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风格切换
 
  • 3791阅读
  • 9回复

《常欢全集》之言情小说《红豆醋娘》 [复制链接]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7-11-01
第八章

  翌日傍晚。
  听闻伙计来报,说有个白衣女人指名要找梁红豆,却在柜台里和江磊发生争执。杨琼玉匆匆走出来;昨晚红豆回到阜雨楼后,凑巧一群伙计全坐在院子里聊天,明显哭过的样子当然瞒不过众人,可是花了一整晚的时间,就连私交最好的杨琼玉也无法从她嘴里套出半个字。
  隔日却见到花牡丹亲自来阜雨楼一趟,杨琼玉更是满脸疑窦。
  “我说过,她不会见你的。”
  “那是你说的,她不一定不……”
  “你……找他做什么?”望着花牡丹,这是杨琼玉第一次跟青楼女子说话,口气有些结巴。
  “你和冯即安把她气得还不够吗?她不在,你走吧。”江磊带着敌意的说。
  “我知道她在,你们不用瞒我,”花牡丹坚持的开口。“我有重要的事,一定得跟她说。”
  江磊才不理她这一套,但是杨琼玉拉住了他,摇摇头,为难的走到花牡丹面前。“她这两天也不知怎么地,心情很不好,连厨房都没下来,就算你坚持,她也未必肯见你。”
  “我知道她为什么心情不好,”花牡丹似乎早就料知一切。“我也知道她发生什么事,她救了我一命,我是来谢谢她的。”
  救人一命?杨琼玉和江磊困惑的对望一眼。这个花牡丹今日来时一身朴素,脂粉末施,也不招摇,看起来特别诚恳。难道,真有什么连他们也不晓得的事?
  “你进去吧,至于她肯不肯见你,我就不晓得了。”杨琼玉沉思了一会儿,才说。
  “琼玉!”江磊不赞同的看着她。
  “你从门外出去,走侧边穿过月门,到院外再穿过一片水塘,会看到有间小屋。”
  花牡丹点点头,嫣然一笑的施个礼走了。
  江磊拉住杨琼玉,口气有些不悦:“你是怎么了?昨儿个红豆怎么样你也是瞧见的,放这女人进去,就不怕再惹她伤心?”
  “也许,她真是来帮她的呢。”杨琼玉意有所指。
  江磊抱胸以待,只是连连摇头。
  依杨琼玉指示,花牡丹很快的便瞧见了那座小屋。远远望去,屋内烛光微映,花牡丹推门而入,见梁红豆竟连头也没抬,仍动也不动靠在窗户边发呆。
  “梁姑娘。”花牡丹喊了一声,把几盒礼物放在桌上。
  “这是做什么?”看到她,梁红豆也不惊讶,只是望着那几包东西,怏怏不乐的问。
  “来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花牡丹微笑。“不成敬意,请收下。”
  “喔。”
  “你怎么了?”
  梁红豆没精打采的瞪着窗外。“没事,我礼物收了,你可以回去了。”
  “我另外还有件事……”
  她不耐烦的抬起头。“如果你问的是冯即安,那我无可奉告。”
  “我知道。”花牡丹点点头,却一点儿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那你还……”
  “喜欢一个人,应该是很愉快的事,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苦恼?”
  “不会苦恼了。”梁红豆搓着发冷的臂膀,哀伤的看着窗外。今年入冬特别早,她的爱情跟着那些树叶一般,凋零了。
  想到这儿,她整个人如泄气的皮球似,颓然的靠在一旁。
  “你不会真的放弃了吧?”花牡丹坐在她身旁。
  “为什么每个人都叫我别放弃?!”她不平的嚷起来,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他却什么都不必做?”她抹掉泪。“算了,以前是我太天真,别人劝的话也听不进去,现在死心了,总算是全看明白了。”
  “你要真看明白,就不会这么难过了。”花牡丹叹了一声。“我虚长你几岁,又在那种地方混生活,见的人事比你多,这种滋味,你当我真不晓得吗?冯即安到我那儿,是有目的。昨天晚上,你经过一番恶斗,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你一定要说得这么明白吗?”梁红豆又气得猛跳脚。“那天我受了伤,他只字不提,却独独对你关怀备至。我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出来!”
  花牡丹被吼了一顿,张口欲言却无从辩解。
  “说他对你没半点用心,根本是骗人的。”梁红豆喃喃加了一句,鼻头一酸,又难过了。
  “你一直都这么冲动吗?”花牡丹呐呐的问,随即摇头一叹。“你不会忘了,那天他救的不是只有我,还有另一个人。”
  “那又怎么样?”
  “你走开行不行?”推开门,一见梁红豆绞着手绢落了泪,温喜绫两道横眉竖了起来,七手八脚的把高她两个头的花牡丹大力推出门。
  “臭三八!她已经很伤心了,你还来这儿耀武扬威,信不信我揍得你满地找牙!”
  望着眼前张牙舞爪、五官却不失清秀的小女孩,花牡丹不禁一呆。阜雨楼哪来这号人物?
  “还不走?”
  “喜绫儿,算了。”梁红豆擤擤鼻子。“花姑娘怎么说都是客人,你别无礼。”
  花牡丹回过神,径自走出房外,最后只丢下一句话: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冯即安和我之间,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她说什么啊?”温喜绫扶着梁红豆起身,没好气的问。
  夜色里,梁红豆只是呆呆的望着花牡丹越走越远的背影,久久不发一语。
  ☆        ☆        ☆
  阜雨楼,厨房。
  “红豆儿。”
  “干嘛?”她应了一声,掐着手里的几根葱,刀板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
  见她如此心神恍惚,又看那刀片锋利无比,直叫刘文替她捏把冷汗。
  悄悄寻了个时机,趁她没留神,刘文把她的刀拿走了。
  “冯即安来了,你去见见他吧。”
  “喔。”她心刺痛了一下。“问他什么事,招呼一声便成了,何必要我出去。”
  刘文冷眼旁观,把她那又怨又倔的表情全看进眼里。
  “他抓了一个人来,是阜雪楼纵火的凶手,就在后边的天井里,大伙儿都过去了,如果你还是没兴趣,那就算了。”
  梁红豆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刘文。“你说什么?他捉了……”没说完,人已经急急奔了出去。
  小小的天井里,所有的伙计大婶围着一个男人,梁红豆拨开众人,怒气冲冲的走过去。
  当那个男人嘤嘤啜泣的脸庞映入眼底,梁红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阜雪楼真是他放火烧的?”她咬牙切齿的问。
  杨琼玉懊恼又伤心的埋进江磊的怀里哭泣。黄汉民做出这种事,她是最不能接受,也是对阜雨楼最亏欠的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咱们大伙儿什么时候对不起你?!”一位伙计拎起他,咆哮起来。
  黄汉民抱着头,脸上汗渍眼泪混成一团。
  “我错了我错了!”他哀嚎。“我气不过……气不过你们仗势欺人,把我的琼玉抢了去,她原来是我一个人的,你们背信忘义。”
  听到这话,江磊不知怎么松开了手,杨琼玉心一恸,眼泪落了下来。
  “你怎么能?是我不愿意跟你在一起的,你怎么能伤害他们。”
  说着说着,她再也抵不住心里浓浓的歉疚,哭着跑走了。
  江磊扭头恨恨瞪视着黄汉民,赶紧追了上去。
  “琼玉……我、我,你不能不要我呀!琼玉,我知道我错了……你帮帮我,不然他们会杀了我……”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梁红豆的怒气全起了来,跳到黄汉民跟前,抬手一个耳光,打得黄汉民又嘤嘤哀哭起来。
  “别打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干什么!”没防她会来这么一下子,冯即安跳过去,半抱半拖的把她拉开。“有话好说。”
  “有什么好说的!”梁红豆生气的推开他,指着黄汉民大骂:“气不过?你说得倒轻松,你气不过就烧阜雪楼,你气不过就可以对不起我们,你知不知道天底下有多少你气不过的事儿?有那胆子你怎么不去烧了樊家,亏得咱们待你这样好,供吃供住还供你纸笔钱儿,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希望你能为琼玉争口气!你怕咱们杀了你,要真是怕,怎么还糊涂至此!”
  “我为她争气有什么用?她心里爱的又不是我。”黄汉民哭丧着脸,鼻涕一搭搭往下滴,在衣袖上擦个没完,样子说有多孬就有多孬。
  “你!”梁红豆冲上去,一口气忍不下,只想打得这个人满地找牙,继而一想,突然没了火气。
  黄汉民的话不是一针见血吗?人家若对你没心没情,你再怎么争气也没用。
  “别生气,人都在你面前,好好审他便是,不要气坏了身子。”冯即安放开她的手,身子挡在她面前,一脸笑呵呵,仿佛生来就是这样。那一夜凶巴巴的样子,好像只是她的想像作祟。
  当然啦,一切事都只是她一厢情愿嘛。梁红豆面无表情,手肘朝后一拱,冯即安噗一声,两道眉全皱起来,这一撞的位置和力道相当,他的胃差点就穿孔了。
  刘文狠狠瞪了梁红豆一眼,以示警告,又抱歉的对冯即安一笑。
  “你这阵子忙,就是为了查这件事?”刘文问道。
  “也……没有啦。”冯即安搔搔头。“我和承南府张大人有点儿交情,他们清查火场的线索时,我也跟着一块去了。”
  张大人?跟前一晚花牡丹说的不谋而合,梁红豆狐疑的望了他一眼。几天以来绷紧的脸色放柔多了,莫非他是为查案而来?和花牡丹之间也是公事公办?
  但为什么浣姐姐没在信上说明这一切?
  回过神来,刘文和冯即安仍在一旁嘀嘀咕咕的讨论著。冯即安说明他追案的过程,而刘文提出许多疑点,冯即安也能一一解释,两人谈得兴起,居然完全忘了她的存在。
  又把她当成隐形人,梁红豆冷哼一声,也不叫唤他们,只跟一旁的伙计使了个眼色,一个人突然出手掩住黄汉民的口,再几个人架住他,硬往里面拖去了。
  刘文和冯即安谈得愉快。
  “好,这回你可真是帮了大忙,红豆儿一定会感激你的。”
  “我没要她感激呀。”
  “那就让她以身相许吧。”刘文呵呵一笑,没防这话竟像顺口溜似的冒出了口。
  冯即安的笑容僵住了,暗骂这臭老头,非要这么挑明说不可吗?
  刘文也怔了,满脸尴尬的转过脸,这才发现,天井里只剩他们俩,其他人散得一干二净。
  冯即安大惊失色。“他们……到哪儿去了?”
  “对呀,他们到哪儿去了?”刘文觉得不祥。“连黄汉民也不见了,糟了!定是红豆,她一定不甘心阜雪楼就此没了,要杀了黄汉民!”
  冯即安跺脚。“我还要送他去见官呢,她不能乱动私刑。”
  “啊……啊……”一声男人的惨叫凄厉的传来,划破了寂静的院落,直把两人吓得心往上一提,冯即安拔腿就往声音的来源跑去。
  ☆        ☆        ☆
  刘文冲进仓库里,看到梁红豆正大剌剌的坐在椅子上,托着脸,冷眼看着这一切。
  一旁,还有温喜绫和几个伙计,他们围着一个大水缸,议论不休。
  “承不承认你错了?!”温喜绫喝道,拿了一样东西正打算要扔进水缸,只听黄汉民哀嚎的痛哭出声。
  “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饶了我吧!我不想当太监!”
  “当太监还便宜了你。”温喜绫冷哼,作势要把鳖扔进水缸里。
  “不要呀!求求你!我求求你!梁姑娘,姑奶奶,请你,请求你呀!”黄汉民惨嚎。
  刘文急忙拨开众人。他确认了许久,才认出那哭号不已的男子真是黄汉民,而温喜绫手里还抓一只张牙舞爪、面目狰狞的鳖。
  “你居然剪断他的头发,还放了乌龟去咬人。”瞪着仍哭泣不休的黄汉民,刘文覆着发热的脸颊,转向梁红豆。
  “我真不敢相信,你何时变得这么野蛮!”
  “那不是乌龟,那是甲鱼。”冯即安注视着温喜绫,喃喃开口,脚下小退了一步,就怕那女孩一不小心,会把那奇丑无比的王八丢到身上来咬他一口。
  “带黄汉民到这儿来之前,我只预料你会打他一顿,没想到你这么狠,甲鱼的牙齿可利得不得了。”不知是生气,还是哀怨,总之冯即安的声音疲软得可怜。
  梁红豆没吭声,任凭他们骂着,所有帮忙的伙计也不敢说话,只有温喜绫不受影响,捏着那只鳖,绕着水缸转圈圈,笑声仍咯咯咯的回荡在空气中。
  “别笑了!”刘文怒瞪了温喜绫一眼。“你这娃娃,小小年纪,心眼恁地坏,我非送你回翠湖帮,让你爹好好管教一顿不可!”
  温喜绫打住笑,不服气的噘起嘴,正要骂回去,不想梁红豆却开口了。
  “你们都去忙自己的事吧,喜绫儿,你也回去。”
  “我不。”温喜绫挺起肩,指着冯即安。“万一他又惹你哭,怎么办?”
  如此心直口快,一时间冯即安和梁红豆招架不住,两人神色皆有些狼狈。
  “去去去!”刘文插进话,挥挥手叫她走。“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我才不是小孩呢,”温喜绫叉着腰,瞪了刘文一眼。“你这糊涂老头!”
  “喜绫儿。”梁红豆又喊了一声。
  “好啦好啦。”温喜绫蹬脚,横了冯即安一眼。“我警告你,如果你再欺负红豆儿,我定要叫你见不着明日的太阳。”
  冯即安简直啼笑皆非。自己做人是不是真的太失败了?竟被个十一二岁的娃娃威胁!温喜绫前脚跟才走,刘文后脚便已经踏到梁红豆面前,辟哩啪啦开始训话。
  “冯大侠,你捉我去衙门吧,你砍我的头吧!”黄汉民扑过来,抱住他的腿。“我什么都愿意招了,你千万不要把我留在这里!”
  生平被个男人这么抱,冯即安急忙抽身。“你受伤了?”
  “是呀!是呀!我受伤了,我身上都是血!那王八咬得我好痛呀!”黄汉民泣不成声。
  冯即安弯下身,惊讶的发现除了头发被剪外,黄汉民身上每个地方都很好,至于误以为被咬的四肢,其实只有衣服破损罢了。
  “我告诉你,女孩家不能这么野蛮,你这个样子,怎么会有人要呢?”
  “真没人要,我就当一辈子的寡妇有何妨?”梁红豆托着脸,忍耐着倾盆而来的口水,面无表情的说。
  冯即安心一动,却什么也没说。
  “刘当家,我们误会她了。黄汉民没事,只是受了点惊吓而已。”冯即安拉住刘文,苦笑摇头。“他让你们损失这么大,让他受点教训也好,如果没事,我就带他结案去了。”
  “嘎?”刘文呆愣半晌,才明白过来,呐呐的回望着梁红豆,以为这下要糟,没想到梁红豆仍然动也不动的坐在那儿,只是一双眼挑衅地盯着刘文瞧。
  ☆        ☆        ☆
  捉到黄汉民的第二天,刘文召集了大伙人,到他房里相商。
  等卜家的人全到齐之后,他一敲桌子,坐下来低声开口:
  “我今天找大家来,是为了一件攸关阜雨楼生死的大事。”
  “出了什么事?”一听攸关阜雨楼生死,每个人的警戒神色立起,全围了上去。
  “是你们姑奶奶,她再一个人过下去,对阜雨楼绝对没好处。”刘文一托颊,表情万分严肃。
  还以为会听到什么天大地大的消息呢,结果只是这种小事,全部人发出不以为然的啧声,没好气地摆摆手。
  “包厢那儿还有客人要招呼呢,”一位伙计咕哝:“这种事也唤咱们来。”
  另一位也抱怨连连:“没错,姑奶奶一个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什么了不得的。老天,我还得去换菜呢,要是被姑奶奶逮到偷懒,那才惨呢。”话还没说完,刘文的拳头落在他头顶。
  “你他妈的我才说这么一句,你们合著全造反了,顶我这么多句!找死不成!”
  那伙计挨了一拳,抚着发疼的头,不甘愿的退居一旁。
  “刘当家说的没错,”江磊也开了口,他一向是阜雨楼辅佐梁红豆的副手,说起话来自然比刘文来得有份量,其他人突然静了下来。
  “你们难道没注意到姑奶奶最近吃火药的次数越来越多?”
  “咱们得想个法子帮她才成。”听闻此言,杨琼玉首先一叹,坐下来。
  “我看哪,她不是吃了火药,就是吃了哑药。就像昨天,我白白骂她骂了两个小时,她居然回不到我三句话,害我越骂越没劲。”刘文摇头。“她真的是变了。”
  “没错,她以前很好说话的,厨房有什么好吃的也不吝啬,昨儿个我不过是贪了一块龙井虾仁,她居然提菜刀就在我脖子上抹了两下。”一位最靠近江磊的胖伙计心有余悸的开口。“磊哥儿没提起倒也罢,这一提,我还真觉得姑奶奶最近脾气真是坏透了。”
  “大条子说的是,再这么阴阳失调下去,她不疯,咱们可惨了。”另一名伙计凄惨的说,显然也被梁红豆“照顾”过。
  “什么阴阳失调!”刘文眼一瞪。“你这个小王八蛋,这么说你们家姑奶奶,当心她把你当黄汉民,放甲鱼咬上你一两口。”
  “别生气了,刘当家,琼玉说得没错,赶紧想法子才是。”江磊劝道。
  “想破了头也没法子。”刘文懊恼的坐下来。“我又不是没劝过她,偏偏她是死心眼,非那冯即安不可。你以为我没找那混蛋谈?他心里明白,却没意思呀。唉,算了算了,那胚子我横看竖看,就看他不像是个会定下来的人,我才想,干脆替红豆找个人算了。”
  “您别这么说冯公子,刘当家,”杨琼玉怯怯的说。“我倒觉得不是姑奶奶眼光有错,问题还是出在冯即安。”
  “他有什么问题?他明知道咱们楼里的熟人全知道红豆死心塌地等的是谁。”
  杨琼玉轻叹,扯扯江磊的袖子,示意他开口。
  江磊清清喉咙。“刘当家的,这些日子,你也看到的,红豆儿的脾气有多坏,多好强,就是逮到了纵火的凶手,也没见她眉头舒展一些些。我在想,要是冯即安肯表示什么,让她心里踏实点,我相信她一定不会这样子的。”
  “废话!我早就跟冯即安说过了,可是那小子比骡子还顽固,查起案来很拼命,追个女人却像会要他的命,他说什么也不肯的。我看他根本不喜欢红豆!”
  “不会的。”杨琼玉独排众议。“要真是这样,他怎么会拼了命去救姑奶奶?而且,那些日子,你们也是瞧见的,无论姑奶奶怎么对他,也没见他生过半点气。”
  “你的意思是……”刘文沉思了一会儿,也渐渐回忆起某些片段。冯即安的态度的确扑朔迷离,然而想了半天,却仍摸不着头绪,只得困惑的持持胡子。突然,他眼一亮!“琼玉丫头的意思……我们要逼他,想办法逼!”
  终于导上正题了,杨琼玉拭去汗,想着和这些人谈论事情还真不是普通的辛苦。
  “问题是……怎么逼?”江磊又提了问题。
  杨琼玉正待说明,刘文已经哈哈笑起来。“我想到了!这个办法一定成!一定成!过来过来,你们全都过来!”
  嘀嘀咕咕,唏哩呼噜,哗啦哗啦,众人一阵交头接耳,只见每个人脸上表情各异。杨琼玉的眉头越揪越紧,江磊跟着几个伙计抓耳搓腮的猛摇头。
  “姑奶奶要是知道,会把我们一个个宰掉的,我……我……还想留个全尸呢。”
  一名伙计发愁的脸几乎变形,猛然直摇手说不。“刘当家,您老人家换个法子吧。”
  “是呀,”另个伙计也喊,身子竟抖嗦的发起颤来。“姑奶奶对我们很好,但是欺骗她,这真的不好!不好!我怕……她不只会把我丢进养甲鱼的水缸里。”
  “有什么好不好的?!阜雨楼是她主事,可到头来她还不是得低头喊我一声爹。你们放心,就照我的法子去办,有事,我负责!”刘文一拍胸脯,很豪气的说。
  “阿丁说得对,姑奶奶对我们是一百分的好,什么事都可坦然跟她说,但是骗她……骗她,她会生气的,她要是生气……咱们……咱们全都得逃命。”又有一个伙计怯怯的喊道。
  “就是她对你们好,我们才要帮她嘛!”刘文一拍桌子,很不悦的喊。
  “你们在谈什么?”梁红豆推门进来,大伙儿全变了脸色,全部鸦雀无声。
  “阿磊?”她用眼神询问他。
  “没事没事,我得批货去了。”江磊滴下汗,强笑。要是让她知道大伙儿方才讨论的内容,可能今晚主厨上的不是鸡鸭鱼猪,而是货真价实的人肉叉烧包了。
  “我……我泡茶去。”琼玉跟着江磊,也赶紧走了。
  而其余几个伙计也假托有事,像逃难似的夺门而出。
  房间里一哄而散,只留下慢半拍的土豆和刘文。
  “土豆,你说。”
  “冯公子是好人,姑奶奶也是好人,还有还有,花姑娘也很好。”会议过一半才插进来的土豆不懂谁是谁非,只管愣愣的傻笑。
  “去,问你等于白问。”梁红豆啐他一口。
  “干爹。”
  刘文低头啜着茶,半句不吭。
  她大力叩了叩桌子,刘文慢吞吞的抬起头,笑呵呵的说:“丫头,你想开了,心情好了?”
  “我本来就没有怎么样,是你们白担心,方才你们避着我在谈什么?”
  “什么?谈什么?没有,没有的事。”
  “干爹,装聋作哑没有用的。”红豆心知肚明。“你们不说我也知道,想让我离开楼里,回牧场去是么?别想!”
  “呃……是呀是呀,咱们再商量,再商量就是。”刘文干笑两声,捧着茶杯,也避开去了。
  ☆        ☆        ☆
  冯即安搬出了阜雨楼,在一家小客栈耽了几天。若不是今日见客栈厅里人烟稀少,心血来潮找来店小二闲嗑牙,也不知道阜雨楼今日竟有这么大的事发生。
  “你说他们都去……”
  不过,也真的难得有件事可以让冯即安如此震惊和不信,他的脸上肌肉从听到消息后,就一直僵在那儿。
  “没错,不是看热闹,就是抢绣球去了。”
  冯即安握住茶杯,两眼直勾勾的瞪着前方。这是个逼他求爱的计谋吗?还是她故意办这场绣球招亲会气他的?
  冯即安颓然垂下头来,暗暗诅咒着。该死呀,如果这是个玩笑,那么公然办这个绣球招亲会,这恶作剧也太离谱了。
  那店小二见他不发言,以为他听得兴起,竟弯下腰去在他耳边附道:“我见公子青年才俊,不如去试试吧,要真抢了绣球,凭阜雨楼的财势,可是现成的荣华富贵呀。”
  “可不是么?昨儿个才见那楼里的磊哥儿说,刘寡妇这回挺认真的,她不顾反对,连阜雨楼的地契都亮出来了。”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柜台后的掌柜也跟着凑一脚,让冯即安差点没捉狂。
  “虽然那寡妇不比黄花大闺女值钱,但看在钱的份上,就是再丑再难看也别计较了。”店小二又说。
  冯即安抬头睨了他一眼,垂下头又大声叹起气来。
  帘外的江磊偷睨着他的反应,只差没出声大笑。刘当家这回可押对宝了,对付冯即安这种漫不经心的脾气,早就该这么办才是。
  掌柜回过头,江磊无声的指指冯即安身旁,又拿出一块银子,掌柜的眼一亮,连连点头。
  “我看哪,公子这几日也闲来无事,倒不如去试试吧。”
  冯即安扭曲的脸颊透着古怪。“你们忙去吧。”冯即安忽然说道。
  “但……这是好机会。”掌柜的往江磊的方向看看,又不死心的说。
  “我知道我知道。”冯即安垂首埋在手臂里,突然又低低的叹了一声。
  江磊满意的笑了,自顾自的想着:下午的绣球招亲,可有好戏瞧了。
  但是当那越来越嚣张的笑声自冯即安的口里爆出来时,江磊垮下嘴角,再也不想赞美刘文这个好计策,反而觉得这个计划白痴无比。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江磊左看右看、横看竖看,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认为冯即安会肤浅的去喜欢花牡丹那种女人。虽然她长得是真不错,可对男人来说,终究不是真正的好人家出身;而同龄女子中,梁红豆长得也算中上之姿了,还会烧上一手好菜,不过就是性子辣了些儿。但这样的女人,男人求都求不到了,他却还有得嫌。
  该让这家伙对上个麻子脸,才知道梁红豆有多好!江磊闷闷的想。
  冯即安仍在一旁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突然收住笑,朝桌上狠狠拍了一掌,桌面随即出现一道裂缝。
  “江磊,你还不给我滚出来!”
  江磊变了脸,想走已经来不及,只得现身。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他偷瞄了那张桌子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问。
  “他们说的招亲会是真的?”冯即安没回答,看掌柜的和店小二频频朝房内看去,除非他是瞎子,才看不出这其中的古怪。
  “当然是真的!”江磊恼怒的说。“阜雨楼这么有名气,开不起这种玩笑。”
  “呃……”被他这么一说,冯即安咕哝,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会去吧?”江磊俯身向前,眼珠子近得几乎要跳到他身上去。
  又来了!这种渴望把他送入牢笼的眼神,冯即安厌烦的拨开他的脸。“说话就说话,别靠我这么近。”
  “说吧,你会不会去?”江磊不耐烦的问。
  “这是她的意思?然后要你来告诉我一声?”
  “她知道才怪。”江磊连连摇头。事实上,连梁红豆都不知道这件事,他们全部人在刘文的威胁下瞒住了这件事,只说是张家员外想租借楼一天,替女儿招亲,因为是喜事,所以梁红豆也不便反对,只由得他们去张罗。
  “这就难怪了,”冯即安终于现出一丝笑容,随手拿起茶壶呼噜噜的便是一大口。“想那丫头脸皮薄,打死她都不肯这么抛头露面。不晓得你们是怎么说服她的?”
  听闻这话,江磊也把那张可怜裂了缝的桌子狠狠一拍,沉下脸来。这一次就是冒着被杀头的危险,他也要好好骂这大木头一顿。
  “好歹在情分上,姑奶奶也算是你妹子,你就不能正经点,关心她吗?”
  冯即安收住笑,嘀咕了几声,被赶鸭子上架的情绪也跟着恶劣起来。
  “只是说笑,干嘛这么生气。再说有你们这么宠她便够了,少我一人又何妨?”
  见如此也无法点化他,江磊只得无奈的转身。正准备离去,看到店小二端进一盘馒头,他灵机一动,三步并两步突然跳回冯即安,目光又绕着他打转。
  “这样好了,关于今天下午的绣球招亲,我也不逼你,咱们打个商量怎么样……”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07-11-01
第九章

  阜雨楼。
  晌午时间一过,人潮一波波涌向阜雨楼。
  “什么?!那就是刘寡妇?好个标致的小娘子!”
  听到这话,好不容易挤进阜雨楼边边的温喜绫差点没跌死!这些男人简直是睁眼说瞎话。她抬起头,这么高的楼,看得到才有鬼!
  不过……冲着一座阜雨楼的地契,一个女人再老再丑也会跟美丽沾上点边。但最重要的,温喜绫得意的笑,她的红豆姐姐是货真价实的漂亮。
  “老天!是不是全苏杭的男人都挤到这儿来了?”上了楼后,从五楼俯看下去,她才发现人多过她想像的,其中男人多过女人,而年轻的又多过壮年的,每一张都是渴望的脸,她不禁喃喃惊叹着这个惊人的画面。
  “应该是吧。”杨琼玉无精打采的托着脸。事已至此,她仍是不赞成这种欺骗的手段;尤其事关她对梁红豆的忠诚,强迫她如此实在为难。
  ☆        ☆        ☆
  梁红豆本拟今日要休假的,反正这种事与她无关,交代江磊几件事完毕后,却不想刘文死拖活拖的把她拉来。不仅如此,还递给她一叠红遍半边天的衣裳。
  “穿上。”
  “干嘛?”她把衣服推回去。“好端端的,穿这么红的衣服干嘛?哎哎哎,你把头巾蒙在我头上,我瞧不见东西呀。”
  不理她的抱怨和抗拒,刘文七手八脚的把东西披挂在她头上身上,眼见时辰就要到,主角还这么慢吞吞的,怎么不教他气恼。
  “红豆儿,我看你这回真的骑虎难下了。”一旁的温喜绫啃着糖葫芦,漫不经心的说。
  “骑虎难下?什么意思?”还在跟刘文争论不休的梁红豆好不容易才从红衣服里钻出头,顿时起了疑心。
  “小孩子有耳没嘴!嘴这么碎干什么,还不到土豆那儿帮忙去,看看有什么可做的。”刘文狠瞪了温喜绫一眼,仍不忘把最后一串珍珠套上梁红豆的脖子。
  越是这样,越显得不对劲,望着自己穿得乱七八糟的红衫,梁红豆觑着刘文,神情越来越难看,口气越来越坏。
  “张家姑娘呢?抛绣球时辰快到了,不是说她借咱们的楼办喜事吗?怎么没瞧见她呢?”
  “当然,当然!”刘文笑呵呵的看着那喧闹的人潮,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
  听到那不怀好意的笑声,要不是梁红豆还有点自制力,非扼死这老头不可。都什么时候了,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干爹!”
  刘文没接话,硬是把她推出来。
  “丫头,你别急,瞧,这么多人,够你选的吧?嘿嘿,连老子都觉得很光荣,有句话叫什么……什么‘我家女儿长成人,养在……养在龟窝里没人知’来着,是吧?”
  “你家女儿不长成人,难道还长成鬼?”那厢温喜绫被这话给逗得噗哧一笑。
  “死人诗里头不是这么写的吗?”刘文羞赧的搔搔头,傻笑问道。
  “刘老爹,是吾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杨琼玉悲惨的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这样子岂不挺好的,这么多的男人,够你挑的了。”
  这一来一往的对白,梁红豆总算听明白了。被算计的愤怒让她揪起了刘文的衣襟,鼻子几乎贴到他脸上。“这是你的主意?”她阴森森的问。
  刘文咧嘴一笑。
  “刘老爹,都这时候了,你就清醒点吧,事关红豆儿的终身大事嗳,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只要那两匹马……”未了温喜绫实在看不下去了。这老头分明是讨打,只怕她再不出声,梁红豆可能真的会宰了刘文。
  “什么马?”刘文笑呵呵的看着底下的人,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的处境。
  “两匹马。”温喜绫抠着指甲,翻个白眼儿,才懒懒地回答。
  “什么两匹马三匹马?”
  “冯、冯、冯,干爹,喜绫儿说的是冯即安,你是装迷糊还是真不知道,别胡闹了。我去叫土豆把人给赶开!”梁红豆气不过,揪着刘文的衣襟大吼出声。
  “赶这么多人?你别傻了,只怕土豆那愣小子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死了。这些人可不单是跟咱们一样的平民百姓,有头有脸的多的是。阜雨楼有胆下这帖子,就该有担当把游戏玩完,要是他们知道咱们耍了他们,只怕众怒难犯。”
  “耍了他们又怎么样?”梁红豆懊恼的跺跺脚。冒名下帖的可是你,我什么都不知道,你骗了我,这笔帐还没跟你算清楚呢。我告诉你,你该死的给姑奶奶我听好了,这绣球给你丢,让他们娶个老男人回家去!”
  “放屁放屁!”这番没大没小的话惹恼了刘文,眼见梁红豆转身要走,他气急败坏的揪回她,大声骂起来。
  “你才放屁放屁!”梁红豆吼回去。
  “别急别急,我要阿磊哥去拉冯公子过来了。”怕这对父女当场打起来,杨琼玉忙插话。
  梁红豆透过头纱,看着楼下万头钻动的盛况,可是扫过一张张渴望的脸孔,就是没有朝思暮想的人儿。她心头一恼,开始诅咒这个空前绝后的烂计划。
  都使出这着棋了,那个死人居然连半点儿反应都没有。
  而自己又是怎么搞的?难道藏在心里的真爱如此顽强,怎么打也打不死?
  “有没有你喜欢的人?”说着,刘文把杨琼玉递来的绣球硬塞进她怀里。
  问这话简直多此一举,她赌气的摇摇头,扭头又要走。
  “嗳嗳嗳,丫头,你这一走,不就真的没戏唱了。”
  “是呀是呀,阿磊哥哥就回来了,你再等等。”杨琼玉也赶过来拦她。
  “等什么等呀!你们简直反了……谁要你自作主张,去找他来着?他不来就不来,难道我还求他!”她迁怒的朝杨琼玉一阵骂,复而转向刘文:“你想作媒?倒不如送我进坟!”她破口大骂,甩手将绣球朝温喜绫扔去。
  没防一阵风来,这一扔,温喜绫不但没接着,还把那红绸结成的绣球拨出了楼外。
  众人全都呆了!
  “绣球抛下来了!”底下人群先是一呆,也不及细想时辰还没到,已经骚动起来。
  “给我抢!”突然,楼下传来樊多金怒吼的声音。
  “抢!抢回来!”其他几户富家公子也不示弱,纷纷指挥下人奋力朝绣球方向挤去。
  梁红豆率先反应过来,滚着红色绣花的丝袖扬起,一枚暗镖已在纤指间蓄势待发,打定主意,谁要是接了这绣珠,她就让谁倒大楣。
  “你干什么?”刘文眼尖,先叫骂了起来。
  她扭头看着刘文。“干爹,我放弃了,这辈子我谁都不想嫁了,男人实在太麻烦,要是谁抢到这绣球,我就废掉他的手!”
  刘文被这话气得怒不可遏,劈手就抢下她的镖子。“死丫头胡闹个什么劲!抢到绣球的人是你夫婿,难不成你当真立志当寡妇?”
  “那有什么关系!”她没好气的动手又想抢回暗镖。“反正也当了这么多年,我适应得不是很好?”
  刘文无话可说,径自冷哼一声,几招后迅速将那镖子藏起。“少给老子耍嘴皮,今儿个有我坐镇,绝不许你胡闹!”
  空中掠过一道身影,一掌便朝那男子拍来,只见那位男子伶利地将彩球揣进怀里,轻轻松松避开了攻击,整个人安然无恙的坐在阜雨楼对面石宝客栈高翘的屋檐上。
  反倒是那个攻击者,二楼的空中因为没有落足点,乒乒乓乓、栽到人群里头去了。
  每个人都遮着脸,没敢去听那唉叫连天的呼救声。
  “小子,你使什么邪门招数,这绣球明明是我家公子抢下的!”樊家几个家丁遥遥指着那人破口大骂出声。
  “这本来就是各凭本事,你只能说,姻缘事是注定的。”那男子生得极为俊朗,尤其一口白牙,笑得特别迷人。他摇起儒扇,风流倜傥的煽了煽,夹道二楼几个青楼女子探头见了,摇着丝绢,纷纷尖叫出声。
  “这个好,”刘文满意的点点头,眯着眼睛觑着那男子,复而一笑。“我早瞧他顺眼了,丫头,配上这个人,你也不会太委屈。”
  梁红豆也眨着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事情已经结束了。但这……这是她的终身大事!
  “那不是‘四时绣’的当家吗?”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叫。
  “喂!怎么回事?”梁红豆拢起眉心,手肘拱拱温喜绫,不明白事情如何会发展成这样。
  “我看那‘两匹马’是真的不会来了,所以……”温喜绫绞着袖子傻笑。“请佟哥哥帮这个忙,他的条件绝对比那痞子好,你嫁他定不吃亏。”
  梁红豆难以置信的瞪着她。“你说那什么鬼话!”
  “温家娃娃说的没错。”刘文摇摇头。“我喜欢这家伙,气宇昂轩,丫头,嫁这人便是现成的少奶奶,不差,不差。卜家人说话算话,你可别反悔。”
  “我不……”
  众人的惊呼声中,石宝客栈的屋檐后又窜出一道影子,劈手就劫去了佟良薰手中的绣球。
  不过不知道是角度不对,还是两个男人的手劲太大,居然把一团结得漂漂亮亮的红绣球给拉成一条笔直的绸带子。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佟良薰拭了一下汗,又长吁了口气,在空中扭转了半个身子,晃了一式虚招,放松的笑了起来。
  “让你多风光几下嘛。”冯即安笑呵呵的开口,出掌抬腿,假意跟佟良薰拆了两招。
  “风光?你还当真舍得把刘寡妇让给我?要是她知道你这么整法,小心她下回多扔几只猫到你身上。”
  “姓佟的,少哪壶不开提哪壶。”冯即安失去了笑声,权威似的咳了两声,接着一个鹞子翻身,身子已经落在筒瓦上。
  “明明就喜欢人家,干嘛不肯开口。”佟良薰笑道,跃身而过,空中又跟他过了两招。
  “我才没这么笨,那丫头鬼灵精一个,要是我坦白了,谁知道下回她会不会请我吃什么蝗虫苍蝇饭。”
  佟良薰爆出大笑,和冯即安同时“假装”、“不小心”地放开了绸带,只见那彩带有如一条失去支架的彩虹,飘然然的降了下来。
  底下又是一阵骚动,樊家家仆及多数男人全朝绸带落地的方向冲去,一大票的人在原地你推我挤的撞成一团。
  阜雨楼上的每个人,都被事情的变化给弄得错愕不已,就连那最乐见其成的刘文也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你要真心对人家,就是她天天熬蜈蚣蚂蚁汤给你补身,你也要甘之如饴。”瞟了底下的战况一眼,佟良薰回头又糗了冯即安一句。
  “甘之如饴?哼,佟老弟,你用词可真鲜。”冯即安没好气的开口。
  “难道不是这样?”佟良薰好笑的反问。
  “不跟你拗了。”冯即安咕哝一声。
  “我抢到了,我抢到了手了,哈哈哈!阜雨楼和刘寡妇是樊家的了!”无论谁接到了绣球,都在樊家众家丁群起的拳头攻势下,最后仍落在樊多金的手里。
  “他是故意的……这浑球,他是故意的……”梁红豆咬牙切齿的瞪着冯即安。这下好了,她真的得降格以求,去嫁樊家这白痴。
  “你满意了?!”梁红豆叉着腰,扭头就给刘文来这么狠狠一瞪。“暗镖再不给我,我就让樊家抬你这老糊涂过门去!”
  威胁显然奏了效,刘文干笑了两声,把镖子丢还给她,梁红豆一接下,想也不想,扬手便朝屋檐上笑成一团的两个男人打去。
  这着棋快得出乎人意料之外,底下的人潮谁也没看清楚,多数的人不是打躬作揖的恭喜樊多金,就是鼻青脸肿的瞪着樊多金,其他的人,则扼腕叹息自己没这个好福气。
  只有佟良薰把冯即安躲暗镖的窘状看得一清二楚。他笑得乐不可支。“哟,红豆姑娘这下子可是真的发飙了,冯兄,依小弟看,你的蚂蚁汤是喝定了。”
  冯即安没理会他的调侃,捏着镖子尽在那儿嘀嘀咕咕:“拿了东西就乱扔,也不想想,这要打伤我,谁还有这个胆娶她。”
  “刘家小寡妇,绣球已经在我手中,这下你不得不认帐了吧?”樊多金仍在那儿得意半天,笑得梁红豆更气更怒。
  “人家压根儿就不认帐,所以你抢到了也没用。”那宏亮的声音活生生截断了樊多金的笑声。他抬头朝声音来源处望去,冯即安已经扔开镖子,正舒舒服服的躺了下来。梁红豆这时总算看清冯即安的功力修为,那黑色筒瓦高高低低的斜下来,常人连立足都难,他居然能如履平地,身子也没滑下一分半寸。
  “你什么意思?”樊多金生气的对他吼。
  “我说,你抢到也没有用,这刘寡妇宣布的可是抛绣球,又不是抢彩带。再说,你也没有亲自下场抢绣球,任谁也难以心服。”冯即安慢吞吞的伸个懒腰后,才爱困的开口。
  “这……这……”樊多金给堵得哑口无言。他瞪着手中的彩带,不知如何是好。几个原抓到绣球却挨了揍的年轻人随即跟着冯即安的话鼓噪起来,场面顿时又变得混乱。
  “就我说,这招亲会干脆就算了,”冯即安朗声一笑,信口胡诌:“刘寡妇生平嫁了五个夫婿,偏偏五个夫婿都短命,樊少爷,你不会想当那第六个吧?”
  樊多金傻了,显然当了真,不知该如何接话。
  “冯老哥,你真好口才,瞧他吓的,也该你上场了。”佟良薰嘻嘻一笑,朝阜雨楼努努嘴。冯即安忽地爬起身,盘腿坐着,手托颚,脸上的怡然自得变得不自在。
  潇洒飘泊了三十几年,突然要一脚伸进牢笼里,这个决定实在不可不慎。唉,冯即安对空一叹,都是那个丫头害的,凡事顺其自然便可,干嘛非这么咄咄逼人不可。
  另一头的梁红豆,前脚才下得楼来,就瞧见门外已黑压压的堵着一堆人,几个凶神恶煞在门口当门神,为首的摇摇摆摆走进一个怒容满面的男人。她定神一瞧,正是那想抢绣球没抢成的樊多金,他手里仍紧紧捏着那条绸带,显然不甘心之至。
  “今天我不管你怎么说,东西是我抢到的,阜雨楼和人都是我的……”
  梁红豆很想告诉他,阜雨楼今儿个封馆不做生意,再者他的大吵大闹弄得她头疼死了,可是对方根本不给她抢白的机会。樊多金跨前一步,啪一声,竟扬手揭去她的面纱。“你……你是……怎么会是你!”他又惊又怒,随即脸颊被一阵火辣辣的扫过。
  “是我又怎么样?!”梁红豆恼怒的收回手,还手之后仍不敢相信自己吃了亏。
  “好!好!打得好!我终于找到你了!”不知怎的,樊多金竟笑起来,他笑吟吟的,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梁红豆被他吓了一跳,连连退了几步。
  “跟我回去吧,不管你是谁,我都不在乎,你晓得吗?我找你找得好辛苦。”说罢又去抚摸她的脸。
  啪一声,又一个耳光狠狠煽在樊多金脸上。“滚出去!别在这儿装疯卖傻!”
  连连挨了两个耳括子,樊多金这会儿也恼了。“你这泼妇!我诚心诚意,你却跟我装糊涂。来人哪!把这贱蹄子给我架回去,我非治得她服服贴贴不可!”
  “你要治谁?”刘文冷冷的声音在楼梯间传来,跟在他身后的全是阜雨楼的伙计,菜刀板凳碗盘全拿在手里,只等一声令下,随时随地对樊家的家丁当头砸下。
  “我接了绣球,”樊多金一见这排场,口气不得不软下。
  “你接了绣球,那些挨揍的人又怎么办?阜雨楼看不上你这种人,等下辈子吧。”刘文冷哼。
  “你们又没规定不能这么接!阜雨楼这么大,难道要说话不算话!”见对方看似不认帐,樊多金也火了。
  “就是不算话,你他妈的樊家又能拿咱们怎么样!”一位伙计朝地上啐了口痰,两手的菜刀应声相砍,擦出几道火花。这群人原就是跟着刘寡妇从关外牧场过来讨生话的人,凶起来的时候,比江洋大盗还可怕;樊家的家丁平日跟着主子欺善怕恶惯了,哪见过这种一排恶人的场面,前一秒钟还挡在樊多金面前,后一秒钟人全闪到门回去了。
  “你是我的人,总有一天我会要回来的。”他不死心的指着她,收起扇子狼狈的想走,一把刀已经劈开了他面前的一张凳子。
  “你想要什么回去?”刘文脚一跨,亮晃晃的刀已经抹到樊多金脸上。
  “我……我……”
  “嘘,阜雨楼不喜欢给人威胁,知道吗?”
  “知……知道。”
  “你要告官,尽管告去,可就是别打我女儿的主意,要不然,老子包你夜夜不成眠。”
  樊多金瞪着那把在鼻子上游移来去的刀子,只吓得牙关打颤。
  “扶你们少爷回去,他裤子湿了。”刘文瞟向门口,那群人以最快的速度蜂拥而来,一下子就把樊多金架走了。
  赶走了一个麻烦,梁红豆不但没有半点得意之色,反而一脸挫败的坐在椅子上。
  “土豆。”
  “什么事?”
  “吩咐下去,一等打尖的客人离开后,阜雨楼休业几日。”
  若不是之前早探过冯即安的心意,知道事情没这么容易有结果,梁红豆一定躲回房间号啕大哭一场。她换下衣裳,决定暂停营业几日,她很清楚,经过下午的招亲未果事件后,如果不把气氛冷却下来,只怕往后几天,好奇的客人会踩破阜雨楼。尽管如此,梁红豆仍觉得颜面尽失。
  所以这一回,她横竖决定自己需对冯即安死心了。都走到这步路了,如果她心里还死缠着他不放,那做人也未免太窝囊了。
  低头没看路,她冲得疾快,没想一头又撞上墙。梁红豆惊喘一声,决定自己今天受够了,她垂首退了一步,不管这面墙是谁,她都要抄家伙把眼前这面墙劈烂。
  一抬头,这面墙竟然直冲着她笑。
  她瞪着冯即安的胸膛,脑海里前一秒钟的念头早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四周的人早早识趣的走掉了,连走避不及的土豆都乖乖躲在柜台后。
  两人对看半晌,反常的谁都没吭声。冯即安对着梁红豆硬梆梆的脸不停的傻笑,但越笑越心虚,他捏紧拳头,竟发现掌心湿透了。
  他妈的,冯即安在心里暗咒,示个爱应该没这么难的,连他那个木头大哥都有办法娶到朱清黎那般刁钻美人,他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全怪自己,平时不好好铺路,成天只会惹她发怒,就算临时要抱美人脚,只怕也是挨踹。
  见他这般笑法,红豆脉搏突然也加快了,会不会……她兴起一丝丝希望的想着:他想对方才的事会表示些什么,或者……他并不像干爹说的,对她真没半点感觉……
  可是对看了半天,仍没半点声音,梁红豆不禁气馁。
  “你来干嘛?”
  “吃饭。”总算开口了,冯即安松口气,嘴一张,笑得喜孜孜的。
  “你没听到吗?阜雨楼今天不开张,要吃,到别地方去。”她板着脸,知道自己这么说实在很小家子气,但这男人简直伤透了她的自尊。梁红豆自承不是圣人,当然没法给他好脸色。
  “哪有这种事,你乱讲。”
  “我乱讲?!”她错愕的回过头,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凭什么说我乱讲?阜雨楼是我开的,我说不开张就是不开张。”
  他蹙起眉心。“不可能的,江磊说,如果我能及时赶上绣球招亲,你就答应特别熬一碗清香绝伦的红豆莲子羹给我吃,忘记了吗?”
  梁红豆张大嘴瞪着他。
  “你不会忘了吧?”他皱起眉头。“还是他没跟你说我会过来?”
  她忘了闭嘴,眼睛还瞠视着他。
  “别像傻子一样的看着我,除非你忘记了。”冯即安手一伸,合住她的嘴,不高兴的开口。
  这次梁红豆终于有了反应——整个人登时有如泄气的皮球。
  搞了半天,原来他只关心他的莲子羹,好像……好像他根本不在意他曾接住绣球。
  ☆        ☆        ☆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的?”她脚一软,声音变得虚弱无比。
  “是江磊说的,你会做吧?你一定会做吧?我可是丢开正经事,就为了莲子羹来嗳。”
  “你……”她开始深呼吸,开始在掌心间凝聚挥拳的力量。
  “莲子羹?想起来了吧?”他仍然像个孩子似的,一脸期待的盯着她笑。
  “没有莲子羹,有狼心狗肺粥,你要不要?”她平下心,冷冰冰的回问他一句。
  “虽然名字听起来有点奇怪,不过能出自你的手,我想味道应该不差,这粥好吃吗?”
  “冯……冯大爷,咱们楼里头没出那玩意儿,厨房里倒有琼玉姑娘亲手熬的八宝粥,你大爷要不要来上一碗?”傻愣愣的土豆从柜台后冒出头,摇摇头说。
  梁红豆翻了个白眼,瞪得土豆连忙噤声,三步并两步的跑上楼去。
  “你去哪儿?”
  “厨房,你少跟来。”
  “那儿有莲子羹?”
  “你想挨揍是吗?”她作势把拳头在他眼前一晃。
  “我又没别的意思,”他咕哝,很委屈的。
  “你当然没别的意思,你只是想吃东西嘛。”她挖苦说道。“除此之外,你什么时候当我是女人过?”
  “怎么这么说。”他皱起眉头。“我从没把你看成男人嗳,只是没说嘛。”
  “你!”
  他两手摊开,苦笑数声。“讲和吧,算我怕了你,成不成?”
  “哼,为了一碗粥,你倒是连面子也拉下了。”打从出娘胎,她说话从没这么尖酸刻薄过。背过身,她抬脚要踹开帘子,未料身子却给两只手臂给环住,直向后拖进他怀里。
  “又耍什么鬼把戏?!”她扳开他的手,没好气的吼。
  “气够了吧?”在她耳边回旋的声音,有着梁红豆从未听过的低沉温柔,不同于他平日的嬉皮笑脸,这其中还有些赔罪意味,梁红豆前一秒钟的火气全没了。
  “从我到江南之后,你就这么一路呕下来,你没有感觉,周遭的人可全都抱怨连连。”
  “干你屁事。”她语气软了,却不忘挣扎,两脚朝后又踢又踹。
  “屁事不干,可别人的心事可就有这么一大串了,你这粗鲁又冲动的脾气要再不改改,将来怎么嫁人?”
  “不嫁就不嫁,我就不信这世上没男人会活不下去,你放手啦!”贴着他宽宽厚厚的胸膛,那一夜夜袭客栈令人脸红心跳的情节冲进她脑子里。要不是他的话惹恼了她,只怕说到后头,她的吼声会变成小女儿的撒娇。
  “你说不嫁就不嫁,我可没忘那绣球可是我抢下的。”尽管两腿自膝盖以下已经被她踢得瘀青处处,冯即安仍笑吟吟的接口。
  “你……”那句话让她猛然转身,一时间张口结舌。
  “傻丫头,”他望着她呆若木鸡的脸蛋,忍不住凑上前去亲了她脸颊几下。
  老天!原来她的味道这么好闻,冯即安这下子还真有这么点后悔,过去的自己怎么会这么顽固。
  不知是那温柔的哄骗语气,还是突然间这些话代表的意义令人难以接受,梁红豆心一酸,突然泪汪汪的哭起来;在同时,她扭身反手狠狠朝他脸上煽去一巴掌,又大力的推开他,嘴里细细碎碎的骂起来:
  “为了碗莲子羹,居然想用这招骗我?你这可恶的混蛋,滚开滚开,从今以后,别说是莲子羹,就是一碗水你也休想要,我讨厌死你了!”
  他抚着半边已经热辣辣肿起来的脸颊,龇牙咧嘴的喊:“你怎么莫名其妙的打人!我说的是实话,你别疑心病这么重成不成?”
  “就是打你,怎么样?!”她叉着腰气急败坏的喊。“像你这样谎话连篇的人,活该!”
  “红豆儿。”他伸手去拉她。
  “不要碰我啦!”越生气,冒出的眼泪就越多。想到下午、想到前些天、想到更早之前,红豆怎么想怎么委屈。她又不是缺了胳臂断了腿,让他接个绣球有这么委屈吗?哪晓得冯即安回身一抱,又把她揽得紧紧,这回还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亲。
  “不要气啦,这些日子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叹气也叹气了,哭也哭过了,这么下去,你不怕老得更快。”冯即安的声音仍是一样的低沉,修长的手指一揩一揩的抹去她的泪,温温柔柔仿若哄孩子似的:“想想看,你变得又老又丑,到时阜雨楼谁见谁怕,连吊在架上被剥了羽毛的老母鸡、锅子里去了鳞蒸了半熟的大鲈鱼,全部给你的大汤瓢吓跑了,还有砧板上的青菜萝卜,也一奔一跑的滚回菜园泥巴堆里躲起来,只有我冯即安和小黑仔哪儿也不能去,只好瑟瑟发着抖,任姑奶奶发落了。”
  “你你你……”她听着这些话,想像那场面,一个人吸着鼻子,眼睛里的泪水仍啪嗒啪嗒不住往下掉,但唇角却忍不住扬起来。
  “你这人真是可恶。”她又哭又笑,错乱得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好扬起拳头一路追打他,但这会儿已知道控制手劲。
  逃到厨房尽头,冯即安转身,反手过来抓住她,把她揽进怀里。
  “你真的等我等这么久?”他低声问,话里隐含笑意。
  “你很得意是不是?!”她横眉竖眉的自他怀里抽身,一离开又舍不得那胸膛,碰一声又大力撞上去,冯即安被她撞得忍不住呻吟。
  “痛是不?你活该!”她得意洋洋的偎在他怀里喊。
  “不是痛,你贴得这么紧,就是柳下惠也要心猿意马。”
  她胀红了脸,急急推开他,不忘横他一眼。
  突然之间,长久以来困扰她的,甚至几分钟前她决定要放弃的心事就像绣球一样尘埃落定,梁红豆反而有些不习惯。
  她瞪着冯即安,发现他虽然竭力装得自然,但脸上的笑容仍是有些僵。
  埋进他怀里,梁红豆笑了。原来,他们俩之间,谁也不习惯如此。
  “我觉得我好像被嫂子骗了。”一会儿之后,冯即安托着脸,喃喃自语。
  她诧异万分。“为什么?”
  “她把我拐到江南来,其实最主要还是为了你,是不是?”
  “不值得吗?”她又横眉竖眼起来。
  见她那副充满不安全的模样,冯即安笑了。他摇摇头,伸手拧了她的脸颊。
  “这么凶,说起来我还得谢谢古承休,幸亏他把你的大汤瓢给砍了,要不然我的鼻子可就遭殃了。”
  提到那件事,她又想起了自己多委屈,扬起手来要打他却又舍不得,梁红豆冷哼一声,突然寒下脸来。
  “怎么了?”见她古里古怪又发起脾气,冯即安不禁问道。
  “花牡丹跟你到底什么关系?还有那个卖唱的何姑娘,你心里到底有多少女人?”说着说着,越想越不甘,离开他的怀抱站起来。
  他显然选错表白日了,黄历上有注明今天是算总帐的日子吗?
  早知道只要是女人就会计较这些,冯即安苦叹了一声,这下子可有得解释了,天知道他最讨厌做这种事了。
  “我跟她们根本就没什么。”
  “没什么吗?真的没什么吗?搞不好你心里最清楚。还有呀,你这些天干嘛躲着我?”她碎碎的数落着,弄得冯即安也恼了。
  一挑眉,他脸色沉下。“嘿,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卖什么乖?”她嘟起嘴。“人家为你流这么多泪,卖个乖又怎么地?”
  “好好好,”见她又要哭了,他投降的举起手。“我是来帮张大人捉人的,花牡丹是张大人请来帮我的,你认为她会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仍是满脸怀疑。“那干嘛要三天两头往百雀楼跑?连我亲自邀请你吃饭,你都忘得一干二净,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贪她的姿色。”
  “那天是因为有古承休的消息,我才会匆匆赶去的,瞧你把我说得好像很没品一样,谁也不挑。”他哭丧着脸抱怨。
  “我几次瞧你跟她亲亲密密,说你们之间没事鬼才相信。还有啊,那个何姑娘,你是故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救她是不是?”她醋劲大发,就是咬定他出轨。
  冯即安大拍额头。“如果我真的对牡丹有心,我如今还站在这儿干什么?说到何姑娘,那天的情形琼玉姑娘也说了,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人被那些登徒子拉走?”
  “那也得由我来救,要你多事。”
  “你当时在睡觉,难不成你要从梦里头扑出来救人吗?”他心里简直呕死了,这场争辩简直无聊透顶。
  每一番话都合情合理,显然她是接受了,但口里还是忍不住哼道:“你就不会叫我吗?”
  “叫你,叫你!我的天呀!你睡得跟死猪一样,来得及吗?”他被气得欲振乏力。
  看到他一脸的无辜,梁红豆心软了。她突然狠狠跺脚,大发娇嗔:“这全都是你的错!谁叫你什么都不说,我会误会你、打你骂你也是你自找的!”
  “我的错!”最后一句话把他搞火了。他早知道她生性好辩,说话又爱强辞夺理,见面的第一天,他不就被她弄得七荤八素的吗?但是无论如何,他还是忍不下这口气。
  “你这是什么话?!我跟你没婚没聘,你管这么多干什么?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吃定我、管定我是不是?作梦,要不是我好心接了绣球,看谁敢娶你!”
  “你说什么?”她举拳就打。“说到绣球,你有接吗?你接了绣球又扔给别人,你好聪明,接了绣球又把球拉成线条,似接非接,这表示你可以随时不认帐是不是?我就知道,男人不是好东西!尤其是你!尤其是你!”
  冯即安躲开她的拳头,哇哇大叫:“一派胡言!你们女人说话全是鬼扯!不负责任!”
  “我难道说错了?”她停下脚步。“你也看到了,那个樊多金是最后一个接到绣球……”
  “他接的是彩带,不是绣球!”提到樊多金,冯即安不知怎么的妒心大起,说话更大声。
  “我他妈的管他接的是带子还是绣球!你……你毫不在意的把东西扔下来,根本就不在乎我,既然如此,我就是嫁了他,别人也没话说!”她气急败坏,连粗话也吼出来,两行泪又淌了出来,扭腰恨恨的走了。
  冯即安当然不肯就此罢休,他捉住了她,一点儿也不把她的怒气放在眼里。
  “站住!”
  “不要!”
  “站住!”
  他的吼声显然吓住她了,但是更令人错愕的是他深邃凝重的眼神。梁红豆从没看过他这么认真的神情,即便是方才硬抱着她说真心话时,他的神情也是戏谑的,玩笑的。
  “你……”
  “嘘。”他点住了她的唇。
  两人四目交缠,突然间,厨房外码头间幽幽水流,轻轻风吹,什么声音都不见了。
  “你嫁了他别人是没话说,甚至我也无话可说。可是你呢,甘心委屈嫁他也没关系?”他低声问道。
  梁红豆睁大双眼,他的气息像云一般柔柔的飘过来,她傻傻的望着他,呆滞的摇头。
  “我……我只是气话,我宁愿当一辈子寡妇,也不嫁那种人。”
  “嘘,你口口声声要当寡妇,岂不咒我短命。”
  说罢,他点头笑了,梁红豆眼前那些飘浮的云降了下来,凝成一朵最美丽的蝶花。她闭上眼睛,任冯即安翩然地、温柔地将那蝶花映印在她唇上。
  “不管我在你面前表现得多浪荡不拘,不管我伤你几次心,不管我气你多少回,你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我是不是?”久久之后,他移开了她,手指仍那般温柔的、痒痒的摩挲着她的脸颊。
  慢慢的,梁红豆神智清醒了,慢慢的,脸色羞红的她浮起一个灿烂的笑靥。
  “不管花牡丹姿色多美、多会说话,不管那何姑娘多会唱歌,不管你还会遇到多少比我斯文有礼的女人,你都是喜欢我的,是不是?”她也软软的问。
  冯即安揽她入怀,惊觉自己眼角竟湿了,他为自己的浪漫过头大笑出声。
  “要不是你处处逼我,我也不会这么顽固的不肯点头。”随即又一叹。“其实我早该知道,你的顽固跟我是天生一对。”
  梁红豆没有开口,她闭上眼睛,任他说去,她懒得跟他辩,这一刻她心里是幸福的。
  “怎么不说话?”突然没听到她的声音,冯即安有些不习惯。
  拥有这个男人的真心,是过去几年梦寐以求的,而今她做到了,她陶醉的摇头,不想告诉这个男人,她是快乐得说不出话来。
  ☆        ☆        ☆
  门外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接着竹帘应声断裂,以刘文和江磊为首,后头跟着几个伙计全滚进厨房,横的竖的直的歪的栽成一团。
  梁红豆先是脸一红,随即竖起眉毛,挣开冯即安,自架上取了一双她平日调理菜肴的筷子,一夹夹起江磊的耳朵。
  “抛绣球的事我还没找你们算帐,你们倒全送上门来!”前一分钟前的温柔娇媚全没了,她横眉竖眼的说。
  “那是刘当家的主意,又不是我!”江磊大呼冤枉。“我还帮你把人拐来了呢,没功劳也有苦劳吧?”
  看众人的目光随着江磊的指控全指到自己身上,刘文狠狠瞪了这群临阵脱逃的家伙一眼,才徐徐转向梁红豆:“我说女儿呀……”
  “怎么样?”她挑衅的问。
  “你现在很忙,我先走了。”刘文小声说完,以最快的速度朝外溜了,其他人也跟着一哄而散。
  “你!你们!”她猛跺脚,听到后头的冯即安低沉的笑声。
  “你笑什么?”她嘟嘴,不高兴的说。
  冯即安一口气把她抱得紧紧的。“你真是的,在我面前,也不学温柔些。”
  “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嘛,你……你要不喜欢,那就算了。”被他这么一说,梁红豆突然羞惭不已,整个人急得想哭。
  “我知道……”他亲腻的在她粉腮旁磨了磨,一面忍着笑开口:“天地良心,我可没说你这样不好,别嘟嘴了,我早习惯你这样了,你真在我面前矫揉造作,我才觉得奇怪呢。”
  “你这坏人……”她憋着气,脸蛋通红的捏了他一下,最后不情愿的笑了出来。
  ☆        ☆        ☆
  见到两人和好,大伙儿全松了一口气。加上阜雨楼难得休馆,江磊和杨琼玉也趁此时把远在关外的杨老爹接来,在众人的见证下,简单又隆重的办了婚事。
  不晓得是不是刘文装得太凶了,那樊多金真的没敢带人来生事,甚至连阜雨楼的地盘都没见他带人出现过。
  梁红豆和冯即安这小俩口,虽然大部分时间他们相处的情形都跟过去没两样,好的时候很好,拌起来嘴仍是横眉竖眉的不相让,甚至在厨房里,也能拎着青菜萝卜就你来我往的过招起来;可是旁人都看得出,他们之间,根本容不下半粒沙子。
  可今天偏偏就有个不识相的家伙,任江磊在外头怎么拉怎么劝,硬要闯进厨房来。
  “别说我没警告你。”江磊在她身后喊。
  “嗳,你真烦呀,我不过找她句话,又不是拉她去见官。”温喜绫不耐烦的说。
  “怎么有空来找我?”听到她的大嗓门,梁红豆探出头,笑吟吟的把她拉进厨房。
  “我是都有空啦,可你没空嘛。”温喜绫酸溜溜的说。
  梁红豆扭头一笑,温喜绫没好气的嘀咕着:“果然是嬉皮笑脸,难怪刘老爷会这么说,你跟那痞子横看竖看,还真是越看越像。”
  “咱们迟早会是夫妻嘛,越看越像也没什么。”这么挖苦,梁红豆不但不以为忤,还笑得喜孜孜的。
  温喜绫听了这话,差点没打跌!梁红豆也不过大她七、八岁,搞不懂人怎么可以说变就变。依梁红豆的性子,怎么会说出这种不害臊的话来?
  “豆豆,这篮白虾我全给你养在水缸里了,菜也挑好了。”冯即安从码头边菜园里走来,一箩筐苍翠欲滴的蔬果扛在他肩上。
  温喜绫瞠目结舌!她揉揉眼睛,许久,又摸摸自己的额头,最后,又抓抓自己的头发。
  没错,若不是她在发烧,绝对就是这两个人生病了。
  一个游走江湖的浪荡子竟甘心窝在这小小厨房,还一脸满足适意的笑容。瞧他还穿着阜雨楼的制服呢。
  “病了病了,定是病了。”温喜绫喃喃。
  转过头,梁红豆绽出个甜甜的笑靥,显然已经把温喜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放地上就可以了,辛苦了,谢谢。”
  “不会,我来剁肉骨吧,把汤熬得香稠些。”
  “好呀。”梁红豆娇滴滴的说,低下头拿起筷子轻柔的拌着面,微笑陶醉兼哼曲儿,温喜绫实在看不下去了。
  “够了够了,我今天一定要搞清楚一件事!”她跳到梁红豆面前,大吼道。
  “什么事?”梁红豆没瞪她说话这么大声,反而温柔的问。
  “不要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你醒醒吧。”温喜绫瞪着她梦幻般的双眼,天!是很美丽,
  但也很肉麻,她呕死了。“这伙是不是给你吃了药?”
  梁红豆一怔,捏捏她脸颊,哗声笑了。“你真爱说笑。”
  冯即安才在砧板上排好大骨,听到这话也哈哈笑起来。
  “好吧好吧,那是你给他下了药?”温喜绫烦躁的问。老天!她以为喜欢一个人只会变得像梁红豆前阵子那样歇斯底里,哪晓得到了后头还有这种恐怖的后遗症!
  “下什么药?泻药?还是哑药?你这小丫头胡思乱想,真可爱。”梁红豆又笑了。
  “呀!”温喜绫快捉狂了,随即跺起脚来。“我不管了我不管了!”
  “不管什么?”梁红豆莫名其妙的问。
  “不管你老头,就是你干爹了,要不是看他拉着老脸扁着老嘴像跟谁呕气似的,我才懒得问你这件事,你知道不知道?!”
  “跟我有关系吗?”梁红豆好奇问道。
  “跟你没关系?难道还跟我有关系?他是你老头,又不是我老头!”
  “好吧,我们出去谈,冯即安。”梁红豆耸耸肩,突然将拌面的筷子朝后一扔,一旁剁肉的冯即安哼着歌,头也没抬,单手抄下那双筷子,放下刀,接手拌起面来。这一来一往,温喜绫有些目瞪口呆。若非长期的默契,就是心意太相通了。
  “干爹在哪儿?”梁红豆敲敲她的头。
  “湖边。”
  “我找他谈谈去。”
  ☆        ☆        ☆
  渔竿上的钓线已经晃动了两次,刘文仍注视着湖面,半晌没半点动静。
  梁红豆悄声走过去,一晃竿,鱼勾上空空如也。
  “怎么啦?饵都让鱼吃光了,你还呆呆的。”她收回线,把虫捏进勾里,再挥竿抛进水里,才坐下来问。
  “喜绫儿说你最近不开心。”
  “温家娃娃乱说话。”
  “还说她乱说话,你老人家的心事哪是藏得住的。”
  刘文一怔,突然闷声问道:
  “你真的相信他?”
  “干爹为什么这么问?”梁红豆拨拨头发,不解的问道。
  “我不是不喜欢他,可我怕他定不下来。再说,你舍得离开阜雨楼?”
  梁红豆懂了他的意思。她抬头,凝瞅着远方湖面的几只小舟。“我当然舍不得,可是,我也不想离开他;如果他要走,我也要跟去。”
  “难道你甘心跟着他东飘西荡、吃苦受罪?”
  “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怎么能算是吃苦受罪。况且,干爹,你知道即安的个性,他虽然有些不拘小节,但总不至于让我委屈。”
  “可……”
  “不会的,你相信我,就算我跟他走,也不至于如此。”梁红豆握住他的手,诚恳地说。
  刘文摇头。“丫头,还记得八年前你被小韬送到牧场的时候吗?那时你被东厂的人迫害,背后全是挨鞭子的伤,干爹舍不得再让你受半点苦。”
  梁红豆抬起头,竟没注意到刘文扎髻的头发已是灰白一片。她鼻一酸,有些内疚自己竟让刘文操这么多心。
  “干爹,我知道你对我好,我已经长大了,是非曲直、进退分寸我会拿捏,不管去了哪里,我不会再让别人欺负我的,即安也不会的。再说,我又不一定会离开,你何必操这么多的心呢?”
  “傻瓜蛋,你怎么会不离开。”刘文似乎意有所指,表情有些感伤。
  “她当然不会离开,因为她哪里都不会去。”
  两人闻言回头,冯即安站在背后,怀里还揣着一个荷叶包。待他走近一点,梁红豆才看清楚,那荷叶包里包的是一些水果。
  “我会陪红豆留在阜雨楼。”冯即安微笑。“花牡丹说得好,这儿是个长住的好地方。”
  梁红豆笑了,刘文的声音已经响起:
  “你不介意旁人说什么?”
  “说什么?”他在梁红豆身旁坐下,仰头哈哈一笑。“说什么?说我一个大男人依附个寡妇营生?”说完,他把水果递给两人,又亲腻的揉揉梁红豆的头发。
  “刘当家,清黎郡主从卜家出身,我瞧她想法都没这么迂腐,你怎么还在意这么多。女人也可以比男人强,男人难道不能当女人的贤内助吗?”
  他咬了口李子,转头看着刘文,又说:“刘老爹,其实你这几日烦恼的,就是担心我在江南待不住,会带红豆走,是不?”
  “没错,以你的名气、你的身手,你该留在承南府效力的,可仕途难料,浣浣嫁入侯门,那是她的造化,红豆是我看着长大的女儿,她受过朝廷的欺负,我不忍心……”
  “但你又认为在阜雨楼是埋没了我?”冯即安摇头失笑。“你真矛盾。”
  “人生本来就是矛盾的。”刘文转过头,尴尬的笑了笑。
  “我在阜雨楼很好,埋没不埋没,其实在当事人心里最重要。人生最重要的是活得安心自在,至少,我认为作菜比舞刀弄剑风雅多了。”他的笑容里没有平日的嘲弄,神情显得很认真。
  “好,”刘文点点头,想来是接受了他。心里的大石卸下,心里顿时轻松不少。再望向红豆时,眼角隐隐有泪光,那是一双慈父的眼睛;虽然他自觉和红豆一点儿也不像父女。
  “我就把女儿交给你了,她行事任性冲动,脾气倔,但至少不失侠义之心,你可要好好对她、照顾她。”
  “我知道。”冯即安手一弓,在草皮上轻松的躺下来。“事实上,我倒是觉得,被照顾的人是我呢。”
  “选个日子,摆桌请伙计们吃吃酒,热闹热闹,你们就订下来吧。你说的对,外人真要评论,连莫须有的事情都可以拿来谈,咱们楼里的人心里清楚,也没什么争执就好。你们谈吧,我先回去了。”
  刘文的脚步越走越远,没让女儿瞧见他竟是热泪盈眶。唉,父亲嫁女儿的这种心情真是复杂;有欢喜;也有失落,他是太舍不得这个女儿了。
  “看得出来,他对你比对你妹妹还多疼几分。”冯即安说。
  “嗯。”梁红豆望着夕照下刘文落寞的背影,靠在冯即安怀里。
  “对了,我今早过街,瞧见你跟何姑娘在一起。”她软软的开口,食指轻轻掐住他的鼻子。
  “嗯哼。”冯即安没吭声,随手又送进一颗李子。
  “江磊也看到了呢。”
  “嗯哼。”
  “他问我怎么没生气,我说喔,随你去了。”
  “这么慷慨。”冯即安翻身抱住她,立刻亲得她一脸的李子味,随即又喃喃自语:“嗯,这果子甜,一点儿也不酸。”她皱皱鼻子,对他另有所指的话耸耸肩。
  “即安。”
  “嗯哼。”
  她伸手玩弄他的衣襟,低低软软的开口:“你不打算解释吗?”
  “你相信我的。”
  “我当然相信你啦。”她脸一僵,随即笑得好甜腻。
  “只是只是……别人问起来,我总要有个解释嘛。”
  “没什么好解释的,既然你都相信我了。”
  一条丝巾飘过来,轻轻勾住冯即安的脖子,这着棋可是花牡丹亲自传授的。打从和冯即安在一起后,百雀楼换她跑得最勤快,和花牡丹反而成了闺中密友,偶尔她真的满质疑这种招数是否有效。梁红豆收紧丝巾,整个人贴上去抱住他。
  “嗳,你真的不打算解释?”她手指娇娇柔柔地在他脸上刮了刮。
  冯即安被她搔得痒,强忍着笑,很大男人的摇头。
  “真的?”
  “真的。”
  “喔。”
  “那……那你回去的时候,碰上土豆,告诉他我今儿个不掌厨了。”她娇滴滴的笑着。
  “你用这一招。”他脸色变了。
  “我会的食谱全教给你了呀,你煮我煮不都一样?”
  “不一样不一样!吃起来就欠这么一点火候!”他有些焦急。
  “那是你不嫌弃我,人家烧的菜你爱吃嘛。喏,我休息去了。”她微笑。
  冯即安揪住她的袖子,垮下嘴很哀怨的看着她。
  “我们凑巧碰上,才聊上几句的。你确定你真的不烧菜了?我可是把每样菜都准备好了呢,让别人去烧,我会难过的。”
  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才眨眼,梁红豆又扑到他身上去了。
  “我烧,我烧,为了你,我当然烧呀。”她呵呵笑着。“嗳,你方才跟干爹说的话,可是真心的?”
  冯即安低下头,瞅着她邪邪的笑了。“如果你答应让我回百雀楼一趟,我就告诉你。”
  “如果你再去那种地方,我会在楼里养上五百只猫。”梁红豆面不改色,仍吟吟笑了。
  “可以;到时候我把码头的鱼全拿去喂猫,五百只猫争食一大篓鱼……啧!多壮观呀。”
  “你敢!”她猛然收笑,举拳捶打他,冯即安拔脚就跑,两人一前一后,笑声回荡在空气中。
  刘文遥遥听着那只属于恋人间的笑语,不知怎的,也跟着咧嘴了。
  看来,他得开始忙另一个女儿的婚事了。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快速回复
限100 字节
友情提醒:社区是一个大家庭,请注意文明回复。
 
上一个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