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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苓全集》之言情小说《花酿》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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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正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07-10-30
楔子

  花香
  家院前有个花圃。
  花圃里,有妈妈种的葱、韭、九层塔、各式不知名青草。
  有不知名人士随地吐子结出来的芭乐、杨桃、小玉、释迦……
  有我种的玫瑰、九重葛、莲、睡莲……和一堆杂草。
  不过最近,花圃里又多了好几种不起眼却香气迷人的花:茉莉、桂花、栀子、夜来香。
  原来我就是个懒人。就连要种花也是。所以诸如玫瑰、九重葛这类好种、不用太去照顾,又可以花开得美美的植物,简直就是我这懒人的最爱。没想到,为了写个爱花的小女子,我用眼睛看图片的花不够,竟还特地去花市把我看得到、买得到的香花搬回来实地观摩……接着,我迷上了它们!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芽……”我终于体会到茉莉花的花香可以香到那种程度。写着这本书时,茉莉被我用水供在案头随时闻香。每回想打瞌睡,茉莉就成了我的振奋剂,真的好神奇。桂花,不是第一次种,基于以前曾因没照顾而种死了它,所以我这回倒是勤劳得多,终于又让我闻到桂花香……
  虽然,我实在不敢发誓,以后会每天记得给这些花儿浇水,不过我可以发誓,我的精神一定与它们同在!
  呃……有人问我,我家的莲到底开花了没?
  嗯……这真的是个好问题!
  这个嘛,它的主人都已经把它当弃儿,任它自生自灭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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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1楼 发表于: 2007-10-30
终曲

  日子,就在平淡、偶尔出现惊喜中悄悄溜过。
  而就在这春去秋来之间,皇室的太子之争在惊涛骇浪中落幕,五皇子玄熙如愿登上宝座;二皇子因为被挖出许多重大缺失,地位在皇帝面前已一落干丈,稍后更莫名其妙在一次出游途中被一群神秘人劫走打个半死,至少还得在床上躺个半年才爬得起来;腾王爷又和齐三恢复往来、朝阳郡主依旧勤跑齐家,还真的把李宛妍的功夫学了五成像;至于李宛妍,自从那一日起便不再过问她爹、过问李家的事,即使后来知道李家突然势败运衰、风光不再,她还是什么也没问——她是彻底心死了!
  这日,桂花飘香。
  不过,齐家的两位爷,此刻可急得没那闲情去欣赏花香了。
  “不会吧?大哥就真的这么狠心丢下我们走了?”齐恩然不敢置信地发出哀号。
  “大哥信上是说要携大嫂去看遍天下的奇花异草,他又不是不会回来!”齐行然扬着手中的信。
  “是喔!你好像忘了家里的事业都是谁在主持、谁在顶着的。现在大哥这一走,我们要怎么办?”齐恩然最先想到此事的严重性和后果,他的脸色已经惨白。“完了、死了!”
  被他这一提醒,齐行然原本安然的神态也开始不自在起来。
  “什么完了、死了?有我帮着呢!怎么可能会让你们这么快死!”伍青潭笑眯眯地站出来说。
  两兄弟同时面如死灰地看向这笑得实在有点奸诈阴险的总管老大。
  “我……呃……我想我真的不是做这大事的料,还是让行然代替大哥好了!”齐恩然首先大义灭亲。
  “那怎么可以!我……我也不行……我没大哥那种脑袋!”齐行然老实地推托。
  “行啦!你一定行!你二哥我可是从以前就很看好你做事的魄力、毅力加耐力,我说你行就行!”只差没嘴里生出莲花来。
  “不行、不行!”不为所动。
  “行、行、行!”
  “不行!”
  “停!”懒洋洋地替两人的争执做结。伍青潭就连眼睛也是笑的。“你们两个谁也跑不掉。难得爷终于想通了要放自己一个长假,你们身为他的亲亲爱弟,以后也该学着分摊他的担子、开始习惯做做爷一直在做的事!”
  兄弟俩面面相觑。总算渐渐认清一向为他们遮风挡雨、安排好一切的大哥,现在真的丢下他们,和爱妻跑去游山玩水的残酷事实。
  “那我们……要做什么?”
  伍青潭朝他们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
  “要做什么?很简单啊!首先,就从做牛做马开始!”
  *         *         *
  马车扬起轻烟,绝尘而去。
  车厢里,幸福的少妇娇懒半偎在丈夫怀中。
  “你真的放心把工作全交给他们哪!”
  “有青潭在。何况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他也找得到我。”
  “‘放长假’!爷,恭喜你终于达成这个心愿!可我还想恭喜你另一件事……”
  “嗯?”
  “再几个月后……你就要当爹了!”
  “……”
  “爷?!”
  “马车!立刻回头!”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07-10-30
第十章

  稍夜。月黯星灿。
  一抹矫捷的黑影,如老马识途地溜进李家位处边睡地带的后院。似乎要做出偷鸡摸狗勾当的黑影,在毫无困难地辨识出目标后,立刻直朝那幢独立的小楼奔近。而在看到两扇紧闭的房门外加装的铁链后,黑影随即明白应该是找到了。
  悄悄的,几乎无声无息地,黑影贴近了这被锁上铁链的门扉上。
  “大嫂!大嫂!你是不是在里面?”黑影小声地、低低地凑在门缝朝里面呼唤。
  门内,立即传来讶异惊喜的回应。“是……是行然吗?”
  “对!是我!大嫂,大哥和二哥正在前面和李家的人周旋,要引开他们的注意力,我来找你先救你出去!”幽暗中,齐行然精亮的眼睛因为找到了李宛妍,更显得灿灿有神。
  里面的人沉默了一下,接着很快说:“好,行然,你先退开一点,我把门打开。”
  齐行然瞠大眼睛,怀疑地看着门上的铁链。“大嫂,这门有链子锁住,你……”
  “我知道!你先退开再说!”
  虽然狐疑满腹,不知道大嫂是不是有变法术的异能,不过齐行然还是听话地退开一大步。
  “大嫂,我退开了!”他很谨慎小心地盯着就连他恐怕也要费一点功夫才能打开的门。
  “好!”随着话落,原本紧闭的门果真就在他眼前慢慢打开了。
  门开了,不过不是从中间打开,而是在左边的一扇门,被人从原本连着的墙拆移开--齐行然的眼睛睁大如牛铃,瞧得目瞪口呆。“这样也行……”
  李宛妍的半个身影从被拆开的门板后出现了。齐行然猛地一醒,赶紧跳上前帮她的忙。而她在身子足够从门缝钻出来后,便转身抓住门板,慢慢再将它移回去。放好它后,门根本完全看不出破绽,仿彿仍是与墙角相连,完好无缺、尽忠职守的一扇门。
  齐行然对她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天哪!这你也想得出来!我看大嫂根本不用我来救嘛!”
  李宛妍笑了笑。
  多亏了她那把刀……她就是想到,既然剖铁链不行,那么她找门边开刀总可以了吧?
  不过她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将门从墙边拆开,而且其间还要提防弄出的声音会让外面不小心经过的人听到,更是增加了不少困难度。可她更没想到的是,在她刚巧做完手脚后,齐行然竟也在这时出现……
  他们知道她爹对她不怀好意了!
  齐三也来了。
  李宛妍的心涨满说不出的浓烈情感,此时她既想哭又想笑。
  “大嫂,马车在围墙外等着,我们先回去再说!”没想到会这么轻而易举便营救出人,齐行然的情绪也很高昂。不过这刻还没完全脱离险境把大嫂安全送回家,他还是不能完全松懈下来。
  从家里派人紧急通知他们,大嫂被李家人接走,他们立时便感到不对劲。尤其是一向冷静的大哥,几乎是脸色立变,还匆匆撇下原本正和他密商的五皇子赶回家……
  所幸齐三一回宅,便立刻又恢复了沉毅冷静。暂时假定李朝宗真的突染重病,首先派了伍青潭上门致意,实则试探。果然,李家人接连露出破绽,更使他确定李朝宗的骗局。接下来,换他亲自上门了……
  齐行然一边简略地对李宛妍说出发生的事、一边带她来到了院后的小门。
  李宛妍奇怪地发现小门无守门人看守。
  “我把看门的人打昏了,在那边!”看出她疑惑的神情,齐行然主动招供,还指出草丛中隐约露出的一双脚。
  两人于是畅行无碍地穿出小门。而墙外,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就停在那儿。驾驶座上,马车夫拉了拉低垂的帽沿示意。
  李宛妍很快被齐行然扶上马车。不过就在齐行然跟着坐上驾驶座之际,变故立刻发生--
  马车夫突地朝还没坐稳的齐行然后脑勺重重一击,而完全没料到会被袭击的齐行然就这么叫也来不及叫出声便被打昏,并且还被丢下马车。
  变故只发生在眨眼间,就连已经坐定车厢内的李宛妍也只听到外面一下重物的坠地声,她还来不及思索,马车已经开始往前奔驰。
  “行然,刚才是什么声音?”她莫名感到不安,不禁扬声要问问齐行然。
  不过,没他的回音。而且马车奔跑的速度似乎快了点。
  “行然!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她把声音再提高。
  外面,依然没半点齐行然的声音。
  李宛妍的心猛地一悚。她迅速掀起前面遮蔽的幕帘。
  在快速的车行中,她仍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驾驶座上除了一个马车夫,并没有齐行然的踪迹。
  她立即警备地紧瞪着马车夫的背影。
  “你是谁?你把行然怎么了?”尽力压下促快的呼吸,她冷着声音问。
  出事了!
  齐行然不会无缘无故消失,恐怕刚才马车起动前的那一声跟他有关系,而这个马车夫,一定就是问题的关键。
  李宛妍努力要让自己沉着冷静下来。
  前面的马车夫,转过头很快地瞥了她凶狠的一眼,又转过去专注前方的路况。
  “那小子已经被我宰了!反正你逃也逃不掉,我劝你还是乖乖进去坐好,免得一不小心飞出来!”马车夫毫不在乎地说。
  李宛妍脸色煞白。什……什么?他把行然……
  咬紧牙关,恐惧和愤怒使她从头到脚剧烈地颤抖。可接着突然涌上的强烈意念竞使得她混乱的脑袋又异常地冷静下来。
  “你是谁?要带我去哪里?”她冰漠地问。
  “吒!”马车夫又朝马儿甩下一鞭。“二皇子你知不知道?只要把你绑到主子那里,看齐三还敢不敢继续和五皇子搞在一起!娘儿们,你就赶快祈祷齐三真的够重视你,来把你救回去吧!哈哈……”
  李宛妍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跟现时上演的争权夺利戏码有关,就连她这平凡百姓也被卷入其中。
  又是要利用她来威胁齐三吗?为什么人们总想要用她来要胁他--这些人是,连她爹也是!
  她没说错,她是齐三的负担!
  深吸一口气,她压抑胸中波涛汹涌的情绪,心中已有了计策--偷偷地,她从怀中暗袋里摸出一罐琉璃小瓶。
  “喂!”她突然大声喊他。
  马车夫下意识回头怀疑地瞟向她。
  把握机会,李宛妍随即将打开的瓶口凑向他,那阵呛鼻辛辣的气味立刻让闻到的人受不住刺激地打了个大喷嚏,接着脑袋产生了极短暂的晕眩……
  李宛妍等的就是这一刻--虽然他已经极机警地一把拍掉她手上的瓶子,可他的反应仍显迟钝--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推向他……
  没想到这弱小的女子会有如此胆量及勇气,马车夫根本防也没防她这一招,被她使计失去乎衡力、再一推,他整个人竟从疾驶中的马车前座往旁跌下。
  “哇啊……”惨叫声很快落在后面。
  至于李宛妍在成功推下马车夫后,马上扑上前,一边七手八脚地想抓住那条控制马儿的绳,一边赶忙要从车厢内爬出驾驶座。可没想到马儿在经过刚才那一阵动荡后已然受惊失控,她狠狈万分地抓住绳子、坐到了驾驶座上,却也无法制止马儿疯狂的东窜西奔。
  根本没时间想自己不会驾马、也没时间惊恐,李宛妍紧握住绳索,马车剧烈危险的跳动让她的胃不舒服地翻搅着,而迎面扑来的风更让她的视线一片模糊--天!她该怎么让马儿停下来?
  不过,她已没有机会再挑战这问题。因为在下一刹,发狂中的马儿在一个急速的转弯后,同时也将驾驶座上反应不及的她狠狠甩下马车……
  而李宛妍只感到手中的缰绳脱离,她的身子不自主往外一抛--她意识到自己是被丢出马车了。
  “啊!”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接着,她重重地摔落在坚实的地面上。
  剧痛和晕眩同时袭向她。而就在她被黑暗包围前,她恍惚听到了大叫声和有人朝她奔跑过来的意象……
  不过她的意识只到这里。接下来,她陷入了深沉的昏迷状态。
  爷呵……
  *         *         *
  淡淡柔和的光线,透过半遮的窗悠然洒进房内。
  房间内,即使有人,却没有人开口说话。沉肃凝重的气氛笼罩着这里、也笼罩着众人的心头。
  站在一旁,手捧着汤药的福婶连同两名跟在她身后的丫鬟,视线均一致焦灼又期盼地望着床的方向。而就在床畔,一直一动也未动地坐着的伟岸身影,正是齐三。
  齐三向来坚毅无所惧的表情,此时正压着一层厚而重的阴霾。握着床上人儿冷凉的小手,他一双暗似黑幕却带着深刻感情与痛楚的眸,从他走进房里开始便没离开过躺在床上的妻子脸上。
  床上,李宛妍双眸紧闭,安安静静地躺着。若不是她美丽的娇颜透着太不寻常的苍白、胸口几乎采不出呼息起伏的气若游丝,看着她的人,大概只会以为她不过是睡着,而且还是睡得非常熟而已……
  可她却是昏迷着的。并且,她已经昏迷三天了。
  即使从鬼门关那儿被拉了回来,李宛妍依然处于伤重未醒的状态。
  至于整个齐家,打从她意外摔落马车、奄奄一息地被五皇子玄熙的人紧急送回后,便一直弥漫着一股高度紧张悲愤的气氛。就连齐恩然和受伤的齐行然两兄弟也差点要不顾一切冲去李家把导致事端的李朝宗狠揍一顿、再将策画绑人的罪魁祸首二皇子严惩一番--伍青潭光忙着要拉住他们就一个头两个大了。虽然他也很想那么做!
  因为使他们难过的是,他们的大嫂、他们的夫人不但此刻仍昏迷着,而且就在这重伤过程中,他们也失去了原本可以为这宅子带来惊喜欢乐的小生命--没错!所有人,恐怕就连李宛妍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怀有两个月的身孕。所以当她受伤同时又流掉腹中胎儿的消息在家中传开后,心软的女眷们早就难受又愤慨地哭成一团。
  而齐三自李宛妍出事后至今也已经三天未曾合眼。这三天来他一直在她身边守着,没有人能劝得动他去休息。
  福婶看着一个躺着、一个守着的两人,不由得一阵鼻酸。
  强忍住心头的难受,她默默地上前,将手上的汤药递向他。
  齐三回过神。轻柔地将手臂伸向爱妻的背、半扶起她的上半身让她靠着他的胸膛安置好后,他这才接过福婶端上来的药汁。
  一口、一口地,他仔细小心将这些救命的药喂进她嘴里--而对于昏迷中的病人和看护她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一项耗时又费力的工程--不过很少将这事假手他人的齐三三天下来早已经喂药喂得很顺手了。
  一会儿喂她喝完了药,齐三还在她背部轻拍了拍,这才再将她慢慢地放回枕上。
  “爷,我求您也去躺着休息一下吧!我们都可以好好看顾着夫人的……”福婶忍不住哀求起根本当自己是铁人,不必休息也不必睡觉的齐三。
  齐三温和睨了她一眼,当然明白她的关心。
  “福婶,我知道你们可以看顾好夫人,我不是不放心你们,只是我真的不需要休息。”他实说。
  早年的艰难刻苦环境,已使他养成在必要时只要眯个眼便可以三、五日不必上床睡觉的耐性。更何况,他现在所有的时间除了亲眼等到她醒来,只还分出一点精神做了其它事,例如--李朝宗就已经在这短短的两天里深深明白“要命三爷”究竟可以用多快的速度要掉他的老命!
  福婶情知劝不动他,却还是想尽最后一分努力之时,伍青潭悄悄地从门外进来了。
  “爷,玄熙皇子和御医来了!”往床上看了一眼,瞄到仍昏迷不醒的人影,伍青潭的表情不可抑制地浮现一抹失望。不过他很快将视线转向齐三,恢复了点正常神色地低声说。
  齐三的拇指抚过李宛妍依然紧闭的眼睛,接着低头在她额上一啄后,他才起身。而当他转身面对众人时,脸上的表情已又是沉毅冷静。
  “福婶,夫人就暂时交给你们了。”朝福婶略一点头,他的脚步随即踏向门外。
  伍青潭赶忙跟上。
  *         *         *
  明亮整洁的书房。
  这三天内已来过三次的胡御医正必恭必敬地站着,和坐在椅子上的玄熙说话。
  齐三和伍青潭一进门,门后两名玄熙的随身护卫首先对他们一颔首,接着玄熙也立时朝他们转过头去。
  “齐!听说夫人还没醒来,我让胡御医再来替她看看。”玄熙一开口就说。
  伍青潭随即领了胡御医到“忘心园”去。
  就连两名护卫也移步到门外,所以现在书房里只剩齐三和玄熙。
  “你还好吧?”玄熙微蹙着漂亮的眉,仔细地审视稍显出一丝疲色的齐三。“听下人说你为了夫人的事已经三天没上床歇息了。”看来这位李家姑娘已在这硬汉的心目中占据重要位置了。
  玄熙一直以为齐三不会有成亲的一天,没想到他不但突然决定成亲,而且还对新婚妻子爱逾生命,这实在让玄熙大戚不可思议。不过在暗中观察过李宛妍一、两回后,他很快就明白齐三会对她情有独钟的原因。
  幸好她出事的那天,他的人也在监视荣靖的手下活动,才能及时救回她,要不恐伯现在的齐三还不止这样而已--如今李朝宗已经凄凄惨惨,家业不保;至于荣靖勾结李朝宗绑架了她,导致意外发生,若非荣靖对他的大业还有用处,而且她也仍有救,就怕齐三也有办法单凭他的力量便让荣靖死得很难看。
  玄熙忍不住想为自己拍拍胸脯--幸好齐三是朋友不是敌人,要不惹毛了他,他的报复力可是很恐怖的--还是当他的朋友幸福。
  “我没事。”即使是在玄熙面前,齐三仍是不习惯表露内心深处真正的情绪。“还有十日就是众臣推举太子人选的日子,你不是应该忙着去摆平名单上反对你的大臣,怎么你还有空到我这儿来?”他喝了一口味香甘醇的茶。花茶香入口沁脾,他恍惚又想起了他那爱花成痴、如今却躺在床上的妻。不过只一眨眼,他便将这感情深沉回心底。
  玄熙虽捕捉到齐三的神情有一刹的失神,不过他也明白地没多说什么。
  “有我的智囊团再加上你的探子,我这场仗已经有七成的把握,那几个顽固的老头就留给晋德也没差……”玄熙一脸坏笑--多了那几个人才是坏处。
  现在的局面是二、三皇子各占三分,而他则是四。他要的就是这种表面看来几乎势均力敌的平衡。
  因为看准父王那一关才是关键,所以他只能“险胜”才可以获取晋德这一边人马的支持--皇后可是恨兰妃恨得入骨,以致就算自己的孩子败选,她再怎么样也不会让兰妃那一边有败部复活的机会……
  玄熙早就看透到最后的棋局。只要让皇后牵制住兰妃,他再适时推个“青天大人”呈上荣靖不怎么光采的案底纪录,到时就算父王再曾怎样想保留这最后一步,让他心中真正的人坐上太子宝座--不管是他或谁--父王唯一能选择的,也只有他玄熙了!
  玄熙承认他自幼就有登上帝位的雄心,不过知道他有此心的人不多。齐三是其中的一个。若说在这世上他最信任的人是齐三,他绝不否认。
  “那么接下来,你就只有等了!”齐三悠然一笑,举杯向他。“若是没有意外,你一定可以完成你的心愿。我祝你成功!”
  “多谢!”玄熙也举起杯子,以茶代酒和他干了,毫不客气地接下他的祝福。“我会记得把荣靖留给你!”他意味深长地微笑。
  齐三的眸底,闪过一丝噬人冷酷的光焰。
  “很好!我迫不及待想接收这份大礼了……”
  玄熙难得发挥一点兄弟友爱,提早为荣靖在心里默默献上追思词--保重了,兄弟!我会想念你的!
  WW    WW    WW
  “……不……不……不能害他……爹……我不能让你……不……爷危险……危险……行然……”一连串杂乱的呓语从昏迷中的李宛妍口中吐出。她的呼吸急促,发着汗的身子在床上不安地扭动着。
  此时,一双坚定又温柔的手握住了她的肩。“妍儿,别怕!没事了!把眼睛睁开看看,妍儿……”低沉的声音带着安抚镇定作用,在她耳畔不停地唤着。
  “……”仿彿仍身处昏迷前的惊怖景况,李宛妍依然断断续续地发出模糊不清的喃喃梦呓。
  “妍儿、妍儿……”
  是谁在呼唤她?
  那一声又一声深情的呼唤,竟穿透了她的意识深处,还击溃了纠缠着她的恶梦。她在无边无境的黑暗挣扎着,想朝呼唤她的声音奔去,可她却仍被那幽冥的闇紧抓着不放。
  “妍儿,你不能再睡下去了,妍儿,快醒来,我的妍儿……”
  那柔和却又带着点霸道的声音似乎拥有奇异的吸引力,她奋力地直想挣脱混沌黑暗朝那声音而去。
  是谁在唤她?她要知道这熟悉得令她想哭的声音究竟是谁?
  “妍儿……”
  使尽了所有的力量,她似乎放声大喊一声,蓦地睁开了眼睛--
  “嗯……”发出几不可闻的呻吟,李宛妍浓密的睫毛动了动,接着缓缓张开眼。
  入目的光线,令她下意识又闭回眸,不过耳边乍响的专制命令声,立刻使她乖乖再把眼睛睁开。
  “不准再闭上,看着我!”就是这声音把她从黑暗中拉了出来。
  眨了眨眼,李宛妍眼前原本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起来,然后,她也清楚地看见一张就近在她鼻端前、男人棱角轮廓分明的阳刚英俊脸庞了……
  他那一双燃着烧灼般烈焰的眼就这么紧紧地勾缠住她呆茫的眸。他等待着。
  接着,所有记忆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填回她原来呈现空白的脑袋。
  李宛妍乍地急喘着呼吸,眼泪立刻夺眶而出。
  “爷……”她哽咽地呼唤他。不过在她想抬手抱住他时,才错愕地发现自己竞完全使不上力。
  也在这时,她开始察觉到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
  皱眉,她忽地知道了不对劲--她会感到痛、她会躺在床上是因为……
  齐三将她从枕上揽起,心中的狂喜之情再也压制不住。他抱住她虚软的身子在怀中,既想狠狠地抱紧她、却又怕他的力道会将她揉碎。他只好握紧拳头,臂膀尽量控制地轻环着她。
  已经第四天。她终于醒过来了!
  “我……我想起来了……天!我掉下马车!”李宛妍转动着回忆之轮,很快想到了之前的记忆。不过她猛地在他怀中打了一个寒颤。“行然……还有行然他……”
  “行然没事,只不过头上肿了个大包,可是你……”齐三的神情迟疑着。他的手在她光泽微黯的发上轻抚。“你还不知道因为你跌下马车身受重伤,你已经几乎昏迷了四天……”他暂时对她隐瞒了他们曾有过孩子的事。
  她终于醒来了,而他不容许让她再出任何差错,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她的身子调养好,至于其它事,只能晚一点再说……
  气  气  曳
  李宛妍醒来的好消息立刻传遍齐家上下。
  一时之间,整个齐家洋溢着欢欣轻松的气氛。而若不是齐三派人把关、暂时不准人打扰夫人的休养生息,恐怕大家早把“忘心园”的门槛踩平了。
  不过依主要负责照料夫人的福婶不时透露给众人的讯息,倒令大家颇觉欣慰。因为经过这十天半个月的调养下来,夫人身上的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精神状况也不错。
  而且齐三竟还很有心地,把以前就很护惜李宛妍的容婆婆请来陪她好一阵子,这令她的心情要不好也难--她唯一不满的,就只有爷竞不让她下床活动活动……
  似乎怕她的情绪受到影响,不管她再怎么保证自己承受得住,齐三就是一点也不肯对她透露之后他对李家做了什么--她当然清楚齐三绝不会放过她爹。她只是想知道,如今她爹怎么样了而已……
  看来,就算他再怎么对待她,她还是恨不了自己的亲爹啊!
  李宛妍闷闷地喝着福婶为她熬的补药。
  “福婶,我的身子已经好很多了,这补药不需要再喝了吧?”微蹙秀眉,她实在怕了这早晚都要喝的补药。
  正在屋里收拾的福婶,俐落的动作突然一顿。接着她略显僵硬地对李宛妍解释。“那个药……对你的身体很好,那个御医说你最好再多喝几天……”这的确是补药,而且是胡御医为了她流产过后虚弱的身子所开的药方。
  夫人仍不知道在她的肚子里曾有个小小的生命成长,却已经失去。为了她的健康,不必爷的吩咐,大家也都有志一同地闭口不对她提起这事--可福婶时时想起,还是忍不住为夫人感到心酸难过呀!
  “是吗?”李宛妍没对福婶的话产生怀疑,倒是自己突然叹了口气,眼神迷离了起来。“福婶,我也希望这补药能补补身体的空缺……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身体的某个地方好空虚,好像……缺了什么……好像我曾经有过某样东西,又失去了它……”她轻喘着气,一手竟不自觉地抚向自己的小腹。“我……从我醒来后,我就有这种怪异的感觉……可我也一直告诉自己这只是我受伤后的后遗症,没事,这种感觉很快就会消失……可是……可是……”
  她连最亲近的丈夫也没说,主要是怕他担心、更伯他为她这奇怪的幻觉再把她禁足个十天半月。不过现在面对信任的福婶,她终于忍不住对她吐露出纠缠她至今的困扰与不安。
  听到李宛妍迹近事实的话,再看着她似乎无意识地碰着自己小腹的动作,福婶的眼眶刹红,几乎冲动地想开口告诉她真相。可最后她还是强忍了下来。
  为人母的天性直觉,果然是再怎么样也掩藏不了的!
  “福婶,让我来,你先下去吧!”齐三微带喑哑的低沉声音突然在这时响起。
  他在门口挥退了伍青潭,踏着依旧沉稳不紊的脚步直来到床前。
  他已经听到她们之间所有的对话了。
  李宛妍仰起头,怔怔地望着齐三。
  “爷,您是打算要……”福婶似乎可以猜出他的用意了。她有些不忍。
  不过此刻齐三的所有心思全在李宛妍身上。他抬指滑过她的下巴,接着在她身畔坐下。
  福婶知道答案了。微叹口气,将独处的空间留给两人,她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李宛妍端详着他不寻常沉凝肃然的神色,莫名有种有事要发生的直觉。她的心不禁怦怦跳动。
  “爷,怎么……怎么了?”她有些急切不安地想抚平他眉间的皱痕。
  齐三深邃恻然的眸光一瞬。他乍地握住她关切的小手,接着轻缓地,他带着她的手往下,移到她平坦的小腹,停住。
  “妍儿……”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李宛妍被他从未有过的无奈、阴郁神情震慑。似有所思、似有所感地,她下意识低头看着他们两手交叠覆着的她的小腹。
  一股没来由的热浪冲进了她的眼,她的视线迅速模糊了。
  明白了!她明白了!
  他还说不出口的话,她却明白了。
  豆大的泪珠蓦地滚下,并且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齐三一震。
  李宛妍这时突然展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他的腰、紧紧地将自己深埋进他温暖宽阔的胸怀里。接着,她无声、但却激烈地开始啜泣起来。
  回抱着他心爱的女人,感觉到她没说出来却深刻的痛,齐三的心也仿佛被狠狠划过一刀。
  “妍儿,别闷在心里,哭出来!”他诱哄着她。
  他的话仿佛是一个打开她可以尽情宣泄情绪的开关。她哽泣了一下,接着终于放声大哭。
  悲伤的、沮丧的、痛楚的各种心情藉着大哭发泄出来。李宛妍哭得凄凄切切、哭得惨惨烈烈,直到她哭得没有声音、直到她哭得头昏脑胀,她才渐渐停止了哭泣。而且就在她哭累到没有力气时,她竟昏昏沉沉地睡了去。
  *         *         *
  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或者,只是一下子,李宛妍突然惊醒过来。
  张开酸涩红肿的眼,她发现一阵熟悉的呼息就在她的耳畔。微转过眸,她的丈夫正把头埋在她的颈肩,一只手臂则搁在她腰际地睡在她身边。
  她的喉头不由一紧,眼眶又一红。
  暍!糟!她不能再哭了!
  眨了眨眼,她勉强为自己挤出一个微笑。
  窗外,银色的月光透进来,而除了唧唧虫鸣声,四周俱是一片宁静,彷佛天地万物都已沉入梦乡。
  李宛妍感受着齐三沉稳的呼吸、温热的躯体就在身畔。渐渐地、渐渐地,她原本躁乱翻腾的心平静下来。
  轻轻地,她将齐三勾在她腰际的手臂移开,接着她小心翼翼地离开他温暖安全的包围,下床披衣。
  回头看了仍在床上安稳沉睡的丈夫,她清柔甜蜜地微微一笑,然后悄悄步出房。
  在柔和的月光下,夜里的景物若隐若现,凭添了一股朦胧美。
  李宛妍只是坐在屋外的石阶上,完全任心思空白地怔望着小园里的幽暗树影。
  夜凉的空气里,清雅的花香也随风飘送。
  被夜里吐露芬芳的花儿勾动情绪,她轻缓笑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几不可察的动静,接着一抹昂藏的身影极自然地坐落在她身畔。
  李宛妍仿佛一点也不惊讶他的出现,视线仍落在前方的园里,她默默将头斜斜枕在他的肩膀上。
  齐三伸臂将她揽入怀。
  “我们的孩子……有多大了?”静静地依偎着他,一会儿,她终于轻不可闻地开口。
  “大夫说两个月。”他的声音听来平静。
  李宛妍又沉默了一下,而她的手忍不住温柔地抚着自己这曾孕育了两个月生命的小腹——之前她竟一点也没察觉自己怀有身孕……
  “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大意错信了我爹,如果不是我逞强要逃走,我们的孩子也不会……”她的情绪又要开始剧烈地起伏。
  齐三的浓眉一挑,突地低下头,有效地阻住了她接下去的自责——他成功地让她完全忘了之前的心思、成功地让她娇喘不已地完全说不出话来……
  “这件事再千错万错,错的人也不会是你!”齐三等待她恢复了正常的呼吸,这才双手捧起她仍酡红羞烫的脸蛋。他认真地、瞬也不瞬地看着她。“告诉我,你还愿意为我怀孩子吗?”
  屏住呼息,李宛妍的颊更红。“爷,我当然愿意……”
  嫁给他为妻,她一心只想着爱他、为他做尽一切事。可在这一切事里,她就偏偏没想过“孩子”的事。直到失去了,她才发现自己竟疏忽她可以为他做一件最美的事——就是他们的孩子!
  “那么,我们很快就会有下一个孩子!”齐三以一种奇异坚定的眼神定定凝视住她。“失去第一个孩子,只会使我们更珍惜我们下一个拥有的,也使我更珍惜你……”知道自己曾有孩子却又失去,他不是不感到心痛,不过和孩子比起来,他更关心爱怜的是她。“忘了我说过我只要你快乐吗?现在我还是只有这个心愿,懂吗?妍儿!”
  心儿激荡得厉害。李宛妍的身子不由轻轻发颤。
  深呼吸了一下,她接着朝他漾出一朵灿烂清艳的笑花。
  “不!你还有一个心愿!”她想起青潭总管曾暗示过她这件事,现在她终于有机会开口问他了。
  齐三不掩惊讶地扬扬眉。然后他笑了。
  “青潭跟你说过什么了?”他的神态和声音都轻松慵懒了下来。
  “他要我亲自问你!”她干脆躺下,舒服地将头枕在他的腿上。这样她便可以不费力地仔细看着他。“爷,我可不可以知道你那另一个心愿是什么?”她的灵眸已经又见慧黠光芒了。
  看着她总算恢复了先前的笑颜光采,齐三也悄悄放下心中的大石。
  淡淡微笑,他先是弯下身在她红艳诱人的樱唇轻啄一吻,接着才在她耳畔低低地说出她好奇已久的答案……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07-10-30
第九章

  李宛妍没想到,她爹会到齐家来看她!
  今早她醒得迟了,齐三已不在身畔。而就在丫鬟告诉她,齐三先去商号处理一些事,回来之后要带她出门,她也赶紧梳洗等待他的同时,下人来报亲家员外已至府拜访。于是匆匆忙忙地,她怀着既惊讶又迟疑的忐忑情绪前去迎接她自出嫁后已数月不见的爹亲……
  齐家大厅,下人忙碌地伺候着。
  带着两名随从上门的李朝宗,依旧保养得一丝皱纹不见的脸皮、维持得毫无走样的身材,要是他不说,恐怕没人相信他已经是个五十岁的人了。
  听到传来的脚步声,李朝宗背负在后的手没放,只是慢慢地转过身面向即将到来的人。
  “爹!”李宛妍一走进厅便看见她爹了。
  李朝宗微眯着眼仔细打量他这几个月没见,竟愈见艳色照人、风情媚骨的么儿……看来齐三将她照顾得非常好。
  他的眼中突然闪过一道阴冷的恨怒,不过没有人发现。
  “三爷!”在视线扫过跟在她身后、一脸木然的齐行然后,李朝宗对他点头微笑,更是小心掩藏心头狂烧的怒火--看来齐三果真不在,太好了!
  “亲家爷!”齐行然只礼貌地对李朝宗点头。
  正好出门办完事回来,齐行然得报这老家伙竟上门后,想也没想就跟在大嫂身后过来。因为依他们的经验总结,李朝宗是属于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型的人物,他要找他以前就不关心的女儿叙旧?不信!
  “四儿,咱们父女似乎好久不见了,想来你忙得没空回去和家人团聚,而你爹我实在思女心切,所以只好亲自来这一趟,我来瞧瞧你过得好不好……我那好女婿不在家吗?”李朝宗端出慈父的笑脸。他其实是特地挑齐三不在才来的。
  即使他曾对她怎样冷漠、怎样的无情,她还是无法抹灭他仍是她爹的事实。至于她一直没再回家去,事实上除了齐三明言不准外,她自己也不想,那只带给她不断失望的“家”,她竟毫不留恋……
  “爷他不在。爹,您先坐下来喝喝茶。”和他做了那么久的父女,李宛妍了解他从来不做无意义的事,譬如--和她重温父女亲情。他来,只代表有事,而且绝不会是小事!
  李朝宗不动声色地接受她的安排,也慈蔼地问了些她在齐家的生活几句后,接着忽然皱起了眉头,看了看一直杵在厅里的齐行然和一干仆众。
  “四儿啊,我们父女俩难得见个面要说些贴己话,可这旁边还多了这么些人,你瞧我都不自在起来了!”
  说什么贴己话?怕不是重点来了!
  李宛妍怎不明白他的含意。
  心思转了转,她站起身。“爹,要不我带您四处走走吧!”
  李朝宗随即赞同。
  “大嫂,我陪你们!”想也知道他有阴谋。齐行然赶紧出声。
  现在还不清楚这老家伙要对大嫂说什么、做什么?可依他不愿旁人当听众这一点来看,就足以证明他有鬼!若是因此大嫂有个啥闪失,他这跟着她、却没善尽保护好她责任的人,一定会被大哥派下工作累到死。
  李宛妍回头朝齐行然笑笑,知道他的好意。
  “行然,你应该有事要忙吧?我可以自己招呼我爹的,回头见!”她婉转而坚决地拒绝了他的跟随。
  看着两人踱出大厅、往屋后渐行渐远的影子,齐行然也并非毫无办法。想了想,接着他偷偷地跟在他们身后而去。
  WW    WW    WW
  李宛妍领着自己的爹来到建在池潭上的水亭。
  “爹,这里没人了,你说吧!”她也开门见山了。
  这会儿,李朝宗也终于不再掩饰他早积怒已久的情绪。在确定四周除了他们没外人后,他的表情立刻变得狞恶凌厉。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为什么将你嫁给齐三?”他喝问。
  李宛妍直视他连假装也不再假装的模样,努力不去在意心中的痛。
  “因为我是他答应帮李家解决困境的条件。”她尽可能让声音维持平稳。
  “该死!那根本是一场骗局、诡计!”李朝宗爆出失控的怒咆。“齐三他该死地骗了我!你听着!我们家本来可以没事,本来我还可以赚大钱,全是因为齐三在背后使的手段,才让我们以为他是解救李家的大恩人!”他用力抓住她的肩,恶狠狠地盯着她逐渐慌乱的眼,咬牙切齿地进出事实。“是他暗中一手策画,让我原本打点妥当要卖给朝廷的货临时生变!他竟然有办法让主持收购的官员换人,害我所有的心血付诸流水,然后他再以救命恩人的姿态出现,而我,竟然还傻傻地把你奉送给他享用呢!呸!”
  不久前,在无意中得知他原来费尽心思的那宗朝廷买卖,后来竟是被齐三得走后,他就愈想愈觉得可疑,所以忍不住去查,结果没想到查到最后,才终于查出原来他收买的官员会被撤换,根本就是齐三搞的鬼。
  慢慢拼凑出真相,李朝宗才明白自己上了齐三的大当,而且还赔了夫人又折兵。
  从来,没有人可以把他骗得这么惨!
  虽然最后贴了女儿给齐三其实是好处比坏处多,可是无论如何,他这口乌气就是咽不下。
  他想过了,凭他的能力他一时是撼动不了齐三,可若要让齐三不太好过,就只有尽可能找他的弱点下手--而他这个被齐三要去的女儿,似乎就是他的弱点。
  如今看到小四,再加上观察到齐家三少和宅里下人对她保护的态度,他就更确定这一点。
  李宛妍僵硬地听着她爹对齐三的指控,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而她爹最后那句对她毫不留情的羞辱,却让她的胃顿时一阵疼痛地纠结、翻搅。
  她猛地一手捣住嘴,瞪大眼睛。
  李朝宗突然发现她不大对劲。他忙不迭地放开她。
  “你……你搞什么鬼?”他有些惊愕地粗着声音问。
  软坐在石椅上,李宛妍深呼吸了几口气,好不容易才平复十分不舒服想呕吐的难受感。可这时,她已经虚软地动也不想动了。
  “我……没搞什么鬼……只是……不舒服……”她用疲倦的、乏力的声音说。
  李朝宗精神一振。对她的虚弱视而不见,只想到他要报复的事。
  “哼!现在你已经知道齐三对我们李家做的好事了,小四,我要你替我们李家做一件事!”李朝宗以理所当然的口气命令她。
  “什么?”李宛妍的面色愈见冷漠,她甚至闭上了双眼。
  “替我偷出齐家的帐册!”李朝宗下达明确的指示。
  李宛妍美丽的唇角勾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
  “亲家爷、夫人!原来你们在这儿谈心哪!”突然就在这时,福婶过度热心的招呼声响起。只见曲桥的那一头,福婶正端着茶走上来。“我找了你们好一会儿了,想说要替你们奉上茶、还有些点心呢!”说着说着,她福福泰泰的身形已经来到了亭里。
  李朝宗心虚地迅速瞄了仍闭目坐着没动的小四一眼。
  他轻咳了一声,对着这殷勤的下人笑了笑摇头。“我这女儿对我这爹果然还是很孝顺、也很听话!我看我们也聊得差不多,她或许也有些累了。这位大婶,那就麻烦你照顾一下她,我先告辞了!”他别有深意地说完后便要离开。“小四,你慢慢休息!”见李宛妍忽地张开眼睛看他,他赶忙转身就走。
  福婶则在轻拍了拍李宛妍的背几下后,坚持跟着送他离开。
  而等他们一走,一直躲在池畔树丛中的齐行然立刻冲上水亭。
  “大嫂!他是不是又对你不好?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他紧张地看着李宛妍不寻常发白的脸色。“大嫂,你……你还好吗?”
  距离太远,他只听到李朝宗气急败坏的咆哮和看到大嫂不大舒服的样子,所以他才赶紧将福婶派上场。刚才,若不是为了顾及大嫂的感受,他实在很想冲过来将那家伙一拳揍下池里去喂鱼。
  看出他真切的关心,李宛妍原本冰寒的心霎时泛过一道暖流。
  “我没事!”她试图平静心神,朝他挤出一个安抚的微笑。“行然,这儿风很舒服,我想先在这儿坐一会儿,你去忙你的事,不用陪我了。”
  她想一个人先静静。此刻她的思绪实在是太混乱了……
  齐行然仔细又谨慎地审视着她的面色和神情,有种不放心让她独自一人待在这里的直觉。
  “大嫂,我不忙。要不你在这儿坐,我就在这园子走走,有事你可以喊我一声。”他立刻想出折衷的方法。
  他一走,李宛妍便无力地将整个上半身靠挂在面向一波翠池的栏杆上。闭上发酸的眼睛,她再任心思翻腾如海……
  如果爹没骗她……如果爹没骗她……那么齐三就是让李家出事的罪魁祸首……
  李宛妍白瓷般的容颜拢上一层淡淡的阴影,
  蓦地,一个温暖熟悉的体热贴向她身后、一只厚实的大掌随即覆盖住她的额际--李宛妍涣散无际的心神立刻被拉回。不必回头,她也知道是谁!
  “行然说你不舒服……”低沉而紧绷的声音从她上头落下。
  李宛妍的心一震,眼里迅速蒙上了泪影。她再不可抑止感情地转过身,张臂抱住了他的腰,接着把头紧紧埋在他的怀中。
  “妍儿……”因她突如其来的举动,齐三的眸子瞬间进出危险的厉芒,可他的手按着她头的动作却是轻柔无比。
  齐行然已经告诉他,李朝宗来过才离开的事。想当然妍儿的异样必定跟他有关……
  齐三的神情更显严厉沉肃。
  “不能怪你……不能怪你……即使现在让我知道李家之前发生的困境是因为你,我也不能怪……”在他怀里摇着头,她的低喃断续而模糊。
  齐三却已将她的声音听辨得一清二楚,也在刹那间明白李朝宗做了什么!
  他的下颚绷紧,不过又很快放松。双手移到她柔纤的肩头覆住,他跟着坐下,两人面对面,视线相缠。
  “他已经知道了。”看来李朝宗也不笨,终于知道不对劲了。可是妍儿……齐三仔细梭巡眼前人儿微微苍白的脸色,不禁心怜大动。不过他明白此事对她已没有再掩瞒的必要了。“他对你说了多少?”手指怜惜地抚过她的脸蛋,他的嗓音沉定。
  “他说……是你骗了他、是你使原本属于他的买卖变成了齐家的、他说李家会出事全是你一手策画的……”张大微泛泪光的眼睛凝望他,李宛妍轻喘着气息。“爷……我爹说的……是真的吗?”
  沉静地,齐三的视线毫不回避闪躲。
  “是真的。”没否认。
  李宛妍玉白的贝齿咬紧下唇。
  齐三盯着她几乎快沁出血丝的樱唇,浓眉重重一拧,手指覆上她柔软的唇。“放开,你会伤了自己。”
  她真的一点也不怪他。商场如战场这句话她是听过的,对敌人心软也就等于对自己残忍,你有本事的是赢家,没本事的当然只有任人鱼肉的分--更何况她早也明白她爹在外的声誉并不好,如果齐三在抢了李家的生意之后还回头扶了李家一把,那么她不但真的无法怪他,甚至还是得感激他……
  爹究竟想要她做什么?恨他?报复他?所以他还要她偷齐家的帐册?
  说到底,她爹想到的还是他自己,对他来说,她也不过是他现时最好利用的工具而已--就在他对她说出那些话时,她全然认清楚了这一点。
  那是令她对自己的爹完全心凉的原因。
  痴望着眼前比任何人对她付出更多爱怜的丈夫,她蓦地漾出既苦涩又甜蜜的浅笑。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她把额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
  “爷,我是你的妻子,不再是李家人,你别顾忌着我了……”
  齐三深奥而敏锐的眼光一瞬,接着转为爱恋怜宠。他用另一只手臂将她搂抱入怀。
  “李朝宗不懂得珍惜你,会是他最大的损失!”
  李朝宗绝对想不到,他对李宛妍这一番气急败坏的威吓动作不但没让她与他同恨齐三、进而为他做事,反而更加深了父女之间愈难挽回的距离……
  XX    XX    XX
  这一日,腾王爷竟亲自上齐府拜访。而与齐三客套寒喧几句后,在腾王爷的暗示下,两人随即移驾书房密谈。
  稍晚,在齐恩然的伴护下,由护国寺赏花回来的李宛妍,无意中才从下人口中得知腾王爷曾来过、刚刚才离开的事。
  一听到这讯息,李宛妍自然又想起上回因为腾王爷,齐三不怎么寻常的反应,而这次腾王爷的到来,是否又透露出哪里不对劲?
  她猛地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惊胆跳。
  齐恩然一回来知道大哥和青潭总管仍在书房里后,便也跟着进到书房,而李宛妍只好守在门外等候。
  她只想知道,齐三没事!
  春风送暖。
  李宛妍静静地坐在庭中的大石上仰望天际,可心思却仍系在咫尺外的男人身上。
  福婶端着茶走近,这才看到她。
  “夫人,你什么时候进门的?”福婶诧讶。她一直以为夫人去看花还没回来呢!
  李宛妍的视线调回福婶身上,微微浅笑:“才一会儿。福婶,你要送茶进去?”她站起身来到福婶跟前。“让我来吧!”她很快想到这个可以看他一眼以让她心安,又不致打扰他的方法。
  福婶吓了一跳,哪肯让夫人做这下人做的工作。“夫人,这怎么行?”她忙地退开一大步。
  李宛妍笑着上前揽住福婶的臂膀,朝她眨眨眼。“让我趁机进去看看爷一眼也不行?”
  立刻过关!
  “叩叩!”敲门声后,门打开。轻悄的人影端着茶进门。
  书房内,一片肃然。齐恩然、伍青潭坐在一旁低声交谈着,而齐三则在书桌后低首敛眉看着手上的文件。
  伍青潭漫不经心地接下来人递上的茶,不过他又忽然感到不大对。立刻抬起头,他惊讶地一手指着眼前对他暗示地摇头的李宛妍。至于齐恩然早就因口渴,一手抓来茶就猛灌,哪有心思去注意替他端茶的人正是他亲爱的大嫂?
  四溢清香的茶放上案头。
  “谢谢!”齐三头也未抬地沉声道谢,所有心神专注在手中的密函上。可下一刹,他的心一动,忽地抬起头,果然发现了蛰动他的香柔身影。“妍儿!”他开口唤。
  原本要悄悄退开的李宛妍立时站定,旋过身朝他嫣然而笑。“对不起,我不是存心要打扰你们,只是顺便为你们送个茶进来。”
  齐恩然“噗”的喷出一口茶。直到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刚才端茶给他的人是大嫂!
  看她说完又要转身离开,齐三再次出声。“慢着,妍儿!你先等我一下!”
  只思索了一下,齐三随即提笔。很快写就一封书信后,他将它交给了齐恩然。“把这封信亲自送到玄熙手中,尽快!”
  齐恩然立刻接了信出门。
  “青潭,各行号加强警备的事交由你下去吩咐,申时刻你再同方志、行然过来!”他简洁俐落地下完指令,伍青潭马上摩拳擦掌地飞奔出去。
  就连李宛妍也感受到一种风雨欲来的气氛。
  齐三接着拉她到靠窗的竹杨上坐下。
  “妍儿,来,替我揉揉颈子可好?”微笑着,他倒先替她揉开打结的眉心。
  回过神,李宛妍终于仔细察觉到他微透出疲累的神色,她立时一阵心悸心疼。滑下榻站定,她忙不迭推转过他、让他的背向她,而她的双手开始灵巧地在他紧绷的肩背上按摩推捏起来。
  李宛妍的巧手、再加上她在揉捏间辅以清雅香浓的茉莉花油,更是有效舒解了齐三蓄积多日的压力与疲劳。
  李宛妍的手已经爬栘到他的两鬓旁继续按压摩挲。
  闭着眼睛的齐三,舒服受用地吐出一口深长的气息。
  “爷……”
  “嗯?”
  “又是因为腾王爷吗?”
  齐三静默了一下,睁开眼,眸中已是恢复精神的睿光。
  “你知道腾王爷来过了?”
  “在我回来之前。”手上的动作没停。
  只考虑了没多久,齐三决定大略让她知道近来朝中诡谲汹涌的局面和他与腾王爷、二皇子、五皇子间彼此的互相牵制、关联……
  李宛妍听得惊疑交并,而且眉头愈蹙愈紧。
  “那刚才腾王爷是来……”
  “他来尽最后一次朋友的义务告诉我,二皇子已经知道我与五皇子关系匪浅的事。现在我倒可节省下一大笔献金,直接赞助五皇子和他打对台了。”和玄熙的关系提早暴露有好处也有坏处,不过他早想到这一步,所以才不致现在措手不及。
  李宛妍咬着下唇,手上的动作一顿。她突地从后抱住他,娇躯紧贴着他健壮的背。
  原来,她会感觉到莫名的心惊胆寒是这原因。
  “你有危险!”她紧绷着声音。
  感受到她贴着他微微颤抖的香躯,他喟叹口气。原本一直不愿让她知道就是怕她忧心,而且他也情知她只会想到他的安危却绝不会想到自己的……
  她早说过,在她心中没有人比他更重要,包括她自己,所以她才会原谅他对她爹做的事,才会直到此时想到的还是他的事。
  齐三绝不怀疑她的真心,就如同他不会怀疑自己对她越益加深的爱。
  “妍儿,我不否认这一点,不过我答应你,我尽可能做出最妥善的安排,把危险降到最低,还有你……”他偏头,伸手向后轻抚搁在他肩上的素颜。“能不能答应我,最近减少出外看花赏草的次数?我已经吩咐几个外地懂花的属下替你搜罗些奇花异草回京,我想应该这两三日就会送到,你不用怕无聊。等这些事告一段落,我再陪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好吗?”
  李宛妍直直看进他微笑的深眸里。
  “我会成为你的……负担?!”她的眼神微黯。
  蓦地,齐三的手臂往后一勾,毫不费力将她整个揽到身前,并且让她坐在他的腿上。
  “不!是弱点!”眼睛对着她的眼睛,他的语气和缓而神态安详。“这些年来我经历过的危机不算少,早就练就各种应变的能力,我一向深信,只要有万全的准备便无需再为其它事担心。可是这回不同,这回就算再有千道万道的防护罩,我还是觉得不够,因为你在、因为我不允许让你受到一点点的伤害……妍儿,你明白吗?”
  李宛妍的眼里迅速漾满泪水,接着滑下。不过她立刻破涕为笑。
  “我明白、我明白!我怎能不明白!”即使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她仍是笑的。柔顺地伏在他身上,她深深吐纳着属于他清冽熟悉的味道。“好!那么我就一直躲在你身后,躲到你叫我出来了、安全了,这样可以吗?”
  那不是束缚,对她而言,那是他为她设的安全堡垒。而且是从不曾有除了他以外的人会用心为她设的安全堡垒,所以她心甘情愿。
  “我的好妍儿!”齐三的脸上也露出了莞尔畅怀的笑,忍不住溺爱地亲吻她的额头。
  李宛妍却突然心思一转,想到的是并不尽如意的事。
  “腾王爷他……不再是朋友了吗?”她的秀眉悄悄皱起。
  “他是个不可多得的朋友。”齐三明白她思虑的是谁。“只要他肯来,我这里随时欢迎他,怕只怕他会为表忠心就此和我划清界限……可惜朝阳郡主难得如此和你投缘,她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想到那活泼开朗的朝阳郡主,李宛妍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和我……同样是没娘的孩子,可是她却比我可爱多了……”她的眼神开始迷离起来。
  “谁说你不可爱?若是你没有可爱的地方,无情冷血的‘要命三爷’会情不自禁地把你娶回家疼吗?”齐三轻扬眉毛,一个温柔的表情浮上了他的唇角。“她和你不同的只是她有个疼她的爹,你没有。不过你现在有了比任何人都疼爱你的丈夫,你还不满足吗?”他似真似假、似谑似笑地问她。
  “你才没有无情冷血,大家都看错你了……”李宛妍咕哝轻辩。手指在他胸前的衣襟上无意识地勾绕把玩了一会儿,她才终于又把视线与他相望。“我是没有疼我的爹,现在在这世间上,我只要有你就够了……爷,我如今是这么地幸福,你说老天爷会不会嫉妒我?”她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可她就是有种莫名的不安。
  “不!老天爷该嫉妒的人是我!”他正经地。
  “叩叩!”这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李宛妍欲开口的反驳,而瞧着自己还窝在他腿上,她赶忙要跳下来。
  “进来!”齐三只一横臂便压下了她急着跳离的身子。
  “爷……”挣脱不开他,李宛妍不自在地红着脸。
  齐三只回她狡滑微笑。
  书房门打开,福婶的身影跨了进来。当然,她一眼就看到她家的爷悠哉没事似的搂着夫人同坐榻上,不过她那面皮薄的夫人正羞得满脸通红,极力想推开他。
  “咳……”福婶忙用一声轻咳掩饰她差点脱口而出的笑声。“爷、夫人,前面有贵客来访。”
  “谁?”齐三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一边安抚地拍拍怀里嗔怪地噘起红唇睨他的娇妻。
  “是朝阳郡主!她说来找夫人!”福婶赶忙回。
  “郡主?”李宛妍的心思乍被转移,她既惊且喜地低呼。
  气  气  气
  专属的工作房里,李宛妍正忙着将刚摘下的玫瑰花、茉莉花、栀子分别做了糖玫瑰、制茉莉花茶、以栀子为香片的薰香材料。
  取新鲜玫瑰花,摘下片片花办于糖中成糖块,称为糖玫瑰;摘取茉莉花,先去掉杂质,再放可通气竹容器阴干后贮存密闭器中,随时想泡茉莉花茶时再随时取出;至于栀子则取其花冠为茶薰香之用。
  在设备齐全的工作室中,李宛妍同两个来帮她的丫鬟忙得汗流浃背又不亦乐乎。而且她最后还打算把仍剩很多的玫瑰花制玫瑰花水--用它洗手泡水可以使粗糙、有裂痕的手逐渐变柔嫩。她想给一向照顾她的福婶一个惊喜。
  不过就在她所有的工作即将完成之际,一名下人这时匆匆跑进来向她通报。
  “夫……夫人!李家……派了人来找您!”上气不接下气的阿汉好不容易说清楚。
  “我家?”李宛妍盖上刚丢下玫瑰花的锅盖,听清楚阿汉的话,她的心一愕,转身向他蹙起眉。
  阿汉点头如捣蒜。“是!是夫人的娘家没错!那两个丫头说有要紧的事非立刻见到夫人不可。夫人,要不要小的们先把她们轰出去再说?”
  历经上次李家二位小姐来闹、李家员外来让夫人心情阴郁好些天的纪录看来,齐家上下一致对李家没好感是有道理的,以致现在只要一听到夫人的娘家人过来,大家的动作俱是几乎要拿起扫把。
  阿汉的反应列属正常的范围内。
  “有要紧的事?”李宛妍疑惑地轻喃。
  家里还会发生什么要紧的事非遣人来通知她不可?
  爹又被人高招地坑了?李家要家破人亡了?还是……家里有人出事了?
  李宛妍一咬牙。猜想这些无益,总之她还是得去听听发生什么事?
  一下决心,她立刻转身向在屋里帮她的小兰、春绸教导了接下来该做的事后,便快步往门外走。
  “夫人,您真的要去见她们啊?”阿汉追在她身后。“那我赶快去通知青潭总管。总管说只要李家的人上门,不管是谁,我们一定要让他知道。”
  李宛妍虽明白众人的用意,感动之余却不免有些好笑。
  “她们只不过来对我说说话,总不致于我还会被她们吞了吧?”她摇摇头。“别麻烦了!爷和总管他们今天不是有要事到城外去?你就为了这点小事真的要飞奔到城外去报告?别忙了!”
  “可是总管说……”阿汉抓抓头。就怕又被总管抓到怠忽职守的名目扣工钱。
  “夫人说不用了!”李宛妍只得拿出当家主母的气势来使他打消主意。
  她很快来到大厅。
  这时,只见大厅里除了福婶外,还有几个年轻力壮的家丁也虎视眈眈地杵着,并且全不怀善意地盯着站在厅中的两个李家下人。
  两个下人,其中一个竟是李二小姐身边最机伶的大丫鬟秋红。
  李宛妍很意外家里会派秋红来做这通风报信的工作!
  难不成家里真的出了什么大事?这一猜测,她的心忽地又怦怦紧张起来。
  秋红和阿月从进齐家到现在,在齐家下人的瞪视下早心惊胆战地鸡皮疙瘩掉满地,巴不得快快完成任务、立刻逃离这里。而这时一见到李宛妍出现,秋红如遇救星地赶忙迎上去。
  “四小姐!老爷出事了,要请你赶快回去!”秋红很快地说出目的,一边暗自为眼前越益美丽光采的四小姐感到目眩心惊。这可是四小姐嫁至齐家后,她第一次见到她。
  秋红暗付:难怪上次大小姐、二小姐一从这里回去,便情绪恶劣地大摔东西发脾气。因为任何人一看到四小姐现在这模样,不用问也知道她很得夫宠、生活幸福。
  李宛妍无法看出秋红的心思百转,倒是她的话如同石破天惊般令她心惊。
  “爹出事了?”她直直瞠着秋红,试着平静乍乱的心神。
  “老爷昨夜和朋友吃酒回来,半夜突然身子不舒服,一直到今天早上情况愈加严重,发寒、发烧、上吐下泻。大夫来看过,说是吃了不洁的食物。不过他开的药没什么效,到现在老爷已经整个人陷入昏迷,怎么喊都喊不醒,所以夫人和小姐们商量了一下,才决定要我们过来通知四小姐,还要四小姐回去看看老爷……”秋红一口气说完。说完,她偷偷审视四小姐的反应。
  李宛妍愈听,脸色愈难看。胸口回荡着不安的战栗,她僵硬地问:“没有再请其他大夫吗?”
  “已经请了两位大夫了,还是没办法让老爷清醒过来。”秋红摇着头。
  深吸一口气,李宛妍的表情回复了坚毅。她突地迈步往外走。“那还等什么?快走!”
  秋红一怔,和另一名丫鬟马上追了上去。“四小姐,家里的马车已经停在外面等你!”
  所有在场的齐家众人也被这一幕弄楞了。不过很快的,福婶朝其他人挑挑眼、点点头,一手拉着一名家丁跟着追上李宛妍。
  “夫人,我们也陪你去!”
  气  气  气
  李宛妍一回李家,立刻被软禁。
  她被骗了!
  一走进她末出嫁前的房间,房门被人从外面关上,再传来铁链的索索声,她才察觉自己被家里人骗了。
  她跑到门后,试着拉开门,可房门只喀啦响着却打不开。她不禁又怒又惊。
  “开门!快开门!你们把我关着做什么?爹!姊姊!”她拍着门板放声大喊。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爹生病的事是假的?难道他们只是为了要诱她回来再把她关起来?这么做有什么用意?
  李宛妍想不透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她用力拍着门、又试图打开窗,却在这时才发现就连窗子也已经被人从外面钉死了。
  她的脑袋思绪混乱成一片。
  把她关在这里究竟有什么好处?难道他们不知道齐家人眼睁睁地看着她和家里人回来,她要是久了没回去,齐家人不会感到不对劲吗?齐三会容许他们关着她?
  “小四,你还得在家里待一下,我劝你别浪费力气了。”门外,忽地传来她爹警告的声音。
  李宛妍立刻跳起来。
  “爹,你到底在做什么?”她努力沉住气,隔着门板与她爹对话。“趁着爷还不知道这事,你快放我回去。”
  李朝宗嘲笑的声音清楚传至她耳边。
  “哼!齐三?为父的病重,请女儿回来探望也是在尽子女该尽的孝道,我已经派人打发跟你一起来的下人回去给齐三传话,说你关心父亲的病况,非留在这里几天不可。等到他来,你早就不在这里了!”
  她愈听愈觉得不对劲。
  “爹,你为什么这么说?”她握紧拳头,试着理清这一团混乱。
  “要怪你就去怪齐三,还有你!小四,我知道你现在已经整个心都向着他,恐怕我那天跟你说的那些话,你根本就不当一回事。哼!枉费我养了你十几年,要不是念在你对我还有一点用处,我早就亲手把你捏死了!”李朝宗的声音愈显阴沉无情。
  “爹……”李宛妍的心一阵绞痛。她用手压着自己的胸口,试着降低心上的悸痛。“难道我在你的心中……除了在你需要的时候成为一颗有用的棋子之外,就什么都不是吗?我……我和姊姊们一样……也是你的女儿啊!”她终于吐出从小她一直就想吐的闷气、想说的话。
  为什么姊姊们可以得到爹的全部注意力和关爱,她却永远只有被冷落的分?她不怨怪自己没了娘,可是为什么就连爹也不肯疼爱她?就算是只有一点点,她也能满足呀!
  蹲在地上,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双膝,她的眼泪开始无声地往下掉。
  门外,久久都没再传来声音。
  他走了。
  李宛妍终于再也忍不住地低声啜泣了起来。
  没有回答,这就是他的回答--原来在她爹的心目中,她根本什么也不是啊!
  所有的不平、所有的郁闷、所有的悲伤沮丧,她非要藉着泪水狠狠发泄出来不可。所以她哭了!
  李宛妍开始放声大哭。
  渐渐幽暗的房间里,初时回荡着她壮烈有力的哭声,不知道过了多久,哭声慢慢转弱、变小,直到哭声变得不再像哭声。这时,完全不见光线的房间里,只剩不间歇的抽噎和打嗝声。
  哭过了。
  仿彿泪水能将心中的所有阴影全部带出来,再冲刷得无影无踪,她的思绪又慢慢、慢慢地回来了。
  放任大哭过后的自己坐在冰凉的地上,直到这时她才发现--保持同一个姿势过久,现在她已经全身又僵又麻又痛了……
  “我是个大傻瓜!”她苦着脸,喃喃替自己下结论。
  早知道家里人不能信了,吃过那么多苦头了,她竟没学得教训,所以她是个大傻瓜!还傻傻地相信总有一天家人会真心地接纳她……
  等待酸麻的刺痛过去,李宛妍便起身在黑暗的房中摸索着。
  幸好这是她以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也还好家里人似乎不怎么有兴趣来动她这房间,所以她未出嫁前放的物品位置都没变动--她很快从一个柜子里摸出灯烛,点上。
  房里,光明乍现。
  轻喘了口气,李宛妍坐在椅子上,开始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做。
  齐三会相信福婶传回去的话吗?
  她们一进屋,她就被直接带来这里,不过想必家里人编的理由会哄得福婶她们不得不相信,也不得不离开吧!她们一定想不到家人为了骗她回来,竟然可以以她爹的生死当幌子……
  怎么办?
  她什么都不怕,就怕爹以她为要胁去伤害齐三。
  寂静无声中,门外这时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她立刻紧张地竖耳倾听。
  脚步声直来到门外,然后是铁链的牵扯声。
  李宛妍很快跑到门后,几乎是屏住呼吸地看着门即将打开。
  房门,真的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一名仆役端着一盘饭菜站在门外,而在他身后,则另立了两名魁梧的下人。
  李宛妍直瞪着他们,不过端来饭菜的下人面无表情地快速将盘子整个放在门后的地上,又立即退出。接着两个壮丁马上将门当她的面关上--李宛妍倏地冲上前,奋力抵在门板上。
  “不许关!我要出去!放我出去……”她怒喊。
  三人对她的怒斥充耳不闻,而两个壮丁很轻易地便将她推回房内,关上门。
  李宛妍徒劳无功地用力拉着门,而门外铁链拴起的声音再次宣告她的失败!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她只得沮丧地垂下双手,几乎是无力地靠在门上。
  视线碰到放在地上的饭菜,她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很好!至少她爹还不致于要饿死她!
  她也不能饿死自己!
  想了想,李宛妍把饭菜端到桌上,一口一口地慢慢吃了起来。
  她得蓄积体力,她不能等着爹来利用她、不能坐以待毙,所以,她一定要想办法自己逃出去,就像她以前也曾逃脱过一样……
  一边吃着饭,李宛妍的灵眸大眼也愈来愈亮。等到她慢条斯理地吃完饭,优雅地放下碗筷,她才站了起来,直直往另一个角落走去。
  停在梳妆台前,她毫不犹豫地弯身打开了下面的柜子。没一会儿,一把她专门裁花用的锐利刀器出现在她手中。拿着刀,她再栘步到紧闭的门前。在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衡量了门的状况后,终于,自被关进这里以来,她的脸上首次露出了愉快且狡黠的笑容。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7-10-30
第八章

  稍晚,正在后院教福婶剔选几样芳香花草、准备研末后做成小香袋好存放衣下的李宛妍,被急急找来的丫鬟打断了工作。
  “夫……夫人……原来你……在这儿!爷……爷回来了!”丫鬟好不容易喘过气。
  李宛妍立刻起身,福婶也知趣地动手把一桌的花草和研磨用具收拾收拾。
  而丫鬟显然还有话没说完。她赶忙挡住就要往前面走的夫人。
  “夫人!爷交代要我们服侍你更衣打扮,他说要带夫人出门一趟……”终于一口气报告完了。
  “咦?那我们还呆着做什么?快带夫人回房打扮去!”福婶一听,随即当机立断地一手拉着人就跑。
  心思还停留在齐三身上的李宛妍连开口问的机会也没有,就这么被她们一路拉回房。
  回到房间,福婶和丫鬟小香,一个忙着替夫人挑衣裳、一个忙着要为她上胭脂花粉--李宛研却阻止了丫鬟要为她抹的浓艳粉妆。
  “爷现在人呢?”她问起小香。
  在齐三不是那么忙的时候,他总会尽可能地带她出门:赏花、逛街、游湖……她知道因为他平日的忙碌而对她有所歉疚,所以他才想尽力在这方面补偿她。不过,其实她一点也不在意他有没有时间带她出门、去哪里,重要的只是--他在身边!只要他在她看得到、触摸得到的地方,她就心满意足了。
  而这时她忽然感到有些不对劲。齐三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要带她出门?现在已经是用晚膳的时间……
  小香虽然遗憾没能为夫人妆扮,不过难得能如此接近这美丽的新夫人,她不由得着迷地偷偷吸嗅着由她身上传来的清冽好闻花香--大家都说夫人简直就是花做成的,果然没错!
  “爷他在……”
  “妍儿!”此时前厅突然传来开门声和齐三的唤声。
  李宛妍只一转身,齐三便已出现眼前。
  “爷!”福婶和小香两人赶忙一福。
  一身黑衣更显气势迫人的齐三,威棱英俊的脸在见到迎向他来的娇妍俏影后,几乎不可察地柔化了。他一跨步便来到她身前,扣住了她的细白玉手。
  李宛妍的心一暖,回握住他如岩石一样坚实却又像水一样温柔的大掌,仰首朝他绽出笑靥。
  齐三的神情不由得明显和缓,刚毅锐利的眼也一转令旁人心动瞠目的深邃温情。
  “你准备好了?”强压下将她揉进怀里的冲动,他悄悄地深吸一口气,打量起她一身的素洁。
  在李宛妍摇头的同时,福婶也出声了。“爷,我们才正要服侍夫人更衣,您先等一会儿……”她回头又赶快要替她挑出一件外出的衣裳。
  齐三却扬手制止了她。“福婶,不必忙了,你只要帮夫人找件保暖的外衣就行……”他淡笑地抬指抚过李宛妍乌黑柔顺的一头青丝秀发,接着便揽着她往外走。
  “爷,谢谢你为我建造的小屋,我一定会好好地善用它……”温顺地跟着他,李宛妍心里一直惦着这件事。
  “你喜欢就好。”就算要他摘星,他也会不惜一切。“我想青潭定然为你办得很好。”
  “嗯!”她漾出盈盈的笑意。不过她蓦地一转眸,扯住诧异的他停步后,踮起脚尖,很快地在他的脸颊印下一记香吻。之后又为自己冲动大胆的行径红了睑,她随即垂下螓首,假装没听到身后福婶她们的笑,勾住他的健臂快步就走。“我可不能这么谢谢他……”她轻轻地说。
  讶然又动容地凝视她低垂的嫣红容颜,齐三的嘴角扬起一抹愉悦的笑,而笑意也跟着抵达他的眼。不过他只抬指滑过她粉嫩的颊,视线在瞥及远远等待着他们的一行人后猛地一锐,他的神情在瞬间回复了冷静。
  就连李宛妍也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转变。下意识地抬头望向他,而他宛如戴上面具、不露出一丝感情的模样虽然一向是他在人前惯用的表情,可这回她却又从中感到了有些不同……
  她不由得循着他的视线抬眸向前方--
  只见在大厅门口,不但齐恩然、伍青潭站在那儿,另外还多了几个穿着朱色制服的陌生男人。
  恍然明白齐三的转变是为了那几个陌生男人,李宛妍揽抱住他臂膀的手不禁一紧。
  “他们是……”她低低地细语。
  “没事!”察觉她的紧张不安,齐三立时心一软。安抚地轻拍她的手,他仔细地梭巡了她凝然的面色一眼,便和她一同望向前方。“他们只不过是上门要邀请我们过府餐聚的主人家。”他淡道。
  刚才在他身上出现的深沉痛恶气息消失,他放松下来了--李宛妍感觉得到。
  不过她没来得及问他那些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他明明不喜欢却还要去时,他们已经走近大厅,而所有人也都迎了上来。
  “齐爷、齐夫人!王爷已在府中久候多时,请!”这群朱衣男人的其中一名头头首先站出来,神态甚是恭敬地一摆手。
  齐三只是略略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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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会儿之后,载着齐三、李宛妍的马车离开齐宅。而伍青潭和另两名家丁则骑着马跟随在后。
  宽敞豪华的马车内,李宛妍将掀起的窗帘子放下--她只看出载着他们的马车正驰往东街,却还是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究竟是何处。
  王爷?
  她并没有听错!
  一指温柔的指节轻轻抚过她匀净的粉颊。她回过神,抬眸望向齐三沉稳而和缓的眼。奇异地,她原本狂乱躁动的心绪也跟着平静下来。
  她无言地拉下他的手掌,将它交叠包覆在自己的双手中,接着她只是静静地把头枕靠在他的臂膀上。
  “腾王爷与我相交已久,我们成亲之日他还派人送了大礼过来,要不是我们都很忙,恐怕他早就要我带你去让他瞧瞧了……”齐三的声音不急不慢地在车厢里回荡过。他只简短几句就让人清楚他和腾王爷之间的交情匪浅。
  腾王爷?!
  她以前约略听她爹提过腾王爷这名号、不过毕竟只是听过,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专程去让一位王爷瞧瞧她……
  李宛妍一点也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她只在意齐三……
  贝齿轻咬着下唇,她坐直身,潋滥的美目专注地看着他。
  “怎么了?”齐三带着莞尔地俯首在她洁白的额上一啄,再靠回椅背望着她认真的眼睛。“担心腾王爷第一次见面就挑剔你吗?放心!就算你穿着一身粗布衣裳也没有人可以在你身上挑剔出一丝缺陷……”着迷她身上的清新花香,他不禁伸臂将她搂满怀--他的妻子、他的珍宝……
  只有在她面前,他才可以完全放松下来。她说他给了她温暖安心的力量,她一定不知道,其实她的出现也填满了他一直以为不存在的空虚感……以前他总认为自己并不需要另一个人、尤其是女人的陪伴,不过在遇上她之后,他才知道他错了!
  “我们不去可以吗?”静默了一下,她的声音才由他胸怀闷闷传出。
  “为什么?”齐三长指舒懒地耙梳过她散在背后的长发。
  “你不开心!”纤手按在他的胸口上,感受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节奏,她小声却清楚地说。
  齐三的动作一顿。不过也只是那一刹,随即他的手指滑上她的肩头,轻轻拥住。
  “我是不开心……”他已经不讶异她竟能先任何人察觉出他掩藏的真实情绪。“不过不全是为了腾王爷……”其实他们之间的友谊并没有问题,出问题的是时局。
  感受到他语气里的严肃沉重,李宛妍忍不住从他怀里抬起头凝望他。
  而这时,原本奔驰的马车速度明显缓了下来,接着慢慢地,马车完全停止前行。
  目的地到了。
  齐三对着她微蹙眉的不安脸庞一笑,握住了她凉冷的小手。“相信我,没事!”没有任何疑问的稳定嗓音。
  “齐爷、齐夫人,请下车!”外面传来亮声。
  不久,李宛妍已和齐三置身在腾王府富贵气派的大厅内,而伍青潭也随侍在身后。
  很快地,一名雍容高贵却神态和善的中年男人大步走了进来。他一见到齐三和他身边的绝色美人立刻眼睛一亮,脸上也堆满了笑容。
  “齐!这回我可总算把你们架来了!原来这位小美人就是你的新婚夫人!”腾王爷首先开口,语气热络熟稔。
  “王爷,只为了要看拙荆,你还大派人马来接,这可未免太劳师动众了!”齐三迎上前,严峻的脸庞出现放松的笑意。
  李宛妍则朝腾王爷盈盈一福。“王爷!”她掩饰住对眼前这尊贵人物与齐三之间究竟发生何事的猜疑忐忑。
  “夫人不必多礼!”腾王爷惊艳的眼光化为愉悦转向齐三。“能让你这没血没泪、人称‘要命三爷’的男人倾心的女人,夫人不但美丽非凡,我想她一定还有让你不得不投降的地方。”他肯定地点头。
  腾王爷殷勤地设宴款待两人,而席间,腾王爷和齐三言谈笑语里的自然自在,一点也没透露出他们私底下越益意见分歧的迹象。
  就连李宛妍也看不出齐三真正在想什么。她迷惑了。
  两人把酒言欢间,齐三顺口提到了自己妻子酿得一手绝品花酒、花茶的本事,令腾王爷惊喜连连,还直呼改日非亲自上门品尝不可,弄得李宛妍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接下来让她心情高扬的是,腾王府里就有一座规模甚大,也令腾王爷十分自豪的花园。
  齐三似乎察觉她的心思已经飞到王府的花园里了,不动声色地提议大家餐后或许可以到花园走走。
  腾王爷欣然同意。
  今夜的月色,皎洁明亮,微风薰然。
  王府偌大精细的园子早已处处垂着盏盏宫灯,虽然仍比不上白昼明亮,却自有白昼所没有的朦胧美--
  齐三和腾王爷悠哉地坐在凉亭中品茶赏月,至于李宛妍则根本受不住诱惑地抛下他们往园子里探险去。
  梅树、樱、桃、梨,一大圃的玫瑰,再加上不时令人惊叹连连的奇花异种,李宛妍一踏进这座园子里便浑然忘了其它事物的存在,所有心思全被此处的花花草草夺去了。
  当然,奉命被派来随身跟着她的伍青潭,既不是花也不是草,所以也在被忽视之列。
  只见他家夫人一脸痴迷地对着各种花草树叶又摸又嗅,甚至还用帕子小心仔细地搜集起一些花办草叶来,准备带回去研究。他虽然早习惯了她有了花就没了人的天性……不过把人家的双手顺便当放花的架子用还完全没知没觉,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唉!
  突然,伍青潭眼睛一眯,惊觉地飞身护在李宛妍前面,并且锐目投向动静的来源。
  “怎么……”正细察一株有着浓浓异香却仍不知名目的白花木,李宛妍没想到一转身差点就撞上个人影--是青潭总管。他在干嘛?
  这时,一个就连她也听清楚的脚步声响起,接着小径的弯处转出一个影子。
  一眼就看出来者何人的伍青潭立刻松下警戒,而那人没想到这里有人,吓了一跳。
  “谁?……咦?青潭总管!”斥喝一声,旋即认出人来的紫衫俏甜少女,惊喜地叫出声。她跑了过来,也在这时看到他身后还有一个人。
  “郡王!对不起,吓着你了。”伍青潭笑着拱手。
  “你来了,是不是表示齐大哥也来了?”被称为郡主的少女一边问着、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在他身后的清丽美人,忍不住好奇地接着问:“她是谁?”
  李宛妍也奇异地看着眼前这突然出现的直爽少女。
  郡主?难道她是腾王爷的……
  “爷和王爷在前面的亭子,我们是应王爷的邀请来拜访,而这位……”伍青潭往旁边一步,让李宛妍和她面对面。“是爷的新婚夫人。夫人,这位是王爷的爱女,朝阳郡主!”他为两人介绍。
  “你就是齐大哥新娶的夫人!”朝阳郡主首先讶叫出声。
  李宛妍由她的神态和语气早察觉出她和齐三似乎非常熟稔,她并不觉奇怪。倒是不习惯要向旁人介绍自己。
  “郡主,我是。”她只能这么说。
  朝阳郡主用一种直率评审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了李宛妍好一会儿,看得李宛妍不自在地想转身就走,却在忽然间被她的动作吓了好大一跳--
  朝阳郡主调皮地眨了眨眼,猛地跳上前一步,毫无前兆地一把就勾住了李宛妍的手臂。
  “我喜欢你!”她对楞住的她展露大方愉快的笑脸。“齐大哥喜欢的人我一定会喜欢,而且你真的给我很舒服的感觉,我真的喜欢你……咦?嫂子,你好香哦!你身上是不是抹了什么香粉?……”掀掀俏鼻,她突地疑惑又惊奇地直往李宛妍怀里钻。亲亲爱爱又自自然然的模样仿彿两人熟识已久,更像是感情很好的姊妹般。
  伍青潭早习惯这朝阳郡主率真活泼的性子。他忍着笑,看着他家夫人对她的热情一副大感尴尬、不知道是要推开她还是任由她亲近好的手足无措样。
  从来没被人这么撒娇贴近过,李宛妍是真的手足无措。不过接着在心底莫名涌起的,却是一种温温柔柔的暖流。
  “郡王……我……没抹什么香粉,这只是些花香罢了!”她无奈地任她去。
  “花香?”朝阳郡主大剌剌的笑颜忽地凑到她面前。“这么好闻的花香我好像没闻过,嫂子你快告诉我上哪儿买这东西,我一定要去买来抹抹!”
  李宛妍抗拒不了这张笑靥。
  “这东西没上哪儿买,是我自己调制出来的香霜……”她实说。
  “什么?你是说,你自己动手做的?”朝阳眼睛更亮了。她简直要爬到李宛妍的身上。“好嫂子,我们来打个商量好不好?你要什么东西?珍珠玛瑙、任何奇珍异宝都行--告诉我,我就要用它来换你当我的师傅,你可得教教我怎么做出这么好闻的玩意儿!”
  李宛妍无法不喜爱上这可爱又坦率的郡主。
  “郡主真的想学?”她看着她希冀渴求的表情,心中一动。
  朝阳用力点头以示决心。
  “好,那么只要王爷和爷允许,我便找个时间来教郡主。”她并不吝于教传其他人,只要有人想学。
  朝阳高兴地欢呼出声。不过她一下就插着腰,不开心地噘起小嘴来了。
  “做啥还要我爹、还要齐大哥答应这么麻烦?现在你是我的朋友,你要来我家便来,不用理那些个繁文缛节,要不我上你家玩儿也不行吗?”真真令人不痛快。
  李宛妍噗哧轻笑出声。就连伍青潭也不禁摇头好笑。
  “行、行!我请求郡主有事没事来寒舍走走……”这朝阳郡主已经打破她向来与人保持距离的习性。她伸手向自己的颈项,除下她一直戴着的琉璃瓶。“我现在身上只有这个能送给你。”她把小瓶放到朝阳的手中。
  朝阳没拒绝,好奇地拿起这毫不起眼的暗褐琉璃瓶凑至眼前。“这是什么?”转了转,她打开旋紧的瓶盖。
  倏忽一阵清新茉莉花的香味传出。
  朝阳惊喜地睁大眼睛,将整个瓶子凑近鼻下闻嗅。一时之间,香气悠悠沉进胸腔、再沁入心脾,她不由得精神一振,愉快地微笑起来。
  “这是茉莉花的压油,你可以用它来沐浴,也可以用它来按摩,茉莉花香还有解郁醒脑定神的作用,我想你应该会喜欢。”她乐意把这迷人的花香送给她,就当她们第一次见面的见面礼吧!
  朝阳可是听得一楞一楞的,她不知道这花还有这些神效。哇!她这新嫂子真的很特别呢!
  “这个花香油……也是你做的?”
  李宛妍含笑点头。
  朝阳郡主的眼中霎时射出万丈崇拜的光芒。
  “欸!这有什么?!夫人还会用花酿酒、入茶、做糕点咧!”伍青潭索性让她崇拜到五体投地。
  他本人也是挺替他家夫人骄傲的说!
  朝阳只差没当场给她拜下去。“哇!嫂子!我不管,我今天就要跟你回去学……”
  “你又想学什么新玩意儿了?”一抹威严但明显带笑的声音插了进来。
  三人这时才注意到,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腾王爷和齐三已经由亭子朝他们这里踱过来了--他们可是远远就听到朝阳的嬉闹笑声。
  “爹爹!你可不知道我这好嫂子会的玩意儿多着呢!”朝阳一见到她爹现身,立刻快快乐乐地跑过去对他爱娇地献宝,接着又朝她敬爱的齐大哥摇头嘟嘴地埋怨:“齐大哥也真可恶,竟然把嫂子藏这么久,要不我就可以跟嫂子早点儿认识了!”
  齐三回她好笑的表情,而腾王爷则是呵呵笑着。
  宠爱地揉揉爱女的头,他看了看淡淡微笑的李宛妍,再回头转向这一向最得他心的女儿。“也不过才一会儿时间,你就已经自己认识了齐的夫人,还跟人家这么熟了?”他知道她向来很容易跟人打成一片的本事。“你该不会为难了人家吧?”
  “才没哩!我对嫂子一见欢喜,嫂子也是!你看这是嫂子送我的礼物,这还是她亲手做的,爹你一定不知道嫂子多厉害,她会用花做出很多稀奇玩意儿,这个香花油就是……”朝他捧高了手上的琉璃瓶,朝阳叽叽喳喳、一古脑儿地要让她爹了解她这嫂子有多么特别、有多么棒。
  而李宛妍已经悄悄移到齐三身边,她朝他嫣然一笑。
  齐三眼神柔和了下来,他无言地抬指为她拂开落在颊畔的发丝--心头的一切算计、纷扰,早在她纤柔的身影映入眼底时沉淀。
  “行啦!阳儿,我知道你的嫂子有多好了,不过你难不成打算把你这齐大哥大嫂丢在一边、让他们听你继续说下去直到天亮?”腾王爷忍不住提醒朝阳真正的待客之道。
  朝阳郡主猛地一顿,这时才注意到她真的把人家丢在一边耶!
  “王爷、郡主!承蒙你们的盛宴款待,夜色已晚,我们不便再打扰你们的休息了!”齐三顺势告辞。
  “你们要回去了?可是我才和你们说一会儿话而已……”朝阳首先不依。
  “阳儿,夜真的深了,你齐大哥他们一定也累了,别淘气!”腾王爷倒是教训地睨了她一眼。
  知道爹爹说的没错,可朝阳郡主还是忍不住跑到李宛妍面前,大眼亮晶晶又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嫂子,你答应了要教我的,别忘记喔!有空我一定马上去找你……”
  李宛妍没想到这才相识未久的郡主竟然真的对她如此真情流露,她还是不由得呆了一下--看到了腾王爷父女之间自然的感情流露和郡主对她的真心,都令她联想到她和家人彼此问的冷漠互动。突然,她有种哭笑不得的情绪噎在心口。
  回过神来,面对眼前对她仰盼信赖的可爱甜靥,她动容地伸出手握住她的手。
  “好!你有空就来吧!”
  *         *         *
  因为有齐三在身畔,于是李宛妍在精神全然放松的情况下,一坐上马车便悠悠晃进了梦乡。甚至就连到家、被齐三抱下了马车仍不自觉。一直到齐三将她安置回床上,她才倏忽惊醒。
  “咦?呀!我们……到家了?”才一离开他贴热的怀抱,她便似有感应地睁开了尚睡意迷蒙的星眸。
  下人正替他们的房间点好灯烛退了出去。
  见她醒了,齐三原本放下她娇躯的臂膀迟疑了一下又重收拢。
  “还不睡吗?”瞧她将醒未醒的娇懒模样,他忍不住心旌情动地将吻印到她粉嫩的脸颊,接着移至她正打着小小呵欠的红唇。
  这下李宛妍完全清醒了。
  等待齐三偷香成功放开她,她已娇喘吁吁地软摊在他胸膛前,好一会儿还说不出话来。
  “妍儿,你换上睡衣先睡好吗?”深吸了口气,齐三好不容易勉强压下欲恣意爱怜她的冲动。他拍了拍她的背,轻道。
  终於乎复了呼息,李宛妍的俏睑仍躁热着。他的话令她一怔,立刻听出了他话中的别意。
  “你呢?”她坐直身看着他。
  “我要到书房处理点事,可能要晚些才能回房。”他温柔与刚毅并存的深眸回望住她。“妍儿,听话!先睡,别等我。”
  静默了一下,李宛妍才又开口。她轻轻地问:“是不是……跟腾王爷有关系?”
  下颚倏地绷紧又立刻放松,齐三终于承认。“是!”他下意识抚着隐隐作痛的额际。
  李宛妍美丽浓黑的眼睛蓦地染上一抹坚定的光采。她毫不迟疑地伸手捧住他坚毅的脸庞,上前在他唇上轻啄一吻,退开。
  “我还不知道你和腾王爷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管你会怎么处理你们的事,不过你一定明白,在我心中没有人比你更重要,所以不论你做了什么?怎么做?我只认定你!”她宣誓地。
  就算会伤害到其他人--腾王爷……甚至是惹她心生惜爱的朝阳郡主,只要他没事,她的心和血也可以是冷的。
  齐三的心,重重一震。只为了她一句--没有人比他更重要……
  她……知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一直以来,他总认为她肯为他付出一切,是因为他正好在她最需要人呵爱的时候伸出了手、是因为他正好“挽救”了李家,所以她答应下嫁、她的百依柔顺全是报答的行为,可如今听到她这一句,他忽然明白,他似乎错得离谱……
  他一向就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拥有她的人、他更贪她的心。他不要她以待恩人的方式留在他身边,他希望她对他的,是女人对男人的爱!
  没错!是爱!
  现在他听到了!
  眼前的事似乎不再那么重要,齐三放纵情挑,乍地展臂将她狠狠揉进怀。
  “妍儿,你认为我怜你、宠你是为了什么?”头埋在她逸着幽香的纤肩上,他喑哑地低喃。
  被他突如其来的热切举动吓了一跳。李宛妍浑不知自己刚才的一句话产生了多大的影响,她只感觉到他似乎有些不一样……
  “我……我不知道……”被他的拥抱和吐纳在耳颈畔的火热呼息弄得有些晕头转向,此时的她,脑袋迹近停摆的状态。
  “难道你从不曾想过,我爱你?”他处罚般的轻鸰她细巧可爱的耳垂。
  李宛妍敏感地缩了缩肩,不过在听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她的一颗心几乎就要跃出胸口。
  “你……你说……”心跳得强而猛烈,她不敢置信地还差点咬到舌头。
  “你以为我为什么娶你为妻?嗯?”移到她雪白的颈项,再处罚。
  “啊!”感觉到肌肤传来的轻痛,她低呼一声,直觉要闪开。
  齐三轻笑一声,却顺势将她的身子放倒回床上,他随即覆上。
  “我现在只想好好地爱你……”房内温度乍升。
  “呵……”气息早已被搅得紊乱。不过在被完全扯进火热的漩涡前,她总算挣回了一丝理智。“……爷……你……不是要到书房……”
  “不急!”封住她还有空闲的小嘴。
  接下来,他完全没让她再有机会思考除了他们之间以外的事……
  过后。
  总算在他一遍又一遍的索爱之后被放过的李宛妍,在倦极累极之下很快便沉入睡境。至于齐三,则静静地拥着她,凝视着她在睡梦中显得娇憨无邪的容颜一会儿后,终于轻轻地起身穿衣。
  临出门前,他还仔细地为床上的娇妻盖好被子、弯身在她的唇上一吻,接着他才悄步离开。
  *         *         *
  腾王爷与齐三目前为止仍是友好状态,不过也许很快他们就不得不成为敌对的两方了。而事情必须从皇室愈演愈烈的太子之位争夺战追溯起--
  一年前,德心仁政、众望所归的太子突然身染重病逝世,而乍然悬留下的太子空位,也很快就引起所有有资格递补的皇子们觊觎。因为皇上坚持要朝中所有大臣推出各自心目中的太子人选,接着由其中选出一人,最后皇上再亲自决定由众人推出的这位皇子究竟适不适任,造成此次太子之位花落谁家,各大臣们拥有重大的通关权,所以各大臣们自然成了众位野心勃勃想得到太子之位的皇子们积极笼络的对象。
  不过,虽说有资格竞争的皇子不少,可是真正有实力、且在朝中拥踞权势的皇子,却只有那么三位--
  由皇后所出的三皇子晋德--逝去的前太子正是皇后的大皇子,所以太子死后,皇后也处心积虑地要将她这位皇子顺势再送上太子之位。而三皇子由于性情近似他的大哥,所以喜爱太子的人马也不免将期待转移到他身上。
  而第二个,是由皇上宠爱的兰妃所生的二皇子荣靖。荣靖聪明,更懂得在父王面前做足一切功夫,所以连带的皇上也对他关爱有加。而由于兰妃本身是朝中皇戚重臣之女,藉着兰妃家族在朝中的关系,许多人都预测太子之位至少有一半掌握在二皇子的手中了。
  至于另一位,则是由惠容娘娘所生的五皇子玄熙。虽然五皇子这一派的势力表面不若其他两位皇子庞大,不过由于玄熙皇子自幼机智过人,最常得到皇上称赞加许的皇子就属他,所以五皇子得到众臣提名的机会也是不容小觑。
  而这三位便是当今台面上竞争最激烈的三方势力。
  腾王爷由于与兰妃有着姻亲关系,所以他支持的对象自然是二皇子荣靖。而且由于他在朝中的地位崇高,更成为兰妃与二皇子倚重的要臣。
  至于齐三,既非达官、也非显贵,原本这场宫中竞逐不该和他扯上关系的,不过偏偏他家大业大的威势财力还是成为这些人显著的目标--只要争取到齐家这座财库,怕要撒下过路费通关还不难?
  二皇子聪明地早已经透过腾王爷积极向他拉拢,而代价自是二皇子承诺登位后所赏赐一辈子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齐三一点也不想介入这场皇室的争逐。不过他明知无法正面拒绝,也清楚拒绝了的后果难测,所以他才一直拖延着、所以他才一直借故躲着腾王爷。可该来的还是躲不过,没想到今夜腾王爷会借口要看他的新婚妻子派了马车来请。
  这回,二皇子已经不耐烦地传达给他最后期限--他只再给他最后三天考虑!
  齐三实在无法不头痛。
  因为除了他不愿当个撤钱的冤大头,另一个极秘密的原因是--
  五皇子玄熙和他的私交非常、非常的不错!
  玄熙那只老狐狸,才是令他头痛的主因。
  “爷,三天后你要怎么答覆王爷?”听完腾王爷转达的最后时限后,伍青潭忍不住重重皱起了眉头。
  深夜的齐家书房里,除了齐三外,齐恩然兄弟、伍青潭也都在场。
  他们全都了解事态的紧迫性了。当然,他们也完全详知内情。
  “腾王爷其实也不想失去大哥这个朋友。”一向沉默不多话的齐行然突然有感而发。
  “我想也是!腾王爷为人没有那些权官显贵的霸道深沉,难能可贵的是他性情真诚,唯一的缺点是固执了点……”伍青潭摇头惋惜。“不!是很固执。要不他非得为荣靖鞠躬尽瘁的念头也不会连十头牛来都转不动。”
  除了不想加入混战和玄熙的因素,事实上他们也都对腾王爷支持的二皇子没好感--谁会对那种聪明有余却智慧不足、小心眼又残暴,还纵容底下人作威作福的皇子产生什么他以后真的不会对你翻脸无情的期待?--他们虽然不愿卷入皇室斗争,不过对这些皇子们的所作所为可是一清二楚,而这还不是拜玄熙之赐!
  他们齐家特地训练出来的探子是为了侦测商情用的,可偏偏玄熙就是有办法令他们“顺便”帮他查查其他皇亲国戚啦、大臣小将们的小道秘密,所以就算他们想少听点这方面的内幕都很难。
  至于大家对玄熙的印象,不外是温文睿智、不具太大威胁性,要不就是才华显露却没啥野心……
  啊!那都是骗人的啦!
  其实所有皇子中,最有野心、最具威胁性的就属玄熙!不过就因为他够奸诈狡猾、够会善用他那张俊美无害的笑脸,所以大家都被他骗了。就连他那些手足也被他要得团团转!而且恐怕他们将来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齐三既不苛责也不同情那些竞逐太子宝座的人,因为他明白权势的滋味迷人,世上没有多少人能够抛得开。更何况身处权力中心的皇室,其中上演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只有比他在商场上的运筹厮杀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家想,五皇子成为太子的机会有多大?”在众人都陷入一阵沉默思索后,齐恩然小心翼翼地开口。
  “要扳倒其他皇子再取得多数大臣的支持,我有信心五皇子可以成功,不过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皇帝身上。”不是伍青潭看轻其他皇子,而是他见识过几次玄熙非常人的手段本事,印象实在太深刻了。
  “我一开始就把太子之位押在五皇子身上……”齐恩然招认。
  “他确实是很有成功的希望。”齐三沉吟。“而且他似乎也很有把握……不过我们先不论谁输谁赢,现在我们首要解决的是荣靖的问题。与他是友是敌只在我点不点头这个关键上……”
  三双眼睛全看着他。
  齐三刚棱沉毅的脸浮现一抹淡淡神定的笑。
  “他要的只是钱、资金,不过除了他,其他皇子又何尝不需要?”
  伍青潭首先灵光一闪。“啊!爷是想……”
  “没有就没有、有就全有!让他们互相制衡!”齐恩然眉开眼笑,也想到了。
  “最好打起来。”齐行然接道。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开始商量起细节……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07-10-30
第七章

  午后慵懒的春日,幽静舒凉的回廊下--
  “我的大姊、二姊来找我?”李宛妍手上的动作一停,诧异地抬头看向福婶。
  “是!她们说是夫人的姊姊……夫人要不要去见她们?”福婶知道夫人和家里人感情并不亲热,所以才会这么问。
  李宛妍轻蹙了一下眉梢,面色清冷地低头又继续手上的事--她正在缝制一只暗色小香袋,打算将研末后的花草装进去;把这香包放在枕头下,对于安眠很有用。
  “她们有没有说来做什么?”她们姊妹向来感情不睦,怎么这会儿她们会突然来找她?她猜不透她们的用意,同时也并不想和她们见面。
  “没有!她们只说要来看看夫人而已。”福婶也只知道这么多。“夫人,要不要我去回覆她们说你刚出门了。”看出她的神色不豫,福婶也不喜欢前面那两个李家小姐的颐指气指,所以干脆替她下主意。
  抿了抿唇,李宛妍的心绪终究还是因为姊姊们的到来而摇摆着。
  终于,她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
  “我还是去见见她们好了,或许她们来真的有什么事。”
  她们总不会还能来找她抢这个要那个吧?
  *         *         *
  齐家大厅。
  一屋子的随从、仆役。
  李家早已出嫁的大小姐和李家二小姐带来的人就占了厅子一半满,至于另一半当然是齐家的人。虽然李家二位小姐带来的随从将大厅挤得有些闹烘烘,不过齐家训练有素的下人仍旧能把整个场面控制得井然有序。比较之下,李家人的举止自然显得十足小家子气。
  “夫人!”这时,齐家下人突然喊了声。
  整个大厅蓦地安静下来。
  只见一身淡绿从容的齐家夫人,在福婶的伴随下轻步踏进门。她的视线只略轻扬便直接往目标走过去。
  “大姊、二姊!”停在坐得稳当的两个姊姊面前,李宛妍只淡笑。
  “小四,看来你的日子过得非常好!”李家大小姐李容倩,回了眼前更出落得美丽动人、容光焕发的小四一个没有温度的笑。
  “那是当然的!你没看她走了什么好运,竟然能够嫁到这个地方来?”李品倩细长的眼睛嫉妒地眯着。
  原本她就气小四竟然能够得到京城富甲一方的齐三的求亲--即使她的出嫁解救了李家、即使传言齐三无情冷血……可是再怎么说,小四嫁了个比李家有钱有势百倍的夫家是个事实--她一踏进齐家就更强烈感受到这个事实。
  为什么是李宛妍?凭什么她可以这么幸运?!
  李宛妍从她们的语气眼神中忽然明白,原来她们根本是带着要来看她笑话、或者要看她过得不快乐的心情而来的。
  “如果姊姊们来,只是为了关心我过得好不好,那么请你们放心,我真的很好,也请爹不用担心。”她故意对她们展现灿烂幸福的笑靥。“爷很疼我、大家也都对我很好,姊姊们回去可以对家里人这么说。”没错!她说的是真心话。现在,能够疼惜她、呵护她的人全在这里,至于真正和她有血亲关系的她们,却为什么反而对她像陌生人般,只会伤害她?
  “你在这里过得如此开心,我还以为你早已经忘了家里人。”李容倩语中带刺。
  她讨厌这个妹妹。打从她出生,她就讨厌她;讨厌她过分的美丽、讨厌她抗逆的不妥协、讨厌她被放任的自由……总之,她看到这个妹妹就是觉得碍眼、讨厌。现在,她更多了讨厌她的理由--为什么她千挑万选的姻缘竟比不上这个妹妹的交易婚姻?
  她的笑容太明朗、太满足,她的幸福绝不是假装出来的。到底,齐三当初是以什么样的心态一指点到她的?还有,为什么偏偏是她,而不是品倩或蓁倩?就因为她的容貌出众、爹的诡计成功?
  不!在见过齐三后,李容倩深深地确信他并不是个容易被哄骗或者接受女人魅惑的男人,而由种种迹象显示,齐三的意志甚至比任何人都刚强坚定……
  李容倩一直怀疑齐三娶小四的内幕不单纯。如今,她更加怀疑了,
  李宛妍不闪不避地直视这从小对她迹近视若无睹的同父异母大姊。“我没忘,只是我的心现在全在这里。”她毫不隐瞒。
  “没错!嫁出去的女儿就像泼出去的水,况且现在已经有人当你的靠山,我们李家你自然不用再当回事儿了!”李品倩抢白一顿,不过却一时疏忽另一盆同样也是“泼出去的水”。
  李容倩不悦地横了她一眼。
  “大姊、二姊,若没有其它事,我要下去忙了。”不想再听她们的冷嘲热讽,李宛妍突地站了起来。
  这明显的逐客令,李氏姊妹怎么会听不明白。两人脸色一变,没想到李宛妍竟毫不客气地在李齐两家下人面前就要甩开她们。
  两人的面子登时挂不住。
  “慢着!”李容倩严厉地一眯眼,仍坐着动也没动地叫住已经跨出一步的李宛妍。“这是你对待姊姊该有的态度吗?”
  一顿,李宛妍慢慢地转过身来面对她专横冰冷的指责。她的目光也渐渐变得敏锐。
  “姊姊?是吗?”她溢出一声冷凉的低语--她们又何曾将她当成妹妹过。
  “你以为嫁了人,我们就不能教训你?!”一声怒斥响起。
  李品倩向来冲动。被李宛妍漫不在乎的态度一激,想也没想地立刻朝她怒冲冲跑过去,扬手便向她甩下巴掌。
  除了了解李品倩性情的李容倩、李宛妍,全场没人敢置信她竟然在众目睽睽下打人--尤其是齐家下人,没料到她竟敢在他们面前还肆无忌惮地对他们的主子下手。所有看出李品倩意图的人马上发出惊斥,也几乎立刻奔上前要阻止她的恶行……
  当然,他们就算动作再快也快不过已经甩下巴掌的李晶倩,可她也没得逞--
  李宛妍及时抓住了她的手--她又不是才第一天和她做家人。
  而她才挡下李品倩袭击的下一刹,齐家的下人已经一拥而上,有的抓开了李品倩、有的以身在李宛妍和李氏姊妹之间围隔成人墙……
  大厅的情况一度充满着混乱和紧张。
  “李小姐,请你们立刻离开,齐府不再留客!”如守护神般杵在李宛妍身前的福婶,面对着两位李家小姐,以极不寻常的沈怒口气下达撵客令。
  所有齐家人也一致以充满愤慨、不友善的眼神瞪向她们。
  而李容倩虽然对李宛妍恨得咬牙,可她明白她此刻的身分已不同以往,更何况她们是踩在别人家的地盘上,所以她多少也得沉住气。只是她没料到李品倩竟莽撞至此……
  她恼怒地揪住气白了脸还不知死活要再扑上去的李晶倩往门口走。
  “小四,给我牢牢守住齐夫人的位置,你最好不要有被休弃回家的一天!”临走前,她仍不忘丢下警告。
  转眼间,李氏姊妹领着李家下人走得一个也不剩。留下的,是仍气愤难消的齐家众人。
  “夫人,你没事吧?”福婶首先回过神,赶忙转身急问差点被欺侮的主子。
  李宛妍发现一时之间,竟有十数双眼睛全关切地盯向她,而再回想他们方才保护她的举动,她的心在涨满了感动之余,也有些羞愧。
  “我没事。”摇摇头,她回应福婶,并且微红了脸对众人敛层垂眸。“对不起,让大家受惊了!她们只是……冲动了一点,我真的没事!”看来,她们三姊妹是令齐家所有人见笑了。
  原本,她的心里还一直存有期望,或许念在她已出嫁离家的分上,她们至少会对她生出一点点不舍的姊妹情谊,原来这又是她的痴心妄想了!
  WW    WW   WW
  夜里,李宛妍被某种动静惊醒。
  还没睁开眼睛,她就感觉到他洁净独特的气息和他暖热熟稔的胸怀。
  “爷!”睁开迷蒙的眸,她果然一眼就看见丈夫刚棱的侧面。
  正将她由趴睡的桌上抱起来,就要把她放回床上的齐三,听到这低低沙哑的唤声随即低下头。
  “怎么醒了?”他还以为他够小心了。
  刚才一进门就发现她又趴在桌上睡着,他既是心疼又是头疼于她的不听话之余,还是赶忙要将她抱回温暖又舒适的床上睡--这几天他总是忙到深夜才得以进房门,而他这小妻子竟也每回非坚决等到他回房才肯真正去睡,他怎么劝也没用。
  “你忙完啦?”李宛妍给了他一朵梦般灿烂的笑花。
  齐三将她安置在床上,浓黑的眉朝她凝蹙起来。“既然累了为什么不先睡?要是我忙到天亮,你也要跟着等我到天亮?”她以为自己的身子是铁打的吗?
  李宛妍在床上半跪了起来,突然伸出双手,柔腻的粉指爬过他坚硬的下巴、经过绷紧的面颊,最后在他的鬓角边停了一下,她的眼神微瞬,接着很快掏出悬挂在颈子、藏在衣下的一只暗褐色琉璃小瓶。打开密封的盖口,倒出两滴充满迷人花香的液体在指间,她开始在他两边太阳穴上为他按摩揉捏起来--
  “爷,我可以为你做的事不多……”她的笑容变得黯淡。“府里的事有福婶、有下人,公事有小叔们、有青潭总管,而我呢?我不知道我除了能在你不忙的时候为你送上一杯茶、在你忙的时候为你等门,我还能为你做什么?”
  淡淡清新的茉莉花香,藉由她手指的按揉渗透入他的皮肤,也奇特地带来舒缓疲惫的效果,齐三受用地吐出一口长长的气息,皱拢的眉头也缓缓舒解开来--他的小妻子总有令他意想不到的惊奇玩意儿出现!不过他的视线一直不曾稍离她扬着落寞笑意的娇颜。
  齐三的心立时溢满歉意。握住了她移动的纤指,他低下头,温柔地点着她玫瑰般的唇瓣。
  “对不起,妍儿!让你不快乐不是我想见的。”
  他早已习惯了随时处在忙碌公事的状态,甚至为了处理公事,他可以三天三夜不合眼。虽然娶了李宛妍为妻后,他已经尽力多挪出空档时间陪在她身边,不过毕竟要将事情完全放手给齐恩然、齐行然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而且距离那个他能放心的阶段恐怕还有点远,所以,他反而令他直想呵护的人儿受委屈了。
  “不!我并没有不快乐!你怎么能认为我不快乐?”贪婪地汲取他身上总能令她安心平静的气息,也依恋他温存的触碰,她和他的视线交缠。“爷,你已经带给我太多以前曾梦想不及的东西了,其实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没让她再说下去,齐三眉峰又凝起,对她摇头。“别再让我听到你说这句话,妍儿!”他抬手,指节刷抚过她宛如像牙般白皙的粉颊。“对不起这句话,只有在你过得不快乐的时候才能说,懂吗?”
  甜美的感觉倏地将她包围。她当然懂得他的意思。
  她笑了。突然张臂圈住他的腰,偎进他暖热宽阔的怀里。“爷,不公平呵!总是你为我做妥了每一件事,那么我呢?我就连想替你等个门也不被你允许,这根本不公平!”她似假还真的娇哝着。
  齐三严峻的脸部线条不由柔和了下来。扶住了她纤纤的香肩,他跟着坐上床沿,眼睛对着她的眼睛。
  “别管公不公平,总之我不许你再为我等门,要不明晚我就叫福婶来盯着你睡,这样好吗?”至少还要一、两日他才能处理完那些公事,他不希望接下来的两晚再在桌上“捡”起她。
  看出他很认真,也明白他的用意,李宛妍却只浅浅嫣笑,轻易地把这话题拨开。
  “爷,你忙了一天一定累了,让我服侍你宽衣歇息吧。”她软软地央求。
  齐三只深意的一瞥,便无异议地任她为他脱下外衫,再换上她准备的睡衣。待他吹灭了烛火,两人相拥而眠时,他终于冷徐地开口。
  “我已经吩咐门房,从今以后没有我的允许,李家的大小姐、二小姐不准再踏进齐家半步。”
  宛如找到归属地躺在他令人心安的怀里,李宛妍静静呼吸着空气中混合著他熟稔清冽的味道,几乎很快就要陷入甜暖的梦乡--不过他的声音让她立刻张开迷蒙的眼,清醒。
  “你……知道了?”在他让她为枕的臂膀上微仰起下巴。幽暗中,两人的目光随即深深锁凝。
  “嗯。”齐三的应声带着危险的意味。
  今天在大厅发生的所有事,他稍早才从福婶口中知道。没想到李家人竟敢欺人欺到他头上来?很好!看来他有必要好好教她们了解一下,李宛妍已经成为“齐夫人”的真正意义。
  齐三揽在她腰际的臂一紧,将她充满清雅花香的柔躯更加嵌进怀抱。他将额抵住她的,也对着她盈盈似水的眸。
  “你认为我该怎么教训她们?”不是该不该,而是手段。
  “爷要为我报仇?”她甜甜地笑了。一向,她只能靠自己反击那些老是找她麻烦的姊姊,现在竟有人要替她算帐,这种感觉真的很新鲜而且好让她感动。
  “你说!”他不禁宠溺地碰碰她的甜唇。
  眨了眨微漾狡黠亮采的水眸,李宛妍雪颊的笑意加深。“爷知道我那些姊姊们最大的恶梦是什么吗?”
  “什么?”除了怀中妻子的盈盈淡香,齐三还敏锐地察觉在他的枕下多了一种似有若无,却奇异地让人不由舒缓心神的清清花药香。
  他凝视眼前带着灿笑回望的娇靥,胸口漫溢过一股几乎将他热烫的浓烈情潮。
  他早已分心。
  “她们什么都不怕,只怕胖!”李宛妍逸出一声轻笑,接着娇躯动了动,在他温暖的胸膛前重新调整了个舒适的位置。“为了维持窈窕的身材,她们每一餐都不敢吃多,就算美食当前她们也只能忍,所以我以前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将最香、最好吃的糕点摆到她们面前诱惑她们……”其实她已经不在意今天发生的事,明白了要姊姊们因为她的出嫁而对她的态度转变是根本不可能,所以她早学会淡然以对。至于真的要对她们采取报复行动,其实,她才没那么大兴致。
  不过,她却因此意外感受到齐三对她毫不保留的护爱。
  她的心,暖得发烧。
  “你想这么报仇?”他的声音异样的低哑。
  一怔,李宛妍终于注意到了贴烫她的肤触和他身体的变化……
  蓦地清楚这些代表了什么,她晶莹如玉的脸上已飞染上一层淡粉娇羞。咬了咬下唇,她努力抑止急促的心跳,从他怀里抬起头,她的视线缓缓上栘,却只敢在他坚毅的下巴流连徘徊。
  “爷……”她悄悄吸了一口大气。
  “嗯?”齐三变得更加幽深的眸紧盯着她赧红的脸蛋,他体内的欲望已有翻腾骚动之势。
  “她们不重要,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是……”终于鼓足了所有勇气,她提睫,朝他绽出一朵娇艳的笑花。“你!”说完,她仰起粉颈,主动将自己的红唇印上他的。
  齐三一震,她的倾诉和自动迅速淹没了原本想放她休息的理智,要她的念头一发再也不可收拾--抬掌扣住了她的后脑,他取回主动权……
  “妍儿,今夜恐怕我们都得晚睡了……”
  XX   XX   XX
  青潭总管夸张地一挥手,向自家夫人炫耀他的得意力作。
  “来、来、来!夫人请看我们为你全新打造的工作间--屋子保证坚固耐用、冬暖夏凉,里面你需要的工具也完全依照你的要求,由我找齐工匠量制、购买,我敢拍着胸脯肯定这里的每样东西,大至灶炉小至一根筷子,绝对没有偷工减料,而且货真价实、一应俱全得一定让你作梦也会笑!”
  秀眸满是惊喜亮采地看了他一眼,李宛妍举步踏进屋后,她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呼--
  天哪!她一直想要的灶具、各种大小尺寸的瓶瓶罐罐、所有可以让她焙花制茶、酿酒的工具,不但样式齐全,甚至还远远超过她当时写给他的……
  李宛妍简直是爱不释手地一一轻抚过这屋里的每样东西。
  没想到齐三真的实现了她的愿望,而且还更好。
  原本,她只向他央求一个小空间、一些简单的东西,让她能够继续她的兴趣就行了,可是他竟……
  “怎么样?这些物件都符合你的要求吧?我可不相信你还可以挑得出一点不满意的!”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结果--伍青潭对自己的办事成效实在不得不感到自傲啊!
  当然,他更为他家夫人的手艺骄傲,而且禁不住又要口水直流了--唷!想起那些他尝过的桂花酒、梅花茶、玫瑰花茶、花糕……
  “苏!”伍青潭及时将口水收回去。
  手指滑过一只崭新的蒸笼,李宛妍好不容易才稍稍压抑下满心的激动。偏首,她戚激地对青潭总管嫣然一笑。“谢谢你!”她现在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几天总管一直不让她靠近这里的原因就是如此。
  这的确是个大惊喜!
  “不客气!夫人喜欢就好。更何况有了这间工具齐备的地方,到时候我们想尝尝夫人的手艺不就更有机会了!”青潭总管笑得可垂涎了。
  爷英明!
  李宛妍露出越见轻悦的笑靥。
  稍后,伍青潭随着李宛妍走出工作室。她若有所思地漫步在近晚的花园里。
  花香迎风吹送。
  昂首看着早已繁花落尽、发出新枝嫩叶的杏花树,李宛妍突然开口问身后的人。
  “总管,你跟了爷多久了?”
  “咦?夫人怎么突然对小的有兴趣起来了?”瞧着她单薄孤弱的身子立在风中,伍青潭忽地有种她随时会被风吹跑的感觉。他不禁用力一甩头,重新嘻皮笑脸起来。
  “我只是觉得,你好像比这里的任何人都要了解他……”
  不久前她才从齐恩然口中知道齐三原来不是他们亲大哥的事实,而这在齐家一向就不是秘密。不过让她既震撼又惊讶的是,明知齐三跟他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可他们却完全当他是大哥,并且敬重之心不减,哪像她的家,血缘维系不了彼此间的亲情,有时他们之间的冷漠对立竟比陌生人还不如呢!
  她反而羡慕起他们。
  至于青潭总管,她老早就觉得齐三对他的倚重信赖,和他对齐三的忠诚赤胆委实超过一般主仆,她很好奇。
  “说了解,其实我也只是比所有人还早认识爷而已。”看来他家的夫人不但美丽还手巧兰心,爷果真独具慧眼,挖到宝了--伍青潭微带小奸小诈的黑俊脸上,扬起了一抹明亮的笑。“夫人已经知道爷在被老爷收养之前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儿吧?我也是个孤儿,差的只是我流落街头。”哎呀!那都是快生霉的陈年往事啦!“我简单地说好了。反正就是有一次爷救了被人诬陷偷钱、让人打得快没命的我,从此我就跟定了他,后来爷脱离他那个恶鬼一样的亲戚家被老爷收养,我自然也跟着他来,如此这般,大概就是这样。夫人还有什么问题吗?”
  咳!事实是当年他被爷救了之后,拼命巴着爷不放,认定了他就是心目中的大英雄,虽然两人那时不过才都十岁出头--不过他这人就是死心眼,一旦决定了认爷是老大,就没有第二句话。
  李宛妍好笑地眨了眨眼。
  原来他们是这么相识的--尽管他说得云淡风轻,李宛妍还是可以想像得到当年他对齐三的感激和他想报答的心……
  就如同她!她也想为齐三、她的爷做任何事。
  只是,她已经成为他的妻,已经如此地靠近他,却很挫败地发现,她根本没能为他做什么事--工作上的公事,她完全帮不上忙;至于在生活起居上,她的能力再怎么样也比不过手脚勤快俐落的福婶她们。所以即使和他结为夫妻已经三个月了,她却只有愈来愈不知所措。虽然他曾说过,他只要她快乐,可她也愿他快乐啊!
  那么,他快乐吗?她能带给他快乐吗?
  常常在夜里,她会看着他即使在睡梦中也皱着眉的脸庞这么问自己。
  她,能为他怎么做?
  转身,她随即发现青潭总管笑得一脸贼溜又深意的脸。
  “总管想说什么?”李宛妍很自然地脱口而出。
  “我?不、不!”伍青潭煞有其事地晃出他的食指。“应该是夫人想说什么才对!”他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不过我知道,夫人其实最想问我的,还是关于爷的事……”
  李宛妍立刻一怔,桃腮微晕,有着被看穿心事的不自在。可就在刹那间她心念一转,眼波再次流灿光采。她回了他慧黠一笑。
  “除非我想知道的,你不知道!”其实在他面前承认她对自己丈夫的渴知又如何?!
  “别激我、别激我!夫人想知道什么就尽管问吧!”没料到她反应如此敏捷,还一下就反击过来,伍青潭赶忙举起双手投降。
  事实上,他早就在等着她来问了。会问,就代表她对爷的感觉至少不止一点点,因为她是真正想要去了解爷了……
  李宛妍的眼眸深邃,灵动着坚定的光芒。
  “你知道,爷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她直视着伍青潭。
  只愣了一下,接着伍青潭笑了。真正地大笑起来。
  “从来没有人问这个问题!你知道吗?从来没有人想过要问爷这个问题!”好不容易渐渐止住了笑,他再次开口说话,却是配合摇头的动作和一脸的无力。“教养他的老爷老夫人,和他生活了这么久的二爷、三爷,甚至其他人,似乎都没有人想到爷也会有自己最想做的事……竟然是你,第一个为爷想到……”回望她的眼神尽是讶然与满意。
  李宛妍几乎快听不清他的喃喃自语。
  “总管,你的意思是,就连你也不知道吗?”她更不解他怪异的眼神。
  伍青潭突然用力一甩头,精神一振。他朝她咧出玩味狡猾的笑脸。
  “夫人,既然你这么想知道,为什么不干脆亲自问他?”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07-10-30
第六章

  僵硬地坐在大红喜床上,李宛妍还有着恍惚在梦中的错觉。
  喜气洋洋的新房内红烛高燃,一身凤冠霞帔、头上盖着喜帕的新娘子正独坐在房里,静静等待新郎进门--
  她……真的和齐三成亲了。
  耳边听着从远处隐约传来的喧闹声,李宛妍这才渐渐相信自己已经和他结为夫妻的事实。而经历了这一个半月来的迷乱闷郁,直到这一刻,她的情绪依旧悬在紧绷状态放松不下来。
  那天,自齐三表明要娶她为妻之后,接下来的时间,他便以一连串惊人的动作展现他的决心--对她爹提出十分优异的内容答应帮助李家,唯一条件便是她。而她爹被这可以解除所有困境的天大好消息喜得哪在乎“送”出他平日就不在乎的小女儿,立刻就允了齐三的求亲。接着,成亲的日子也很快订下,送给新娘子当聘礼的首饰、绫罗绸缎一批批由齐府送过来,关于齐、李两家联姻的消息也立刻散布全京城……
  至于她的这一个半月,则完全被她爹软禁在家。
  以为她真的靠色诱让齐三答应帮李家,甚至还迷到齐三决定娶她为妻,她爹似乎怕她临时出状况坏了他的大事,所以她的行动受到严重阻碍,身边随时杵着监视她的丫鬟,最多走到大门口就被挡下。后来她也干脆如他们的愿,乖乖待在她的后院--和来陪她作伴的容婆婆撒娇聊天,和轮流来对她冷嘲热讽的姊姊们斗法、整理她最重要的花草瓶罐心血、不时想着她和齐三展开的奇怪关系……
  而随着婚期的逼近,她的心情就愈来愈忐忑古怪。直到现在和他拜堂成亲了,对他的猜测和迷惘还是远远胜过成为他新娘子的羞涩喜气。
  只是对她起了珍惜、守护的心,他便要娶她为妻,那么如果有一天他也对另一个女子生出这种心思,他也会娶她吗?
  李宛妍只要想到这一层,心就莫名绞痛起来。
  不、不行!她不是曾对自己和他说过,她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所以就算到时他的身边再多出一个、两个妻妾--就像她爹除了她娘,还有二娘、三娘一样--只要他快乐,她就不能心痛。
  心痛啊?
  她慢慢伸手触碰着自己的心口,突然怔忡了起来。
  怎么会心痛呢?她明明只要他快乐就好……
  好像不大对劲。
  猛地吐出一口大气,李宛妍决定不再让自己已经乱烘烘的脑袋继续胡思奇想下去了。
  就在她觉得闷躁,忍不住偷偷伸手将覆在面前的头巾掀起一角时,前厅突然传来开门声和热热闹闹的笑语声浪,吓得她赶紧把头巾又放下,眼前立刻再度恢复一片暗红。她的心怦怦狂跳着。
  “咦?不会吧?大哥真的不让我们看看大嫂哦……”
  “爷!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一生就这么一次机会,你竟然不打算让我们帮你闹闹洞房,这根本不过瘾嘛!”
  “对呀!大哥,再怎么说闹洞房可是习俗,我们有非遵循不可的义务。好啦!让我们进去啦!”
  “爷,你怕我们吓到夫人吗?不会啦!”
  “对、对!大家都保证绝不会过分……”
  新房外,一群人讨债还债的声音,只为了一睹新嫁娘的娇姿风采。
  “习俗不是非办不可,你们要看新娘子也行,明天一早全部给我到大厅报到集合……”少了平日的威严刚气,齐三的声音听来还隐有笑意。
  众人之间立即响起一阵装模作样的哀号怪叫。
  “哇!爷太残忍了……”
  “明天一早?大家可是等一会儿还要回去喝个过瘾,谁有力气一早起来啊?”
  “哎呀!别说我们啦,我看爷也舍不得一早就起床吧?”
  “嘿……对啦!对啦!春宵一刻值千金嘛……”
  “哈哈……好啦、好啦!我们放过爷啦!赶快放爷进去洞房花烛,说不定明年我们就可以有个小少爷喊了!”
  “走走走!我们再回去喝个痛痛快快!”
  “对对!今晚一定要来个不醉不放人、不醉不归!”
  “好啊!走走……拼酒去!”
  在众人的嬉闹声很快远去后,一阵脚步声和其余人的笑语一起拥进新房。
  “来来,爷,请你把夫人的喜帕揭下,我们就可以喝交杯酒了。”
  媒人和府里的福婶、丫鬟们都站在一旁含笑观看这一对新人行礼如仪。
  眼前的帕子被揭下,李宛妍眨了眨眼,这才适应了光线,看清楚自那日起已经一个半月没再见的脸庞--此刻,这张蕴着勾人心魂微笑的英俊面容上,那双凝视着她的深眸,灼热得立刻令她雪颊倏红,直到这时才有了和他成亲的强烈真实感。心跳又急又凶,她已受不住他视线力量地垂下螓首。
  接下来,和他喝着交杯酒时,因为羞赧,她几乎都不敢看向他。
  直到一切仪武结束,众女退出新房后,静谧的气氛才使她察觉房里真的只剩她和他了……
  李宛妍有一刹的不知所措。
  齐三早看出她的不安。唇间泛起柔和的笑意,他静静地动手替她取下沉重的凤冠。
  李宛妍直到感觉头上的重量一轻,这才发现他的举动。
  很快地仰首看向他,而他正把凤冠放在桌上,接着关切的视线细细梭巡着她。
  “累了吗?”
  终于……把这抹不安定的灵魂牢护进他的手心了。
  望着她在烛光下另有一番艳色风情的娇颜,齐三的心神无法自持的激荡着。
  在遇上她之前,他从不曾做过一桩亏本生意,没想到为了她,他破例让她爹--那奸商--再多喘几口气。而他做出其它破例奇怪的事还不止如此:有几回他耐不过想见她的强烈思绪,趁着夜半,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夜探佳人;知道她喜爱花,他除了要园丁全力照顾园中的花,甚至还下指示要他去搜罗更多美丽的花种回来……
  齐三没想过要阻止对她的感情与宠爱。
  李宛妍几乎是屏住了呼吸,感动着他对她展露的关怀,一股暖洋洋、热烘烘的温流再次泛漫全身。
  她摇摇头,痴痴地回他一笑。
  “我好像……还在作梦……我们真的拜堂成亲了?”
  齐三的嘴角扬起一抹对她怜惜的笑。
  “来,看清楚我。”双掌扶住她的柔肩,他敛回认真坚定的神情。“从今以后,我是你的丈夫,你可以倚赖一辈子的男人。我不是你爹、也不是任何其他男人,所以我今生今世也只和一个女人拜堂成亲。可以成为我妻子的就只能有一个,你懂吗?”
  他并没有妻妾成群的癖好,更何况若非她,他原本也并没有娶妻的计画。
  李宛妍骤觉一阵心跳猛烈。他……他怎么知道她方才心里曾缠缠绕绕的思绪?而他……在承诺她吗?
  她的眼睛蓦地潮湿了。伸出双臂,她圈住他的腰背,首先主动投进他怀里。
  “我不懂,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你珍惜守护?可是我懂,你才是我今生今世想珍惜守护的人!”没有迟疑,不再迷乱,她抬起视线与他相缠。“爷,谢谢你!谢谢你对我们李家伸手解围,也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感受到怀抱里的馨香娇躯,动容于她真挚坦率的倾诉,齐三凝视着她渐渐浮现两朵红晕的娇颜,炯黑的眸子也倏□燃上一抹幽暗火焰。
  “如果有一天,你发觉我并不是你想像中的好人,也许……我曾对你李家做过不好的事,你还会对我这么信任?”低下头,他黑深的瞳就在她眼前,而他一开口说话,温热的呼息也尽数亲密地拢向她。
  她还不知道李朝宗会陷入这次危机,说起来他是主要刽子手。而他,即使知道她与李朝宗的关系,却仍不愿对她放手,不过就在他清楚李朝宗和李家对待她的冷漠与残忍后,他更决心切断她与李家任何不必要的牵扯联系--
  齐三当然明白李朝宗肯立刻将李宛妍嫁给他的另一层用意。
  至于现在,他只想先采采她的反应,毕竟他对李朝宗做的这件事,不可能瞒得了她永远。
  李宛妍首先被他的亲匿贴近弄得耳根躁热,再接着让他低语中不寻常的肃然稍微揪回了思绪。
  回望他这双近在咫尺,既锐利又灼热的眸,她贝齿咬了咬下唇,眼波流转出一层悟然的光采。
  “我不管你做过什么事,对我家或对谁,我相信你有你的理由。我,只相信你!”
  在她坦荡荡的信赖眼神下,齐三再无法克制心口的骚动。薄而坚毅的嘴角弯着,他抬指轻划过她诱人的樱唇。
  “因为我现在是你的夫?”音调异样的低沉,他的手掌缓缓爬过她的耳朵,颈项,最后定在她的后脑勺上。
  注意力从他一路滑过她肌肤、引发她一阵轻颤的手指转回来,可眼前他逐渐俯近的脸庞又差点令她的心像擂鼓般咚咚响。
  “不是……因为你……是齐三……”她努力想抑止自己的脸红心跳,却徒劳无功。而在下一刹,她更是完全失去反应能力--
  “很好!”她的回答让他满意地一哂,接着顺从体内的渴望,他封住了她的唇。
  让她真正成为他的,就从这一夜开始……
  XX      XX      XX
  春光悠悠。
  天才露白的沁凉清晨,一抹浅绿的纤影轻悄地踏进这座似乎也还未完全从睡梦中苏醒过来的园子里。
  齐府的花园里,各种春花或已争奇斗艳、或正含苞待放,踩着微微濡湿的碧茵草地而来的纤影,顾不得莲鞋沾着春泥,脚下在园里只转了一圈便选定目标,立在一丛茎多刺、却紫艳馥郁的玫瑰花前。
  绿衫影子--李宛妍,一手夹着瓷盘、一手执着剪子,决定趁着阳光出来前,剪一些带着晨露的玫瑰花苞。
  她想让他喝喝最新鲜的玫瑰花茶。
  在早春仍带料峭寒意的微风中,各式深深浅浅、浓烈清幽的花香芬芳将她包围,她忍不住静静站着,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感受到空气中的花香缓缓地沉进胸口,再流向她的四肢百骸,一种温柔的感动盈满全身,她姣美恬静的俏颜不由漾出一抹甜甜的淡笑。
  这时,一个单纯的直觉突然惊动了她。而就在她的心一悸,猛地睁开眼的同时,一件薄衫温暖地拢上了她--
  “你想让自己染上风寒吗?”低沉的嗓音略带责备地自她身后响起。
  一阵甜美的暖意立刻又令她重展笑靥。一转身,丈夫的俊刚脸庞随之映入她的眼中。
  “你起来了?”无视他令所有人畏敬三分的威严,李宛妍满怀惊喜地偎近他昂藏伟岸的身前一步,满足地进入属于他安稳气息的范围。
  齐三,与她成亲已月余的她的爷,丈夫--初初成为他的新嫁娘的紧张不安,渐渐被他的耐心体贴消融,他甚至给了她极大的自由:不限制她的行动只能在家里、家中仆役任她差遣、想要什么随时可以告诉他……总之,只要她开心就好。
  他的纵容,令她得以自在地适应自己的新身分,也很快地融入新夫家--
  与自己家的气氛完全相异,齐家上上下下之间的相处十分和谐融洽,而且下对上敬、上待下礼,她可以明显感受到众人对这个家的强烈向心力。至于这能令他们充满骄傲、稳定众心的核心人物,第一当属他们的爷,齐三不疑。
  “你呢?为什么也不多睡一会儿?”齐三在她悄然从他身畔离开时便醒了。他低眸看了一眼她手上拿着的工具。“嗯?你冒着寒意早起,是为了要剪花?”他皱起眉。
  没被他只要一凝起眉、无意中便气势迫人的神态吓到,李宛妍朝他浅漾出甜柔的笑靥。
  “爷,我剪些玫瑰花下来,等会儿你喝喝我泡的花茶好不好?”她的语气里有种不自觉撒娇央求的味道。
  被她的娇语呢哝抚软了心,望着她璀亮盈盈的眼睛,齐三终于放松了眉峰。
  “下次想剪花,可以叫老宋来帮你剪。”老宋是管理齐宅所有花草树木的园丁--不过下一刻看到李宛妍的举动,齐三的眉山很快又拢起来。
  李宛妍正站在一株高大的玫瑰花丛前,并且开始在多刺的茎叶间寻找她要的瑰玫花苞--这动作在她而言寻常至极,不过看在旁人眼中就不同了……
  起码齐三看得心惊胆跳。
  一个大步上前,他突地握住她一边持剪子、一边欲拨开顽强茎刺的欺雪玉手,再将它们小心放回她的身侧。
  李宛妍莫名其妙地任他拉开到一旁,这才忍不住发出疑惑:“爷,怎么了?”
  齐三还顺便将她的剪子转到自己手中,接着换他颀长魁伟的身形往花丛前一站--原本高大怒放的玫瑰花丛立时威胁感尽失。
  “来,你想剪哪朵花告诉我!”一手扬着剪子,他回头给了正瞠目结舌的小妻子从容笑意。
  终于明白他要做什么,李宛妍总算回过神来。她立刻上前,攀着他的健臂、她踮高脚尖试图拿回她的剪子。
  “爷,让我来就好了,我可以……”这只是她的下意识反应。
  齐三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反用她攀着的左臂将她轻轻拨到一旁,再把她放在地上的瓷盘拾起,放回她怀里。
  “剪这朵行吗?”继续回身立驻花丛前的齐三,首先随手挑了一朵半开的娇艳花儿,掀眉问她。
  看了看手中的盘子,再抬头看了看气定神闲站在花前朝她询问的丈夫,她的心宛如被一道轻柔的春风拂过。她的脸上再次泛开甜蜜的笑意。
  她突地清楚了他夺走她剪子背后所蕴含的真正意义。她整颗心、整个人不由得都暖呼呼了起来。
  “爷,那一朵不好,你替我剪这朵……”
  李宛妍恣意地享有被自己夫君用另一种方式疼惜宠爱的滋味。
  早春的齐宅花园,只见一幅美丽得令人动容的景象就在眼前--
  高大英威的男主人,在娇小绝俗的女主人纤指下,不厌其烦地为她在玫瑰花丛间剪取下最完美的花儿。直到阳光开始露脸,女主人手中的盘子也已堆满了被细心摘下的花……
  “爷,够了……”
  女主人这时忽地轻轻扯住了转身又要为她去剪花的男主人,对他摇摇头,从怀中取出香帕为他拭去额上沁出的汗珠。
  远远的一旁,不知已来到这里多久、一直含笑看着这幕的福婶,这会儿终于决定她该出场了。
  “爷、夫人!”福婶走近,请安。
  浑然不知福婶来到,李宛妍一听到声音立刻惊赧地放下替齐三拭汗的手,不过她仍赶忙恢复镇定地转身面对福婶。
  “福婶,是不是早膳已经准备好了?”齐三的神态倒是一贯的不慌不忙。这时才注意到天色,他自然地开口问。
  “是!请爷和夫人一起到偏厅用膳,二爷、三爷和总管都在等着了。”福婶笑回。
  很难得这一家子能全聚在一起用膳,所以今早的膳食她可是准备得特别用心。
  齐三颔首。将手上的剪子交给福婶,接着伸掌向李宛妍抱在怀里的那盘花。
  “爷,你先过去用膳,我得把这些花儿处理好才行。”她明白他的意思,可这花得趁鲜才好--李宛妍这刻的心思全放在这上头。她几乎想马上就飞奔到后头厨房去了。
  他也看出她的坚决与蠢蠢欲动了。齐三当然知道她在这方面的执着信念与她这回为的是什么,所以他只稍沉吟了一下,接着对她悠然一笑,而且不顾有旁人在场,他的长臂改揽住她的细肩,俯首便在她娇艳似玫瑰的红唇浅啄一吻,让又惊又羞的她睁圆了灵眸,暂时忘了反应……
  至于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的福婶,则被这向来正经稳重的爷首次公开表露的大胆行径吓得赶忙转过身、频频拍着胸脯暗呼不可思议,不过却又忍不住窃笑。
  “你弄好这些需要多久时间?”齐三很快放开她诱人的唇,仿彿什么事也不曾发生地轻柔拥着她的腰开始向前行,同时声音有些佣懒地问。
  “半……半刻钟。”雪嫩的玉颊仍泛着未退的红潮,李宛妍根本不敢想像身后的福婶会有怎么样的表情--就连她自己也还不习惯和震撼于齐三在人前对她自然流露的亲匿举动中;老实说,她所嫁的夫婿不但身分非常人,就连他对待她的方式也超出她观念中一般丈夫对妻子或相敬如宾或冷淡以待的方式……
  这男人、她的夫,除了让她愈加着迷、依恋,似乎也让她愈看不透他……
  “好!那么我就等你半刻钟。”齐三毫不迟疑下此决定。“半刻钟后你到偏厅来,我们再开始用早膳。福婶……”停步,他动作自然已极地替她拉拢好罩衫、随手拂去落在她肩上的一枚花瓣,这才唤来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福婶。“你就跟着夫人听她的吩咐。”命令简洁明确。
  “是,爷!”福婶欣然受命。
  李宛妍虽然还不习惯在她工作时有人在侧,不过她没拒绝齐三的安排。
  “爷,别等我,你们先用膳。”她只在意这点。早起、又替她做了这些费力的工作,他一定饿了。
  齐三对她的要求微微一笑,既不点头也没摇头。
  “你快去吧!要不这些花就快枯萎了。”
  李宛妍不禁迅速低首看了一眼怀中的花,却在这时感到发顶被他轻揉了一下。她很快抬起头来,他挺拔的身影已经离开她,往前厅的方向去了。
  “我等你!”清晰平静的低沉嗓音飘荡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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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一刻钟都过了耶,大嫂不会是玩花玩到忘了要吃饭吧?”齐恩然垂涎地望着满桌丰盛的早膳,肚皮早就在打鼓了。
  齐宅的雅致偏厅里,圆桌旁几乎坐齐了宅里的所有重要人物--就除了一个新进的成员。
  “大嫂才不会这样!”开口反驳的是齐行然。“我想她一定急着要弄好又一时弄不出来,她才不会让大哥饿肚子。”
  “爷,要不要我到后头去瞧瞧怎么回事?”伍青潭自动请缨。
  齐三的视线在三人脸上梭巡过一遍,表情有着好笑。
  “我可以再等她没关系,至于你们,我不是要你们先用不必陪我等吗?”他都可以听见他们肚子咕噜叫的声音了。
  “爷是这样说没错啦!可是您不吃,我们哪好意思在您面前动筷啊!”青潭总管说出大家的心声。
  只略思索了一下,齐三便颔首起身。“我去看她,你们先用。”他也想知道她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与她成亲月余,除非公事繁忙到不允许,否则他总会尽可能和她一同用餐。
  有种齐三是被他们联手从餐桌上撵走的嫌疑--齐家两兄弟同时跳起来。
  “大哥,我们还不饿,真的!”齐恩然赶忙说出违“肚”之论。
  “大哥你坐,让我去看看就好了!”齐行然拉住了齐三,自己就要跑。
  伍青潭突然掀了掀鼻,接着朝齐三微拢眉的神情笑了。
  “虽然时间多了一点点,不过我想,夫人已经弄好她的茶来了。”
  就如同他的预言,随即一抹宛如春绿的影子匆忙踏进门。李宛妍因为急促的运动而颊染红晕、发丝微乱。她好不容易尽快赶到了这里,看到了全望向她的人,却仍不禁频频娇喘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齐三则早在她进厅时便大步至她身前,稳稳地握住她的手,同时另一掌在她背上温柔呵拍。
  “慢慢来,别急、别忙。”他当然知道她会这么着急的原因。
  一会儿,走在她身后、端着茶盘的福婶这才好整以暇地出现。
  原本等着开饭的三人,突然间好像也没那么饿了--因为只要看着他们心目中从来八风吹不动,冷酷凛然的老大对他的新婚娇妻流露出的柔情表现,就足以让他们忘了其它闲杂俗事。而且他们直到现在,还是每回看每回惊奇。
  能让他们不用总是对着齐三那张俊是俊、却老是绷着吓人的脸,基本上他们就把改变他的人视为大恩公了,更何况这大恩公还能令他这工作狂终于会偶尔放松自己了,这怎不让他们钦佩!
  所以,他们这些人的心会一下子就被他们的嫂子、夫人收拢去,也不是没原因的。
  “对、对!大哥说的对!大嫂你别急,我们都会等你。”齐行然喜欢他这小大嫂虽然不会表现热络,不过往往在她不经意的举动中,他却常常看出她待人的真。
  “对不起!”在齐三安稳的力量下,李宛妍总算平复正常的呼息。被他带到饭桌前坐下,面对众人,她首先低声道歉。“因为出了点小问题,所以我晚到了……”
  今天是她嫁到齐家一个月来第一次重拾花事,对厨房的不熟悉虽然有福婶帮忙排解,不过她还是习惯自己以前专用的器具--看来她得想办法把她那套用具从家里拿过来,要不就得再全部重找了。“你们不应该等我。”看到桌上原封未动的早膳,她更歉疚了。
  “夫人,你别不好意思,其实我们刚才也没闲着,昨天没讨论完的公事我们刚好趁这个最清醒的时候再研究了一次,成效还不错。”伍青潭泛出毕生最真挚的笑容。
  他说的也是实话。因为他们方才真是趁机提早在饭桌上研商了一下公事。
  一旁的齐恩然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眼睛直盯着福婶熟练地在端盘上的五只杯子倒下芳香四溢的热茶。“那个……该不会就是大嫂自己摘、自己泡的玫瑰花茶?”
  一时之间,淡淡甜甜的玫瑰花香弥漫缭绕每个人的鼻间,众人的心情也仿彿在这一瞬间跟着兴奋愉悦了起来。
  福婶一一将花茶放到众人面前--哼!老实说,会琴棋书画不稀奇,她才骄傲于她家夫人那双弄花的巧手,这可不是什么家的夫人都有的。她早听青潭总管说夫人会做花酒、制茶、做各式玩意儿,今日她总算真正见识到了。而没想到她请求夫人教她,夫人竟也肯答应。
  “花是爷摘的。”李宛妍的订正事实,却惹来三个大男人一阵瞠目结舌。
  “爷……摘花?”伍青潭食指打颤地指着向他睇来一眼的齐三,虚弱地叫。
  其他两人的反应也离呆若木鸡差不多了。三人脑海中同时浮现他们那个威严刚气的老大,站在美丽娇艳的花前摘花的景象……
  三人的表情突然古怪扭曲了起来。
  “妍儿!”齐三静静啜饮了一口甘香顺喉的茶,接着动容微笑。横了三个家伙一眼,他蓦地轻唤她。
  李宛妍的心神注意力一向就放在他身上,所以她立刻放下杯子回他颓然的表情。
  “爷,不好喝吗?”
  “好暍!”齐三直视着她,只回她两宇便足以让她低落的情绪马上又高扬起来。“我只是想问你,明天还要不要剪花?”
  “只要爷想再喝新鲜花茶的话……”
  “我这几天都会很想喝。明天清早,青潭第一个去帮你摘花。”齐三开始点名。
  “我?”被登记第一号的伍青潭一时反应不过来地指着自己。
  “后天恩然向你报到!”接下来安排。
  “谁?我?!大哥,不要吧!”不可置信的哀号。
  “大后天……”还有一尾。
  “是我!大哥,我知道了!”相较于前头两个,齐行然还算平静地迎接这个不可抗拒的命运。
  果然是有仇必报还加倍奉还的齐三--他们只不过……只不过想小小耻笑一下他这大男人拈花的滑稽模样而已,竟然马上遭遇如此惨报?呜……好可怕喔!
  “大哥……”“爷……”一只声。
  人家是为博妻欢心,所以摘花的行动至少看来还有点美感,那他们咧?要他们摘花还不如叫他们直接跳河算了!
  “爷,花我可以自己剪,你就别为难他们了。”李宛妍被这几个大男人似假还真的哭声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干脆求齐三收回莫名其妙的成命。
  虽然逗逗这什么事都当真的嫂子夫人很有成就感,不过要是真的令她苦恼因而让爷气恼,那他们可就真的要烦恼了--
  耳尖地听清楚李宛妍细声的要求,伍青潭赶忙变脸。“夫人,不为难!其实我一点也不为难!自从我喝下了你泡的这个茶……”他笑眯眯地将茶喝得涓滴下剩以表真心。“这么好喝的茶,当然是要付出代价才有资格喝到,所以只要你需要,我当然义不容辞为你去摘花!”男人的面子算什么!反正大清早的,没有人会看见吧?
  “是啦!其实我们只是在跟大嫂你开玩笑,大哥都好意思往花园里站了,我们还有什么不敢的,嘿嘿……”齐恩然既然享受在胭脂堆里打滚,他倒不介意试试花粉山。
  齐行然慎重地点头。“只要我有空,都可以帮大嫂的忙。”他敬爱大哥,所以也理所当然听大嫂的吩咐。
  看了看他们,努力镇定心口的激动,李宛妍和他们相处愈久就愈感到令她难以防备的真心善意,而那是她在自己的家不曾感受到的--原来,家人也可以这样轻松自在地谈天说笑……
  “他们……”不由得垂下眼,打着轻颤的手指悄悄揪紧了身畔人的衣袖一角,她低喃。
  她的手被一只温暖厚实的大掌轻轻覆盖住,耳边接着响起他淡定的声音。
  “他们都在等着你开饭,或者你决定要再饿他们一会儿?”
  一怔,李宛妍抬眸,三个大男人同时对她做出一副快饿惨的夸张表情,令她的心情蓦地放松,脸上不禁泛出一抹充满歉意、却意外让他们看得着迷的浅笑。
  “对不起!”
  开饭!
  齐家的一天,终于真正拉开序幕……
  *         *         *
  结束轻松的早膳时间,几个男人立刻移驾书房展开他们的工作。
  今天是例行汇整检讨各地分行运作情况的日子,所以几个齐氏名下产业的重要管事也陆续回京来。
  按照往例,这一整天,也许直到深夜,他们都会忙到出不了书房门。
  “……爷也真是的,和夫人还在新婚期呢,却还是和以前一样拼命工作,也不想想夫人这样会有多可怜!”长吁短叹。
  “对呀!爷成亲后好像也才休息三日而已,不过我看夫人似乎一点也没有因为受到冷落而不开心的样子……”下人单直地回想。
  “是耶!我们这个夫人好像有点不一样……”另一个丫鬟加入讨论行列。“虽然不常看到她笑、对人的模样都平平淡淡的,不过其实夫人的心肠很软,我听阿香说,她就曾两次不小心看到夫人出门都偷偷丢钱给看起来很可怜的人……”
  “咦,说到这个我也想到了,阿汉说他前几天奉命接送夫人到酒馆跟爷会合的途中,他还听从夫人的指令揍了欺负一名老人家的年轻人一顿。”
  “哗!原来我们的夫人……”惊叹声四起。
  “这么好心!”
  “善良!”
  “好打不平!”
  “你们在干什么?”天外飞来一吼,硬生生地打断众人的热烈讨论。
  所有人赶忙住嘴,回头只见圆敦敦的福婶正插着腰怒视过来。“前头来了客人正忙得要紧,你们端完茶进书房竟然就在这里闲聊起来,你们还不快到大厅帮忙去!”真是的!最近这些家伙愈来愈散漫了,找个时间她非得再来个特别训练不可!
  众人几乎抱头鼠窜。
  “好啦!福婶!其实我们也不过才歇一下而已嘛!”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这就去、这就去!”
  “啊对了!福婶,我们怎么没听说今天有什么重要的客人要来,还需要我们这么多人去招呼吗?”
  三、四个下人在逃开前突然生出这般疑问。
  “客人是临时来的。”福婶皱起了眉头,接着想到她得赶紧往“忘心园”去--对了!她还得快快去通知夫人才是。没空理这群兔崽子了。
  “到底是谁来了?福婶!”下人们傻眼地看着福婶由他们面前飞奔而去的圆滚身影,仍不忘好奇地追着她喊问。
  福婶头也不回地丢给他们答案。
  “夫人的家人!”
  啥?!夫人的家人?那不就是……见钱眼开、卖女求财的李家人!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07-10-30
第五章

  “齐爷,这是小女宛妍!我昨日同三爷和总管说一定要让她带着茶再亲自来拜见齐爷您。”终究因不放心还是决定押着李宛妍一起来的李朝宗,对着端坐在太师椅上、充满无形迫力威严的齐三点头,然后将身后的么女拉上前一步。“你还不快把茶送上给齐爷瞧瞧!”他故意笑斥道。
  齐家的大厅,除了齐三,总管伍青潭也在座。而应邀前来的客人,正是李朝宗和被迫前来的李宛妍。
  红艳的粉妆、红艳的胭脂,纤巧的身躯罩着曳地鲜丽衫裙--硬是被人架着抹粉装扮、被架着来的李宛妍,自一踏进齐宅大门就一直螓首低垂。
  愈走进屋里,她的心就愈慌。
  他们……根本不知道她是谁,如果他们知道了,会不会以为她之前来这里、她想见齐三全是别有目的用心?
  他会看轻她、他会误会她吗?
  现在,她和她爹来到了这里,他一定不会不知道她爹想要做什么。因为她一直以为,他有一双能够透视人心的眼睛。
  僵硬地站在原地,李宛妍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存在和他投过来的视线。
  他,就在她只要一抬头就可以望见的眼前,可是,她却不敢抬头、更羞于抬头。
  就在一个时辰前,她都是心怀着再见他的期待,可是现在……
  她发现自己的心口紧绷到几乎快无法呼吸了。
  “宛妍!”看身前的李宛妍竟没动静,李朝宗急得赶忙从后面推了她一把。
  被他那不小的力量一推,李宛妍控制不住身势,猛地向前跌出,而她捧在怀里的几罐小茶罐也眼看就要跟着被摔出之际--
  “啊……”她溢出一下低呼。
  突然,一个影子迎向她,长臂将她拦腰一阻一勾--于是下一刹,她已经安全地被护置在一具坚实的胸膛前。
  “你没事吧?”沉厚的声音低低地从她的头顶落下,也让痴愣失神中的她倏地惊醒了。
  抱紧手中的瓶罐,李宛妍立时挣扎地在他仍末放开的怀中站直,而她的头垂得更低了,紧紧咬着下唇。对于他的搭救与关怀,她却只能无言,摇首以对。
  齐三手臂环着幽柔馨香的娇躯,低眸看着她始终对着他的头顶,一抹奇异温柔的光芒由他凝然的眼神一闪而过。
  没能让李朝宗惊喜得逞的表情持续,齐三出手救下了李宛妍,得到她无声的回答后,随即就像是无事般的放开了她。
  刚毅冷静的神情仿彿不曾因此意外出现过波动,他重落坐太师椅上,视线掠过沉默的人儿,直盯住李朝宗。
  “李员外,无功不受禄,你和小姐不辞辛劳亲自送东西过来,只会让在下过意不去。”齐三淡笑地说着场面话。
  “齐爷千万别这么说,只要齐爷用得着,这点小小的东西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小女有此手艺也就不怕齐爷见笑了……”李朝宗圆滑自如,同时又将李宛妍再次推上场。“你这孩子,我是这么教你的吗?刚才若不是齐爷救了你,你怎么还能好好站在这儿?你不快谢过齐爷顺便把茶送上!”
  “李员外和小姐不必在意……”一旁的伍青潭突然走过来,笑眯眯地站至李宛妍身前。“我家爷只是举手之劳扶了小姐一把而已,一点也不费力。至于这些茶嘛,既然是李员外的心意和小姐的美意,我就替爷收下好了!”他把双手摊在她面前。
  忍不住地,李宛妍微微抬头,飞快看了伍青潭一眼。没想到既看出她是谁,他却不显讶异地对她展露愉快的笑脸,甚至还悄悄朝她贼兮兮地一眨眼。
  就在这一刹,李宛妍忽然明白了--原来,他们早就知道进来的人是她!
  震骇地,一时忘却了之前的不安,她猛地仰首,视线越过伍青潭看向齐三。
  齐三也回望住她,不过黑沉的眼底只见常人初次相逢般的疏远有礼。
  而即使明知他是刻意的,李宛妍仍然为他这般陌生的神情感到一阵揪痛。
  她恍惚出神了。
  齐三没忽视李宛妍每一个细微的反应,当然她从失措心慌到怔愣的模样他也一样没错过,只是这时的他,别说要想将她立刻纳入自己羽翼的念头实行,就是对她露出他真实怜惜的情绪也不能--为了她,他暂时什么都不能做。
  因为,她还在李家门下。
  “来,这些拿着重,让我来了!”齐三不能做什么让李朝宗看出他对她的真正心思,伍青潭可没这顾忌。他不但自己动手将李宛妍仍捧着的茶叶罐统统转移过来,还将她带到一旁坐下。“请坐吧!李姑娘!看来你爹和我家爷想打什么商量,我们一定也插不上嘴。要不要嗑瓜子?”他笑容可掬、礼貌周到地问候。
  看着伍青潭无懈可击的笑脸,李宛妍更加心躁难安,终于以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开口:“我……”
  眼中闪过一丝诡光,伍青潭不动声色地将一根食指朝她晃了晃,示意她什么都别说、别问,接着要她一齐将注意力转到那两位不再浪费时间、已经进入主题的人身上--
  “我知道李员外不至于没事还特意非找到齐某不可,李员外何不干脆有话直说!”齐三果断地说。
  “好!既然齐爷已经看出我的来意,那么我也就不再客气地开口想请齐爷帮个忙了……”知道他这么说就代表他不打算再听废话下去,所以李朝宗立刻把握机会地说出重点了:“我想请齐爷能不能终止我前些天说要买下一半千色坊货品的交易契约?”
  “李员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齐三表情不变。
  “我当然知道我这项请求太过强人所难,可是我希望齐爷能够肴在我们在生意上合作多年的分上,要不至少……齐爷可以将这批货再收购回千色坊。”李朝宗以退为进。
  “李员外,你当初急着要千色坊出货给你,没想到现在又急着要毁约,我看我此刻得要重新估计的是你的信用度,而不是考虑你过分的要求。”走投无路了吗?
  “慢着,齐爷!就算我依约买回千色坊的货,你若再以低于当初的价格买回,我相信你也不会吃亏的。更何况那批货还在千色坊,齐爷岂不是还少了一道搬运的麻烦……”李朝宗极力想打动他。
  冷静地看着他,齐三的神色显得犀利。“据我所知,李员外从不做亏本生意,怎么这回李员外却跟我谈这种注定你没好处的交易?莫非李员外出了什么事?”
  李朝宗在齐三锐利的注视下心一跳,不过表面上他却掩饰得很好。
  “齐爷果然英明!其实不瞒你,我确实是有事。就是因为原本要向我买这批货的买主临时出现重大变故,以致我现在才不得不厚颜对齐爷提出这不情之请……”他适当地掩盖住重点事实,以恳切的语气继续道:“只要齐爷肯帮这次忙,助我李家度过难关,日后只要齐爷有任何吩咐,李家上下必定齐力以报!”
  唷!还真是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一旁早熟悉那家伙过河拆桥本事的伍青潭,差点忍不住翻翻白眼。
  这时,他不禁转眼望向正专心注意两人举动与对话的李宛妍,再次深深地怀疑--这娇妍的小美人,真的是那奸商的亲生女儿?
  而且那家伙竟然还要将自己的女儿亲手推入“火坑”呢!
  可疑!太可疑了!
  他突然用一根手指轻轻点了李宛妍一下,待她转过头来,他这才对她笑了笑,将一壶刚用她带来的茶叶泡好的茶递给她。
  “要不要用你特制的好茶,过去缓缓紧张的气氛?”他低声道。
  李宛妍眼神复杂地看着手中的茶,接着终于坦直地迎视他似乎打着什么主意的笑脸。
  “这些茶都不是我做的。”她直言。
  她亲手弄的花茶不过只余那么几罐,而且又全被其他人搜刮一空。为了迎合齐三,她爹只好临时到外面买茶,还要她假装那些全是她做的……
  伍青潭不由瞠目结舌。“喂!那你也可以不用对我实话实说嘛!没关系、没关系!我就当做没听到!”他想像得出来,肯定是李朝宗为了巴结爷才不惜搞的鬼,而李宛妍则是不得不被拖下水的无辜受害者--看她刚才极力要躲开,以免被他们认出来的动作就知道了,还有……她这一身与平常她清素的装扮相比更显夸张的红艳模样,一定也是李朝宗的主意!
  唉!这又可怜又傻的小姑娘!难怪爷会对她另眼相待、难怪爷即使知道她的身分仍不改初一农……
  爷已经决定了一件事。
  虽然她是李朝宗女儿的事实令爷要做的这件事加添了些变数,不过无妨,这点小变数一点也动摇不了爷的决心。至于他青潭总管呢,向来是全力配合爷的任何主意,这回自然也不例外,更何况这可是件该大燃鞭炮庆贺的大喜事,他再怎么说也会为了爷全力以赴。
  不过……这让爷下了决定的李家四小姐,一定还不知道她的人生即将发生什 样的剧变……
  谁叫她要被他家这几百年好不容易才动一次凡心的爷看上了!
  希望她能受得住刺激!
  看着青潭总管仍想惹她发笑的表情,李宛妍的眼神幽黯,藏在袖里的小手不由紧握成拳。“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爹他会……”她的声音低得宛如叹息。
  “你是你、你爹是你爹,爷并没有在意,所以你放心!”明白她是以何种心情踏进这里,伍青潭回以要她安心的微笑。“倒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不知道可不可以?”
  见她没摇头,伍青潭就当她没意见地自顾自开口问了:
  “你喜不喜欢我家爷?”
  李宛妍被他的大胆直问弄得一呆,接着灵澈的黑白大眼蓦地染上一层光采。不过她仍沉默着没回他。
  其实她不用说,伍青潭也可以从她的表情看出答案了。
  他终于忍不住笑眯了眼--这就好、这就好!至少爷不会落个强抢民女的土匪罪名。
  “这件事,我会好好再考虑一下!”最后,齐三终于给了李朝宗这样的答覆。
  认为事情有八成转机的李朝宗忙不迭地谢过他。
  而似乎在谈完正事后,齐三才又注意到坐在一旁的李家四小姐。
  “对了!我还没谢谢李员外和小姐费心送来的这些茶……”昂藏的身形踱步至李宛妍随之站起身准备随父告辞离开的纤影前,齐三对李朝宗一颔首,这才回头朝她从容不迫地淡淡微笑。“既然李小姐以花入茶,想必对花是情有独钟,凑巧我齐家的园子让园丁照料得还不错,如果小姐不嫌弃,或许你会有兴趣想参观一下。”
  充满礼貌性的邀请,任谁都不会当真以为齐家的大爷真在开口请人家参观他齐家的花园。
  不过偏偏就是有人明知是假也要当真。
  “没错!我这女儿最爱的就是花,既然齐爷这么说了,我就替她先谢谢齐爷!”李朝宗原本的目的就是要李宛妍去迷惑齐三,没想到齐三对她竟从头到尾一副不心动的表现,原来他以为她已经派不上用场了,没料到在他们临去前,齐三会说出这些客套话,这简直是正中他的下怀了。
  故意没理会齐三的反应,李朝宗刻意以旁人看不到的角度一面以眼神狠狠地警告着她,一面对她吩咐着。
  “女儿啊!那么你就好好接受齐爷的招待,参观一下你最喜欢的花园。还有,别忘了我对你交代过的话……”确定她明白他的意思,他马上转身,不好意思地对齐三摇摇手。“齐爷,真是抱歉得很,因为我铺子里还有事非立刻赶回去处理不可,所以我这女儿就暂时麻烦齐爷了……”
  说完一堆客套话,总之有理由将李宛妍单独留在齐家后,李朝宗就怕齐三临时会再反悔地赶紧告辞。
  终于,大厅中只剩齐三主仆和李宛妍。
  怔怔看着就近在身前的齐三,李宛妍心绪仍处在高度紧绷的状态。
  而齐三端凝着她的眼瞬了一瞬,接着他对她泛起了一抹温柔的笑--就这么神奇地,她的心竟在这一刹间被融化,所有的惊疑担忧、沮丧迷乱也全被蒸发,只剩下眼前他对她展现的微笑……
  伍青潭机灵地将李宛妍挂在椅子上的大衣递给齐三,齐三则将它细心地披在她身上,然后才为自己穿上外衣。
  下一刻,李宛妍被他握住手向外走。
  WW    WW    WW
  屋外,薄雪微扬,天色微阴。
  任他带着自己走,李宛妍没看前面的路,一直低头看的,却是让她的手完全沉陷的他的大掌--黝黑的、劲瘦的、温热的他的手!
  她感觉到了,藉由他手的温度就足以热烫至她的心,甚至连她的身子也跟着暖呼呼了起来。
  她想,如果祈愿就这样被他牵着手一直走到天涯海角,不也算是一种奢求?
  她的眼睛蓦地濡湿,使得她再看不清他的手。她赶忙抬手揉掉眼里的雾气。
  齐三的步伐倏地停下,连带使她也莫名停下脚步。不过她才要向他望去,她的脸蛋却已经被一个温暖的手掌轻柔而坚定地扶起,猝不及防地,她跌进了一双探切的眸光里。
  “怎么了?为什么在揉眼睛?”他俯近她,皱眉,注意到她仍泛着微红的眼眶。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甚至还感受到他吐纳出的气息,李宛妍的心跳快了一拍,忍不住眨了眨眼,耳根子无端地一阵发烫。
  “我……我我……没事……”摇摇头,她控制不了自己结巴的舌--好奇怪!这男人不是能让她心绪平静吗?怎么现在她的心却反而在躁动?而且是一种她无法形容的诡异躁动……
  审视着她慌张的神情,齐三的浓眉蹙得更紧。不过视线在梭巡过一遍她的脸蛋后,他的注意力突然被转移。
  “身上有没有手绢?”他这么开口问。
  即使莫名其妙,李宛妍却仍是赶忙掏出自己的手绢。
  接下和她同样染着一股清淡馨香的手绢,齐三只对她说了一句:“把眼睛闭上!”
  “啊?”她反而惊愕地睁大眼睛。
  “闭上!”他干脆倾前在她的眉上亲吻了一下,吓得她立刻反射性紧闭上眼,齐三的嘴角不禁逸出一抹畅怀的笑意。接着他才开始拿起手绢,仔细地替她拭去脸上不适合她的艳俗浓妆。
  感觉到他压着绢子在她的脸上轻推按擦,她总算知道他在做什么了。
  李宛妍不由一阵心情激荡。乖乖地,她任由他为她拭尽脸上的一切庸脂俗粉。
  “对不起!我爹要我……迷惑你……”声若蚊蚋地,她终于忍不住对他招供。“我……我也没有存心隐瞒我的身分,因为我真的不知道我爹会……”
  “我很庆幸,你爹要你迷惑的人是我。”齐三轻轻擦除她菱唇上的艳红胭脂,不徐不缓地接口。
  “什?!”李宛妍怀疑她听错了。
  “告诉我,你希望我接受你的迷惑,帮你爹吗?”满意地端详在他手下铅粉尽去,重现清新纯净的娇颜,不过最后,他的视线却受不了吸引似的落在她檀口微启的诱人樱唇上。
  “我……早明白地告诉我爹,齐爷不可能看上我,又怎么可能接受任何迷惑,可是我爹不信……”以为齐三还没好,所以她一直不敢睁开眼睛。“即使是为了我爹,我也不能害你。”她曾对自己发誓,她愿意为这个男人做任何事--只因为,他给了她意想不到的温暖。她……什么人都可以不在乎--包括她不再抱以期望的爹--可她就是不能不惦顾他。
  “你……”她毫不掩饰的坦率真情,令齐三向来冷静自持的心彻底被撼动。深吸了一口气,等待胸口的热切骚动平静下来后,他突地无声地对自己一哂,接着投降了似的低头在她诱惑的朱唇迅速轻啄了一下--“走吧!”把她脏了的手绢收进他的衣襟里,他没事般的重握住她微凉的小手,并且将她护近身侧。
  而李宛妍则是被唇上传来一下温热奇异的触感惊扰的忍不住张开眼睛。一手捣住自己似乎被什么轻触过的唇,她迟疑又迷惑地很快瞥了身边又继续带着她往前行的男人一眼。
  “刚才……”好奇地想问他什么,不过她终于还是摇摇头。“没什么!我只是想问……我们现在要去哪儿?”注意力随即转移到周遭的环境上。
  他正带着她穿过层层的回廊。而她忽然发现,这一路上过往的人,不论是家丁或丫鬟,似乎都用着一种奇特却又友善的神情偷偷看向她。
  李宛妍极力掩饰心中的不自在。
  “园丁告诉我,今天园里的梅花和水仙开得特别漂亮,你不想看?”齐三知道,家里这方他之前很少投以注目的园子有多么深得她的心。或许,那些花花草草还比他吸引她……
  察觉自己竟在意起他和那些花草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孰重孰轻,他自己也不禁感到好笑又新鲜。
  没发现身边人异样的神色,李宛妍的所有心思已经被眼前的花影暗香攫获。
  和她上回来的时候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差异,不过她却很快观察出其中细微的变化……
  李宛妍的脚步立刻毫不迟疑地离开齐三,走进迷宫似的园子里--寒冷的冬季快过了,梅花即将落尽,娇艳的山茶、水仙正努力绽放属于它们最后、最美的绝色。樱杏李桃已经盈盈欲吐芬芳……一切,都在为迎接春天做准备……
  站在花树下,闭上眼睛、深深吸嗅进清雅幽远的馨香,纯然的愉悦填满她的心口。在花香的包围下,她刚才激乱的、躁动的情绪早已蒸逝无踪。
  而就在这时,一种莫名的直觉搅动了她宁静的心湖。蓦地睁开双眼,她似乎是下意识地偏首便寻到令她骚动的来源--
  齐三不知何时已栘至李宛妍身畔。她看花,他看她。
  冷不防迎进他专注而慑人心魂的视线,李宛妍的呼息不由急促紊乱了起来,雪颊也立刻浮起两朵红艳霞晕。
  “齐……齐爷……”有些承受不住他如此强烈视线的力量,她竟想也没想地伸长臂,试图用手阻挡他令人脸红心跳的注视。
  而她难得充满孩子气的举动,倒让齐三逸出一声轻笑。
  “怎么?有什么不能让我看到的吗?”他抬手,指节轻刷过她粉嫩的掌心,察觉到她战栗似的要缩回手,他倏地将它扣住,再牢牢密密包裹进自己的大掌中。他含笑看着小佳人惊愕圆睁的黑白大眼。“难怪你不让我看,因为你现在红着脸的模样,就足以迷惑所有正常的男人,包括--我!”
  李宛妍的心乍地一下震颤,她急促地喘了口气。在他充满笑意和深邃的凝望下,她几乎无法做出下一个反应。
  他……他说什么?她迷惑了他?
  她怎么可能?
  “如果你没完成你爹交给你的任务,他会怎么对付你?”齐三瞬也不瞬地锁住她倏转黯然的眸和血色渐退的脸蛋。
  努力压抑心口不断冒出的怆恻情绪,李宛妍赶紧摇了摇头,并且朝眼前的男人挤出一朵笑花。
  “我爹他只是为了要解决问题,所以心急了一点,我是他的女儿,他怎么可能对我做出什么事?”她开始回避他这双仿彿能洞悉人心的灼然眼睛,同时也试着将自己的手由他温暖得让她流连的掌中挣脱开来。“齐爷,你……原本要做什么就去做,别考虑我,这件事回去我会跟我爹再说清楚……”她不怕又被软禁,她只担心会因为她的缘故,而让齐三受到不该有的损害。
  如愿让她挣开手,齐三下一步却是反勾住她的纤腰,不由分说将她往前带。
  “你知不知道,这次李朝宗若没有尽快找到援助以填补损失,你们李家恐怕要一年半载才可能恢复得了元气。”如果李朝宗是个好父亲,他怎么可能要自己的女儿以色诱人?齐三对于李宛妍在李家的地位早了然于心,所以他更不会相信在她任务失败回去后,李朝宗还能怎么善待她……
  齐三揽着她退回较温暖的廊下。
  没注意到他的用心,李宛妍的心思全放在他点明的事实上。
  “我知道……”她叹气。看来她爹在这一点上并没有骗她。
  面对着齐三,不过她的视线却直停驻在他胸前的衣襟上--她没有勇气抬头看他。
  就算她对他招认自己是受到爹亲的指使才来到他面前,可她终究还是来了,其实这不也代表她一样是卑劣、可耻的?
  她竟还想保护他?
  多……可笑啊!
  李宛妍忍不住悄悄握紧了双拳。
  “我可以有条件地帮你爹这一次。”将她低垂脸蛋上的气丧神情瞧得一清二楚,齐三突然这么开口。
  一怔,李宛妍不禁仰首望向他。“什么?你要帮我爹?”她既惊且喜。虽然她早对自己的爹不再心存期望,可看他为了这事操烦,她毕竟仍有不忍。
  迎接她倏忽璀亮的明眸,齐三淡淡微笑。
  “你忘了我说有条件!”提醒她。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爹答应了你说的条件,你就会帮他?”说着说着,她却慢慢蹙起了秀眉,接着不禁伸手揪紧了他的衣袖。“不行!你帮了我们,你不会有事吗?”既然李家的危机是个大坑洞,他在帮了他们之后还能全身而退吗?如果是这样,那她怎么可以拖累他!
  “你放心!齐家比你所想像的还有能力。”这丫头竟只担心他吗?齐三反掌便握住了她微凉的小手,笑意抵达他精明炯亮的眸。“你不想知道,我会丢给你爹什么样的难题?”
  “你说的……条件?”暖意由他握着她的手传到她的心,她多想就这么沉溺下去。
  “答应我的提亲!”他石破天惊的一句。
  “啊?!”她仍莫名所以。
  “只要他答应将李家四女儿嫁进齐府,我立刻帮他。”齐三已经十分确定他要的。
  脑中转过一遍他的话,李宛妍明白之后却差点惊跳起来。
  “你……你你……是要我嫁……”她已吓骇地快说不出话了。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还想说服自己听错了。她不由猛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她听错了……
  “你没听错!”双手定住了她的脸蛋,齐三不再掩藏他的意图。他望进她的黑眸里有着再清醒不过的沉静坚定。“你爹得答应将你嫁进齐府、将你嫁给我,他才能得到我的帮助,听明白了吗?”
  李宛妍完完全全震撼住了。
  “为什么?”她几乎是在茫然的状态下发出这句喃喃的低语。
  他要娶她?!:他竟然以此为条件要娶她?
  从来没想过这情况的她,怎么也无法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不否认喜欢他,眷恋他给她的心安温暖,甚至她还可以为他倾尽所有。可是嫁给他?!即使今天之前,她爹曾提过相同的事,那时她只认为不可能,而只想着不能让他受到伤害的重要问题,不过现在她竟然真的从他口中听到这一句……
  “为什么?”齐三刚硬的脸庞因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而柔化了一角,他的拇指带着安抚地轻滑过她凝脂般的下颔。“其实让你嫁给我当条件只是个借口,就算没有你爹这件事,我也有这个打算。不过如果你不愿意,我也可以给你机会拒绝,可以吗?”她不要,他不会强迫她,但是他会在守护着她的范围内等待,直到她心甘情愿。
  当然,这也算另一种变相的强迫。毕竟,他以前从不以为他会为一个女子动心到要怜惜呵护、动情到想牵绊霸占她的程度,直到现在遇上了,他才知道自己也是个光明正大不了多少的人。因为,他真的有不管她到最后愿不愿意都会将她纳入自己羽翼下的算计。
  李宛妍的整颗心正在狠狠震荡着。在察觉他并不是开玩笑、察觉他的认真的一刹间,她感觉被他贴触的肌肤仿佛火烫般的烧炙起来,就连他的视线也同样带著令她喘不过气的力量。
  她的思绪一片混乱了。
  “齐……齐爷你……怎么会……”摇摇头,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好像没用。
  知道他突然的提议吓到了她,不过齐三不让她退开。
  “你怀疑我怎么会有娶你为妻的念头?”双手移到她纤细的肩头轻握住,他对着她惊疑困惑的眼睛微笑。“你让我想珍惜你、守护你;你让我想实现你的愿望,这些理由还不够吗?”
  他……想珍惜她、守护她?
  出乎意外的答案令她的脑际轰然一震,同时一颗心几乎就要跃出胸口。咬了咬下唇,一股热泪冲进了她的眼眶,她无法抑制想哭的冲动。真的有人……想珍惜她、守护她吗?这个让她感到无比心安、给了·她无比温暖的男人竟然……
  “我的……心愿?”望向他的视线渐渐模糊了,她赶紧用手揉去眼中的泪水,并且在这一瞬间捉住他话中的一句不对劲。
  一把抹掉她满脸的泪,齐三终于不再克制自己的渴望,一伸臂便将她馨柔的香躯拥抱进怀。
  “你确定你的心愿就这么小!只要一点点的温暖就够了?”一直没忘记那天她对他说着只想要一点温暖时的脆弱孤寂,此刻他仍有这种感觉--这小小的身子里依然承载着过多的不安与寂寞。
  被一个大男人如此亲密地搂抱住,李宛妍羞得满脸通红、不知所措。可更羞的是,她一点也没有想挣开他的意思,因为,这怀抱是如此真实而温暖……渐渐地,她原本僵硬的身子被催眠了似的放松下来。
  “我的心愿……才不小。”从他怀里闷闷地传出这一句。
  盯着埋在他胸前的黑色头颅,齐三慢慢再收拢圈住她的臂膀。
  “你可以贪心地向我要更多,不过你得自己走过来,明白吗?”
  被属于他的气息绵绵密密地包围住,李宛妍贴着他的胸膛,甚至还清清楚楚地听见了从他的胸腔里传出来稳定的心跳声。这一刻,她直以为自己听见的是一种叫“幸福”的声音……
  成为他的妻子?
  是不是只要成为他的妻子,她就可以更贪心地汲取他的温暖、更贪心地得到这样的幸福?
  她真的可以这么贪心吗?
  “那么我呢?我可以为你做什么?”一咬牙,她终于决心抛开一切顾忌。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她抬起头,闪耀着莹莹灿光的黑白灵眸毫不躲避、不再退怯地迎接他灼热的视线。她开口,也等同了她没拒绝他的求亲提议。
  “你想为我做什么?”手指爱抚地耙梳过披在她背上的黑缎色青丝,齐三倒是好奇地反问她。
  从来只有人等候着他的指示该做什么,没想到现在竞出现一个人毫不犹豫地要为他做什么,而且还是这个既娇美又倔傲的亲亲小佳人,他怎能不感到动容与十足新奇?
  李宛妍白玉般的容颜扬起一种坚决的表情。
  “一切!”语气一如她的表情。“只要你开口,我什么事都可以为你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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