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是什么人跟我说过,人活在这世上,必定要根据生活的需要而扮演不同的角色,而且每个人所承担的角色还不少,一会扮演这个角色,一会又扮演另一个角色。
从人是社会人的角度来说,这个说法还真不错。仔细想想,其实本来也就是那么回事。
例如,在老师面前,我永远是学生;在丈夫面前我是妻子;在儿子面前我是母亲;而在母亲面前我又成了孩子;在上级面前我是下级,反过来我又成了下级的上级;在社会上我们都是公民;在单位上我们是员工;在家庭里是重要成员;在学校里我们都是同学;在合得来的人群中我们是朋友……就像有一首歌里唱的那样:“碾子是碾子,缸是缸,爹是爹来娘是娘”。千万别说这是废话,人上了哪座山,就得唱哪座山的歌;进了哪个庙,就得唸哪个庙的经。
这就是人的社会角色定位,或者说是必须承担的社会责任。就因为有这些角色定位,有这些社会责任,因此,很多人一生中的大多数时候,并不是为自己活着。
就拿本人来说,一直以为是为自己活着,可是临到老了,才发现自己基本上是为别人活着。而其他人的情形,我估计也差不多。
参加工作以前,从严格意义上说,应该是父母为我活着。因为他们要承担养活我、教育我、扶助我长大成人的义务。在那个时候,活着是相对轻松的一件事。
参加工作以后,角色逐渐发生转换,父母一天天老去,他们的能量逐渐释放光了,而我一天天长大,理所当然要挑起这个家的大梁。
从转正的第一个月,我就开始给父亲寄钱。父亲是个嗜烟如命的烟鬼,在那种极度困难的年代,吃饭都成问题,他却一如既往地要抽烟。但是他因为被处理成“坏分子”而丧失了工资,仅有的生活补贴又少得可怜,18.50元钱连吃饭都不够的,因此长期以来一直由妈妈寄钱补贴他,他就靠这点补贴来抽烟。我当了三年学徒,每月的津贴也是18.80元,因此我知道这点钱能干些什么。转正以后每月的收入一下子变成34元钱,手头一下子宽裕了许多,所以第一件回馈家庭的事,就是承担起补贴父亲的义务。
除了寄钱,我还到处找门路替父亲解决抽烟的问题。通过在烟厂工作的同学或熟人,捡一些烟厂丢弃的半截烟纸盘,或买一些整盘的烟纸和香精寄去。他自己在农场买好烟叶,自己制造切丝机和卷烟机,自己动手制作土法香烟。由于我的帮忙,父亲吸烟的问题倒是得以解决了,但他更加肆无忌惮地加大抽烟量,给自己的身体带来很大的隐患,等到他一旦吸烟就会胸部发痛时才罢手,但为时已晚,他最终死于肺气肿。想起他病中的情景,我真有些后悔当年不该那么努力。
之后的时间里我和母亲相依为命,彼此谁也离不开谁。特别是结婚之后,儿子呱呱坠地,为人之母的我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这个粉嘟嘟的小生命以自己的软弱无助来支使我,以完全依赖和高度信任来支配我,使得我心中的母性完全彻底被激发出来。那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的生命完全可以为他所有。
有一次儿子生病,跑了很多医院都没有床位,因此即便他的病很重,医生依然铁青着脸将我拒之门外。最后到了市一院时,天已经晚了,医生就要下班,孩子因为肺炎已经缺氧,嘴都紫了,但医生还是告诉我,实在是没有床位,入不了院。我紧咬嘴唇,一脸绝望,但坚决不走,也不让医生走,将她堵在房里,只求她发发慈悲救救我的儿子。医生一看我如此决绝,只好打电话,叫住院部找一张小床来先让孩子输上液体。等拿到她开具的住院通知书后,我这才让开了路……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就像随波逐流的浮萍,在生活的风浪里东一下西一下的,经常丧失方向感。更多的时候,都在过着一种疲于奔命的生活,甚至都没有时间去思考,我们究竟为谁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