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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苓全集》之言情小说《夜儿魅》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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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7-10-30
第八章

  流云和大师兄江海一结束到外面寻查的任务回来,她立刻就忙着找师父,和找其他人探查她不在的这两天那妖女是不是继续对师父使出什么狐媚伎俩。
  师父不在,被王召去了。流云找到了平涯问出这两天发生的事。
  稍晚。
  星夜下,隐密的树林子中,一池冒着霭霭雾气的温泉畔,只见一个似乎刚沐浴完上来的雪艳影子,正坐在石上,舒懒又惬意地流着她那一头宛如飞瀑的湿濡长发。
  而就在她身旁,一尊巨大威猛的神兽正半敛眸、懒洋洋地伏在地上动也不动。
  气氛和谐。这一人一兽就仿佛是幅既美丽又谐和的画。
  不过,这样的暖暖气氛,只维持到另一个人影出现在这里为止──
  神兽瑞的鼻子首先掀了掀,金色的眼睛突地张开;至于同时间的夜宿,梳着发的手只是一顿,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她的动作。
  倒是奉命当她跟屁虫的瑞,缓缓立起了庞大的身躯,把那颗大头颅转向动静传来的方向,不过也因为辨别出来人的气息,所以牠一点防备的表现也没有。
  很快地,一身湖绿娇俏的流云由树林子外转了进来。她一眼就看见瑞,然后她再发现就在一旁的那妖女。
  晶圆的眼睛倏地染上怒光,不过流云仍满是戒备地只停在原地没再靠近她。
  “你这妖女到底是怎么哄骗师父的?没想到我才两天没盯着你而已,你就已经不把师父看在眼里,自己跑到这里来了!”她不知道是找了多久才找到这里来。而一看到她这副悠哉逍遥的模样,她更生气了。还有……还有瑞!竟然也变成了这妖女的奴才!
  她忍不住向瑞甩去杀气腾腾的一记白眼──叛徒!
  神兽瑞仿佛知道她这一记眼神中的指控,可牠只是昂了昂下巴,眼中似有某种笑意。
  至于夜宿,似乎终于满意在她手中梳理好的长发,她放下了玉牙梳子,接着慵懒地舒了舒身子,半卧在平滑的大巨石上。她的一头黑夜长发由石上洒泄而下,就宛如是一幕充满了生命力和诱惑力的黑瀑──但仍远不及她紫眸流转间的力量。
  夜宿一笑,此刻,她的心情很好。尤其是看这丫头为了封澈气急败坏的模样,她的心情就更好了。
  “死丫头!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你师父的眼里、心里只有我,他已经是我的了,而你,永远就只是他的徒弟,懂吗?”她毫不留情地戳破她心里的梦幻。
  流云立刻知道她知道了什么,她的脸色不禁又红又白。
  “我才不信!一定是你用妖术迷惑了师父,要不师父身为人间界的守护师又怎么可能会看上你这个鬼类?”她豁出去了。“就算我是他徒弟又如何?最起码我还是个正常人,我可以喜欢师父,可是你可以吗?你是妖怪!是鬼类!你和师父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这是天地所不容的事……”
  夜宿的身遭突地暴扬起一团狂风,她的发丝也如一张死亡的黑纱般在风中舞跃。
  流云的心一惊怯,可却仍强恃镇定地瞪着她。
  夜宿的紫色眸珠幽深不见底。而她连动也没动,只是凝视着流云,就让流云的面色愈来愈苍白、心口愈来愈紧绷到几乎无法喘气。
  “是吗?天地不容……我倒真想看看,这天地会是怎样对我们个不容法……”突然,夜宿身边的狂风说停就停,她的脸上闪现了一抹邪讽挑衅的笑。“倒是你,你再怎么喜欢你师父,也注定永远得不到他,就算你是个货真价实的人,也比不过我这妖怪。所以你说,是当你的人好,还是当我这妖怪好?”
  流云的痛处被她狠狠刺中,她几乎要狼狈地躲藏起来了。可这时,她又想起了什么似──
  “哼!你也别得意,太后娘娘已经对师父下旨不能再留你,你的死期就要到了!”原来平涯再三吩咐绝不能泄露的事,她这时已完全顾不得后果地说了出来。
  而当她一说出口便看到夜宿那出神了一下的表情,一种总算报复了回来的快感更是淹没了她初初透露出此事的不安。
  流云的嘴角一扬,忍不住再说出了更精辨的内幕消息:“对了!还有另一件是喜事。不只是我得不到师父,连你也得不到了,因为……太后娘娘要替师父赐婚,听说对象是太后娘娘最疼爱的一位公主呢!”她当然不会笨到说出师父已经拒绝的事。反正只要能挫挫这妖女的狂妄嚣张就好!
  可她,实在太低估夜宿对封澈的了解了。
  就在流云还在洋洋得意之间,她的眼前乍地一花!就连警戒心还未生起,一抹黑压压的乌云已经欺上了她──
  她仍一时反应不过来地瞪大眸、屏住呼息地看着忽然近在她面前的妖艳脸庞;不过更恐怖的是,那一双直勾勾盯住她的紫邪眼珠子和捏着她两边脸颊的冰凉手指。
  “你信不信,我可以撕烂你这张爱说谎的嘴?”夜宿的声音意外的温柔低润,可其中明显的怒意,却足够让寻常人作上三天三夜的恶梦了。
  流云就是这个就算回去不作上三天恶梦,也肯定会失眠好几天的人。
  第一次这样近地面对着这人间绝无仅有的美艳脸庞,她却只深刻感受到这鬼族的夜真正冷酷无情的威胁力量。
  打着寒颤,流云后悔了。
  “我……我……师父……”冷汗直冒,她只觉得全身上下里外没有一处不泛寒。眨了眨眼睛,她僵硬地看着眼前这张脸,她怎么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而这时,瑞突然过来,用牠的额头顶了顶夜宿的肩,似乎是要夜宿别跟她计较,放了她。
  夜宿别过脸,不悦地横了瑞一眼。“怎么?我不能教训她吗?封澈是要我不能对他的徒弟动手,不过他可没禁止我让她一辈子都不能说话!”回过头,她立刻就要撕烂这让她听了不高兴话的嘴。
  “啊!”流云吓得大声尖叫。
  夜宿,又转过头,瞪着正张开巨嘴含住她半个右手臂的大头。
  “放手!”她蹙眉。
  瑞很是坚定地眨眨牠的大眼──不放!除非她放人!
  一人一兽毫不退让地对峙半晌。就连原本以为自己的嘴真要遭殃的流云,也听出有意外地张开刚才吓得闭上的眼睛。看到瑞正咬着夜宿的手要救她,她的反应也终于回来了。趁着夜宿无暇专注在她的身上之际,她随即觑准了一个时机,突然──
  流云一用力拍开夜宿捏住她脸颊的手,马上身形如飞地跃到有瑞巨大身躯挡住保护的另一边。
  至于夜宿,被她成功地逃开,只愣了一下。然后她用另一手敲瑞的头。
  “蠢兽!你还咬着我干嘛?”斥牠。
  瑞马上放开了她。并且还满是歉意似的低下头,对她低呜了两声。
  虎口逃生的流云,即使惊魂未定,依然错愕不已地看着瑞的举动。
  这是怎么回事?以前瑞不是厌恶夜宿厌恶得要命吗?为什么现在牠竟对她变得如此亲密起来?明明……明明神兽就该吃鬼的,不是吗?
  可是别说瑞,就连师父也变了……
  好可恶的师父!好可恶的瑞!
  想到此,流云突然噘起了嘴,一时竟忘了仍身处险境之事。不过,等到她再醒回神来要叫糟时,她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吓得她发抖的妖女早已经又悠哉地半卧回大石上;而瑞呢,则没事地趴在大石前,厚重的下巴还享受似的搁在她的腿上……
  “你……你们……”流云还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和谐共处的一幕。在这一刻,她甚至还恍惚地错觉自己是个不识相入侵的外来者呢!
  忽地,夜宿那双紫夜冷眸又邪瞟向她,她不禁下意识跳退了一步。
  呃……该死!混蛋!她……她怎么可以怕那妖女!
  可……可是……流云偷偷吞了一口口水──她就是怕了她了!
  “原来,这才是那天一早那老太婆就将封澈召去的原因吗?”夜宿可以联想起来为何那天他会神色异常了。她的声音从齿缝里低低地迸了出来。
  哼!那臭老太婆!
  “喂……喂!我说的是真的!”在她异眸的注视下,流云直发毛,可迟疑了一会儿,她终于鼓足了勇气为自己辩解。“我只是没说……师父没答应赐婚的事而已!”笨蛋!她干嘛讲出来?!
  “他当然不会答应!”这一点不用她说,夜宿早预料得到。
  “你……你就知道师父一定会拒绝?”流云又不服气了。
  夜宿似笑非笑。“你不是喜欢你师父,难道你不比我知道他?”
  “我当然知道!”说到这儿,流云终于可以抬头挺胸了。“师父不是寻常人,这世间上的女人,就算是公主贵族也配不上他。我一直认为师父绝不会为这世上的任何一个女人动心,哪想到他竟然对你……对你……”她忍不住瞪起了眼,胆子又回来了:“对了!你又不属于是‘这世上’的女人,他根本是受到你的妖术控制,要不他也不可能……”愈说愈气忿,一时住不了口。
  “不可能怎样?”紫冷眸只轻轻一睨,吐出一句低幽淡语,便立刻令流云惊醒地登时噤声。
  她的心怦怦直跳地看着那光用眼神就能杀人的妖女。现在面对着她,她竟气虚。
  怎么会这样?
  对了!一定是这妖女的力量比她强、手法比她残酷、心肠比她恶毒的原因!
  “喂!那你说……师父他有什么理由会喜欢上你?”声音大壮胆,不过接下来的话她却只敢用嘀咕的:“明明是个妖女,明明也只比我漂亮一点点而已……”
  夜宿冷哼了哼:“我没撕烂你的嘴巴,你的话好像愈来愈多了!”她突然推开了瑞的头站了起来。
  流云一看到她的动作,立刻下意识又退了一步,并且马上进入戒备又紧张的状态。
  夜宿当然看出她对她的戒心了。不过她原本就看这死丫头不顺眼,这会儿让她说这么多话算破天荒了。
  耐性用尽。
  “你……”正要开口叫她滚,突然──
  夜宿的紫眸一寒,而这时,就连瑞也聚精会神地侧耳倾听着某种动静。
  流云注意到他们突如其来的奇怪行径了。她不禁着凝神竖耳,但她却什么也没发现。
  “喂!你们……”要说是那些鬼类又出现,她肯定感觉得出气息,可根本没有,所以她干脆直接问这莫名其妙的一人一兽。
  而原来一直伫立不动的夜宿,蓦地转头对她瞪了一眼,再瞟向一旁的瑞。
  “你带她回去,我要去办点事!”对牠交代完,她不管他们的反应就要走。
  传自地底下的骚动,已经吵得她心烦了。
  她决定干脆一次去把麻烦解决掉。
  可这时,瑞已经张口咬住她的衣袂一角不放。牠朝她低哼着。
  “放开!”夜宿没想到牠会这么做。她叱喝着牠。
  流云的反应也很立即直接。“你要逃跑是不是?!”她飞快地跳上前阻拦她。
  而似乎知道夜宿要去哪里、做什么,瑞晃着脑袋,坚决不放开她。
  夜宿伸出了一掌对上瑞的头颅,紫眸锐光一闪。“你放不放?”同时她头也不回地朝流云嗤道:“难不成我要下地狱,你也要跟着来捉我?”
  瑞咬着她衣角死紧,而流云则是一时未意会过来她的话一愣。
  不再浪费时间与这一对家伙周旋,夜宿一掌拍上瑞,另一臂一扬──
  “嘶”地一声,一个衣布撕裂声音响起的同时,一团迷幻似的黑云突然将夜宿的人影整个包围了住。
  一直紧盯着她的流云立刻大惊。不过就在她还迟疑要不要靠近这团迷云的下一瞬间,只见瑞猛地跳上前、厉声一吼。而黑色云雾也很快在空气中淡去,接着化散无踪……
  夜宿不见了!
  可流云也才在这一怔愣,还没反应过来间,瑞的身形竟也跟着在夜宿、黑云之后一闪消失。她终于大惊失色了!
  她迅速冲到夜宿和瑞原来还在的地方。“喂!妖女……瑞!”她不死心地在原地团团转,期望他们只是在跟她开玩笑,暂时躲起来而已──虽然以那妖女的作风来说根本不存在这种事,不过在她扩大范围在四周左查右探,仍然完全没发现他们的行踪,也感觉不出一丝属于他们的声息之后,她真正愣呆在当场!
  怎么办?她到底要不要马上去告诉师父那妖女不见的事?
  如果那妖女真的是逃跑,从此再也不回来了,那么师父是不是就能摆脱那妖女的邪术,所以她还可以继续对师父存着希望了?
  流云的眉眼表情,一时竟闪现着各种复杂的心思,并且迟迟没有下一步行动……
  ☆☆☆
  黑色的地下世界,永恒的冷暗。
  黑恶的大水,依然以万年不变、令人闻之丧胆的气势在黑山脚下奔腾;而它的去向,仿佛正是比这里更深的幽冥。至于滚滚的洪涛上,宏伟矗立的青森宫殿深处,一场风暴随着一个引爆整个地下界骚动的元凶意外回来而迅速累聚。
  供奉着所有黑暗界鬼族人精神信仰、力量来源的幻化圣石祭殿中,以乌姥姥为首,四面为数众多的幽暗影子,正一致面对着中间的夜宿。
  打从一在夜宿回来便察觉到她的乌姥姥,这时的老脸上面无表情,不过她精锐严厉的眼,却是一直眨也没眨地盯住夜宿没放。
  风暴的气息正笼罩在众人之间。
  “……”四周的黑影,发出的低沉模糊喃声,仿佛死神的咒唤般不停地回荡在这祭殿空间内,也和此刻一触即发的紧绷气氛汇集成了一股强大的压迫力量。
  可即使如此,夜宿依旧面不改色。
  她寒漠着容颜,从一开始便没看向其他人,只停驻在祭台半空上方圣石上的紫眸,也和她脸上的神情一样森冷。
  明显势单的夜宿就这样与周遭的鬼族大老们对峙了一会儿。终于,乌姥姥手中的黑杖一顿,引得整个地面一下轰隆闷震之后,她阴厉地开口了。
  “你!可记得回来了?!”
  傲立在祭台前的夜宿,慢慢转过身面向乌姥姥。瞬也不瞬地回视住她,夜宿突地泛起一抹没有笑意的笑容。
  “你们大家,不是非常想念我吗?姥姥、长老们,对了!还有夜刹……你们一直不断地上来拜访我,不就是为了要我回来?现在,我回来了,你们怎么个个一副要找死的样子?”
  周围的喃咒声更加剧烈,而乌姥姥的表情更是怒不可抑。
  不过首先回应她的,却是从她出现开始便冷瞪着她不放的夜刹。
  “找死的是你!”夜刹切齿地叱喝她:“你这叛徒!你还有胆子回来?你勾结封澈是一条死罪,你又置全族人的安危不顾更是死罪难逃!你──根本就没有资格当夜!”没错!她简直恨不得这贱人就死在外面。就算她没死在外面,要是她被捉回来,也同样该是死路一条!
  夜刹全然不掩饰对她的妒恨和幸灾乐祸的心情。
  为了这贱人,蚩枭用圣石来威胁全鬼族人。不过也就是因此,现在全族人原本对这贱人的期盼才会转为深刻的不满与怨气──事实上,她很高兴看到夜宿得到这个下场,她等待这一刻已经等待得够久了。
  反正姥姥和长老们已经想出办法来拖住蚩枭,暂时解决圣石被毁的危机,所以夜宿这贱人可以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夜刹一点也不怀疑,自投罗网的夜宿这回必死无疑的结果。
  夜宿,将紫色转墨的眸扫向她,额心的火焰隐隐跃动。
  “那么你就可以吗?”邪讽不讳。
  光这一句话立刻就把夜刹气恨到手中扬起冰束就要刺向她。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行动,乌姥姥的声音猛地沉响──
  “夜宿,只要你还愿意认错,愿意照我的话做,我可以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此言一出,四周长老们并不意外地没有提出反对。
  倒是一直认为夜宿早该死一百次、一千次的夜刹一时错愕住,接着马上强烈反弹。
  “姥姥!她明明……”夜刹叫道。
  “夜刹,住口!”乌姥姥不让她再说下去。她直直看着夜宿,令人望之生畏的老脸上没有表情,眼里却是透露着仍没对挽回她放弃最后一丝希望的神思。“如何,夜宿?我们不得不承认只有你答应嫁给蚩枭为后才是得回圣石最好的办法。若不,最起码你还是可以先去安抚住他以保住圣石……”她的语调虽没听出任何的低声下气,不过话中的意味倒不言可喻。
  一旁的夜刹,脸色早已是又青又白。
  “姥姥,你当我还是无知的小娃儿好哄吗?”夜宿看的却是夜刹那恨不得杀了她痛快的扭曲脸,她冷不防地勾起一抹令人意想不到的淡笑:“你我都清楚,那蠢蛋如果真有这么好套话,他早就被夜刹取走圣石的秘密了,又何用等到现在?再说他再蠢,也一定明白圣石对他的重要性不下圣石对我们的,失去圣石,他等于失去使我们对他俯首称臣的能力。”她那笑意才出现短暂的一刹便消逝,剩下来的,又是她邪魅得就连同为鬼族人也在心里直打寒颤的神色。“姥姥,你们知道我今天会回来,就一定有把握不是回来送死,当然,更不是来如那蠢蛋的意做蠢事……”
  “那你想回来做什么?”乌姥姥微眯起眼,煞气毕现。
  夜宿变了!
  其实打从夜宿的身形一映入她眼里,她就敏锐地感觉出在夜宿身上某种看不出也摸不着,却又极微妙、不一样的转变,不但如此,她还意外感应到了由她眉心一闪而过的光芒──而这些,全不是黑暗界或鬼族人该有的、会有的……
  只除了……乌姥姥两眼严厉的微光闪烁。她想起谁了!
  那曾为了人间界男人而背叛族人的夜昭,也就是……夜宿的亲娘!
  乌姥姥很快就由此轻易联想起当初夜昭为了那男人肯牺牲一切、肯为他死的神色,简直就和如今夜宿那眉眼之间的意味相似,只不过夜宿的表现没有那样浓烈悲壮,她是深沉地、隐密地几乎让人无法发现……
  不过,乌姥姥还是发现了,并且绝不会错认!
  夜宿爱上人了!
  而且恐怕和她的亲娘夜昭一样,爱上的是非鬼族人。
  乌姥姥直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人间界的守护师──封澈。
  情况不妙!
  但是更令她莫名在意和不安的,却是她以前从未在夜宿身上发现过的、不属于黑暗界的异光。
  该死!那究竟是什么?难不成……它跟封澈有关?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那异光,乌姥姥竟仿佛涌现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矛盾感觉。而这也就是为什么,她还没有对她下达狙杀令,还愿意给她机会的最大原因。
  她突然有股非挖开出现在夜宿身上那光芒究竟为何物的冲动。
  夜宿当然不可能自乌姥姥隐藏的神情下,看出这些复杂翻腾的心思。更何况,她也不是回来看乌姥姥或其他人脸色的。
  “我还是一样的目的──杀蚩枭。”她漠不在意似的语气,就好像她不过要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的简单。
  而她一说出口,一片高高低低、激烈似暴雨声骤地在四周迸发。
  至于一旁原本因姥姥的叱责备受委屈和不甘的夜刹,终于又找到落阱下石的机会。
  “夜宿!就是因为你上次试图刺杀他才惹出这件风波来,没想到你竟然还敢再找死一次!”夜刹绝不相信她都胆大妄为地这么说了,姥姥还会再放过她。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这回她干脆决定先下手为强──
  话才说完,她掌心的冰束就已经朝夜宿不声不响地击去。
  夜宿的朱艳唇畔扬起一丝冷笑,食指往前一点,一道凌厉的旋风随即卷开她的冰束,并且还紧跟着打上她。
  “要当那蠢蛋的奴才,一辈子受他箝制,我倒不如赌圣石早已不在蚩氏手中一把。”完全不把周遭所有在这时全向她发动来的强烈攻势看在眼里。她轻松地运用出体内正源源不绝涌上来的力量应付一波又一波的攻击,同时还能在空隙之中继续道:“姥姥,我的命运已在你们的指掌间被摆布过了一次,接下来我的命运,就只能是我自己的,绝不妥协!”额心火焰印记几乎在翻腾燃烧,她的双手在四面划出了四道封印。
  在有效阻隔了乌姥姥他们的攻势后,夜宿的身形倏地向上一腾,接着一闪无踪。
  顾不得在听到夜宿那几句话中已透露出她知道那个秘密的震诧,明白她会往哪里而去,大惊失色的乌姥姥立刻率先追了上去。
  就在奔流不息的黑恶大水之上,黑暗的帝王宫中,一场弑杀与保护的殊死战正惊天动地地展开──
  ☆☆☆
  黑影来得既快又急,并且悄无声息,就算隐在暗处的一名鬼族长老在倏忽间察觉了黑影的接近,并再在黑暗王蚩枭的四周布下第二层结界,那黑影却不但比她快一步冲进她的结界,还迅速划开第一层结界,直接伸手便抓住了在床上已经因为听到动静被吓醒的蚩枭。
  抓住黑暗王,不过就在弹指间。
  从隐形之处现身的鬼族长老,既惊又骇地看着正一脚踩在蚩枭身上、一手轻松掐住他脖子的夜宿。
  也察觉到她回黑暗界了,不过她还以为乌姥姥他们至少还能困住她,怎么她竟这么快就出现在这里?
  可她的思绪才转到此,四周的气流已传来一阵轻微的扰动。
  乌姥姥他们追来了。
  “……呃……救……救命……”床上,被夜宿掐住脖子几乎快不能呼吸的蚩枭,一张脸已经快胀为紫色。他的双手也抓在她的腕上希望能甩开她,不过没用。“快……快救我……”眼角扫到一群人,他努力地叫着。
  “夜宿!你不能杀了他!快放开他!”一抵达现场的乌姥姥,一看到夜宿已抓住蚩枭的景象,就知道事情不妙。
  她伸手阻挡了一来就要冲上去的夜刹。
  夜宿的手指慢慢收拢。算准了乌姥姥他们看在这蠢蛋的命还在她手上一时不敢攻上来,她倒是好整以暇地微俯下身,仿佛很欣赏他为活命所做出的费力挣扎。她的唇间泛起了些微邪恶的笑意。
  “好!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你说,圣石是不是早就不在你们蚩氏的手中了?”她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竟稍松开指间的力道,给了蚩枭重新喘口气的机会。可她也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这一问,也同时令乌姥姥等众人不由自主屏住气息,等待他的回答。
  千百年来,从没有任何一名鬼族人再真正看过一眼的圣石,此刻真的可以由蚩枭的口中套出来?或者,蚩枭仍是宁死也不泄露这个隐藏了千百年,也揪住了鬼族人心千百年的秘密?还是……依夜宿所质疑的,圣石,其实早已从蚩氏人的手中遗落了?
  这时,所有人都不禁紧张地全看向那一直咳了又咳、猛喘着大气说不出话来的蚩枭。此刻,只要是鬼族人,一定都想知道答案,就连乌姥姥他们也不例外。
  “咳咳……我……咳……圣石……咳……什么……”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的蚩枭,整个人都仍处在惊魂未定的状态,不过他总算渐渐清楚她说了关于“圣石”的字眼。
  脑中,某道关住秘密的门立刻警觉地锁上。
  “圣石不在了,是吗?”夜宿的声音却仿如丧钟敲响。她简直是以在看一个死人的目光看着他。
  “我……我不知道……”蚩枭试图脱离她仍停在他脖子上的手指,不过却是徒劳无功。“喂!你们……你们竟然放任她对我这么做……你们还不快给我…杀了她……”他瞄到了乌姥姥和夜刹他们,挣扎着用力喊了出来。
  上回虽然被夜宿打得只剩半条命,不过那时他还是想得到她想得入魔,所以才用圣石来威胁要鬼族人将她找回。没想到,她又出现在他面前了,可这回她一出手就毫不留情要置他于死地的手段,让他第一次面对着她的艳丽面貌却只有真正打自心里的恐惧。
  乌姥姥看着夜宿,眼中深思的光芒闪烁,一时未有行动。至于夜刹则紧握着拳,面色难看地将视线在姥姥和夜宿之间逡巡着。
  “杀了我?你好像还搞不清楚死的会是谁?”夜宿阴沉着语调,掐住蚩枭的手指再度慢慢收紧,而同时,她另一手也覆向他又开始充满惊恐的脸。“反正圣石已不在了,留你没用!”杀气毕现。一团略带银白光丝的黑气随着她的话落,由她的掌心触上他的额。
  就在乌姥姥和其他长老看着夜宿手心带出那团掺着光线的黑气而诧愣,却未及想要动手救人之际,被夜宿的力量触碰的蚩枭突然全身一下颤抖──那个被加上几道咒印保护的秘密,在一接触到夜宿那带着异光的黑气时,就仿佛遇上的是正确解开咒的神秘钥匙般,蚩枭的口中自动吐出那传承了数百年来的秘密──
  “鬼族圣石在第三世先祖帝时就已失踪,没有人知道它的下落……没有人知道……”几乎是连气也不喘地倾掏出一直被封锁在记忆深处的秘密。而说完,他似乎已耗尽所有精力地立刻全身虚软,就连夜宿掐在他脖子上的死亡力道也浑然不觉地眼睛一闭。
  一旁众人就在听到蚩枭终于吐露出的秘密时便已完全被震撼住了,以至于他们没来得及反应去阻止夜宿接下来的行动──
  听到了意料中的答案,夜宿的冷眉一挑,掐住他的手劲和黑色力量同时一催──原来正昏迷着的蚩枭,脸色立即胀成紫酱。就在这一刹间,他仅余最后的半口气也将灭了……
  不过也就是在这一刹间,数抹黑影倏然闪向夜宿和奄奄一息的蚩枭,阵阵强大的黑色杀气全往夜宿的身上发去,这时就连乌姥姥也即将准备动手加入长老们的行列。
  “夜宿!他还不能死,快放开他!”乌姥姥对她一喝。
  夜宿哼了哼,半偏过身,双手齐扬朝攻来的长老们回击。
  鬼族长老们终于全数联手向夜宿毫不容情地打去。乌姥姥自然也明白长老们的意思,可此刻,她却暂没上前,反凝神肃目地在旁观看着由夜宿身上迸散出来那愈来愈不属于黑暗界的气息,和那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强大力量。
  她费解了。
  在夜宿身上究竟还曾发生什么事?就算她之前的力量已突破他们的期待与想像,可是照现在看来,她此时简直又有过之而无不及了……而且,她那偶尔闪现在她额间的毫光,是最令她耿耿于怀的。
  而趁着长老们和夜宿缠斗,夜刹早已上前去查看了看歪倒在床上、动也不动的蚩枭的状况──她的面色一变!
  “姥姥!他……他死了!”她急扬声唤人。
  乌姥姥的精眸一眯,她立刻闪到了蚩枭身侧,只手一探。
  也就在这个同时,原来轻松将一个又一个的长老打退的夜宿,却不知为何,心口突地传来炙烈的一痛,并且体内的力量紧跟着一下窒碍。也由于她的身形这一顿,鬼族长老们源源不断的力量立刻再无阻挡地完全击上了她。
  下一瞬间,夜宿的身子简直像断线风筝似的斜飞了出去,而长老们见机不可失,随即再补运上一记记足令神仙也抵挡不住的罡气追上她。
  不过就在这时──
  “吼!”
  半空中传来一声猛然如天雷劈响的怒吼后,接着一个庞大得可怕的金色兽影由空中忽地现身。
  而当乌姥姥众人仍处在惊见神物的震骇中刹那间无法反应之际,只见那神兽已经在转瞬间以背接住了被打飞下的夜宿。
  神兽停步,先是威猛凛凛地转过头,金色眼睛神光电射、威棱棱凶霸霸地瞪了周遭的鬼族人一眼后,张嘴又是一声令人心胆俱裂的咆吼,然后甩头,放脚向他们大步奔去。
  由于巨兽迎面而来,简直就要一步踩上头顶的声势太过惊人,不但这时即将命丧巨兽脚下的长老连跑的力气也消失地直接软倒在地上,就连两旁的其他人也只能发出惊叫却无法再有其它的反应。眼看,巨兽的脚就要践踏上一名长老的头上,此时一阵风吹去,却连同巨兽的影子也跟着消失无踪……
  紧张僵凝的气氛依然在这个空间流动,没有人开口。
  巨兽来得快、去得也快,就仿佛无影无踪的风。而唯一可以证明牠曾出现过的痕迹,便是被牠带走的夜宿。
  今天的黑暗界,因为夜宿的回来与离去,而经历了一场天翻地覆的变化。至于紧跟着变化后的黑暗界……
  ☆☆☆
  天空,微微出现一抹鱼肚白。
  成群的鸟被惊起地“啪啪”离枝飞走。淙淙水声流动的泉池畔,一抹巨大的影子无声无息地在浓色的晨雾里乍然现身。
  而当这头背负着一个黑影、威仪高贵的金色神兽一确定他们已回到人间界后,牠随即抬起头发出长长的一声啸吼,接着就在牠开始放蹄要往北方,将背上的人载回封澈手中救命时,一道红光倏忽在牠前方出现──
  “瑞兽,你身上背的,莫不就是那鬼族妖孽吧?”红光隐去,男人修长的身影现出。
  是天十方。
  天十方,满脸静穆冷肃地挡在瑞的前面,阻了牠的去路。
  至于对这意外妨碍牠的狩猎人,瑞的反应则是威赫警告地闷哼一声。牠金眼射出不悦厉光地示意他快滚到一边去。
  天十方自然没这么好说话。
  没想到他才感觉到这个方向有异动赶了过来,却意外得到这个天大的收获──黑暗界鬼族最大的一只鬼,而且看来还是已经受伤不轻的鬼──瞧她动也不动地伏在神兽的身上,就知道他的第一眼推测没错。至于这女鬼是怎么受伤?又是何人可以创伤得她如此重?他并没有兴趣知道……
  他只想完成上回未完成的使命!
  他无视于瑞的警示动作与眼神,对牠倒是心平气和地微微一笑:“我知道你身上背的就是夜氏鬼族的夜。瑞兽,如果你真是一心为封先生好,为什么不干脆将她交给我?我相信你不会不清楚,若是夜继续留在他身边,将对他的守护师声誉造成莫大的影响……”为了封澈,他非这么做不可。他朝瑞伸出了双手。“我想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封先生也不会知道她去了哪里。来!请你把她交给我处理吧!我相信我这么做对大家都好……”
  瑞定定的眼神却是不为所动,不但如此,牠还对着天十方举起了右前脚;其中要他滚,否则要对他不客气的意味明显。
  天十方的浓眉慢慢皱结,不敢置信就连这神兽也护着鬼族的夜。
  与牠对峙了一会儿,更解读出了牠坚定不为他所动摇的意志,他很快就下了不惜代价也要从牠身上抢下那女鬼的决心。
  他拔出了背上的红光双剑。“好!既然你这么固执,那我们就来试试究竟是谁到最后才有办法带走她吧!”
  被这混蛋一阻碍,只见天渐渐转亮,夜身上的伤势更恶化了──瑞这么一想,不由仰头望向已现出丝丝灿光的东方,牠眼中的神色染上焦躁不安,同时更加忿怒了。
  牠突然甩头对准这胆敢向牠挑衅的狩猎人,全身在瞬间贯满了力量。
  “你真把我当死人了吗?”这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突然自瑞的背上传来。
  瑞只是稍放软了牠的背部肌肉;而天十方,则尽显意外地向上看向那一双从伏着的瑞背上露出来的紫妖眼睛。
  那双眼睛依然紫邪不减,只是天十方却看出来,之前那眼里所蕴含的强大生气已经随着她的受伤减了近八分。换言之,他立刻知道她至少正伤重九分。
  “夜,你我都明白,你此刻就算不是个死人,也离死不远了。更何况……”他只是说出了事实。“天已经亮了。现在就算我不动手,身为鬼族人的你也熬不过日光的照射。”
  听到这话的瑞,随即焦灼又激动地怒吼向他,并且跃跃着身子决定要不顾一切踩过他的尸体也要立刻争取时间将夜宿送走。
  不过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眼看即将开打之际,瑞忽地察觉到了什么,动作一停。
  这时,一束疾闪过来的光影就在天十方也在跟着发现之前出现在瑞的上空。而紧接着柔和的人形光影向下扩大,并且已将瑞背上的夜宿整个包裹住。
  天十方马上知道了这光影是谁,也知道他要做什么。他想也没想,手中的双剑红光随即对着夜的方向激射去。
  不过,他仍是晚了一步。
  夹着夜宿的光圈亮了亮,瞬间,柔和的光影又往来时的方向一闪而去。当然,就连原本在瑞身上的夜宿已跟着不见了。
  瑞也撤脚追着光影奔去,而牠庞大的身形在不远处淡化、透明,接着消失。
  这一回,天十方可不会像上次一样轻易放过夜了──就连半点迟疑的时间也没有,他的身影也如流星般向北方紧追了去。
  朝阳东升,照耀大地。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07-10-30
第九章

  朝阳东升,照耀大地。不过这番万里无云,晴朗的天空,却奇妙地就在天朝王宫的一处上空,一大片厚重的乌云迅速凝聚累结起来。而这一片乌云就偏巧为王宫下方、某处禁忌的屋园遮蔽住了整个日空。于是就见皇城上,那团黑厚的云与周遭的朗朗晴日形成了极端抢眼的对比。而这副清晨即现的天空异象一直未散,也终于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与议论纷纷。
  可相较于外面人们的好奇与惴惴不安,此时几乎完全笼在半黑暗中、不见天日的王宫禁园,气氛却显得紧张诡异多了──
  雅致的屋园外,江海、水雁、流云正与天十方对峙着;而屋子里,封澈则忙着抢救被他由树林带回的夜宿。
  神眸半敛、清朗的俊颜肃穆沉凝,封澈的全身迸散出一层圣洁柔和的银白光辉;而他正全神贯注地将同样泛着光芒的两手掌心,分别放在夜宿的头顶与心口上。
  至于在他对面的夜宿,则面白如苍雪紧闭着眼,仿佛一丝知觉也无地承受着封澈注入她体内的光能。
  渐渐地,一缕水气轻烟由两人的气息交流之间逸散了出来。接着轻烟愈来愈浓盛,反而形成了白色雾气缭绕在两人周身。
  白光与雾气,就这样围绕着此刻正值生死交关、定定未动的两人。
  时间,一刻刻地过去。
  封澈的额上,慢慢沁出了汗珠,就连他原本沉静如水的脸上也略略现出了一丝焦灼的神色。而直到此时,夜宿毫无生气的身子依旧不见起色。她的脸色,却更是冷白了。
  封澈明白要救回她的命已到了最后这关头,心却反而一定。他不会放弃,也不能放弃!
  神光湛湛的双目陡地一张,低喝一声,他奋力将他的光源能量更加强运入夜宿的体内,试图催动她几乎已停滞下来的生命现象。
  慢慢地、慢慢地,在她体内某个半醒未醒的力量,也开始试探般的与他的能量轻触了一下。而这力量,却立刻令他的心与灵豁然开朗,他随即再将他的光能朝那力量触得更深──就在下一瞬间,那力量呼应了他,并且终于在她的身体内完全苏醒。
  那股神秘的力量一醒来,就完全接手了封澈的工作。
  封澈很快就明白夜宿有救了。可即使如此,他仍是不甚放心地继续用他的光能护住她。
  渐渐地,她的心开始跳动、她的呼息回来了;渐渐地,她的唇、她的颊染上了血色,他甚至还见到了从未有过如此红润娇艳的她。
  原本只剩一息尚存的夜宿,终于完全恢复了生气。
  封澈,总算可以放心地笑了。
  他轻轻地抬起手,指节温柔地抚过她玫瑰色的脸蛋。这时,她的眼睛缓缓地张开。而这双世上最美丽无双的紫色眼睛,就这么望进他含情带笑的眸海里。
  封澈给了她一个同样温暖和煦的笑。
  “欢迎你重新回到人间界……”柔声说着,然后,毫无预兆地,他的头一低、上半身倾向前,垂下眸,他再支撑不住地倒在她身上。
  夜宿的眼睛却只是瞬了瞬。
  她伸出一臂环住了封澈,另一手则找到了他的心口,按住。源源不绝的生之气随即输向他。
  一会儿之后,封澈吐出了一口长长的气息。
  夜宿那只仍对他贯注能量的手轻轻被握住,她的去向力量立刻被阻绝。她知道了他的意思。
  封澈此时也展开另一臂膀回抱住她。
  无言地,他们静静在对方的怀里依偎温存了好一刻后,夜宿的声音慵慵懒懒地、带着温度地在他耳畔轻喃:“我知道,我刚才就快真的变成鬼了,不过你一定猜不到在那时,我一直在想什么……”
  稍放开了她,封澈坐直了身。他低眸凝视着她媚态横生、尽显娇懒的诱人风情,不过最令他感动、心动的却是──在他眼前的,是个活生生的她。
  “你在想什么?我?”他微微沙哑着嗓音。
  “是,我一直想着的是你。”夜宿毫不犹豫地承认。她倾上前,迷魅地一笑,贴着他的嘴唇继续说:“我在想,就算我要死了,也一定要拉着你走,因为在黄泉下没有另一个封澈……”她诱惑地将唇触碰到他的,紫眸有了笑:“不过当然,在人间界、在黑暗界,也再不会有第二个我,不是吗?澈!”
  封澈的脑袋头一次有化成了浆糊的感觉──这妖姬!
  他投降了!
  伸掌扶住了她的后脑勺,他将她柔软得不可思议的身子,和水嫩得不可思议的红唇压向了他。
  接下来,有好长好长的一段时间,屋内除了喘息和娇吟,再也没有其它声音。
  一直要到许久之后,当屋外的天色真正暗了下来,乌云散去,一轮半缺的月在夜空露出了脸,屋子的门这才终于“咿呀”一声地被人从里面打开──
  已经由清晨对峙到黑夜,江海他们和天十方依然没有各自退让开的迹象。不过江海他们稍好过天十方一点的是──他们有三个人,起码还可以轮流下去喝喝水、歇歇腿什么的,回来再继续与这家伙周旋;而天十方只有独自一人,可就没这么幸运了。不过他的顽强意志力要让他撑到再站岗个一天一夜也没问题。
  江海三人奉命在屋外守护,不让任何人闯进,而天十方则是文的武的都动用上了,依然还是只能杵在外面,眼睁睁地任时间溜过;眼睁睁地任那妖孽的命可能又要被封澈救回……只要一想到这个,他就又恼怒交加地拔出红光双剑再朝这些简直是猪头脑袋的家伙劈去,再闯。
  就这样,双方来来回回,由早到晚至少已交手过数十回──一个江海或许只能和天十方打成平手,不过若再加上水雁、流云,天十方当然也只有连闯连失败的下场了。
  这时,天十方又败下阵来。他怒目瞪着眼前这三个男女,口气早已经置客套于度外了。
  “难道你们真要任你们师父一错再错,甚至从此毁在那妖孽的手上才会醒悟?你们……你们这分明是跟着助纣为虐,是非不分!枉费你们还是誓死以除鬼为志的狩猎人……”精力还没立刻调息过来又忙着花气力骂人,他还真有点头昏眼花了。
  “喂!你这几句话,我们起码已经听了快二十遍,你就不能来点鲜词儿吗?”流云将长棍拄在地上当杖靠,她忍不住伸指掏了掏耳朵,不耐烦地对这家伙嘲讽去。
  “你你……”天十方努力沉住气。
  “你你?!你什么你?结巴啦?还是话说太多呛到啦?”流云自小和平涯吵架吵到大,一张尖牙利嘴兼不轻易饶人的性情,可没几个人拼得过她。“我告诉你,我师父若是高高在上的天,你呢,大概就是地下的一团泥。天要下雨,你就成了泥巴;天要下雪,你就变做冻石;那天要打雷呢,你就等着当碎屑。好吧!那你就说说看,是你可以摆布他,还是他可以摆布你?再说……”如连珠炮地朝他轰去一大串的话,气也不喘地,她继续以言语为利刃,当他是标靶地射:“我们就算助纣为虐、是非不分又干你什么事?你谁啊!”
  火力全开!就连一旁的水雁也几乎要怕被轰成聋子地掩住耳朵了。
  至于江海,则是自有他一套忍耐功夫地充耳不闻。
  而天十方更不用说了,经过这一天下来,他早已见识到这小姑娘嘴上不饶人的厉害,这时他倒镇定多了。
  “我还是要说一句──你们是错的!”深吸一口气,他终于又平心静气地看着她,和其他两人开口道。
  “你这……”流云两眼凶光乱闪就要再轰下去,江海却一抬手阻止了她。
  他神色平稳地回视着天十方,这才不疾不徐地说:“师父就是师父。我们相信他,不是因为他是守护师,而是因为他是我们全心信赖的人,这不是一天两天,是十年二十年累积下来的信任。所以我们比谁都清楚,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指责他做的是一件错事,只要他说‘没错’、‘这是对的’,我们就绝不会怀疑这件是错事。相反地,错的是天下人。”难得开口一次说这么多,而且是尽含着对封澈深刻师徒感情的话,所以当他话才说完,他便有点不自在地闷哼一声。
  他的话就到此。
  可也就是在这时,屋子的门打了开来。
  “海儿,谢谢你的这一句‘信任’,师父已心满意足了!”一步踏出屋子的封澈,丰神秀逸,并且眉目之间更有一股说不出散朗洒脱的脸上尽是畅意舒怀的笑。他一出声就对着江海如此道,接着他也将慈爱的目光转向了水雁两人:“当然,雁儿、云儿,你们也是!”
  没想到师父会听到这些话,原本内敛稳重的江海立时耳根子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别过了脸,一时不敢看向师父。不过,却又因师父这“心满意足”的一句,而不自觉嘴角稍扬了扬,心暖了。
  至于水雁和流云,则是同时笑开了颜,毫不害臊地跑向师父。
  “师父!”
  “师父!大师兄说的,真的就是我们要说的哦!”
  水雁只是站在阶下,微笑仰望着师父,而流云却不忘乘机拉住师父的衣角撒娇,完全没了刚才盛气凌人的模样。
  天十方,早在一看到封澈终于出来就要质问他个明白。可才见到他神情间的浑洒自若和满脸的笑意,他就已有了九分明白。
  他站在原地没动地看着封澈直直走到他的面前。
  封澈与他静默地对视了一会儿,接着才打破了沉默开口道:“十方,我的使命即将终结,至于你的使命,才正要开始,你还不明白吗?”他逐渐深邃的双目隐蕴神光,并且带着一种慑人心魂的气概。
  天十方看着封澈,却有自己正站在一座雄伟难撼的山岳前的错觉。可这不是错觉,这是他对封澈一直以来的感觉。
  在他眼中、心里,他确实将这曾救了他一命的守护师当做是一座山,一座他永远难望其项背,并且尊敬崇慕的大山──也就是因为封澈,所以他才立志追随他的脚步,做一名除鬼务尽的狩猎人。
  封澈一定不知道,当时他以天神般的英姿,将一名十岁孩子自鬼类手中救下时,那会在一个十岁大孩子的心中留下多不可磨灭的影响?所以,他以封澈为榜样,以封澈在前当他仰望的大山。封澈,就是他的目标、他生存下去的意义,可是现在,他的目标与生存意义,为什么竟动摇了?
  因为封澈对鬼类的态度丕变,也使得他慌乱了、失措了,所以他唯一想得到的就是要尽快拉回他……
  不过,他现在对他说的,又是什么意思?
  使命?!
  封澈是守护师,他的使命不就是杀鬼吗?使命终结?难不成他终究不再受那妖孽所惑,下定决心除掉她了?
  天十方一时只顾及到封澈这句话的含意,却一点也没在意到他后面说的那句。
  “封先生,只要你用得到我的地方,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的面色一整,立刻回他。
  封澈对他摇了摇头。当然已自他的神色转换间看出了他想到哪里去。
  “不!十方,不是为我!等时机到了,你就会明白你要做的事,比赴汤蹈火艰辛得多了……”
  天十方紧盯着他,皱着浓眉,却完全无法思索出他语中的含意。“封先生,我不懂!”
  “你会懂!”封澈的唇角蕴着谜样神秘,却仍是令人感觉很亲近、很吸引人的笑容。“十方,两个月后的今天,你再来找我。不过其实到那个时候,你自己也应该已经懂了。”
  天十方的眉却愈拧愈紧。接着,他的眼神乍地一利。
  “好!两个月后不管我是不是懂你这番话,我一定会来赴你的约。可是现在,我真正想确定的是,你究竟要如何解决那鬼族的夜?”他的神情沉肃无比,尤其是提到最后这疑问时。
  封澈脸上的表情也敛回了慎重。“十方,如果你曾相信过我,那么何不再信我这一次?”他那充满着智慧的眼睛里仍带着他一贯深挚豁朗的神采。他这么对他说。
  天十方简直是以要看进封澈心灵深处的认真与专注看了他很久、很久。久到连在一旁等着的水雁三人都以为他就要化做一尊石像了。
  而封澈,则一直耐心且神色未变地站在他前面等待着他。
  终于,天十方有所动静了。他面无表情地别过头,转身就向外走。直到他的背影即将消失在众人眼中,他的声音才铿锵而有力地传了过来──
  “你是我这一生中唯一相信的人。两个月后,我一定再来!”走了。
  有好一会儿,众人静默着,没有人出声。然后,是流云终于压抑不住早挂在她心里的第一大疑问──
  “师父,那妖……女……现在怎么样了?一定被师父救活了对不对?”奇怪,明明以前喊“妖女”喊得很顺口,怎么现在却觉得有点不自在了?流云忍不住自己在心头嘀咕了一下,可面对着师父,她仍是照旧撇着嘴。
  嗟!早知道她就别那么好心,到最后还是回来找师父说那妖女“逃走”的事,说不定那妖女现在已经真去做鬼,再不会跟她抢师父了。可是……
  怪了!为什么在看出师父的神情也知道那妖女大概没事后,她的心里竟有一丝丝松了口气的感觉?
  而流云的问题,也正是其他两人想知道的──他们不怀疑师父没救活夜宿,只不过究竟,那时看来简直已和没命没两样的夜宿,这时的状况是好到哪里了?
  当然也是直到现在,他们都还完全不清楚在夜宿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会伤到那样重的原因。
  三个人神色各异地看向封澈。
  至于封澈,并没有让他们失望。
  “夜宿已经没有大碍了。事实上,她不但没事,现在她的情况还有些改变……”
  “改变?她怎么了?”
  ☆☆☆
  白云,在蓝得惊人的天空中以极缓慢的速度移动着。风,轻轻吹来,拂动了满树的绿叶蔓枝,拂皱了满池的春水,也拂过了她的脸庞。
  躺在绿树荫下看着上面的天,裙襬则往上卷起露出撩人欺雪的一双玉足浸在池水里,夜宿微微耀出一点金黄异光的紫眸眯着。似乎对这除了夜空之外的第二种天空还不大能适应。
  不过,这就是封澈的天空吗?
  这时,她已感觉到了他。
  半转过头,只见那一端,封澈正漫步往她的方向走来。
  很快地,封澈已经步至池塘畔,来到了夜宿的身边。他蹲了下身。
  夜宿的紫眸媚光流转。她默默朝他伸出一手。
  封澈笑笑,握住她的手将她由躺着的草地上拉起来坐,然后他也跟着坐下。
  视线往她那在水里有一下没一下玩着的晶莹玉足凝望了一眼,他便回头看向身畔的佳人。
  “雁儿说你一直待在这里。怎么了?可以习惯大白日了吗?”他低首向她,仔细端详着她的脸色。
  夜宿,此刻已不只是黑暗界的夜宿,她也是人间界的夜宿。
  夜宿改变了──因为随着在她体内那股力量的苏醒,她慢慢改变了。
  封澈已经明白了那股力量来自何处,也明白为何他曾对它如此地熟悉和怀念,因为,它正是来自“灵石”!
  原来,就在远古远古以前,神人不小心自天界遗落下了一块灵石,而这一块拥有神秘力量的灵石,从此便被代代的人间界守护师保管着,直到千年前,灵石仿佛是自有意志地选择离开了守护师的守护,自此茫茫人间界失去了灵石的讯息。不过根据证实,灵石后来却成了黑暗界鬼族的圣石……
  而封澈,虽然不曾真实地接触过灵石,可是身为守护师的他,记忆与灵魂深处却仿佛在那个他不知道的时间与空间里,被烙印进了关于它能量的气息。不过他再怎么也预测不到,会有一天,他竟在夜宿的身上感应到它的存在。但也由于那样的记忆太遥远,所以他虽然觉得熟悉,却没认出来。要一直到了前两日为了救她,他无意碰触到她体内那股力量,就在那电光石火之间,他才顿悟。
  他不清楚,为什么灵石会在夜宿身上出现?也或者,灵石便是夜宿、夜宿便是灵石?不过他很清楚的是,不管在这件事之前或之后,夜宿依然是夜宿──就算她可以不再只能栖宿在黑夜下,就算她的能力已陡然增大到了他也无法抗衡、想像的地步……
  夜宿,这时蓦地对他妖媚一笑,伸出藕臂向上环勾住了他的脖颈,将他再拉低向自己,接着毫不羞涩地侵犯他温暖像是天空那阳光的唇。
  封澈倒是乐于接受她的侵犯。
  占领他的唇、占领他的气息──也被他占领。有好一会儿之后,夜宿才宛如刚偷完腥的猫似,满足地自他被她啃吮出明显痕印,就像标志着她专属记号的颈间撤退,她改将螓首枕在他的肩头上。而她仍微微细喘的气息,就这么在他耳畔无意间制造出撩惑的效果。
  封澈原本还未平稳下来的呼吸,这时猛地一停,然后,再深深吸了口气,长长地吐出。
  “你是故意的?”他忽然无奈地。
  舒服地干脆将双足缩上来,整个人窝进他怀里的妖精哼了哼,当然知道他早发现了。“我没挖掉她的眼睛对她还不够好吗?既然她想看,那就让她看个够吧!”
  远处那原本一直向这里偷看的人,早在两人亲热时便已面红耳赤地赶紧溜走了。
  封澈有些头痛。
  “难道你还是认为云儿对我这师父……真的有师徒以外的感情?可我明明是将她和其他三个孩子全视做自己的孩子一样地自小养到大,要说是其它感情,你怎么不说是父女之间的感情?云儿她绝对不可能……”实在想不下去,头更痛了。
  打从夜宿昨夜偶然向他透露云儿对他怀有男女之情一事,别说他听了觉得荒谬,恐怕连与她最亲近的雁儿也会直呼不可能。可没想到夜宿却一直坚持她没说错,还要他尽快教她死了这条心!
  “我永远是他们的师父!”封澈正色对着夜宿再次强调道。
  “你是他们的师父又如何?”夜宿的媚眼睨向他,艳唇勾着邪笑。“你还曾是我的‘叔叔’呢!”替他回忆起前尘往事。
  封澈一怔,自然又想起了十年前那一段他们初识的景象。
  低眸看着她,他的脸庞不禁又染上了笑意。“依你那时小不隆咚的年纪来看,我让你喊声叔叔也不为过。不过……那时候的我们又哪里想得到,我们今天会演变成这样?”偶尔脑中还是会浮现自己是在摧残幼苗的罪恶感啦!不过现在若真要他抛弃这幼苗,他倒宁愿继续怀着罪恶感生存下去。换言之,这一滴愈来愈渺小的罪恶感,又怎么抵得过他以心、用命相许的女子?
  夜宿的紫眸闪过一道灿金的光。“也许,十年前你就已经预感到了什么,所以你才没杀了我,是吗?”她的声音,仿佛是朦胧的低吟;也仿佛,由他的心探出了某个秘密。
  连一丝的迟疑、诧愣也没有,封澈回她神清气朗的笑。
  “我预感到的,是你身上某种不同于一般鬼族人的气息,才让我没下杀手。不过更大的原因,应该是你那时候实在太惹人怜爱了,没有人下得了手!”他握住她抵在他心口上的纤手。“总之,你现在还好端端地、活生生地在我的面前,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夜宿垂下眸,凝视着他握着她的手。
  “我会毁了你,你怎么还能当做不知道?”她低魅地开口。而只是这两句话,就足以说明她不知如何竟已将封澈这深藏了十年、从未有第二人知情的秘密识破了。
  封澈轻扬眉毛,炯眸隐过异光。
  夜宿缓缓抬起眼,直直地、深深地望进他的眸与心里。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由你的心预感到了你的预感,不过不管你的预感是真是假,也不管我会如何毁了你,我只知道一件事……”她的眸底逐渐有了一丝笑,就连她的唇角也是,但她眸底与唇角的笑同样又轻又柔。可她接下来说出来的话,却跟轻柔扯不上关系。“要是你死了,而且是死在我手上,我一定会追你下幽冥,再让你死上十次一百次!”
  呵呀!
  这丫头!
  封澈原本该斥责她的,可他却忍不住笑叹出一口气。
  明明就是柔情万千、赚人热泪的誓死相随之意,却要干嘛用这种变相恐怖的语法说?
  他伸出一根食指抵在她额心那簇野火似的印记上。
  “你呀!自己不也没让我知道你的‘命运’的秘密?”
  那一天,除了在她体内触引到灵石的气息,他还探出了另一个使她的生命现象会在那么短瞬间步向衰败的原因──在她久远前,一定曾有某些外来强大的力量,强行过度地要将她内在的潜能在最短时间内激提出来。或许这些力量是成功了,但却使她的身体遭受到一些无形、不可弥补的伤害。他就曾在某些鬼族人身上发现过这种现象可──就像是一朵开得最大最美,却注定得提早凋谢的花。
  所幸,她有灵石护体,否则……
  封澈才想掐昏这差点害他吓得短寿十年的丫头咧!
  嗯……这么看来,他们似乎是不分轩轾,半斤八两啦!
  夜宿看着他──他知道了!
  然后,她娇媚笑了。
  “可是现在,‘命运’不是已经重回到我的掌握中了?”她握下他的手,与他的指再紧紧交扣。“不!是‘我们’一起掌握了我的‘命运’!”
  封澈的目光汇满了温柔。他抬起两人交握的手,唇边也漾起一抹温柔的微笑。
  “应该说,我们一起掌握了我们的命运!”
  ☆☆☆
  华太后的柳眉紧攒,凤目眸光里仿佛有抹被深深压抑,却也即将濒临爆开的情绪。
  “你说什么?你也认为我不该逼迫封先生杀掉那妖女?”她一字一字、平静似的语气却蕴酿着风暴。
  烨帝亲手为母后奉上一杯茶,跟着坐在她身边。他挥手摒退了一屋子的宫女、侍从。
  “除了我以外,一向最信任封先生的难道不是母后您?既然如此,这回母后为何又非要左右他的决定?”他直视着他母后那双急于掩藏某种心思的眸,似乎若有所悟。
  华太后首次在他锐利的眼光下感到了微微的心虚与狼狈。只怕真被他看出了什么,她随即凤颜一肃,镇定下来。
  “没错!我是信任封先生,可我却无法信任那鬼类。有谁知道那鬼类终有一刻不会反害了他?更何况我看封先生对那鬼类的打算恐怕也不仅止于此……”这两日,她总不时会重复梦到封澈与那妖艳的鬼类在一起的景象。她明白,她已愈来愈难克制自己焦躁的情绪了。就连她也难对自己诚实地承认,她在深深地嫉妒、愤恨着。
  原来她以为,即使她得不到这天神一般的男子,这世上也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得到他,至少她的心还可以是平静的。可是现在不同了……
  烨帝的脸上有着令人捉摸不定的笑意。微垂下眸,轻易隐去其中的深思,他修长的指无意识地抚弄着桌上的瓷杯。
  “我是约略听平涯提过一点他们十年前就已相遇的事,况且他们也说,如今的‘夜’已不是以前的‘夜’,如果封先生真可以改变她,甚至让她转而成为我天朝的助力,这又有何不可?”眼前,那一张艳丽无双却又妖邪足勾魅天下男人的脸庞清晰浮现,若非他也只是个凡人,或许他……
  “我不允许!”华宓截口一叱。
  烨帝重新看着自己的母后。“母后,你我都清楚,封先生是封先生,他不是我们可以掌控的。难不成为了那鬼族的夜,你要逼走他?”就怕他真一走了之。
  华宓的呼息一顿,一时语塞。可这时,她的心念微转,蓦地以奇异的眼神定定凝视住他。对自己孩子的了解和女人的直觉,她终于嗅出了不寻常的蛛丝马迹。
  “王儿!难道就连你……也被那鬼类迷惑了去?!”她直接问。
  “她没有迷惑我!”没想到他也直接来。“只是她很难令人忘记罢了。”
  华宓立时既惊又怒。在她听来,这根本就是一样的意思!
  没想到那鬼孽,不但勾引了封澈,现在就连王儿也不放过。
  这下,对于妖鬼,她心里的忿怨积得更深了。
  “她真的,该死!”
  ☆☆☆
  几名男女个个神情肃穆地将视线全停驻在这丰神绝世的男人脸上,等待他的回答。
  “是真的。”而他,面对众人的质疑,却是毫不闪避地点头证实。
  这下,立刻引发众人一片惊愕和哗然。
  “封先生,你……你真的和鬼族的夜……在一起?”其中一名英姿焕发的中年美妇,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地再一字不漏问一次。
  “是真的。”封澈的答案没有因众人的瞠目结舌而改变。他看向他们神色各异的表情,坦荡荡地湛然一笑。“夜宿一直在我身边,我以前没杀她,未来也不可能杀她。我知道你们还要问我为什么这么做?我只能说,我和她的命运早已经纠缠在一起了。”
  众人又是一阵怔愣。他们沉默地看了眼前的封澈一会儿,终于有人又开口了。
  “人间界的守护师和黑暗界的鬼族夜,千百年来就是对头宿敌,而且守护人间界、除鬼向来是守护师的使命,但是现在我们却听到你亲口说,你要和鬼族的夜在一起?”一脸大胡子的壮汉说起话来声若洪钟,却同样神色凝重。
  “封先生,你还记得你当初就为了鬼族危害人间甚钜,所以才找我们在各地力抗鬼族,可是现在你叫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与鬼族握手言欢?”另一名年轻的小伙子愈说愈愤慨。
  “封先生,我们都希望你再好好考虑一下你的决定,毕竟这样的后果太过严重,如果你真的执意和鬼族夜在一起,恐怕就连我们也无法再承认你守护师之名……”严肃凛然的红面男子,语气更是绝决。
  到最后,所有人全提着一口气,将既紧张又急切的目光看向封澈。
  封澈自然明白他们对他寄予的期望。
  “如果我说,夜已经不是黑暗界的夜,而我守护师的使命也即将终了,这样会不会使你们安慰一点?”他的嘴角是云淡风轻的笑,但却语出惊人。
  “什么?!”只听得懂他第二个意思的众人立时惊讶出声。
  封澈干脆好心一点地解释他能说的。“因为某个重大的原因,夜已经脱离了黑暗界;至于我的守护师身分,也将可以因下一任守护师的觉醒而卸下。我这么说,你们应该能懂了。”
  愣了好一会儿,细细思索着他的话的众人,心情各是翻腾如海、思绪万端。
  “新一任的守护师是何人?”有人终究好奇地问了。
  “到时你们自然就会知道。”封澈也在等着他来找他的那一天。
  “那么……夜呢?就算她真有什么改变使她脱离黑暗界,可除了我们相信你有用吗?你和夜的事,所有狩猎人都已经知道了,只怕到时候,你的麻烦只有增加,不会减少!”那中年美妇说的是事实。而且她也担心他们人间界可预期到的内哄会令鬼族有机可乘。
  封澈这时缓缓吁了口气,充满睿智眼光的眸微眯,他仰首望着头顶上的朗朗晴空。
  “这些我都清楚,不过该来的也总是要来,不是吗?”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07-10-30
第十章

  近日来,一连串的天候异变几乎弄得人心惶惶。
  首先是暴雨没日没夜地连下了半月不曾停歇,不但造成百姓的生活不便,还使得各地的河川暴涨,人们赖以为生的农田遭淹没,较低地的房屋也全泡在了水里,一时之间,百姓除了叫苦连天,也只能努力向上苍祈求着雨别再下了。
  可老天爷似乎没听到人间老百姓的声音,不但大雨连降,就连地面也不平静。最初的几夜,先是没引起多少人注意的轻微震动,不过等到愈到最近,地面的震动成了夜里人们不定时的恐慌,再加上下半月仍未有停止迹象的雨……如此的天灾与地变,愈来愈加深了人们的不安和恐惧。
  就连掌控天朝的上位者和默默隐身在后的守护者,也有了不同的反应──
  “一定就是那鬼类栖身在此处的原因,才会惹来这些异变。”华太后凤目射出严厉的光芒,她一点也不怀疑近日来的异象与那妖女有关联──幸而为了消灭那祸害,她早已有了对策。她紧盯着跪在她面前的近身侍从:“我要你找的人,你确实已经找到了?”
  “回娘娘!奴才全依您的吩咐找齐了三个人,他们正被奴才安排在宫外候着呢!”侍从立刻回。
  华宓面现喜色。没想到她近日正为那妖女所心烦时,依夜里所梦的奇异指示竟真的能令她找到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狩猎人。
  太好了!毕竟这世上除了封澈,就属传言和他同样拥有异能的狩猎人能够对付得了鬼族人。而既然封澈不动手,她相信其他的狩猎人一定会乐意接手他的工作。
  “马上带他们三人进宫来,尽快!”她迫不及待要见见他们了。
  ☆☆☆
  细雨不断,漆深的夜。
  夜宿忽地睁开了一双金紫异光交错的眸。
  她静静看着封澈那张近在她眼前的平静睡颜。接着,在她的眸心闪过了一抹邪戾的同时,她连动也没动地,身形倏忽消失在他的身畔。
  庄雅深静的太后寝宫内,骤地灯烛俱灭,屋内,立时陷入一片黑。
  不冷不暖的一阵风,无故吹进这深夜的太后寝宫里,并且直吹向躺在凤床上沉眠进梦境太后身上。而令人惊愕的异变出现了──
  一缕浓黑的烟气仿佛察觉到敌意地疾速自太后的额心处窜出。很快地,那缕黑气在地上聚现出了一个妖佻人形──是夜刹。
  “果然是你!”与夜刹同时出现的是夜宿。她在那一阵风后,无声地站立在夜刹的前方。“难怪这老太婆有办法叫来几个蠢蛋到我手里来送死!”忘了这家伙的催魂术在鬼族里无人能比。不过她也差点错过这家伙一闪即逝的气息。
  夜刹既然让她识破了她的计谋与行踪,干脆也不闪不避了。
  “夜宿,我就是怕你在这里过得太无聊,所以才送几个玩意儿给你解解闷,怎么?这还不够你塞牙缝吗?”夜刹已敏感地发现她的细微转变了──她的气息,竟有种与她熟悉的某种力量相似的感觉,还有她的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她一离开黑暗界和那守护师接触得愈久,就什么都改变了?而且更令她心惊胆跳的是,以往夜宿理所当然拥有夜让人感受到压迫的狂暴摧毁能量,却在这时全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也就因为这种忽然令人连探究也无从探究的深沉,才更教人感到害怕。
  可即使如此,这时的夜刹一思及此时黑暗界出现的剧烈变化,和自己反因祸得福的际遇,得意立刻占去她的心,也轻易降低对夜宿的警觉。
  至于夜宿,也早已在和夜刹接近的一刹间,体内力量仿佛在遇上了何种气氛地一下震荡,便明白了不对劲。而且这种不对劲,就如同最近她感到一直由地底下喧嚣上来的不对劲一样。
  在夜刹身上,她嗅出了比往昔黑暗界更深更深、也更邪的气。
  眸子光芒微闪乍逝,由她周身迸出的一道白黑交错气焰猛地卷向她。
  而对她的防备力没警惕心来得高的夜刹,虽然也反应不慢地在发现她袭出的力量时,便已化做一缕轻烟闪避,可她仍是没躲过那当头罩下的天罗地网──
  夜宿轻而易举地将夜刹困在她的掌心里。
  她危险地微眯了眯眼盯住那仍兀自挣扎的夜刹,轻魅地低吟:“看来就算我要问你话,你也不会乖乖回答是吧?”
  被她以一圈又一圈的火烫气焰紧紧捆吊在半空上的夜刹,即使痛苦难当仍倔强十足地瞪她。“没错!你这……叛徒!你……快放开我,否则……否则……啊!”断断续续的声音终结在身上传来一束陌生尖锐的火烫。
  “否则你能如何?”懒洋洋地收回停在夜刹胸口的一指,夜宿改缓缓上移到她的眉心。她看着她惨白却又不想服输的脸邪冷一笑。“姥姥他们早已不是我的对手,至于你,更不用说了。不过现在我倒想知道,能让你有恃无恐的原因是什么?”低寒的话落,由她指尖迸射出的黑气已经穿入夜刹的眉心。
  夜刹不明白她要做什么。这时,她只能再尽力用自身的力量与她按入她脑际的气息对抗,可没想到她愈施力,她的思绪就愈昏沉。
  不过,夜宿以力量探她的眉心深处,时间也是短短的一瞬。转眼,她已收回指。而就在这时,一直深陷在无边无际梦魅中的华太后,终于也挣扎着醒来。
  没想到当她满身大汗地醒来,眼前的全然黑暗使她还以为自己还在作梦地怔了怔,可四周阵阵莫名刺寒的风,立刻让她知道自己是清醒着的。不过即使四周一片黑暗,在这一刹间,她仍敏感地感觉到就在这黑暗里有着某种她说不出所以然,却直觉令她一阵毛骨悚然的“东西”存在……
  “谁?谁……胆敢在本宫房里?来人哪!”而就当她壮着胆对着黑暗出声,却又一刻也无法再忍受四周令人背脊泛寒的氛围而突地高声喊人的同时,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仿佛衬在一圈朦胧的光雾里若隐若现在她床前。
  “或许等我杀了你这老太婆,你就会永远记得我是谁了……”低幽如丝如魅的似人似鬼声回荡在她身边。
  华宓终于受不了惊骇地捂住耳朵,放声尖叫。
  可就在她闭眼骇叫的这时,一抹极淡的白影适时出现在屋里,接着再一闪,连同黑影一起带了走。
  寝宫外,一群宫女、侍从正连滚带爬地冲来。不过也在这个同时,由地层深处传上来、隐约闷夹着鬼哭神号的强烈震动,再次撼摇了戒慎恐惧的人们。
  ☆☆☆
  夜刹趁着天变地动的乱象惊起时逃脱。
  封澈阻止夜宿追上去。
  “别去!”他只是轻轻勾住她的纤腰,便拦下了她的去势。
  而瞪着夜刹已转瞬无踪的方向,夜宿深灿的眼波妖异流转。终于,决定暂时放过她,她转过身与封澈面对了面。
  “我以为你睡得很熟。”蓦地朝他现出娇冶诱人的一笑,她若无其事般的顺势偎进他的怀。
  封澈却是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没刻意将她带离开离太后更远的地方,他们还只是在太后寝宫外的一处回廊下。
  翻天覆地似的剧震刚才停歇,而廊外,风雨依旧。
  “我只比你稍晚察觉到‘她’的气息……”他蹙结的眉峰尚未松开。事实上,近来他的心情一直处在矛盾复杂的状态。而引发他这些心绪的,可没有别人。“若是我没来,你是不是就追她回黑暗界去,顺便一探此时黑暗界的现况?”
  他就怕她一去不回,预感成真!
  近半月来的雨灾与地动,他早有感应祸源便是来自地面下的力量。而且这股力量,是比以往的鬼族、以往的黑暗界,更邪恶、更强大的力量。就连他也不知道这突然活跃于地面下的力量是如何出现?为何出现?不过他却在察知它存在的同时,脑际也隐约浮现了灵石的影子。
  黑邪力量与灵石?
  虽然他是旁人眼中的异人,可以知道很多事,但他还是有很多不知道的事。例如,他知道当他察觉到那诡异力量时,灵石会跟着出现,必定有其道理,可他就是不知道这两者之间究竟有何神秘的关联。
  不过,当他早在发现到那原来只扩展在地面下的黑邪力量竟比先前鬼族人的活动更形嚣张、不加掩饰地延伸到地面上来时,他就该事不宜迟下到黑暗界探查,可他至今为止仍未展开行动的原因,就是为了夜宿──
  虽然他还不清楚黑邪力量与灵石的关联,不过现在,灵石就是夜宿、夜宿就是灵石,他无法预防一旦夜宿碰上地面下那力量会发生何事,所以他一直尽可能暂时地阻止夜宿与那力量接触;而相对于他的顾虑,出身于黑暗界、也比他更敏锐感知到地面下变化的夜宿,却早就在蠢蠢欲动着……
  夜宿丝毫不隐瞒她的意图。“我是迫不及待想去会会那东西!”她的紫眸烧起了火焰。“更何况那东西现在就在那命大没被我打死的蠢帝身上,这么有趣的事,我的兴致更是愈来愈高了……”
  刚才从夜刹那里,她轻易便探到了此刻整个黑暗界天翻地覆的变化,包括了──意外获得隐藏在比黑暗界更深处、接近幽冥的魔界力量的蚩枭,不但死而复生,更因此较之前只能靠圣石利用鬼族、本身实则能力劣等相比,已是天壤之别。现在他已足够令所有鬼族人真正俯首称臣,而且还不以统冶黑暗界为满足,他更要使人间界也落在他的手中,成为他的王国。
  魔界幽冥的力量已经控制住他,也控制住了整个黑暗界。
  其实当这力量一出现在黑暗界,夜宿就感应到了,而且随着它的力量愈来愈明显、强大,她的心就愈来愈躁动,她感受到一股巨大的牵引力似乎非要带着她去到那力量所在之处──她恼怒这种被控制的感觉,不过偏偏她又知道控制她的,正是存在她体内的圣石力量,而且她还清楚圣石要她做什么──同时这也就是人间界的灵石会成为黑暗界的圣石、成为她的目的。
  因为它等待的,就是魔界力量出现的这一刻。
  照它所愿,她会去消灭那该死的、可恶的魔界力量──在她的心整个被圣石掌控住之前、在她还是“夜宿”之前!
  封澈已约略由她的话中,明白黑暗界此时的概况。他深深地看着她,当然知道她没说出来的事,比她说出来的多。
  他轻缓地将她的手执进掌中,温柔包覆。
  “我明白,我们早就该去完成我们必须完成的事,只是为了我的私心,我却反倒给了那力量充裕壮大的时间……”他对着她燃焰般的金晶紫眸微微一笑,清朗而迷人。“宿,你还记得你曾答应过我什么事吗?”他突然这么问起。
  看着他的笑,夜宿的眉眼神情乍地柔软下八分,至于剩下的两分则因他的问话而一转为锐利。
  “‘无论如何,保住我自己的命是最要紧的’,我答应过你的事,我自然不会忘。可是你呢?”她毫无预兆地倾上前,邪韵轻佻十足地以吻刷过他的双唇。“我也要你一个承诺,你先答应!”
  扬眉,封澈面对她的挑逗与霸气,深邃而莫测的炯眸也染上了一层动容与爱怜的笑意。
  “好,我答应!”
  “你,是我一个人的,生生世世!”
  ☆☆☆
  黑暗界。
  死灵般的气息笼罩在这整个地下世界,比黑暗更黑暗的浓雾终日弥漫不散,就连原本气势万千、奔腾轰隆的深恶黑水,也仿佛失去了来向去处般的停止了流动,成了一条永恒不动的死水。
  黑暗界,改变了。它变成黑色死灵的世界,一个甚至连低等的鬼族人都无法再适应生存下去的世界。
  而这时,一抹微弱的光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黑暗界。不过,即使光影淡得几乎无从令人看见,可它仅那一丝异于此处的气息,仍然足够惊扰到已掌控地下一切的那一个力量──
  在瞬间,黑暗界的空气凝固冰结。而那微弱的光影里,两个一男一女的朦胧人形成像,并且立刻对压束在他们上下四周的空气做出反应──一团灿亮的白光加一团炙红的光球一起轰向上方那一面黑色气旋的中心点。
  白光和火球威力十足地投向那黑色气旋,不过它们却像被吸进一个无底洞似的,不但震动不了那黑气,就连一点声响也没留下。反而,那黑色气旋像吸收了能量般地突然扩张膨胀了一倍。
  一声冷哼,接着带着邪热之气的火球毫不认输地又连续朝它轰出好几记。没想到,结果不但相同,而且现在,那黑色气旋简直以如一片天空的姿态完全覆在他们的上方。
  四周,空间更形紧缩,空气愈加寒窒了。
  封澈适时阻止夜宿徒浪费力气的攻击。
  他冷静地看着已经占满他们整个上方的黑气,脑际迅速澄明如镜。
  这时,他们的四方也无声无息地出现了无数的黑影。
  夜宿紫暗的眸危险地眯了眯,她邪戾地看着最前方的乌姥姥、夜刹和长老等人。
  “夜宿,我正打算要将你这叛徒捉回来处死呢!没想到你不但知道要自己乖乖回来免得多受罪,还连带附送一个大礼……”乌姥姥满是皱纹的脸更显得阴鸷,她接着将深无止境,却空洞冰冷的灰紫眼珠转向封澈。“封澈,既然你胆敢来,就必定有不要命的觉悟。现在,我就让你这人间界的守护师……和你这叛徒,尝尝什么叫做死亡的滋味!”一把黑钢拐杖抡起一道气旋指向两人。
  封澈周身的白色光芒乍盛,也同时将身边的夜宿护住──乌姥姥的气旋一碰上他的封界立时激出了一阵不小的气流波动。
  “姥姥,没想到你们如今倒真正甘愿沦为那蠢蛋的奴才,怎么?那蠢蛋拥有魔界的力量就不是蠢蛋了吗?”夜宿微垂眸。就在她的体内,那股强大的力量早在她一回到黑暗界的那一刹,便以雷霆万钧的气势差点将她的意识完全夺占去。绝不轻易让任何事物掌控的她,必须要专注所有心神才能守住属于自己的意志。
  而封澈也已察觉到她的异样。所以即使在与所有鬼族人的对峙下,他仍一直牢紧地握住她的一手。
  乌姥姥灰紫的眼眸一瞪,其中立时魔气大盛。
  “大胆!黑暗王已非昔日的黑暗王,现在只有他能兴盛我黑暗界鬼族,只有他能一统黑暗界、人间界,他是我们至高伟大的王,你这叛徒还不给我快快向王下跪认错!”怒喝,并且手中拐杖向她扫去。
  而配合着乌姥姥的话,四周密密麻麻的黑影也响起了阵阵低呜鼓噪。
  夜宿一声闷哼,随手便将乌姥姥的杖打了回去。“是吗?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向谁下跪!”
  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就在这个时候开始──
  魔物的气息冷不防地由那一片黑气上整个压袭下来,封澈同时反应地瞬间向上划去一记比一记强大的光印。至于夜宿,则毫不留情地对付四周一拥而上的族人──不!正确说,应该是一个个已被魔界力量同化了的魔物。
  由咆哮、狰狞狂吼、鬼哭神号交错的各种魔音,使得这个异界空间变得更加恐怖骇人。而在这漫天盖地的黑暗中,无数比黑更黑的影子全数围攻向这场激战中唯一的白光与模糊的金影。
  “……”一种低沉到几乎超出常人耳朵接收范围的声音,突然自封澈以光印封住的那一团黑气里爆出。
  也在这个同时,正在扫荡着这些鬼族类魔物的夜宿,体内一直被她压制住的力量却似乎对那低低魔音起了反应──一个剧烈的冲击后,圣石的力量终于趁着她倾力激斗间攻占上了她的意识,而且转瞬接管了她的身体。
  封澈的力量只能封住这魔物一下子,很快地,他的封印由里面被魔物所破,不过就当他要再度补上封印时,身旁的一种异响立刻令他的心一动。他一边不忘朝魔物封去,一边迅速半偏过首──一看到浑身被一层金色光芒包裹在其中,并且神情肃穆凛然的夜宿,他随即知道不对劲……
  “宿?!”他轻声唤她。
  夜宿竟仿佛听而不闻,甚至就连看也没看他一眼地朝着前方那团黑气伸出了双掌,掌心刹间迸射出两道灿烂夺目的七彩光芒。
  封澈终于在这时顿悟到了什么。他的神色蓦地一敛沉凝。
  “呼……”那团黑气里,一个蟑头鼠目的男人影像若隐若现。而那男人仿佛仍未改先前对夜宿的色恋,属于他的意识才在这刹间控权,他立刻见猎心喜地向她扑去。“夜宿,我的宝贝,你可想死我了!”
  夜宿的眸,金光流转。他的话并没有引起她的反应,倒是他的行动,立刻促发她的攻击──两道炫目的圣光毫不迟疑地向他射去。
  而一遇袭,原来扑向她的男人,身形立即迅速被黑气再度包围隐去。滚滚的黑气在霎时化成缕缕轻烟避开了夜宿发出的两道彩光,再在倏忽间以掩天袭地的惊人气势向她和她身边的封澈一同掩埋去。
  一时之间,浓盛的魔气将两人团团困住,就连外面的乌姥姥等人也无法窥见里面的状况。不过这时的乌姥姥和长老们立在外圈,个个的神色都是若有所思。尤其是乌姥姥,紧盯着黑气中不时迸散出来的异光,终于联想到她会对夜宿身上的某种力量与气息感到异常熟悉的原因了──圣石!
  那是曾残存在她的记忆里,久远以前圣石独有的气息。而今,它竟在一个叛徒的身上出现……
  为什么?!
  不单是乌姥姥,就连鬼族长老们也全被一清二楚唤醒这记忆了。
  这也就是他们错愕惊震地无法再对她乘机攻击的原因!
  激战,仿佛在双方之间正以不分胜负的状态在那一团魔气中继续着。闷吼、光影,不时自滚腾黑气里传出,整个黑暗界也跟着这场战斗天摇地动了。
  时间,仿佛永恒地停留在这里。
  就在四旁的黑暗界人们随着这战况与四边天地剧动而愈来愈心惊胆战的时候,突然──
  一道夹着金银光线、宛如昼阳的光芒以足使整个黑暗界照亮、使众黑暗界人们不得不捂住眼睛的强度穿破黑气而出,同时,一声让人摧心裂肝的哀号也震撼了整个黑暗界,甚至还传透至上方的人间界……
  不过紧接着出现的,才是真正能够净化、毁灭所有存在地下世界一切的力量──
  仍在挣扎未散的黑气与魔吼声,被最后一团绚烂耀目的七彩光球击中,并且终于化为丝丝无力的烟气遁入地底的深处消逝后,落下地面的光球随即引爆了轰隆不绝的山崩地裂,黑水再度苏醒并且乱窜成灾……
  所有鬼族人在他们的黑暗世界惊恐的最后一眼,就是这一幅未日的景象!
  而就在这末日里,一头幻影似的威猛神兽背上驮着一抹蓝影、身侧跟着一束金光在转眼间消失无踪……
  ☆☆☆
  人间,放晴的天。
  不过对于江海他们而言,此刻却是他们愁云惨雾的天。
  因为在他们焦急地等待着师父和夜宿自黑暗界回来的时间已经过整整一夜后,天亮,外面连下半月多的雨也终于停歇,他们却在此时等到被瑞和夜宿送回来的师父──没命的师父!
  夜宿正面无表情地将封澈自瑞背上安置回他的床上。
  江海四人则个个神色凝重焦躁地站在床边。
  “师父他……他没事吧?他没事吧?喂!你快说师父他没事啊!”激动的流云一看到躺在床上的师父那灰白平静的脸,不安的情绪立刻紧紧揪住她的心,几乎令她喘不过气来。她立刻泪流满面地要扑到他身上。
  “他死了!”夜宿的金色眸珠眨也不眨地看向四人,同时只一指便阻止了流云的身势。
  所有人既震惊又悲伤。四人的视线全都停留在床上师父那双眼紧闭的脸上完全还不能置信。而除此之外,他们几乎全都无法做出其它动作地呆在当场。
  怎么可能?师父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天底下最不可能早他们而死的师父、神人一样应该长命千岁的师父……死了?!
  “骗人……”水雁呢喃道。
  “对!你一定是骗人的!甜儿,你这么喜欢师父,你干嘛要诅咒师父死?”平涯跳起来指着夜宿叫。
  江海的眼神则静静流露沉痛地看着这一脸淡定的异族女人──在这个时候,他终于注意到她原本紫邪的瞳色竟惊人地转为澄净的金。
  这是……怎么回事?在她和师父的这一趟毅然绝然的除魔之行,究竟还发生了什么事?
  “哇!你还我师父来!还我师父来!呜……一定是你害死了师父!一定是你啦!哇……”流云“哇”一声,一下哭得唏哩哗啦。
  夜宿却是一点辩解的意思也没有。她只是突然站了起来,对他们道:“出去!”
  四人一愣。
  “你们出不出去?”夜宿见他们仍站着没动,艳容终于染上一层愠色。
  水雁的头脑却在这时异常灵敏、清晰。“你是不是还有办法救师父?夜宿?”
  而她这一问,立即在众人心中点燃下希望的火花。他们马上全满怀期待和焦急地看着这原本就拥有一身与师父同样神秘力量的夜宿。
  这个时候的他们,什么也不想问、什么也不想知道,他们只要师父活过来!
  下一刹,四个人已经被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移出了房门外。
  而四个人当然全清楚是谁做的好事,可是在这一刻,他们倒什么气也无法生。门再也打不开,他们立刻动作一致地全趴在门板上,丝毫也不肯放过里面一滴一点的动静──
  至于房里,终于只剩下两人。
  夜宿,缓缓地将自己俯卧在封澈动也不动的胸怀上。闪着两簇火焰似的金眸定定地凝视着他,她伸出双手,轻柔地爱抚过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肤。
  “你是笨蛋!为了救我,你真毁了你自己!可你从你那可恨的预言,我绝不从!”她近乎呢喃的柔丝声音,在最后一句一转十足的霸道邪气。
  她的朱艳唇畔坏坏地漾出笑。
  “你是我的!生生世世是我的!我,可不会让你忘了!”
  ☆☆☆
  微风,温柔吹拂大地。
  晴空朗朗。
  背负双剑、明显削瘦清瘦许多,但眉目神色却凭添了股以前所没有的英华内蕴之气的天十方,他正沉稳站在他这一生中唯一景仰的人面前。
  他来赴约了。
  而且,真如封澈两个月前的预言,他懂了──他不明白他是如何懂了、也不明白为何是他,不过,他欣然接下这个“使命”!
  “十方,从今以后,你就是人间界的守护师,守护人间界、守护天朝的使命,我就将它交给你了。”依旧一身蓝衫出尘、丰神绝世间更见朗月清风般的封澈,清亮而柔和的眼睛看着他,一点也不怀疑他的觉悟。
  天十方仍微微顿了下,接着才终于对他点头颔首。
  两人静静对视。而彼此间,某种不需言语的默契在交流着。
  一会儿之后,天十方开口了。
  “封先生,我要你知道,你是我天十方此生最敬佩之人,在我的心目中,没有任何人比得上你!”
  封澈清朗一笑,就连他深潭似的眼也闪动着莞尔笑意。
  “谢谢你,十方!谢谢你在经过这许多事之后,我在你的心中仍有这样的地位、你仍然信任着我!”他拍拍他的肩膀。
  天十方却立刻由他的神态中察觉到隐约的深意。
  “封先生,你不留下来帮助我?”由他的感应与封澈方才透露给他更完整的讯息,他知道黑暗界已近乎呈灭亡状态,不过遁入黑暗界之下的魔种尽管受创不轻,但仍有可能死灰复燃,重新再扰乱人间界,因此,他才更需要他。
  他知道,封澈早已有离开的准备。
  “十方,比我更能够帮助你的人,不久之后就会来找你,你自己应该也清楚……”封澈不讶异他看出他的去意。“我们,各自珍重吧!”
  天十方这时心中的惊疑脱口而出。
  “难道你还是要跟那妖……夜在一起?”即使知道若不是她,如今的人间界恐已沦落比黑暗界更邪异的魔界之手,可那种根深蒂固的成见,依然还是难在一时之间完全消除。
  毫不在意他的犹疑,封澈笑了。他将温柔带笑、波动着神秘光彩的眼眸转望向头顶上那蓝得不可思议的美丽天空。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一刻都不放开她……不过现在,时间对我来说,竟变得如此漫长了……”
  ☆☆☆
  天才微亮的禁园,因为一封信已引起了鸡飞狗跳。
  平涯第一个在师父的房里,发现了师父的失踪和他独留下的一封信。
  署名留给他们“徒儿四人”的信,平涯马上拆开,匆匆看完之后立刻脸色大变。
  才一会儿的时间,其他三人也看过师父写给他们的信了。
  江海微皱眉、面色深沉;水雁拿着信,一时六神无主地走来踱去;至于最先发现信的平涯则一边在嘴里嘟嚷着什么“师父不够意思,竟然自己偷溜走”之类的话,一边猛搔着头还不知道该怎么办;而流云呢,毫不犹豫,跺了下脚之后就想去追师父了。
  “什么……要我们各自去追寻自己的路?什么师徒有缘,日后还能再见?我看师父现在把我们当成累赘才是真的!哇!可恶的师父!”流云绝不依他。
  水雁赶忙拉回已经冲出门外的她。
  “云妹,先慢着,别冲动!你现在就算要追也一定追不上师父,更何况我们也没人知道师父会往哪个方向走。”水雁在安抚她的同时,也慢慢让自己纷乱的情绪和脑袋冷静下来。她把信放在桌上,再看向其他三人。“我看我们最好还是快快商量一下,究竟我们是要去找师父,继续跟随他,或者……依师父的话,我们各自去决定自己未来的路?”
  平涯和流云迫不及待举手。
  “我要找师父!”
  “我也赞成!”
  “大师兄,你的意思呢?”他们两人此时有志一同地问向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没出声的江海。
  江海回视着三人,目光清晰不紊。“你们有没有想过,师父为什么不让我们再继续跟在他身边?”
  一时被问住。他们的确没仔细想过这问题。
  三人怔了怔,这时不由凝眉思索了起来。
  “是因为……鬼族的祸害除了,师父也不再是守护师,所以他不需要我们了吗?”平涯首先如此猜测。
  “莫非是为了……夜宿?”水雁的语气和神色都不禁微黯。夜宿……
  流云转的念头也是她──那个可恶的妖女!救了师父,自己却……
  江海的表情却是变也未变。“你们不记得很久以前,师父曾问过我们,如果有一天我们不除鬼了,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大家的回答是什么?”
  三人的记忆随即被挑起。
  “我要乘大船去看看大海……”平涯的梦想源自小时候曾被师父带去看汪洋大海的震撼。
  “我想拥有一间专门收养孤儿的农庄。”因为自己是孤儿,水雁对孤儿向来感同身受。
  流云的俏脸眉飞色舞了起来。“没鬼打,我就打坏蛋!”
  江海的脸上有了些微笑意,他最后开口了:“我呢,想去大漠体会天苍野茫,和大自然搏斗的生活。”
  沉默了下来,四个人轮流互看着对方。然后,他们的眼里渐渐染上了揉合心动、不舍与难受等等各种复杂交错的情绪。
  “师父他……真的要我们这么做?”打破了沉默,水雁幽幽叹了一口气道。
  双手支着下巴,流云飞扬的神色又沮丧了下来。“反正师父就是不要我们嘛……”
  平涯也忍不住摇着头。
  “既然师父想要让我们各自去追寻自己的路,我们何不再听师父的话一次?”江海终于提出了他的主意:“我们去做我们想做的事,我们也给师父时间去做他想做的事。而且既然师父说我们会再见,那么我们就一定有再重逢的一天,等到了那一天,不管师父再怎么说,我们就永远都不让他离开了……”
  他还没说完,平涯第一个点头赞成。“这样也行!反正我们现在也找不到师父,在这里我们也没多大用处了,倒不如就这么决定!”
  “对了!王和太后娘娘还不知道师父走了的事……”水雁突然想到。
  四人立刻面面相觑了起来。
  “谁……要去跟他们说这事?”江海也头痛了。师父也有这任性的时候?虽说新的守护师已觉醒,可是连辞行也省了,这好像不太好吧?
  一时噤声没人开口。
  “要不……我们干脆也自行开溜好了!反正有师父以身作则嘛!”然后,流云吐着舌建议。
  四个人,静默了一刹。接着就在同时间,四人突地跳起来,分头朝自己的房冲去。
  阳光,挥洒大地。春天已翩然降临……
  而关于“守护师”和鬼族“夜”的故事,悄悄、悄悄地在人间界传说的那一页流转着……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1楼 发表于: 2007-10-30
尾声

  悠悠岁月转眼过。
  浮云在天空懒懒地、优闲地移动。
  不过,午后这抹计画要偷溜出门的小影子,可是一点也不懒不闲──一连躲过了正睏倦打盹的佣人,小影子成功地一下子就跑到院子边角。
  来到最接近围墙的大树下,小影子毫不犹豫将碍脚的裙襬胡乱撩起塞进腰带,这就开始手脚并用攀着大树往上爬。
  想是平日时常练习的成果,小影子简直是以令人叹为观止的身手和速度,没两下就爬到了与围墙同等的高度。接着,小人影想也不想已伸长一只手勾住围墙上缘,再另一手跟进,然后,整个小身子转挂过去。
  嘿咻!嘿咻!用力把自己的身子撑出墙面,总算,小影子整个人安全地趴在墙头上了。
  抹抹脸、擦擦汗,这粉妆玉琢却可惜的不知为何在洁嫩的额心多了一道似火焰伤痕的可爱小女娃,显然极富冒险精神。她只稍稍瞄了一眼地面,便准备好动作,深吸一口气,接着,往下一跳──
  呼呼的风才在耳边吹了一下,屁股没挨到预料中着地的疼,却是突然被某个温暖而安全的物体准确地接个正着──小女娃呆了呆,马上扭过头去想看看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掉落在什么东西上头。可一看到出现在她那黑深略呈异紫眼里的“东西”,却着实让她又惊又好奇。
  那是一个正对着她微笑的陌生大叔叔的脸。不过让她瞠大眼睛的,不是正抱着她的大叔叔好看得比过任何一个她见过的人的模样,而是从他的大帽子下露出的银色发丝。
  眨了眨眼,她突然整个人在他仍抱着她的臂膀上转了过去,与他面对着面;再凑近他,她的小手毫不客气生份地摸上了他垂落在肩上的头发。而在她的指尖才一碰到这美丽的银发时,奇怪的,她的心的位置也突然没来由地痛了一下。
  皱了皱眉,她仔细地看向了这一直对着她笑得温柔而愉快的叔叔。
  耶?好怪!她觉得……好像曾在哪儿见过他……
  “你是谁?”
  “封澈。依照我们的约定,我来接你了……”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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