀!”

  尾音又拔高一度。周身的火焰也不再往上升,而是砰地一声放射性散开,几个没逃得及的学生被烧成了黑炭。

  她已经真的变成了一个成熟有风韵的女人,原本的长裙也变成了超短裙,上衣裂开,衣料覆盖的肌肤若隐若现。

  “我的饮料在哪里呀!”

  猫女全身的火焰炸裂开来,火球往人群中落去,惨叫声此起彼伏。她本身也冲入了人群中,发疯一样见人就打。

  这,就是贝伦千交代万嘱咐不允许她喝酒的原因─发酒疯。

  东崇看着忽然出现的冲天火焰,本来手里拿着东明饕餮的一杯酒,这时候也滑到了地上,玻璃在地板上碎裂,发出不太明显的哗啦一声。

  “发疯了……”

  他们这边一片大乱,式神乐队却继续奏着他们悠扬的曲目。大部分的人们似乎也习惯了这种情景,挽着自己舞伴的腰继续在舞池中央旋转,丝毫不受影响。

  贝伦当然也是不受影响的其中之一,一边带着一脸青灰恨不能直接去死的楼厉凡跳舞,一边还很有闲情地与他聊天。

  “你知道吗?这首歌词的原作者叫AKI ,很有名。她姐姐的灵体很喜欢这个歌词,所以一定要我帮忙,让她为它谱曲之后再升华,我当然愿意帮忙。所以你现在听到的曲子可是一位滞留人间的人类女魂和她的妹妹合写的,一定要对她产生敬意……”

  “怎样都好……”楼厉凡的嘴唇已经变成苍白色的了,“可不可以告诉我……理事长……我们还要跳多久……”

  贝伦不在乎周围的眼光,可他在乎!现在几乎所有经过他们身边的舞者都用惊异的目光看着他。这其中有多少人认得出他来?多少都无所谓,反正只要有一个─  仅仅一个!他就身败名裂了!

  贝伦对他微笑。他还没有报复够,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他?那个叫霈林海的以后有时间再说,不过今晚先玩这个。

  “你累了吗?”

  多么温柔的声音,但可怜的楼厉凡只想撞死。除了他的姐姐,还从来没有人能让他有这么恐怖的感觉。

  “我我……我的脚……很酸……”

  贝伦真是个敬业的妖怪,在为他改扮了一身行头之后,连最下面的问题都没忘─  这是一双多么漂亮的大尺码高跟鞋啊,在短短的舞蹈过程中,已经让他的脚拐了不下五十次,而贝伦却似乎毫无所觉。

  “哦,是吗?”贝伦继续微笑,“那你觉得是你的脚难受呢?还是我和爱尔兰硬受你一记灵击炮更难受一点?”

  他果然还记得!而且记得非常非常清楚!

  楼厉凡不知道他在心里究竟咬了多少次牙,才忍耐住不要用那双兽齿咬死他和霈林海,但是他很清楚如果自己有一句话没说对,那么后面的日子会比现在更惨─没准会将他丢给他的学生们当教学用具?比如在训练狩猎的时候……

  楼厉凡想起他曾经吹嘘自己年轻的时候,一分钟就能抓一只兔子,他楼厉凡跑得绝不会比兔子快,更何况现在的贝伦可不算老,能力方面只可能比以前更强。

  “我、我错……我错了,理事长您到底怎样才能放……放过我……”颤抖得可怕的声音,楼厉凡自己都有点怀疑那是不是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的,“我会会帮您抓那个变态泄愤!真的!要不您想怎怎样,拜托告告诉我,我我很害害怕!”

  贝伦大笑。

  舞曲接连地变化,一些人停下舞步去休息,另外一些人又走进了舞池。

  这些曲目中有一些是被强行拖着跳舞的楼厉凡知道的,有一些是他不知道的,但有一点对他来说相同─从今以后,他绝对不会再认为这些歌曲中的任何一首好听!

  楼厉凡已经跳得有点想死了,可是舞曲却逐渐变得更加深情而舒缓,他都想昏过去或者直接睡着算了。不过贝伦当然不会让他那么轻松就摆脱这个麻烦,忽然迈开了大步,潇洒的身影在舞池中开始快速旋转。

  “你知道这是什么歌吗?”贝伦笑着问。

  楼厉凡不想知道,也没兴趣知道,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问:“……是什么歌?”

  “同样是那位AKI 写的曲子,歌词非常不错,你想听吗?我会唱。”

  多么荣耀!可楼厉凡一点都不希罕─却必须装出希罕的样子。

  “呃……好……”如果可以,他希望从楼顶跳下去,而不是在这里跟一个随时会咬死他的妖怪跳舞。

  贝伦仰起头,声音从胸腔之中浑厚地喷薄而出。

  “I want to see you , so I wished upon a star all the time , Eventhe star moved around. We couldn't see each other ,”

  整个会场的人都听到了,这个深沉而优美的音色,在使用和“灵扩”相近的能力“妖音”传送出去时,更加深了它宽广的音域共鸣。

  歌声在耳边震鸣,美妙得让人浑身颤栗的感觉,让所有的人都不禁互相询问这到底是谁在唱。

  “but I still thought about you , Even on the night that cloudscovered the stars. Miracle won't happen , but just for tonight , whenthe two stars meet in sky. I only want a moment ……”

  正抓住一个无辜的学生暴扁,并且被五个以上执行会场监察任务的教师分别扣住脖子、胳膊、腰、腿的爱尔兰当然也听到了歌声,她微微愣了一下。

  “After a sudden evening shower , the wind breezes , leaves thatcarried wishes makes a sound. A clear night sky , the stars are increasingin number. Tonight, I just want to make one wish come true ……”

  “你在警告我吗……贝伦……”已经完全蜕变成一个漂亮─或者说疯狂女人─的爱尔兰低喃。被她掐住脖子的可怜男学生,已经开始翻白眼了。

  “You will not return to me , but you are always here with me.You used to said that. I still believe it even now. Just think aboutthese , I can be strong again. Miracle cannot happen , unless I canthrow away the reality……”

  “You are right ,Baren , Miracle cannot happen……”爱尔兰美丽地笑起来,丰润的红唇向上勾起。那动作是如此性感,就好像在邀请他人去亲吻……

  “所以我不期待奇迹!我只想知道你们这群混蛋,到底把我要的饮料藏到哪里去了!”她尖叫道。

  火焰的网络螺旋状爆散铺开,她身边十公尺以内无人幸免,一律被烧成了黑炭状。

  ……真可惜,她能给的只有死亡之吻。

  贝伦带着楼厉凡在大跨步中悠然旋转十圈半,楼厉凡的长裙挥洒出一个好看的半圆,迎来周遭人群一致的喝彩。然而谁也没看到他裙子下面的脚又拐了十一次,更没有人知道他在极度担心到了明天它会不会变成巨型馒头。

  “爱尔兰……”贝伦依然笑着,太阳穴上却冒起了青筋,“该死的你居然不听我的警告!不要以为你现在是校长我就不会再关你禁闭!”

  “哎,那个人怎么不唱了?”在肚子的抗议下,东明饕餮终于放弃了他的第三十二杯哈可耐和乌凯铪,只抱了一个水果拼盘在吃。

  东崇好像已经放弃了逃走的念头,现在一脸的……嗯,那种大义凛然的表情。东崇看了他一眼,险些把嘴里的东西都喷出来。

  “你你……你怎么这个表情!又不是快死了!至少那只可怕的猫女还没有发现你嘛!”

  “你没发现……你没发现……”东崇颤抖地说,“刚才的歌声是贝伦的,他是在警告她,可是……可是你发现了没有?她却完全没有收敛……这说明她什么都不怕了,什么都不怕了……”

  “啊?”

  “她喝酒了!她一定喝酒了!”

  “我也喝酒了。”东明饕餮说。

  “可是她不一样!”东崇抓住他的领口用力晃,“你知道吗!她不一样!不像你就算喝一百杯也不醉!她只要一喝酒就发疯!她会发疯的!刚才我还不敢确定,可是她平时很怕贝伦,现在居然……她已经开始发疯了!”

  东明饕餮被勒得开始翻白眼,但为了自己的生命,却还是努力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你……你就算勒死我也没用……我们……我们……逃走……吧……”

  “我们逃到哪儿去?她不是用灵力感应到我们的!她是用鼻子!只要我们还在这里她就一定能找到!”

  “那就逃出去……”

  “你又不是不知道!门口有结界!圣诞夜只许进不许出,除非舞会结束!我们能逃到那时候吗?”

  “我……我……不是我的错……放开……我……”东崇终于发现自己几乎把他掐死的事实,一松手,东明饕餮扑嗒一声掉到地上,捂着脖子死命咳嗽。

  “咳咳……也许……也许……”东明饕餮狠狠顺了一下自己的气说,“咳咳……你刚才不是说她害怕贝伦吗?你……你……咳咳……你用‘复制’唱刚才那个人唱的歌看看,说不定……咳咳……她就不敢过来了。”

  东崇没主意的时候很少有,那是因为他活的时间太长,遇见的事情太多,可是这种事对他来说却是头一遭,因此才会慌得没了主见。这时候东明饕餮一提醒他才稍微冷静了一点,想一想,这个方法或许真的不错……

  他看着不断冒出的火焰,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Where the dust of stars can be found……”

  他只唱了一句,所有人的目光就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东明饕餮看着他,露出了些许放心的表情。

  “During the moment when the star is falling, can miracle be expected?I am hoping , someday in the future……”

  东崇现在唱歌所用的并不是他自己的声音,而是贝伦的。东明饕餮所说的“复制”就是让他用自己的能力“复制”那个人的声线,然后用特殊能力放散出去,让他的歌声听起来就好像贝伦唱的一样。

  “You will be waiting for me in the eternal paradise, And takeme to see the fairest star once again ……”

  不知内情的人开始鼓掌,为他漂亮的声音而喝彩。可是东崇不想要这种喝彩,只希望那个猫女不要过来就好了。

  可惜,很多事情常常与大家的希望背道而驰。

  如果东崇不要那么心虚地唱歌,或许已经醉得晕头转向的爱尔兰还不会注意到他。然而他唱了,还是用贝伦的声音唱的。

  刚才已经被贝伦的声音弄得心浮气躁的爱尔兰,有点愠怒了。

  “干吗还要提醒我……我是小孩子吗?我是小孩子吗?我已经不是你收留在家的小猫了……贝伦我要向你挑战啊─”

  东崇正在努力模仿贝伦的声音,却听到身后火焰喷发的地方有猫女的尖叫声,同时妖气猛烈窜升。他大惊失色。

  “饕餮快趴下!”

  他向东明饕餮猛地扑到,正打算把水果拼盘的东西全部吃完的东明饕餮被他压在地上,险些把水果卡在喉咙里。

  “我的妈呀!”

  轰地一声,一蓬火焰从趴下的他们头顶飞过,硬生生地将墙壁烧穿了一个洞。

  “啊啊!我的屁股!哪里有水!哪里有水!”

  “我的衣服!救命啊─”

  一个学生的屁股着火了,另外一个学生的袖子冒出了轻烟,两人在同声惨叫,有人慌忙用水术往他们身上泼水。

  “我知道你在跟我挑衅!贝伦,你给我出来!”

  不用看,只要听身后那有些变调的尖叫声就知道那是谁了。东崇自暴自弃地站起来,狠狠地与那个身上挂了七、八个会场纪律维持人员的喷火女郎对峙。

  爱尔兰看着他,疑惑地歪了歪头:“贝伦?你怎么变得和那个家伙一样……”

  “是东崇。”

  她又往另外一个方向歪了歪头:“谁?”

  “是东崇……”

  她笑了笑,美艳的面庞似乎散发出了润泽的光芒:“东崇?”

  东崇觉得自己真的有后退逃走的愿望。

  “是……”

  “东崇!”她尖叫,全身的火焰和她的声音一起绞扭成团,向东崇攻击过去。

  东崇想跳开,忽然想起刚站起来的东明饕餮还在自己身后,不得不伸出双掌咬牙硬接。

  “饕餮你快离开!”

  只听一声轰然巨响,火焰被推向房顶,以倾斜的角度穿通出去直达天际。寒风从破洞处嗖嗖地灌了进来。

  天空中,一个老头坐着驯鹿所拉的马车边飞边哼曲儿。

  一蓬火焰忽然出现,夹带着可怕的风声呼地一下,就将整个鹿车都给笼罩了起来。

  “咳咳……这是谁!居然敢打正在彩排送礼物的圣诞老人!咳咳……我漂亮的白胡子!咳咳……”

  驯鹿:“你该退休了,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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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9楼 发表于: 2008-01-13
第八章舞会结束

 

  “我终于见到你了,东崇。”爱尔兰大笑,看起来似乎清醒了许多,美目含情地看着他向他慢慢走去,“你到哪儿去了呢?当初为什么要不辞而别呢?你知道我有多想你?我好想见你哦……”

  东崇慢慢后退,但他身后是被他刚才那一下压得爬不起来的东明饕餮,他想退都无路可退。

  爱尔兰依然慢慢地向他接近:“其实我也想过了,你和那个女人说一句话又怎么样呢?没关系嘛,我不需要打你,只要打她就好了嘛。打你的时候我好心疼的。

  “可是我去找你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在教一个死小孩走路!我就在你旁边站着,我站了好久好久啊,你却没有看到我。

  “就因为他是你的共生体?就因为这个该死的原因?凭什么我就不行?嗯?我不是你的情人吗?是你的共生体重要还是我重要?”

  “当然是……你重要……”东崇真想踢开身后的东明饕餮逃走算了。

  “胡说八道!”她尖叫,“我重要你会看不见我吗!我重要你会抛弃我和那个死小孩在一起吗!我重要你怎么不和我共生啊!东崇!你这个负心贼!”她的火焰又窜高了一些,看得出她更生气了。

  其实东崇不该怕她的,原本他怕她也只是因为她是雌性,真的和她动手只会伤了自己的名号。可是现在不同,他为了救小时候的东明饕餮,把一半的力量都给了他,又为了给他再造身体而元气大伤,现在的他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他本能地再退了一步。身后的东明饕餮大概已经站起来了,所以他这一步退得没有阻碍。

  “东崇……就是她吗……”身后的某人悄悄问道。

  东崇流着冷汗点头。

  身后传来水果拼盘掉到地上的乓啷大响。

  爱尔兰稍微倾斜了一下身体,疑惑地看着东崇身后的影子。

  “他是谁?”

  东崇身后背对着他们的东明饕餮倒抽一口冷气,浑身僵硬。平时别人总是忽略他的,为什么今天却偏偏……

  “他是谁?”

  东崇把东明饕餮再往背后推一点,戒慎后退。

  她忽然笑了,“我知道了……他是……”她妖力全部聚集到了手上,双手发出强烈的白色光芒,“他是你的共生体!东明饕餮!”

  她向他们猛扑过去,身上所挂的那七、八个纪律维持者在空中晃荡,他们的体重对她来说完全不起任何阻碍作用。

  “哇呀我的妈呀!东崇─”东明饕餮不受控制地惨叫。

  东崇转身扛起他,向她扑来的反方向逃走。

  喷火的女人身上挂着七、八个人去追击两个男人,不管会场再大这种组合也很显眼,楼厉凡很快就发现了他们。

  “理事长,那个好像……”

  贝伦也看见了那让人满脸青筋的镜头,有些狂怒地握紧了拳头。这舞是跳不下去了!

  “爱尔兰!”

  他忘了自己的手心里正攥着舞伴的手,楼厉凡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碎掉了,表情都痛得在扭曲却一声都不敢吭。

  “我们的帐以后再算……爱尔兰你给我停下!”

  他甩下他,怒吼着向喷火女郎飞扑过去。

  楼厉凡当然不会傻傻地等他回来算帐,踉跄着扔掉那双该死的高跟鞋,他光着脚提起裙子,向霈林海和天瑾所在的地方跑去。

  “霈林海!天瑾!我要离开这里!”他边跑边吼,“我们快走!”

  看见穿着裙子狼狈跑来的他,天瑾微微勾了勾嘴唇:“我要看戏,这么精采的戏不看完怎么能走。”

  “霈林海!你跟我走!”他又吼。

  霈林海嗫喏着,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

  “好!你跟她是一条船上的了!”他气愤地说着,想从他们两个之间穿过,却被他们一人一边架住了胳膊。

  “不能走了哟。”天瑾似乎在冷笑,又似乎很快乐。

  “放开我!你这个多事的女人!”楼厉凡一秒钟都不想和这个看尽他丑态的女人多待。

  “用你那双瞎眼往门口看一眼怎么样?楼小姐?”

  她是真的在幸灾乐祸吧?楼厉凡这么告诉自己,却忍不住往门口看了一眼。

  张嘴。

  愣住。

  “啊……纠察……”

  真的走不了了……

  那木乃伊好不容易把脑袋从天花板的窟窿里脱出来,遵从地心引力的原理,自以为潇洒地降落到地面上,还临时摆了一个风骚的POSE.

  “喔呼呼……这才是我期待的平安之夜!多么青春!多么热血!大家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兴奋呢?喔呼呼……”

  喀嚓。

  木乃伊看看自己的身体。

  “好像腿又断了……哈哈哈,”第四声没有笑出来,他抱着自己的腿开始在地上打滚,“好痛痛痛痛痛痛痛呀呀呀呀呀!”

  专注于自己伤势的他一点也没发现自己,在那几个玩追逐战的人必经的道路上。

  扛着一个人的人跑来,从他身上踩过。

  他惨叫。

  喷火女郎跑来,从他身上踩过。

  他惨叫。

  一个白袍的男子跑来,从他身上踩过。

  他惨叫。

  ……

  他安静了下来,再有人去看时发现他似乎已经断气了。

  罗天舞、苏决铭、乐遂、公冶这四人组不知怎地,和魔女专科学院的几位美女挂上了勾,兴奋不已地在她们身边大献殷勤,一会儿递饮料,一会儿递水果,偶尔说一些奇怪的话,能把美女们逗笑就是他们最卑微最幸福的愿望了。

  不过可惜的是他们有四个人,而魔女专科学院的美女却只有三个,是真正的狼多肉少。为了给其中一个小魔女献开普拉甜点的问题,罗天舞和苏决铭开始了男人之间的战争。

  “苏决铭!你给我注意一点!开普拉是我要的!”

  “你想要就再去要!”

  “啊─那是我献给美女的!”

  小魔女娇笑。

  “爆裂诅咒!”

  “徒手次元洞!”

  轰!

  “你们两个别吵了……”

  “啊!吵死了!封印符咒!”

  小魔女笑得更娇媚了。

  “公冶你敢封印我!”

  “天劫咒诅!”

  “次元洞次元洞次元洞!”

  “哇啊啊啊!”

  “你们都给我清醒一点!水净化!”

  哗啦!

  争执的几人同样没有发现,自己正在别人跑路的必经路线上。只听当一声巨响以及几声惨叫之后……

  扛着一个人的人把他们撞倒,从他们身上依次踩过。

  喷火女郎跑来,从他们身上依次踩过。

  一个白袍的男子跑来,从他们身上依次踩过。

  ……

  几人口吐白沫……

  “她们为什么还不采取行动……”楼厉凡喃喃地说。

  霈林海苦笑:“好像在等……”

  “等?”

  “爱尔兰!”贝伦手指发一道金光向爱尔兰的头部而去。

  爱尔兰的路线被一个碍事的学生挡得微微一变,正巧躲过。金光砰地一声打中了最前面逃命的东崇的后脑勺。东崇扑倒,他肩上的东明饕餮被他压在了下面,险些断气。

  “东崇!”

  猫女带着她身上挂着的人向他们猛扑过去。贝伦往前猛然跳跃想伸手拽她的尾巴,却由于差了一点而没有成功。

  可怜的四人组由于在魔女们面前颜面尽失而愤怒不已,带着他们伤痕累累的身体向踩他们的罪魁祸首袭来:“你们好大的胆子!赔偿!赔偿!”

  “爱尔兰贝伦东崇东明饕餮你们居然敢踩我─!”木乃伊尖叫着,也拖着他那一条断腿以奇快的速度向猫女扑来。

  “爱尔兰我说过我没有背叛你……呀!”

  “救命!真的不关我事。”

  “水净化!”

  “次元洞!”

  “诅咒!”

  “符咒!”

  “杀了你们!”

  “救命呀!”

  “爱尔兰你给我老实回家!”

  “喵嗷,呜!”

  爆炸、火焰、黑洞、电光、妖力、灵力混合,巨响和惨叫连连,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

  “该出来了……该出来了……”楼厉凡念叨。

  霈林海惨笑:“再不出来就真的要出人命了。”

  天瑾看他们一眼:“要不要赌赌看她们在几秒钟之后出现?”

  楼厉凡一歪嘴,冷笑:“那还用赌吗?五。”

  “四。”

  “三。”

  “二。”

  “一。”

  “零!”

  “Holy, holy , holy ! Lord God Almighty!”

  清扬而空旷的歌声骤然响起,二十二名白袍少女在半空中凭空出现,合力拿着一张巨网向处于大混乱状态的中心点抛下。

  “Early in the morning our song shall rise to Thee……”

  扣下的网中央鼓出来的部分出现了惊人的挣扎,有一处甚至鼓起了一个一人多高的鼓包。

  “Holy, holy , holy , merciful and mighty!”少女们继续高唱着赞美诗,“God in three Persons, blessed Trinity! Holy , holy , holy!All the saints adore Thee ……”

  巨网收紧,像拧麻花一样拧转了起来。里面的挣扎更加激烈。

  “All Thy works shall praise, Thy Name , in earth , and sky,and sea ; Holy , holy , holy ; merciful and mighty! God in threePersons , blessed Trinity!”

  巨网中央被捆住的东西已经完全没了反应,似乎里面的人已经完全昏过去了。

  少女们在巨网周围放射状散开落下,其中一人正想接近那网,里面的“东西”忽然又开始死命扭动,把她吓了一跳。

  “Holy, holy , holy !”少女们齐声歌唱。

  巨网又没动静了。

  帕乌丽娜和海深蓝两个人,将这场混乱的开始与结局看了个清清楚楚,却一直不知躲在哪里看戏,都没有出面,直到少女们将混乱之首困住之后才慢慢地走了出来。

  不知是谁先拍了一下手,然后所有的学生以及教员,包括帕乌丽娜和海深蓝两位,全部鼓起掌来。

  “多谢灵异纠察组这几天为我们的宾客、以及今晚的所有人带来的歌声,并且,”帕乌丽娜用优美的姿势拍着手,微笑着说,“感谢她们为我们解除了今晚最大的麻烦,请让我们用最诚挚的心情向她们表示感谢!”

  “这是我们的工作。”唱诗的领头女孩笑着说,向大家弯腰施礼,其余的女孩也这么做。

  大家的掌声更加热烈了。

  没错,她们就是帕乌丽娜让那个神秘人请到这来保驾的灵异纠察组。每年的圣诞节都有灵异人员惹是生非,各地自然每年都有灵异纠察组四处纠察。

  每年的灵异纠察组成员都不一样,为了安全,纠察组必须在圣诞节前就在自己的管辖地区内无声无息地混入。所以有时候寻找纠察组也是某些人的乐趣─当然不是这些被抓的人的乐趣。

  今年这些少女就是拜特学院地区的纠察组。

  原本这里应该是级别更低一点的纠察组来的,但是帕乌丽娜知道今年比较不一样,因此专门让那人聘请了级别最高的纠察组─圣玛利亚唱诗班的少女,到这里来执行任务。

  事实证明,她做对了。

  女孩们拖着网,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离开,留下满屋子的狼藉与幸存者们。

  十二点了,学院的钟声自动敲响,悠扬的鸣动在学院的每一个角落振荡回响。

  一,二,三,……九,十,十一,十二!

  “Merry chirstmas !”不知道谁高声说了一句。

  “Merry chirstmas !”帕乌丽娜举起酒杯。

  “Merry chirstmas !”所有的人举起酒杯,再次形成手臂的森林。

  那么,被抓走的人到哪儿去了呢?

  总第一百六十号,重型二级灵能监狱。

  由于灵能犯罪的特殊性,灵能监狱被分为轻型和重型两种类型,这两种类型又被分为十八个等级,以狱警和囚犯的能力高低为标准分类,与罪行轻重本身并无关系。

  拜特学院中,和那九个捣乱的人一起被抓走的纪律维持人员已经被释放,因为骚动和他们没关系。

  剩下的东明饕餮和苏决铭等四个人被关在轻型三级监狱里反省,东崇、爱尔兰和贝伦则被关在重型监狱里,只有拜特校长不知所踪,究竟是被关在为特殊囚犯准备的特别监狱里,还是已经脱逃,其他人不清楚,也懒得去关心。

  监狱就是监狱,不管是为灵能者准备的还是为普通人准备的都差不多。白色的墙壁,黑色石质地板,厚厚的铁门,还有和铁门正相对的只够一个人爬出去的铁窗,靠墙的地方摆着几张床,其他的一无所有。

  当然灵能监狱和普通监狱是不同的,尤其这里是重型监狱。看似一无所有的墙壁和门窗上全部画有隐形的符咒,普通的壁障便化做了强韧得可怕的铜墙铁壁,就算以楼厉凡的技术再加上霈林海的能力,也绝对无法将之打碎。

  166房,这里面关着的三位不是人─一般重型监狱里很少关押纯人类,因为能拥有进入重型监狱能力的人类并不多。因此所谓的重型监狱,其实应该叫做非人类监狱才对。

  “东崇你果然是移情别恋了!”房间内,一只体型巨大,拥有一身棕花色皮毛的山猫正四爪站在一个好像已经死掉的人─不,应该说是僵尸─的肚子上抹眼泪。

  “你就是为了那个死小孩才想和我分手对不对!你这个负心的家伙!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为什么要找那些理由骗我!难道我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吗!我好伤心!你居然这么看我─”

  她已经絮叨很久了,从免费住进来开始就这么逼问,如果东崇是普通人的话,八成就真的死了。

  “爱尔兰,”正卧在窗户下方享受月光的巨大白狼忍不住开口,“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应该是六十多年前跑到我那里说你被遗弃了,我才让你当校长的吧?你认为那小孩有六十岁吗?”

  灵能监狱的隐形符咒有让妖怪强行脱出人类形态而变回原形的能力,即使是爱尔兰和贝伦也无法避免。

  爱尔兰好像被噎住了一样,半天没有吱声。其实她不一定真的忘记了时间,但是心里的郁闷不发出来就不爽,简单地说就是在用饕餮跟他撒泼出气。

  躺在地上作尸体状的东崇始终都没有开口说半句,因为他知道不管他怎么说,爱尔兰都不会明白的。

  他不是不爱她,当然更没有变心过,那时候的他只是受不了她的任性,想和她分开几天让她冷静想想,这样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好处。

  但是他忘了猫的骄纵和傲气,她根本没听清楚他想说什么,就已经扑了上来和他厮打,并且边打边哭说他敢分手就杀了他。他不得已,只得逃出家门。

  逃出来后的他,短时间内根本不敢回去,只有耐心地等着她消气,可没想到,等一个月后他悄悄回去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他们同居的地方也被拆成了一片废墟。

  她大概是真的以为他是想和她分手吧?可是他没有这个意思,干嘛一定要把事情搞成这样?

  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很想找她,也知道她大概在什么地方,但却没有与她的爪子抗衡的勇气,只有一年一年地拖下来,直到现在。

  山猫沉默了一会儿,又嘤嘤哭了起来:“我知道我乱吃醋不对,可你也不能就这么判我死刑!明明我还是你的情人,你却和那个死小孩那么亲密,你就是故意让我看对不对!你想让我死心对不对!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才不要分手!小崇!”

  无论她说什么东崇都可以装作没有听见,但是这一句他却一定要解释一下才行。

  “你误会了,我不是故意和他亲密,只是……”

  如果我不救他,他可就被你烧死了─这一句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山猫的鼻子里用力哼了一声,把巨大而尖利的牙在离他脸很近的地方凶残地亮了亮,他不由自主就把后半句吞了回去。

  “只是?只是什么!你过去没有变心,可是现在却已经变心了对不对!”她尖声吼叫,“我猜得没错吧!虽然那时候没有遇见他,可是你现在遇见了!你觉得他好是不是?不想和我复合了是不是?你这个负心的人!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

  她强悍的爪子在他的胸前猛抓猛擂,如果她是“女人”的话,现在的情况可以被称为“撒娇”或者“发嗔”,可她现在是原形─山猫,这种行为根本无异于残忍的凶杀。

  东崇听见自己的骨头被她捶得卡卡作响的声音,胸前的衣服也被扯得稀烂,眼看她似乎连他的肠子也要扒出来了。

  “住……住手!”他可不想死在她手下,开始死命挣扎起来,“爱尔兰!哇!呀……啊啊!放开我!疼……疼疼疼疼啊!贝伦!你不管她吗!她真的想杀了我!”

  贝伦伏在自己的前爪上,闭上眼睛垂下耳朵,装作没有听见他的呼救。

  “爱尔兰!放开啊!我的骨头!呀!你要把我的内脏也扒出来吗!哇呀啊……”

  门口传来嘀嘀几声电子音,狱门卡一声打开了。

  “你们三个,有人来认领……”女狱僚的话没说完就噎了回去,和她身后的两个人一起愣在那里。

  门内,狼秉着非礼勿视的原则背对门口趴在那里,一个男人躺在地上,一只山猫趴在他身上,以他凌乱的衣物来说,怎么看都像是正在……

  “……所以我提出申请要求把男女犯罪者分开关么,为什么总是驳回我……”女狱僚身后,一身灵能检察官服饰的三十多岁男子面无表情地这么说。

  “可是自从你提出轻度犯罪,也要接受监狱禁闭的条款后,所有的监狱都已经人满为患,”他身边像是秘书的高@女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同样面无表情地说:“如果再提出轻度犯罪的男女也要分开,就没地方了。”

  狼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毛,看向那个男检察官。

  “多年不见,雪风大法官。”

  雪风耸肩,冷淡地一笑:“帕乌丽娜问我借纠察队的时候我还在想,为什么今年居然要级别最高的唱诗班……原来是你们,难怪了。”

  山猫这才发现有其他人出现,爪子微微松了一下,东崇拚命从她身下挣脱了出来,拉紧自己破得像被人非礼过的衣服,向他打招呼。

  “你……你总算来了!雪风!”

  “我接到东崇的求救电话就赶来了,他说这里有三个人,但是我没想到居然是你们……”雪风叹口气,弹一弹手中一张薄薄的纸,向他们一亮,“这是释放令,你们可以走了。”

  “大法官,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秘书模样的女子严肃地说,“您是轻型大法官,以后请不要再涉足重型领域,否则我就以越权罪告发您。”

  雪风脑袋上冒出青筋,看着她生硬地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了!秘书官女士!”

  东崇有些愕然,做朋友这么久,这还是他头一次看见雪风这个样子。

  狼走到了他们身边,抬头问道:“这位女士是?”

  雪风有点别扭地转过头去,随意地指了她一下:“我妻子,现在是我秘书组的秘书官,克瑞丝。”

  克瑞丝礼貌地伸出手去和狼爪握了一下,然而在她想与东崇握手时,却发现有两道仇视的目光从某对猫眼中向她射了过来。

  “这位是?”她询问地看着东崇。

  东崇还没有答话,山猫已经向她亮出了满口的獠牙:“我是东崇的妻子爱尔兰!”

  东崇摔倒在地。

  “我怎么不知道你已经结婚了?”贝伦说。

  “……只不过还没有结婚!”她补充。

  既然还没结婚就不要说是他妻子啊。

  “不管怎么样,”雪风歪歪头,连假笑都快笑不出地叹气说,“我们……先走吧,在这种地方叙旧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他在前面先退了出去,剩下的人鱼贯而出。

  东崇跟在所有人身后慢慢走出牢狱,刚刚站在走廊中央,忽然听到身后有轻轻的呼唤。

  “东崇!”

  他回头。

  扶着门框站在门口的爱尔兰变回了她成年女子的样貌,长发曳地,艳美绝伦,更重要的是,她看着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让人心疼的幽怨。

  “爱尔兰?”她的确很美,如果不是她太过暴躁,能和她一起静静过一辈子也不错。

  “我并不是故意要欺负你,”她泫然欲泣地说,“其实我只想知道,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想和我分手?我哪里做错了,让你一定要抛弃我?”

  “……我没有想和你分手。”

  爱尔兰尖利的指甲抓断了门框:“你说谎!”

  “是真的。”东崇冷静地说,“我只是想让咱们分开几天冷静一下而已,谁知道你就消失了。”消失了,之后再不见你的踪影。

  道道泪珠从她的脸上滑到脖子上,有的掉落地面,被摔得粉碎。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说明白!让我痛苦了六十年!六十年!”她嚎啕大哭,“我明明那么爱你,却每天都想要怎么抓住你,把你撕成碎片!我好矛盾好痛苦!你知不知道!”

  又不是我的错……好吧,是我的错……

  挫败的东崇叹了口气,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抱在怀里。

  “一切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她哭的声音更尖更高亢了。

  已经走到走廊尽头的雪风和贝伦等人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很有默契地静静离开。

  圣诞节结束三天后,被纠察队逮捕关押的东崇、东明饕餮、罗天舞、苏决铭、乐遂、公冶回到了拜特学院,贝伦、爱尔兰则回到了零度妖学院,至此,热闹的圣诞节事件才算完全地落下了帷幕……

  嗯?还没完?还少一个人?

  真的吗?不会吧?还少谁?

  总第十一号,重型二级灵能监狱,特别监禁间。

  “啊!我好歹也是校长!你们怎么能把我忘了!为什么救他们出去不救我!来人哪!我的特赦令在哪里!雪风!帕乌丽娜!我可爱的学生们!我的拜特学院!救命啊!”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30楼 发表于: 2008-01-13
变态灵异学园··05

第一章 无聊的故事

 

  图书馆,整个拜特学院中最神秘的地方。

  它位于教学楼后方,只有三层楼高,由于前面那座一百四十七层的超高楼层,导致它终年不见阳光。

  从外面看,它的设计风格和教学办公楼是差不多的,都属于花岗岩建成的略带古风建筑,不过里面看起来就比教学办公楼的年纪要大得多。

  房梁居然是用原木制成的,似因受到长年烟熏而泛着油亮的黑色,墙壁和地板以竹篾编织而成,走在上面有种弹簧床的感觉。

  图书馆的一楼是电子阅览室,用电脑与世界各大图书馆连接。

  图书馆的占地面积不大,且电子阅览室只有这一层,如果几千名学生都想来的话,难保不将它挤破。

  可怪就怪在这,从来没人数清这有多少台电脑,似乎不管来多少人它总是有空间,有人就猜测,说不定就算全校的人来都没问题。

  图书馆的二楼和三楼是传统阅览室,就是用纸张印刷的书籍阅览。

  其实在这个年代,看纸制图书的人已经不多了,但是所有的灵能学校却一直坚持着一个原则,那就是纸张所制的图书绝对不能舍弃,因为电脑中的“字”是没有活力的,而纸张上的“字”却有;电脑上的字无法作为法力的传递,纸张的书籍却可以。

  所以在这个图书馆里还存有大量奇怪的书刊,不过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所有灵能学校的图书馆都得有这样的库存。

  奇怪的是,这里的面积是有限的,但是藏书却似乎无穷无尽,不管谁想要看什么书,到这里找图书管理员来要就是了。

  就像广告词里说的那样--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们做不到。

  “小帅哥!”

  甜腻腻的声音响起,楼厉凡抱着手中的书习惯性地往旁边一躲,让那双纤纤玉手摸了个空。

  “真小气。”骚扰未遂的美女长叹。

  该美女一身黑色吊带背心加黑色迷你超短裙,满头的黑长卷发披散在脑后,漂亮是很漂亮,但不知为何看起来却相当的讨厌……

  “我来一次你调戏我一次,不小气怎么行。”楼厉凡冷冷的回答。

  每次他到第二层的图书室来的时候,都会遇见这个女人,作风开放得让人头疼,据说她的名字也叫拜特,不知道和宿舍管理员、校医还有校长,有什么关系。

  霈林海跟在楼厉凡身后走进来,把书换到右手,用左手很高兴地和她打招呼:“你好,拜特女士。”

  是人都喜欢美人吧,无论男女。

  她脑袋转到了一边:“……太好欺负的没意思。”

  霈林海打招呼的那只手僵在半空。

  不过话说回来,总有些外表美丽的里面却是恶魔,就算第一眼喜欢上了,她也能把你弄得不想再看她第二眼。

  天瑾背着一只小挎包走进来,拜特又兴奋了,挥着纤纤玉指向她打招呼:“可爱的冰山美女!你好。”

  天瑾用比楼厉凡更冷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你这副皮囊比之前的更难看。”

  “……”这回轮到她的手放不下来了。

  “天瑾,太没口德会没人要。”楼厉凡好像有点幸灾乐祸地回头说。

  “我说的是实话。”天瑾毫不在意地说。

  拜特的身体忽然像球一样胀了起来,转眼间变成一个比霈林海更高,满身肌肉又满脸胡子的男人--依然穿着那身吊带背心和超短裙。

  “原来你喜欢这样的?”他用变得异常粗哑的嗓音忸怩地问。那好像人妖一样的声线让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天瑾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回答:“反正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那么没品味。”

  “视觉暴力。”楼厉凡说了这么一句,头也不回地走掉。

  “的确是视觉暴力……”霈林海自语,立刻跟在楼厉凡的后面跑走。

  天瑾耸肩,和他们一起往里面走去。

  “讨厌啦!天瑾小美人!我为你变成这个样子,你居然都不多看我一眼……”

  几个无辜的学生踏入二楼阅览室,一眼看见穿超短裙的彪形大汉,齐声惨叫:“变态呀!”转眼便逃得无影无踪。

  “……真没礼貌!”拜特一手托着下巴,扭动着庞大的身躯说。

  一眼望去,这个图书馆和普通的图书馆没什么区别--就是墙壁和地板和房梁稍微奇怪了点。

  虽然没有阳光,但是屋顶上密密平铺的房梁间,有明亮而温和的光线散射下来,房间内的采光没有任何问题。

  直到现在为止,楼厉凡都很怀疑那些光线从何而来,因为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人工的光线,而更像是真正的阳光。可是由于房梁间的缝隙不太大,而那些光线看久了又会流泪,所以他还是没搞清楚那些光线的来源。

  这个图书馆没有让学生坐下来阅读的地方,十几排书架整整齐齐地占满了整个楼层,学生们要看书只有站着或带回宿舍去--当然有本事自己弄出个椅子的话,也不会有人反对。

  楼厉凡走到鬼怪分区的其中一排书架旁,将手中几本从那里拿出的书放回去。

  “我是楼厉凡,三月二十一号在这里借阅的书籍已经归还。”

  书架上隐隐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嘴巴,一张一合:“借阅号34543 ,楼厉凡书籍已经归还,确认完毕。”

  楼厉凡转过身,霈林海和天瑾的书也已经放回原处,霈林海又在另外的书架上寻找自己合意的书刊,天瑾却合上自己的背包,看来马上准备离开了。

  “天瑾?”楼厉凡有些奇怪地问:“刚才你不是说要在这里借些书回去看?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感觉不好。”天瑾回答。

  “什么感觉不好?”

  天瑾用手指在周围一绕:“全部。”

  “你以前不是没有不好的感觉?”

  “现在有。”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离去。几乎曳地的白色长裙,让她单薄瘦长的身体看起来像是飘走一样。

  楼厉凡收回眼神,发现霈林海正看着他笑。

  “你笑什么?”他皱眉。霈林海的笑看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总觉得怪怪的。

  “虽然被称为‘魔鬼天瑾’,不过终究还是个漂亮的女人,是吧?”霈林海说。

  “……你想说什么?”

  “如果把她当做女朋友的话,会很辛苦哪。”

  楼厉凡沉默,一会儿,伸出食指指着他:“再敢胡说,我拆了你的骨头!”

  霈林海向后退了一步:“开……开个玩笑而已,别那么认真……”

  一转身,险些与身后的女孩来个大接吻,他大叫一声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到地上。

  那个女孩--正确地说不是女孩,而是一个女孩的魂魄--梳着短短的学生头,身穿一长及脚踝的蕾丝长裙,飘浮在半空中。

  以霈林海那种海拔,普通的女孩要和他脸对脸也不太容易,所以当然只有飘浮在半空才有可能。

  女孩长得很漂亮,脸上也没有血痕或少什么器官,不过任谁一回头就发现自己和某人脸贴脸,都会吓一跳的。

  “我--爱--你……”女孩机械地说。

  “啊?”

  “我--爱--你……”女孩又重复了一遍,飘飘荡荡地移近霈林海,伸出一双白嫩的手,似乎想托起霈林海的脸。

  自从吸鬼一战后,霈林海对所有忽然示爱的女人都充满防备心,尤其是这种怪怪的女幽灵。没等她碰到他,他已经维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往后蹭了很远,一直蹭到楼厉凡脚边。

  “多么温柔可人的美女,”楼厉凡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风凉话:“她这么符合你的要求,你怎么不接受?”

  “……我还不想死。”霈林海憋得脸色通红。

  “算你那两只眼睛还有点用处。”楼厉凡右手食指和中指并出一个剑诀,指向那个魂魄,“何处来何处去,叱!”

  女孩闭上眼睛,身形忽然变得很长,在空中化作月牙般长长的模样,哧溜一声消失在他们对面分区的书架上。

  霈林海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还是有点紧张:“那是什么?”

  “书的灵魂。”楼厉凡指着对面分区上悬吊的牌子说:“刚才她反覆说‘我爱你’三个字,我就在猜她大概是那个区的吧。”

  果然,那个牌子上写着很大的三个字--言情区。

  “每一本书都有自己的灵魂,正因为如此,灵能学校才不提倡使用电子类书籍。”楼厉凡说着,一转身,和身后一个有着热切眼神的老人魂魄对了个脸对脸。

  “先生,”老人用很虔诚的目光看着他说:“你知道麦加怎么走吗?我要去麦加朝圣,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找不到路了。”

  楼厉凡脸色有点不好:“今天真是见鬼,怎么又一个……”

  老人好像听不到他的话一样,虔诚地继续重复:“先生,你知道麦加怎么走吗?我要去麦加朝圣……”

  “要找麦加也得先回你家去。”楼厉凡一指“圣者传奇区”,老人的魂魄嗖地一声消失在书海当中。

  “奇怪?”霈林海说:“我以前好像还没见过书的魂魄,怎么今天一见就是两个?”

  楼厉凡想了想,天瑾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感觉不好……

  她人品不行,但无论如何预感总是比他强,他该相信她的感觉的!

  “霈林海,我们走。”

  “咦?走哪儿去?”

  “离开,今天这里不能多待。”

  “啊?”

  虽然对楼厉凡的这种临时起意非常难以理解,但是霈林海还是选择老老实实跟他走--相信楼厉凡是一回事,但是更多的是怕楼厉凡发飙。

  两人迅速地向门口移动。

  然而不知为何,刚才进来的时候明明没有任何阻碍,可是现在想出去时,脚下竹篾织就的地板却忽然变得柔软出奇,每一脚踩上去都踏出一个深深的凹痕,无论是抬脚还是落脚,都必须要用很大的力气才可以。

  他们尽量加快步伐,本来鬼怪分区离门口并不太远,再慢也该是走几步就会到,可是他们足足走了十分钟后,却依然在鬼怪分区的范围里,好像那十分钟里一步也没有前进过一样。

  楼厉凡停下脚步,也阻止霈林海前进的步伐,转头看看周围。来此借阅书籍的学生有的走来走去,有的站在某个书架旁抱著书看得入迷。似乎没人发现有什么不对,难道只是他的错觉吗?

  楼厉凡试探着往后退了一步。

  嗯,以书架的相对位置来看,他应该是后退了。他又向前一步……

  不,书架的相对位置没有太大改变,几乎只有一丁点。

  他再看看周围的学生,这才发现原来所有走来走去的都是往里走的,往外走的学生似乎--除了他和霈林海之外--一个都没有。

  “又被关进哪个结界了吗?”霈林海也发现了这一点,苦恼地说。

  “如果被我发现又是哪个无聊的家伙……”楼厉凡有些恼怒地用力一敲身边的书架,书架发出很大的“彭”一声。

  如果楼厉凡知道自己那一拳下去会产生什么后果的话,他大概是宁死也不会去敲的。毕竟他身边还带着一个出气筒(霈林海)。但是他敲了,而且在愤怒中用了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多余力气。

  随着那“彭”的一声,无数奇形怪状的妖魔鬼怪,都从那个书架上影影幢幢地飞了出来,在图书馆里四处乱撞。它们无论撞到哪个书架上,都会从里面飞出一堆见过或没见过的奇怪东西,飞出来的那些东西又四处飞撞别的书架,撞出更多怪物……

  不一会儿,整个图书馆里都充斥了各种奇形怪状的书籍魂灵,刚才还算安静的馆内变得比菜市场更加嘈杂。

  “我的头呀我的头呀我的头呀……”一个没头的骑士抱着自己的头盔(也许是头),骑在马背上跑来跑去。

  “统治世界!哇呀呀呀呀呀呀呀--”一个半人多高,像洋葱头一样的东西领着无数小洋葱头横冲直撞。

  “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大批蟑螂在半空中摆出花朵的形状飞来飞去。

  “男人都是负心汉!”一个穿着兽皮的女人,手提火箭弹逮谁炸谁。

  “我的女人跟人跑了,你们谁见过她?我的女人跟人跑了,你们谁见过她?……”形销骨立的男人抓住身边一个猪头的怪物,嚎啕大哭。

  “啊,我是天边的一朵小花……”体重大概有两百公斤的女人,拿着诗稿深情地念道。

  “我说了我讨厌死人我讨厌死人我讨厌死人……”只剩下一颗脑袋外加一根长脊梁骨的鬼在空中盘旋。

  “我要投胎!为什么找不到怀孕的女人!”

  “鬼啊!鬼啊!”

  “神龙啊出来吧!”

  “短笛大人我爱你!”

  “为了大地的爱和正义--”

  “死去吧白痴!”

  “吃人吃人吃人吃人……”

  “不好吃不好吃不好吃……”

  诸如此类。

  学生们盯着这少见的情景,大张着嘴巴一时忘记该如何反应。楼厉凡还僵持着自己敲击书架的动作,额头上一片细密的冷汗。

  “这些……是什么……?”霈林海颤抖着问。

  多么壮观的鬼怪大游行……几乎所有人都确信,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看到如此盛大的情景了。

  “书魂……全部跑出来了……”楼厉凡颤抖着回答。

  他手边的书柜抖动了几下,在他还书时只是一个模糊嘴巴的生物,嗖地一声窜起了长长的脖子--脖子顶端没有头,只有一个巨大的嘴巴。

  它拧了个圈,转向楼厉凡破口大骂:“你白痴吗!居然敢在这么不稳定的日子里打我!现在闹出这么大祸,让我怎么收场!我的秩序啊!百年来的秩序啊!就被你破坏了!你这个瘟神!扫把星!去死吧!去死!”

  那张嘴声嘶力竭地吼着,口水四处乱喷。一个圆圆的东西飞过来,咚地一声砸到那张嘴巴上,嘴巴好像愣了一下,啪嗒一声从脖子上掉下来落在地板上,似乎昏过去了。圆圆的东西弹跳起来,落在霈林海手中。

  “这是什……”

  霈林海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个无头骑士从他身边一掠而过,把那圆圆的东西抢走了。

  “我的头我的头我的头我的头我的头……”

  霈林海僵硬。

  霈林海用恐怖的声音大声惨叫。

  “哦,好有活力哦。”吊带背心加超短裙的彪形大汉单手搭凉棚,看着满图书馆的热闹情景欣喜地说。

  “……你不让我走,就是为了让我看这种场景?”应该早已经走了的天瑾站在他身边,表情很难看地说。

  “咦?你不喜欢吗?我可是期待这一天期待了好久好久哦。”大汉扭动着熊腰羞涩地说。

  天瑾的脸色变得比平时更青了:“既然这么难得,你还是自己欣赏吧,我走了。”

  “哎哎!我的天瑾小冰糖!不要走啊--”

  天瑾的身影毅然决然地消失在楼梯下,她已经决定了,至少这个学期,死也不会再来这里。

  “讨厌啦,不会欣赏。”大汉自以为优雅地托着满是络腮胡子的腮帮子,看那大乱的情景,叹息了一声,“为什么天才总是这么寂寞呢!”

  如此规模的群魔乱舞的确是很少见的情景,如果不是自己造成的话,楼厉凡一定会拍下来当做资料好好储藏……

  “怎么办……要丢下这堆烂摊子逃走吗?”霈林海的嗓子因为无头骑士的关系,已经变得嘶哑,说话的声音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问题是我们出不去。”楼厉凡脸色铁青地说。

  这些魂灵大部分都没有实体,只是一个个虚幻的影子在飞来飞去,不时穿过大家的身体。如果是普通人恐怕不会有太大感觉,可是在这的学生全都是灵感达到一定程度的,被这么多魂灵在身体里穿来穿去的感觉实在很恶心,有些学生已经准备逃走了。

  然而很可惜,今天似乎没有一个人能出去。

  楼厉凡冷眼旁观许久,发现周围所有面向门口的学生都和他们一样,不管迈开多大的步伐都没有用,一双腿就像空转的车轮,无法到达目的地。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们被封了吗!?”

  “救命啊!管理员--”

  “我讨厌这种地方啦!”

  “我要回家!”

  “妈妈!”

  看来崩溃的人不在少数。

  “我们怎么办啊……”一个青面獠牙的白衣女子总在霈林海周围飘来飘去。真想对天狂吼几声--他脆弱的神经已经无法再接受更大的打击了。

  楼厉凡弹开一个肠子肚子都流在外面的屠夫,一转身靠在书柜上,脸吊得很长地说道:“有句很有名的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什么?”

  “‘生活就像是一场强奸,如果不能抵抗的话就闭上眼睛享受吧’,既然反抗和不反抗的结果都一样,那还不如好好欣赏一下这种奇景,回去以后跟别人吹牛。”

  “……”霈林海还从来没见过楼厉凡这种反应,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也就说明他已经气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过他说得也对,如此奇景百年难见,反正走又走不了,还不如好好享受看看。

  霈林海的脑袋左右看看,当他避开那些肚破肠流的恶心鬼怪,发现圣籍典藏区时,忽然忘记自己刚才的恐惧,兴奋地高声叫了起来:“啊!观音菩萨!我看见观音菩萨和圣母玛利亚在聊天!厉凡!真的是超级少见的情景啊!那个帝释天和狮身人面好像是实体!我去请他们签名--”

  楼厉凡:“……”

  虽然说适应得快是好事,但是你也未免太快了……

  大概是被楼厉凡情绪的低气压影响,他和霈林海身边大部分都是虚体的影子,实体的魂灵很少过来。而在图书馆的最里面,却有可怜的四个人被大量实体魂灵压得喘不过气来。

  “呀呀呀呀--我说了我不算命啊!不要老追我不放!我诅咒你啊!”

  罗天舞死命推拒着趴在他身上、要给他算命的瞎老头,那老头带的招魂幡(算卦商标) 已经快把他的魂招走了。

  “去死吧!次元洞次元洞次元洞!哇!为什么没有效果!!”

  满世界放次元洞却没对半个魂灵起作用,反而被追得抱头鼠窜的苏决铭,他还不知道这些书的灵魂和普通生物的灵魂是不一样的。

  “水净化啊!为什么一个也净化不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差抱著书架哭的乐遂,同样不明白书的魂灵只能封印却是不能净化的。

  与他们不同,公冶就冷静多了。

  “呜呜呜我好没用……呜呜呜我不想活了……呜呜呜这世道真艰难……”

  抱着一堆符咒缩在角落哭的公冶,身边围绕了大批忧郁的魂灵,正被它们引导着考虑选择哪条自杀的路比较好。

  霈林海得到了一干神仙的签名,抱着自己的笔记本兴奋不已。

  “呵呵……这个要是给我以前那些朋友看到的话,他们一定很羡慕!我妈是虔诚的佛教徒,她一定会喜欢释迦牟尼的签名……对了,我不认识梵文啊,得找个人翻译……”

  如果他不是自己的室友的话,楼厉凡真是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可惜并非如此……所以他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他一句:“霈林海……我好像告诉过你了,他们只是书籍的魂灵,不是真的……”

  “没关系!只要是我亲眼看着他们签的就可以!”

  “……”霈林海,有时候的确比较强韧。

  奇幻区的龙神越过自己区域的范围,在言情区盘踞了下来,怒吼着把周围碍事的人全部赶走。

  那里只有一群谈恋爱的年轻男女,谁能抵挡它的力量?不过恋爱果然是最有力的,爱情男女们边喊边用扫把之类的东西,猛打龙神的脑袋和屁股,大有不把它赶走誓不罢休的气势。

  可惜,如果他们不喊那句口号就没事了。

  “奇幻的!滚出去!奇幻的!滚出去……”

  这不是找茬么?

  龙神尾巴一扫,身躯冲天而起,龙口大张,吼道:“哇!我被言情区的打了!奇幻的兄弟们!救命啊!”

  奇幻区一呼百应,这位魔王、那位魔神还有勇士、剑士、魔法士,统统揭竿而起,逮住身边非奇幻区的就是一顿揍,可惜言情区离得稍微远了点,言情区的人没被打倒多少,最近的历史区孔子、秦始皇、李世民之类却当了替罪羔羊。

  “如此下去,国将不国--来人呀!救命啊!打劫啊!”一个老儿被打得鼻青脸肿地大声呼吁。

  “天马流星锤--”挥舞着三节棍,不知是何年代的青少年带着兄弟五人大肆打砸。

  “朕乃始皇帝!尔等居然敢以下犯上!朕车裂了你!”穿着黄袍的某皇帝捂着自己被打出血的脑袋怒吼。

  “魔王的权威是不容怀疑的!”原本老老实实听魔王演讲的魔王大军,开始了清剿行动,往民间传说区前进。

  “护驾!护驾!”

  “光明王万岁!”

  “天诛地灭!”

  “为了江山美人!”

  “是错觉?我总觉得这会儿比刚才更乱了。”楼厉凡看着周围的混乱,疑惑地说。

  “是吗?”霈林海漫不经心地说。他现在没时间管那个,只是找那位神出鬼没的孙悟空签字就够让他忙的了,等会儿他还要计画找找鲁智深和林冲……

  不知为何,混战从两个区变成了三个区,然后以惊人的速度扩散开来,刚才只是各位魂灵的喃喃自语,现在已经变成各区间连原因都混淆的联营大混战,除了圣籍典藏区的神佛外,所有的书籍魂灵都加入了战争。

  魂灵们都去打架了,罗天舞等四人终于摆脱最痛苦的折磨,然而这还不是最后,魔王及其部下的铁蹄,一刻不停地在他们脑袋顶上踩过来踩过去,虽然是虚幻体,也让人很不舒服。

  可是四人也和楼厉凡他们一样,只能往图书馆的内部而不能往外部走,他们四个人一起挤在书架角落里,乞求老天快快开眼把这群瘟神弄走,让他们安全回宿舍、去晦气……

  而楼厉凡和霈林海这边……

  “够了!霈林海!你还要找谁签字!”

  “诸葛亮……”

  “你怎么不去找曹操!”

  “如果可以的话,他和周瑜我都想……”

  “你看看现在他们乱成这样,根本分不清楚是哪区!难道要我陪你一个个找吗?”

  “其实,你看,葛朗台在那里,我看见了……”

  “霈林海我忍无可忍了--”

  两个人边吵架--其实只是一个人吵,另外一个人在( 无意间) 

  挑起对方的火气而已--边走过一排排书架,当罗天舞发现那两个人是谁的时候,他惊喜万分地拚命挥动起了双手:“楼厉凡!霈林海!我们在这里!help!SOS!救命!”

  楼厉凡转过头,穿过一群或实体或虚幻的影子,看见了缩在角落里的四个人。

  “……你们四个钻在这里干什么?”

  “我们对天发誓,今天是来看书的!”苏决铭哭丧着脸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进来之后就一直出不去……”

  罗天舞道:“如果只是这样还好,看看公冶这模样……”

  乐遂晃晃身边的公冶,公冶眼神呆滞地看着前方,嘴里念叨着:“一只羊等于两只羊,两只羊等于四只羊……”

  “……”身为灵异师居然被书籍魂灵这种低级的灵催眠,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其实你们可以找找其他的乐趣嘛,”霈林海向他们摊开自己的笔记本,笑的很得意,“看看!我刚才拿到了谁的签名?大闹天宫的孙悟空!”

  “…………”楼厉凡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你还真是适应力很强……”脸色黑如墨水的另外三人低声说。

  其实不是霈林海适应力强,他的适应力恐怕比公冶还不如。不过他比较幸运,在公冶被那群怨灵故事的主角缠住时,他看见的却是观音菩萨和圣母玛利亚……

  人的信仰有时候是很重要的,霈林海用身体证明了这一点。

  “可我们不能总被关在这里呀,我明天要交的推演报告还没写……你们难道就没想过怎么出去?”罗天舞问出这句话时满怀期待,毕竟面前的两位都是和他们不同的优等生……

  “还没有想。”很干脆的回答。

  “……”那三个人加一个念念有词的人,身边聚集的怨灵更多了。

  “啊!曹操!”霈林海忽然指着一个帽子上写着“三国演义”的人,兴奋地叫起来,“那一定是他!快去找他签名!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诸葛亮--”

  “霈林海!”楼厉凡咬牙切齿地吼。

  霈林海站住。

  “你要是敢去的话就永远别回来!我会把你封在《三国演义》里,让你和诸葛亮把酒言欢一辈子!我说到做到!”

  寒风扫过,在不知哪里来的片片落叶衬托下,霈林海的背影显得如此孤单。

  “只是签名……”

  “少啰嗦!”

  “……对不起……”多么悲哀,多么可怜的声音。

  楼厉凡稍微有点心软,只是签名而已,也的确是百年难遇的好机会……

  一个男人足不沾地地飘过来,在霈林海面前抬起头:“对不起,先生,请问你看到我的眼珠子了吗?只有一只眼睛没法对焦距,身为鬼怪区的鬼又不能不为本区和外区战斗……”

  那男人的脸上一片血肉模糊,眼睛剩一只,鼻子只有一个三角形的洞,没了唇片的嘴和那个空空的眼眶流着血脓,还有可疑的白色软体生物在血脓中蠕动……

  霈林海静。

  “哇--鬼啊!”

  有史以来都没有哪个人类的胸腔,能发出如此恐怖而凄厉的惨叫。

  信仰是很重要的东西,不过不管有多么坚持自己的信仰,信仰的程度也是有限的,即使能暂时压制某些想逃避的东西,不过该来的还是会来,没人能逃得过去。

  霈林海的笔记本飞上了房梁,身体周围有强烈的气流螺旋状向四周铺开扩散,连楼厉凡和他身后的四人,都感觉到了迎面而来的强力风压,更遑论周围那些虚幻或非虚幻的书籍魂灵,稍微弱一点的,转瞬间便被他的风绞碎,变成连解鬼都不如的微细灵魂破片。

  “有鬼啊!”

  风势变本加厉地往周围蔓延,所有的书籍都在架上不断抖动,看起来马上就要跟着霈林海的风势一起飞走了一样。

  “楼厉凡你为什么不管管他啊!再这么下去我们也要被吹走了!”角落里的几人互相拉扯,防止自己被吹走,同时对楼厉凡吼。

  楼厉凡漠然站在那里,就好像霈林海这么抓狂和他无关一样。

  “楼厉凡!”

  “听见了。”楼厉凡淡淡回答,“不过你们认为我能管得住他吗?凭我将近90hix的能力,和300hix以上的人对抗?”

  三人无言。他说的理由让他们没办法反驳,但总觉得好像不是这个道理……

  “楼厉凡!”又一个人抓狂了,不过这回是那个图书管理员拜特,他仍然穿着超短裙,叉开着一双毛茸茸的大腿,站在两排书架中间的走道中。

  他迎着图书馆内部的飓风,指着楼厉凡大叫,“你快点让霈林海停止啊!我的书籍灵魂啊!我花了三百年时间才培育出来的书籍灵魂!……啊!”被飞来的几本书打到,“痛死我……你快点让他给我停止!否则我要你们给我留在这里当书籍灵魂的陪葬!”

  “这关我什么事?”楼厉凡冷冷甩他一眼,说:“有本事自己去阻止他。”

  “快住手啊!”一阵更大的风卷过,彪形大汉被吹退了十几公尺,又连滚两个跟头。

  一直观望的楼厉凡忽然顺着霈林海制造的风势飘飞起来,追上那变态被吹走的身影,一把捞住了他背心的带子,逼他面对自己。

  “你给我老实交代,我们今天所有的人都只能进来不能出去,是怎么回事?”

  “我的书籍魂灵啊……”彪形大汉泪眼汪汪。

  “我让你给我装傻!”

  楼厉凡一拳捶上他的小腹,彪形大汉大声哀嚎起来。

  “好痛啊……咳咳……我我……咳咳……”

  “书库管理的那张嘴说什么‘这么不稳定的日子’,什么意思?是说这个图书馆的什么禁忌?你居然敢知情不报,渎职罪可是很重的。”

  秦始皇陛下和其他实体一起被吹得满天飞舞,一不小心向楼厉凡他们砸过来,楼厉凡举起彪形大汉当做挡箭牌,秦始皇撞上彪形大汉的背,嘴里呜哩哇啦地喊着好痛,又被吹向其他地方。

  彪形大汉翘起了兰花指:“讨厌啦,你离人家这么近,人家会不好意思。”

  又是一拳下去,大汉捂着肚子打起滚来:“厉凡你好狠的心啊!”

  楼厉凡一脚踩在他胸口,脚下暗中使劲,表情却波澜不惊:“‘厉凡’不是你能叫的。给我回答问题!”

  那变态被踩得惨叫连连,原本还想糊弄过去,但是楼厉凡脚下的暗劲越来越大,他没几下就投降了。

  “啊啊!别再用力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吗……今天是四月一日!四月一日啊!记得不?正好是书籍魂灵的封印最不稳定的日子啊!而且还是个特别重要的节日!

  ”能不能把脚放轻一点?感谢感谢……哇呀!好疼啊!

  “为了庆祝这个节日,所以我才专门不告诉大家有这么热闹的宴会嘛!难道你不喜欢吗?多么出人意料,多么美好的庆祝方式啊!哦呵呵呵……呀--你的鞋子下面是不是有钉子--”

  楼厉凡又用脚辗转了几下,让那变态又惨叫了几声之后才放开他,平稳地走到霈林海的面前。很奇怪的是,霈林海的风对他似乎并无作用,他连一根发丝也没有被风吹起来。

  “行了,霈林海,收起你的能力。”

  霈林海的风骤然停止。被风卷上天空的实体魂灵和个别能力太低的同学,以及距离他最近的书架上的书,劈哩啪啦地掉了满地,在竹篾的地板上弹了几弹才落下,虽然惨叫声很大,但是居然没有人受伤--被风撕裂的虚体魂灵不算。

  “咦?结束了?”

  “嗯。”楼厉凡一招手,霈林海那本飞上房梁的笔记本出现在手中,他伸手递给霈林海,“给,你的宝贝。”

  霈林海接过来,表情有些可惜:“可惜没有找到诸葛亮。”

  “下次吧,说不定明年还有机会。”

  “明年?”

  “嗯,明年的四月一日……对了,四月一日是什么节日?刚才那变态说什么很重要的节日,我怎么也想不起来。”

  “啊?啊……哈哈哈……”霈林海干笑,“四月一日啊……”

  “四月一日,西方的愚人节嘛!”和乐遂一起拖着依然念念有词的公冶的苏决铭插话道。

  “……”怪不得那变态要过节……

  “四月一日怎么了吗?你刚才对管理员做了什么啊?你和霈林海是不是之前就已经计画好了?害我们还那么担心,以为霈林海暴走了哪。也是啊,他可是灵力未测的高人,就算加上咱们所有人也不是对手,幸亏他不是暴走……”

  “罗天舞,你给我闭嘴。”

  “对不起……”

  一直被禁锢在图书馆中的学生们,见到他们六人在毫无阻碍之下离开,立刻也一个个跟在后面连滚带爬地逃走。

  “再也不去那个该死的图书馆了!”这是许多人回去以后反覆念叨的一句话。

  与此同时--

  “嗯……我的预感告诉我,我躲过了危险……但是也错过了好戏……真是为难啊。”

  BY:稍微有些遗憾的天瑾。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31楼 发表于: 2008-01-13
第二章 转校新生

 

  “……转移?”

  教学研究室窗外的海荆树开着大团淡蓝色的花簇,一刻不停地散发出浓郁香气,就算待在紧紧关闭了窗户的室内,也会被那香味呛得直想打喷嚏。

  背对窗户坐着的海深蓝好像闻不到那种香味,正用细长的食指和中指交替轻敲桌面,表情看起来很冷静,但太阳穴处的青筋却出卖了她。

  “是谁答应让他转移的?”她的声音温柔却透着僵硬,看来正在努力抑制满腔的怒气。

  她办公桌的对面,懒散地坐着一身便服的雪风,他一只脚搭到办公桌上面,还在不停晃动。

  “还能是谁?我……”

  “果然是你!”海深蓝猛捶一下桌面,怒吼,“你知不知道他有多麻烦!他回来是为了干什么的你知不知道!你自己为了当大法官,把副校长的位置一丢就跑了,把事情甩给我们,现在又找这种事来!嫌我在这里活得太久了是不是!”

  “我话还没说完……”雪风笑得懒懒的,身体随脚尖的微晃而在转椅上左右转动。

  “我为了把学校里惹祸的那几位学生和贝伦、爱尔兰带出来,可费了不少劲。轻刑监狱那里好说,可是重刑监狱的量刑不归我管,光是爱尔兰的破坏,就够她在那儿待个三五年的,还有贝伦监护不周,让未成年妖怪……”

  “说重点!”海深蓝再次猛擂桌子,桌上的木纹卡地裂了一道缝。

  雪风抽回脚,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好吧,总之就是我为了让他们出来,就去重刑大法官那请求特赦令,他倒是很爽快地给了,但唯一的条件就是让‘他’回来。”

  “他是他什么人!八舅的丈人的兄弟?还是什么远房亲戚!居然为他这么效命!”

  “不是为他效命,而是……”

  “而是?”

  “而是连特级监狱都不想收他,所以才……”

  “什么!连特级都不收的你就这么大方收回来!”海深蓝尖叫得连声音都变调了,“我们这可不是监狱,就算是为了救妖学院的理事长,也不能这么做!关了一个就够了!你现在马上把他给我退回去!那位大法官提出什么要求都可以!只有这个不行!不行!”

  “可是他已经来报到了。”雪风轻描淡写地说。

  海深蓝的脸发出了青色:“你说……他……?”

  “已经来报到了。”

  凄厉的嘶叫声打碎代理副校长的窗户,碎玻璃在阳光下闪亮飞舞,浓郁的花香味冲入了室内,香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副校长的门被轻轻打开,一个二十七、八岁,身穿运动服的男子斜背着和他衣服同系列的挎包,走了进来。

  这个人的身材很高大,从挽起的衣袖外露出的手臂来看,肌肉也非常发达,大概是常常在户外运动的关系,他的脸显得异常黝黑,明明应该是个显得很粗野的人,但是架在他鼻梁上的粗框眼镜,却让他显得很老实而且文质彬彬。

  他的双手交叉放在小腹附近,好像无法伸展似的,看来有些怪异。

  帕乌丽娜抱着胸靠坐在办公桌前看着他,虽然在微笑着,但表情中看不出半点温度。

  “你还真是有手段,”当他站在她面前时,她笑着说:“居然逼得重刑大法官都无能为力,就算用手段也要把你送回我们这里来。”

  那个男子移开视线,举起自己的双手:“我已经到这里了,可以给我打开手铐了吧。”

  他的手腕空空如也,但将两手稍微分开时,手腕的皮肤上却显现出鲜红色的奇怪纹理,像链锁一样捆绑着他双手。

  押送犯人有很多种形式,比如有人随行和无人监控之类。

  他这种便是无人监控,但是手腕上却被刻上了级别最高的“一级言字契约”,假如他不能在规定时间内到达他应当去的地方,那么言字契约就会变成言字诅咒,那种奇怪的纹理将蔓延至他全身,将其绞杀。

  帕乌丽娜看他一会儿,似乎在考虑是为他解开,还是让他的契约过期而被绞杀,但最终没有坚持下去。

  “……我是帕乌丽娜,囚犯号CZ3357928 已经到达拜特学院,言字契约解除。”

  咯地一声,红色纹理断开,转瞬间为蓝色纹理取代,而很快蓝色便也隐去,看不见了。这是比一级言字契约低一级的二级言字契约,在关押重度罪犯时使用,虽然犯人可以随意行动,但它一旦超过某个范围的约束,二级契约便会转回一级契约,直至将之绞杀。

  “你的契约范围就在这学院里,”帕乌丽娜转过身,在背对他时眼神变得阴冷,“但是不准你打我学生的主意,若有违反,我绝对会发动你的一级契约,直到把你弄死为止。”

  那男子淡淡苦笑:“这可不是我的身体,小P……”

  “不准你叫我小P!”帕乌丽娜猛然转身,右手小指的指甲骤然变长,尖利而精准地指向他的咽喉,恶狠狠地说:“更不准再接近我!我是这里的副校长帕乌丽娜!你记住--”

  门在一声巨响后被撞开,某个全身都蒙着黑布的变态勇猛地冲了进来:“呀呼!好久不见,花鬼!”

  他猛扑到男子背上,把他撞得往前一个趔趄,帕乌丽娜的指甲噗地一声就扎穿了他的喉咙,从后面穿出,又恰恰穿过那个变态的脖子。

  安静。

  “呀--丽娜你想杀了我吗!好疼呀--”变态抱着脖子在地上打滚。

  ……活该。( 另外两人共同的心声)

  两分钟后,两个脖子上还带着鲜血的人被推出副校长室,房门在他们身后用力关上。

  “都是你的错,花鬼。”那个黑布变态--拜特用娇憨得让人直起鸡皮疙瘩的声音说。

  男子看也不看他一眼,迳直离开。

  拜特愣了一下,举步跟在他身后絮絮叨叨:“花鬼你怎么能不理我!这么多年我都想死你了花鬼!难道你不想我吗?花鬼!难道你还记得我判你刑的时刻?不要这么小气嘛花鬼!花鬼?花鬼!花鬼!花鬼--”

  “不要再叫我花鬼!”男子猛回身,砍向拜特的颈项。

  若是平常人绝对躲不开的,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快的速度,但拜特只是轻微向后一仰,便躲开他的攻击,只有布袍被他砍击的风势割裂了一道缝隙。他慌忙用手挡着缺口。

  “呀!讨厌啦,花鬼你怎么能脱人家衣服,人家会不好意思,喔呵呵呵……”

  “拜特?H?SX!”那个男人指着拜特,厉声喝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准你再叫我花鬼!我的名字是云中榭,如果你敢再叫错我就杀了你!”

  拜特静了下来,不再做那种忸怩得令人讨厌的动作。

  “云中榭?云中榭?呵呵……呵呵呵呵……”

  拜特发出了和校医一模一样的笑声,他的身材突然间长高许多,黑布好像被什么东西扯过一样,啪地一声碎开,露出下面穿着黑色外衣的校医的脸。

  “云中榭,只不过是偷来的名字,干嘛这么珍惜?”他用扯掉黑布的碎片,不怀好意地说:“花鬼就是花鬼,不管用了谁的身体,变成谁的样子,你始终都是花鬼……”

  “闭嘴……”

  “低级无能的花鬼。”

  “闭上你的嘴!”云中榭的脸骤然变得狰狞,双手手腕青筋暴出,十指向他的头盖骨抓去。

  校医轻松飘起,足不沾地的向后飞去,云中榭每次攻击都只能堪堪沾到他的衣角,完全不能对他产生威胁。

  “哦,”校医笑,“拍到你的痛处了?恼羞成怒了?”

  “你懂什么!”

  云中榭一脚上踢,已经被逼退至角落的校医一撑他的脚踝,一个前手翻轻盈地翻过他的头顶,落在他身后。云中榭又一脚踢向后方,校医身体微斜,将他踢来的腿扣在腋下,一转身咚地一声,用背部将他推到墙上。

  墙壁被砸出一个一人高的凹洞,墙皮不停地剥落着。

  云中榭一口气被压在肺部,剧烈地咳嗽起来。

  校医放开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萎靡的滑坐在地上。

  “你可真是英雄,除了‘我们’之外,以前从来没人能把这学校搅得一塌糊涂。你是第一个,我很佩服。”

  “如果不是你们把他抓住……”

  校医冷冷一笑:“又不是我要抓他,这是你们两个自己犯的错,别推到我头上来。”

  云中榭终于停住了咳嗽,用沙哑的声音说:“不……都是我的错,我一个人的错。这没有他的事,是我太贪心才造成这种结果,所以我才要赎罪……”

  校医一脚踩在他的肚子上,笑得很残忍:“你的错就是他的错,他的错就是你的错,不管谁赎罪都一样,别想为谁开脱罪名。其实啊……”

  他好像还想说什么,忽然闭了嘴。开在办公楼前的海荆花从楼道的窗口伸进了一条花枝,在他眼前摇摇晃晃。

  云中榭似乎没看见那根穿入窗户的花枝,只是双手抓着拜特踩住自己的脚,看向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

  “好眼睛,好眼神。”然而校医根本没感觉一般,边说边放开他,好像要转身离开的样子,忽然一个回转,脚跟狠狠踢上他的头部,将他踢得伏倒在地。

  “拜……特……!”好像要杀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云中榭口中吐出。

  “他死了。”校医轻松地说。

  云中榭的身体剧烈震颤,眼睛睁到不能再大地看着校医。“你说……什么……?”

  “他死了。去年我忘记浇水,他干死了。”

  “不可能!”云中榭艰难地爬起来吼,“我的根很深!他不会死的!这个学校里所有的树木都长得很好,不可能只有他死了!”

  “哦?”校医笑得很高兴,“那他为什么不在原来的地方?你一进来就感觉到了吧?没有他的灵力波动,哪儿都没有。你以为是言字契约的效力吗?不对。

  “你现在也一样没有感觉对吧?因为他死了,你再也不可能得到他原谅了,你完了!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云中榭再也没听见他可恶的声音,只伏在地上念叨着:“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不知道何时起站在走廊另一头的雪风和海深蓝,用极不赞同的目光看着校医,校医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快速移动过去,落在走廊窗外各种各样的树木上。

  当云中榭在小女孩模样的管理员拜特带领下,穿过长长的走廊,停在314房间门口时,333房间的楼厉凡,忽然感到自己的心发出一阵近乎恐惧的悸动。

  他抬头看躺在自己对面床上看书的霈林海,发现他也同时看向自己,表情带有一丝惊恐。

  “……讨厌的感觉。”他们两个同时向对方说。

  楼厉凡关掉了自己的笔记型电脑,霈林海放下书,两人一起走向门口,打开了门。

  对面的313房间是天瑾,她比他们更早站在自己房门外,看着她的隔壁--334的对面,314房间。

  他们两个出来她是知道的,但是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她的眼睛死死盯着被管理员带来的那个男人,好像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虽然楼厉凡没有预感能力,但是他的灵感力在一定程度上也能代替某些预感,因此在一照面的瞬间他就明白了。

  让他和霈林海同时出现讨厌感觉的--就是那个穿着运动服的人!

  小女孩不知从哪拿出一大串钥匙,似乎要给那男子开门,天瑾却突然开口。

  “拜特,我不同意这个人住在我隔壁。”她说。

  小女孩微笑:“可是全校现在只有这间房间是空房,你要他住在哪呢?”

  “我不管他住哪,”天瑾用冷冰冰的声音说:“即使要他住在校门口或校长室都行,不要让他住在我隔壁。”

  小女孩歪着头好像在思考:“嗯,可是这样我很为难……”

  “我、不、要、他、住、我、隔、壁!”天瑾说:“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小女孩纯真地笑了,说话的口气却不容置疑,“他住在你的隔壁,是‘我们’全体的决定,不可能更改。你死心吧。”

  她手中大把的钥匙中有一支悠悠然飞起,自动穿入钥匙孔内,一旋,门开了。云中榭头也不抬地进了他的房间,拜特收回钥匙,对天瑾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

  拜特管理员消失在楼梯下,天瑾的脸上浮现出极度愤怒的表情。楼厉凡和霈林海正为她与管理员间奇怪对话而茫然时,她却忽然反手锁上了自己的门,走到他们两人面前。

  “从今天开始,我要住在你们的房间!”

  “啥?”

  女人不能住在男人的房里,这是当然的事情,楼厉凡从没想过自己会破坏这一点常识。可是在面对那天的天瑾时,他却连半句阻挠的话也说不出口。

  因为,“那个天瑾”居然在求他!

  如果以那天被她一句话打成石头的霈林海看来,“那个天瑾”和平时根本没什么区别--一样倨傲,一样冷漠,一样恐怖。可是楼厉凡可以用自己三个姐姐以及霈林海的脑袋发誓,她是真的在求他,因为他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从没见过的乞求意味。

  --尽管那种意味只是一闪而过。

  这绝对和住在她隔壁的男人有关系,他可以再次拿他们几个的脑袋发誓,绝对如此。

  所以他让开路,让她进入了他们的房间。

  可那女人果然是不能纵容的。

  楼厉凡好心让她住进来,只是出于道义上的考虑,让她在地上铺张床就很够意思了,可那个阴沉的女人不肯,坚持睡在他的床上。楼厉凡只能被迫和霈林海挤在一张床上,块头都不算很小的两个男人,在初夏的天气里每天都是一身臭汗。

  那个据说是转校新生的男子,到学校已有二十天左右,他每天都躲在房里没出来过。即使如此,楼厉凡和霈林海对他的讨厌感觉,仍没有半丝消退,如果可以,他们希望离他越远越好。

  他们曾经问过天瑾,希望她以遥感师和预言师的身分告诉他们一些事情,但她却坚决不开口,问得急了,就给他们两个字--“麻烦”。

  到底是那个人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还是一旦说出她知道的,就会让事情变得麻烦?

  他们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天瑾的恐惧始终没有消失。因为她一直赖在他们房里不走,有时连出门都要走在他们两个中间,并随时观察=77中文=周围情形,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伺她一样。

  天瑾的小心谨慎一直持续着,被她连累的楼霈两人也感到更加的心力交瘁,可这没完,到“那一天”之前,他们的辛苦都不会有所缓解,只会越来越严重而已。

  “新生”来到学校的第二十一天,终于走出了房间,并向看到的第一个人打了声招呼:“你好。”

  当时天瑾正站在自己的门前,打算拿教科书出来,而那个人所看到的第一个人正是她。

  他们两个沉默对视五秒,天瑾带着她特有的无情的表情尖叫一声,丢下钥匙冲回楼厉凡的房间,转身把门扣上,并加了三道锁以及六道封印。

  被二十天的同居生活修理得疲惫不堪的霈林海,在那天早上开始发烧,楼厉凡正坐在床边给他念冰敷咒,让他觉得舒服些,而天瑾就在此时冲了进来。

  被她尖叫吓住的楼厉凡,险些一岔口念成洪水咒,幸亏及时停止,否则这宿舍就能游泳了。

  “你怎么回事?”从没见过她这么惊惶失措的样子。

  天瑾靠在门上,原本就不太正常的肤色隐隐透出了青灰。

  “天瑾,到底怎么了?”

  天瑾抓住自己心脏部位的衣服,很久以后才憋出几个字:“打招呼……”

  “啥?”

  她压低声音,满含恐惧地说:“他向我打招呼……他向我打招呼……”

  “向你打招呼?谁?”只打个招呼就能把“那个天瑾”吓成这样,必定不是普通人物。

  “那个转校新生……那个新生那个新生那个新生!”重复了几遍后天瑾似乎有点错乱了,她拚命地抓自己的头发,并且在房里不停转圈,“我完了!我死定了!我一定会被杀死!我为什么要死!我不要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她转得让本来头就很晕的另外两人更晕了,楼厉凡走到她身边抓住她,啪地给了她一巴掌。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冷静一点!”他向她叫道。

  天瑾捂着自己的面颊,惊愕地看了他一会儿,被她看的楼厉凡是没什么感觉,但是在旁边的霈林海却感到一阵恐慌。

  “你打我一巴掌……”她点点头,声音满含怨毒地说:“我会记住的!”

  虽然和自己没关系,但霈林海还是往角落里缩了缩。

  “啊,看来正常了。”楼厉凡回答。他这一巴掌又不重,干嘛用那种仇恨的眼神看他?

  “……”原来这个样子才叫正常吗?霈林海真想从这个房间里消失算了。

  有时预感过于强烈就会出现反制的情况,就是部分太过强烈的预感,将其他稍微弱一些的预感“吃掉”(或说掩盖),这样本来应该是一串连续故事的预感,就变成支离破碎的东西,连预言师本人也无法厘清前因后果。

  这一次天瑾出现的就是这种问题。她知道自己预感到了很多东西,可是那些都由于太过混乱而无法组织判断。她只记得预感的片断中,不断闪过那个转校新生的脸,他将她打倒,将手按在她头顶上的动作,以及自己不停往外泄漏力量的可怕感觉。

  虽然对这个女人的人品有百分之八十的怀疑,但是对她预言师的资格,楼厉凡却是百分之九十九地深信不疑。

  那个男人是麻烦,真的,绝对是大大的麻烦。

  转校新生来到学校的第三十二天,他仍然没到教室上课,只是常常像幽灵一样外出又回来,手上也从来不拿东西,不知道他究竟是做什么去了。

  楼厉凡对别人的事情一般都漠不关心,更何况这个转校新生和他没有半点关系。按理说他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可是自从那新生出现开始,他心里那种讨厌的感觉始终没有消失过,让他忍不住有点想知道那个“人”--应该是“人”吧--到底是什么东西。

  “好香啊……香得要死人了。”上课的时候,有学生感叹。

  春眠后遗症还没过的楼厉凡勉强睁开一只眼睛,却在什么都没看见前就又闭上了。

  --香啊……的确是很香。

  这种浓得呛人的香味是海荆树的花发出来的。一般海荆的开花期应该是每年的七月,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年四月的时候,就有一棵开了满树的花,把还没有掉光的叶子统统挤掉了下来,像秋天一样铺了满地。

  似乎受它的影响,校园中其他的海荆在五月时也开满了花,不正常的花期带来不正常的香气,现在学校似乎都被这香味包围,不注意时猛吸一口,几乎都有被香气呛死的感觉。

  这可不是自然的现象,八成和鬼怪有什么关系。但至今还没有人被香味呛死,而向学校抗议,校方自然不理不睬。

  楼厉凡的原则是,只要不是鬼怪直接攻击那就随它去,只要给自己的鼻子加个封印就是了,何必寻根溯源这么麻烦。

  可是那香味现在越来越浓了,楼厉凡已经给自己的鼻子加了三道封印,可还是隐隐能嗅到淡淡香气,可以想像旁边还学不会徒手封印的霈林海,嗅觉已被蹂躏成了什么样子。

  推算课下课后,刚刚被教员看中成为本课代表的天瑾,收取了大家的报告准备送给教员。在出门的时候她停了一下,眼神瞟向楼厉凡和霈林海。

  和她碰个对眼的楼厉凡想装没看见都不行了,只得懒懒地拿起书,拖起同样不情愿的霈林海跟在她后面走出教室。

  “你也该适可而止了吧?”慢慢走下楼梯,楼厉凡不爽地说:“难道你在这里的几年当中,都让我们给你当保镖吗?再这么下去我可是要收钱的。”

  天瑾的脚步停了下来。

  楼厉凡也停下:“怎么了?”

  她举起右手,用纤长的手指和长长的指甲,指向他们所站的那层楼的窗户:“那里。”

  从那个窗户看出去,可以看到正对着教学楼的教职办公楼,除了校长室外的所有办公场所都在那里。

  楼厉凡极目远眺也没看出那有什么不对劲,不禁疑惑:“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一个人站在树下。”一直沉默的霈林海忽然开口说道。

  楼厉凡再仔细看……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你说的人在哪儿?”

  天瑾的手指晃动了几下,声音变得比平时更加阴沉可怕:“你们这两个蠢材……”

  楼厉凡额头上暴出青筋,霈林海从后面拚命拽住他不让他动手。

  天瑾好像没有感觉到楼厉凡的怒意,只是指着办公楼又说:“看见了吗?那棵海荆树。”

  办公楼前面的确种了海荆树,据说原本总共有十棵左右,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只剩下了一棵。而现在那树冠铺开的面积,已经几乎将办公楼整个遮掩,就像在张扬什么似的不断开花、不断疯长。

  “它就是这次第一棵开花的海荆。”天瑾收回手,说:“虽然现在香味浓得几乎没办法分辨,但根据我的判断,其他的海荆其实没有发出任何香气,真正发出刺鼻香味的,应该只有这一棵。”

  楼厉凡深吸一口气,鼻子是不太闻得见,但是口中却好像吃到了花瓣一样,有种香甜的味道,他忍不住呸呸几声,心里抱怨着这该死的花。

  “怎么着都没关系,你到底想说什么?”

  “它在叫人过去……”

  “啊?”是树精?

  “不是树精……”天瑾转向他们,脸色阴惨惨的,像是刚从地狱逃出来一样,“不过也不像是……总之它在叫人过去。我不知道它在叫谁,只知道它真的在叫人过去。”

  霈林海觉得他们现在正在拍鬼片,天瑾那张脸根本不需要灯光,就可以营造出最恐怖的效果,他已经快闭过气去了。

  楼厉凡皱眉:“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帮它?”

  “我为什么要帮它?”

  “……”对了,她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弄错人了,“既然这样,那你就不要过去吧。霈林海,走了。”

  他刚走几步,就听天瑾一声厉吼:“给我站住!”

  “你还想干什么!”他真的要生气了。即使是她,楼厉凡也要发火了!

  天瑾将手中的报告递上:“所以,请帮我交给教员。”

  “……”说了那么一大堆废话,原来就是这个意思……

  尽管对那女人把一切甩给他们的行为颇多不满,但楼厉凡还是接下那堆报告,让她先回宿舍,而他和霈林海两个人把东西送到教员那里去。

  那棵海荆树在距离办公楼入口不到五公尺的地方,普通的海荆树只能长到两人合抱的粗细,高度也不过十七、八公尺,可这棵却有七、八人合抱的粗细,最低的树枝也在二十公尺以上。

  从上而下看时,只见葱郁的树冠而看不见树干,像这么高大的海荆,楼厉凡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

  刚走到树冠阴影下,楼厉凡和霈林海两人就感受到一股不伦不类的怪异灵气。说它不伦不类,是因为他们竟然无法分辨它的属性。

  人的灵气有人的属性,树精的灵气有树的属性,妖怪的灵气有妖的属性,鬼也同样有鬼的属性……各有各的不同,稍微熟悉灵气种类的人就能轻松分辨。

  但这次他们感受到的灵气似乎没有特定的属性,它在各种属性的边缘徘徊,难以区分本质。

  几乎同时,他和霈林海看向了同一个方向--那棵海荆。

  “奇怪……”霈林海喃喃自语,“这棵树有这么大吗?以前为什么没发现?”

  楼厉凡没有听到他说话,因为他发现那棵树好像有哪里不同。

  乍看之下那棵树除了稍微巨大一点外,和平常的树比起来似乎并没什么特别,但是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上面蠕动一般。

  为了进一步确认,他将部分灵感凝聚在右眼,竟看到了一个令他难以置信的景象--  一个身穿法师法衣,面目模糊不清的男子,正被十六条黑龙纠缠捆绑在树上,全身上下只有头发没有受到束缚,而他的头发就像蛇一样,发狂地向上疯长。

  楼厉凡右眼所看到的树冠根本不是树冠,而是由他头发生出来的东西!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这种景象,但他立刻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人……那个人难道是……

  那个被黑龙捆绑的人发现楼厉凡的视线,嘴角微微勾起了一道弧线。

  楼厉凡忍不住大叫一声,连连后退,那人的笑容消失了,竟在束缚中扭动起来,飘移着,像橡皮筋一样拉着那十六条黑龙向楼厉凡逼近。

  --听我……说……

  --请听……我说……

  他的嘴被咒术的线缝了起来,即使作为灵体也无法与楼厉凡交流。但楼厉凡可以发誓,自己真的听到他的声音了!也许以后他会告诉自己这只是幻听,但是他真的听到了!

  没有灵感力的霈林海什=77中文=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他只知道楼厉凡似乎受了什么惊吓,用从来没有在他脸上出现的可怖表情盯着那棵海荆。

  “厉凡,出什么事了?你看到了什么?怎么了?厉凡!看着我!”

  “闭嘴!”楼厉凡手上的报告不知何时落到地上,被他在上面踩来踩去留下了无数脚印,但他毫无所觉。

  他指着霈林海,全身颤抖,眼睛却还是看着原本的地方,似乎连动都都不敢动,“灵力……聚集双目,开鬼眼!”

  霈林海依言而行。尽管心里有所准备,但灵力聚集后,眼前出现的景象还是把他吓得一声惨叫,倒退几步后坐到了地上。

  “二……二……二……二级灵体监禁!”

  除了特别级和一级之外最高等级的灵体监禁,由于灵体犯罪而被迫与躯体分离并限制自由。他们只在《灵术监禁法》上看过这样的惩罚方式,但亲眼见到还是第一次。

  那人努力地在黑龙中挣扎,断断续续地传送出自己的声音。

  --请……告诉……没……拜托……

  --一定……他……放弃……

  他钻入脑中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楼厉凡无法分辨他到底想说什么,只能听出他似乎在请求自己。

  “你在说什么?请再说一遍,你在说什么?”

  这个灵体的能力果然厉害!如果是楼厉凡的话,被封闭在七级监禁中基本上就动弹不得了,而这个人在二级监禁中居然仍有活动能力,这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那个人好像又笑了,这次是无奈的笑。

  --告诉……请……里来……

  --……不要……我……

  “什么?什么里来?不要你什么?你到底想找谁?”

  “厉凡……”依然坐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的霈林海拉拉他的衣服,“为三级以上的灵体监禁罪犯传递信息是犯法的……”

  那个人看了霈林海一眼,虽然他的面目模糊不清,甚至看不清五官如何,但霈林海却发现自己清晰地接收到了他的怒意,从脖子后面到尾椎都变得冰凉。

  楼厉凡也冷冷瞪了他一眼,当他转回头去想再问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那人的脸上露出了非常痛苦的表情,黑龙开始激烈地扭动挣扎,他逐渐被束缚拉回原来的地方。

  --……托……拜……托……

  “拜托什么啊!我听不清楚!我听不清楚!你到底在说什么--”

  黑龙扭曲得更厉害,楼厉凡几乎可以听到,那灵体被越来越用力地捆绑时惨叫的吱吱声。他已经无法再说话,刚才就是他所剩下的最后力量了。

  楼厉凡左右看看,忽然抬起头来,发现帕乌丽娜站正在她办公室的窗户附近,用奇怪的表情看着他们。霈林海的脸色瞬间青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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