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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苓全集》之言情小说《谷庄佳人》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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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07-10-29
第一章

  阳光如炙。
  远离都市的尘嚣,郊外的绿意盎然景致。使人在窒人的暑意间得以松喘口气。
  铺着柏油还甚宽敞的道路,婉蜒着山间通达顶端;而从山脚下至此,刻意栽种在路两旁的整齐椰树,似乎正显示这条路是属于私人的。
  果不其然,顺着这条偏离主要干道,沿途山景美不胜收的山路直上,尽头终止在两扇巨大高耸的铁门前。
  这时,一辆白色老旧的车子刚好熄火。停在这两扇紧闭的铁门前。
  四周高筑的红墙令人无法一窥门内究竟,而左边石柱牌子上刻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字──“谷园山庄”。
  这地方很偏僻,却另有一番幽静、离尘的美。这里听不到扰人的车声、都市制造出来的各种压迫人的喧闹声;这里静得只能听见鸟叫、虫鸣,和清风吹拂过树叶发出的簌簌声。
  就在此时,那停在谷园山庄门前的车子,车门打开了。一个高瘦的人影从驾驶座钻出来。
  那是一个女人,穿著一身保守规矩的深蓝色套装,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下,是一张化着素净淡妆的脸蛋。她那双浓黑的大眼,澄澈清亮,显现她应该时常处于冷静的状态下,可她菱形柔美的唇轻抿着,泄漏出一丝她平日显少会出现的紧张与不自在情绪。
  她一脚跨出车子,站定。抬头盯着面前这巨大的、彷佛要吞噬人的铁门一会儿。
  表情出现一抹惊诧,但只一下子便平静了。她的视线随后注意到了石柱上写着谷园山庄的牌子。
  谷园山庄!
  是了!她不需要再次核对皮包里的字条,就知道她已经找到了。而且光看这两扇大门、高得吓人的围墙,也知道这地方显然和她预料中的不一样……
  不过既然来了,她可不允许自己临阵脱逃。
  深吸了口气,她这才松下一直不自觉皱紧的眉。不再迟疑地上前按下门铃。
  “请问什么人?”只一下子。石柱上的对讲机就传出一个高扬的女音。
  “我是纪昔兰,我要找……刘嫂!”她希望自己没记错前日葛院长匆忙下塞给她的这个名字。
  “我就是,请等一下!”
  那声音立刻显得惊喜无比,快速地说完,卡地一声,对讲机沉寂了。
  扬扬眉,纪昔兰那对乌黑澄净的眼眸不由得闪过一抹笑意,唇色微微上勾。她退了几步,耐心地等在门外。
  没多久,那两扇黑亮沉重的大铁门缓缓向两边移开。
  一个矮胖的中年妇人在大门才开了足够地出来的小缝,就等不及地闪出了门;当她一眼看到站在面前的纪昔兰时,可一点也没掩饰她的惊讶。
  “该不会是你……”中年妇人有些不确定地指着她。
  “就是我!”纪昔兰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微笑:“你是刘嫂吧?我是纪昔兰,你要等的人就是我!”
  “你是在育幼院帮忙的人吗?”刘嫂圆圆胖胖的脸上有一抹疑惑与好奇。
  纪昔兰点头,简洁精确地给她答案:“是葛院长要我来的。”
  刘嫂再仔细看了她一眼,笑容逐渐蕴满,信赖的神情已经表明了她的接纳。
  “好吧!我不能不说我很惊讶,不过──天哪!我竟然让你在外面站了这么久!走吧,先跟我进来再说!”不由分说,她热切地一把抓住纪昔兰的手就往里面走。
  大门一进来,路径就分成两条;一条往右延伸的大道应该是通向车库,而另一条弯曲有致的径道两旁则是种植着高大的常青松柏,空气中满是树香和淡淡微微的花香。
  纪昔兰几乎是以欣赏的心情在这段往主屋的优美道路上踱步着。呼吸着鼻息间清新的空气,她不禁暗中赞叹谷园山庄主人让人在进屋前先享受一番大自然舒畅气息的好意。
  先前隐约可见的白色建筑,随着路径一个转弯,豁然临立在眼前。
  在四周绿树庭园的衬托下,这幢仿欧式建筑、富丽堂皇的白色巨宅是显得温馨亲切多了。
  纪昔兰被刘嫂带进门,屋内高雅的摆设没让她产生太多惊讶,倒是被大厅那整面对着户外美丽风景的大幅落地窗给吸引住。
  这窗外正对着一大片人工精修的美丽花园。再越过界墙看去,则是望不尽的山峦树木;而远远地,似乎还有一处波光潋滟的湖泊。从这里看出去,在蓝得沁人心的晴空下,那副景致简直要引得人立刻跃出去感受那美景似的。
  设计这面落地窗的人真的很懂得大自然的美,更懂得让人去欣赏它。
  刘嫂也知道她被窗外的美景吸引住,倒没急着打断她。直到纪昔兰突地察觉自己的失神,赶忙回过头,难得尴尬地微红了脸。
  “刘嫂,对不起!我……”她急着对那笑瞇瞇看着她的妇人道歉。
  “对不起什么呀!老爷当初设计这落地窗,就是要让人看看外面的美丽风景的。
  不错吧?”刘嫂根本不觉得奇怪,反而高兴她懂得欣赏。
  纪昔兰点头。对眼前这直爽热心的刘嫂不由又增加了几分好感。
  刘嫂请她坐下,又忙着倒了杯茶给她,这才跟着坐在她身边。
  “我前天才跟葛院长提起请她帮我找人的事,没想到你今天就来了……”刘嫂忍不住又看了看纪昔兰,笑了。
  “院长怕你赶着去陪你女儿,所以要我今天就过来……我可以接替你的工作直到你回来为止!”纪昔兰全身无一处不在散发她独特的自信,她微笑着:“我随时可以开始工作。”
  刘嫂是谷园山庄的管家,最近因为她女儿生产,才想向主人家请假半个月去陪她女儿,可是又怕谷家没人照料,于是兴起主意向“安安育幼院”的院长借人。她和葛玉香院长算是好友,不过因为距离不近,以致一年难得才见个一、两次面,经常靠的是电话联络。这回她想找人代理她管家半个月,首先想到的是在育幼院帮忙的人中,似乎有比较符台条件的,这才拜托葛院长帮她这个忙。只是没想到做事一向爽朗明快的葛院长前天才答应了她,今天就把人找来。虽然这年轻的女孩颇令她惊讶,可是既然是葛院长派来的人,她知道这女孩自有她的能力。所以她也没再多担什么心了。
  她喜欢这叫纪昔兰的女孩。
  纪昔兰没想到她要来代理管家的谷园山庄是这么大的地方!
  前几日她才不甚愉快地辞去了旅馆的工作,打算让自己暂时放松地回到从小扶养她长大的育幼院。
  她是孤儿没错!刚生下来就没父没母地被丢在安安育幼院门口,幸而葛玉香院长收留了她。她在育幼院成长,直至到外地靠着自己的力量打工求学,然后工作。也许是环境所致、也许是个性使然,她一向独立自主,凡事不依赖旁人,喜欢自己动手,也因此她看来颇刚毅冷静的独特处事态度,使她在短短一年内,就从一个小小的旅馆接待员晋升到了主管阶级。
  没有人怀疑她的能力,只不过她在当了半年的主管就突然愤而辞去工作的原因是,她不想再忍受上级经理的频频骚扰。其中最严重的一次,是发生在多日前一场庆功宴会上;那色经理竟藉酒装疯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毛手毛脚,火大之下,她将桌上那半桶鸡尾酒整个捧起往他头上倒,然后在所有人的错愕目光下转身离开现场。第二天,她就毫不恋栈地递上了辞呈。
  她承认她那时的行为是冲动了些,可是她并不后悔。辞了就辞了,她正好藉这休息的机会,回去看看已经一年多没回去的育幼院和院长奶奶。
  已经花白了头发的院长,仍然是一副精神奕奕、体力永远用不完的模样,而面对院里那些没爹没娘的孤儿们,她的爱心和耐力依旧没变──纪昔兰最钦佩她的就是这一点!其实在院里的老师们或义务帮忙的欧巴桑们都一样,希望孩子们过得健康快乐;即使没有父母,他们仍有一群疼爱、关心他们的人。也因为这样,就算有的孩子从那里离开了,仍然怀念那里的一草一木,想念那里的人……
  纪昔兰就是这样!
  从她自觉不想成为育幼院的负担后,她就离开育幼院独立自主生活,一边求学,一边打工赚钱,每年再回去探望两、三次。在外漂泊了好几年,私心上,她们把养育她成人的育幼院当自己的家──因为有爱她的人,才显出育幼院的温暖。
  纪昔兰回到育幼院,葛院长自然很高兴,对于她辞去工作的事没说什么。倒是在她回去几天后,突然想请她帮一个忙,也就是去替一个朋友代理半个月的管家。
  她知道院长是信任她的能力才要她去,所以纪昔兰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了。
  只是,当她来到谷园山庄后,她才发觉显然她是预估错误了。
  即使谷园山庄名字转来挺有气势的,她还以为她要来的只是一般的地方,没想到这里看来简直像亿万富豪之家……
  可即使如此,她仍然相信自己的能力绝对足以做好这工作。
  而显然,刘嫂也相信她。
  一番恳谈后,刘嫂带着纪昔兰到大门口,让她停在大门外的车开进车库放好,然后帮她将行李放进客房。由于纪昔兰只是代理管家,所以刘嫂还是将她当客人对待,让她住在这宅邸的一楼客房,而不是后院那一栋下人住的屋子。
  之后,刘嫂带着纪昔兰散步似的参观谷园山庄四处,并且详细介绍这里的一切。
  “这里除了我呢,还有一个专营花园庭院的老赵、司机小汤,你只要负责屋的事就行了……一楼有大厅、起居室、两间客房,还有厨房,以及餐厅。二楼则是老爷、夫人住的地方,不过他们现在正在法国度假,大概要三个月后才能回来,你可能见不到他们!三楼呢,是少爷住的地方,他现在到外地去出差,后天才会回来……”
  没多久,纪昔兰才知道这谷园山庄的主人竟是商界大亨、谷氏集团的总裁──谷言逸!
  纪昔兰在旅馆工作时便久闻他的大名,由他创设的谷氏集团鼎立商界,名下产业不计其数。不过近几年来谷言逸已呈半退休状态,几乎将权力重心渐渐移交到他的独子──三十二岁的谷浩臣手中。
  传言谷浩臣做事之魄力与处理事情的能力比起他父亲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他显少曝光也导致了外界对他更多的揣测;可这谷氏集团的王牌接班人似乎不在意,依旧神秘得令人难测。
  纪昔兰听刘嫂聊起,才知道自己是来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方──原来刘嫂口中的老爷是谷言逸,而那少爷自是谷浩臣了!
  只是惊讶归惊讶,毕竟她来这里只是个代理管家,她也无意去探索什么富豪的秘辛,所以她没让自己陷入惊讶的情绪太久,立刻专心投入刘嫂认真仔细的介绍中──虽然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她还是会尽全力做好它。
  管家第一步,当然首要知道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主人的三餐应该怎么准备、买菜时间约是多久一次,还有那些例行性的打扫工作……等等。
  这么一天下来,纪昔兰已经将大概工作了解得差不多了。而且除了刘嫂,她也跟幽默的老赵和一派忧郁的司机小汤见过了面。
  “老赵他呀,在谷家的时间比我还久,从我们老爷还年轻的时候就来了。他老婆在十几年前去世,现在儿子、女儿也都在国外成家立业,所以他一直将这里当自己家住。他的园艺技巧好得很,你一进大门所看到谷园山庄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他的精心杰作……”
  刘嫂一边准备着晚餐,一边对纪昔兰稍微解释他们的情形。
  “至于小汤那小伙子啊,是一年前才来的,年纪轻轻做事倒是勤快细心,没什么大缺点啦,就是不大爱讲话……小汤以前是在修车厂工作,因为被同事牵累,差点被黑道打个半死,要不是少爷凑巧经过救了他,恐怕那时就没命了。他为了报答少爷,才自愿留下来替谷家开车当司机……其实他还满有心的!”
  纪昔兰一边帮她洗菜,一边静静地听她说。
  将在这里生活半个月,多了解他们一点是必要的。而刘嫂的个性是,只要她提个头,保证她马上会将所知道的全部说出来,以至于纪昔兰不必花费太多精神就可以得到很多的讯息。
  谷园山庄的主人──谷言逸夫妇,现在正在国外六度他们的蜜月,所以纪昔兰在这半个月内是不会有机会碰见他们;她要“服侍”的,是谷园山庄的少主人谷浩臣。
  三十二岁,作为一个跨国集团的副总裁也许太过年轻。但是她更相信年纪并不和实力产生太大的冲突。谷言逸不是笨人,也没有拿公司当牺牲的必要,他敢将集团事业交给谷浩臣,想必是他的能力得到他的肯定,而不只因为他是他的独子。
  和刘嫂一起用过了晚饭,纪昔兰就先回刘嫂为她准备的客房。
  尽管是客房,里面的布置仍旧美丽舒适,而且电视、电话、音响设备一应俱全,还有专属的卫浴间,简直就是豪华的小套房了。
  纪昔兰将她的行李──一个小小的手提袋整理了一下,然后她走到窗边,将窗子打开。
  现在外面一片黑暗,根本看不到什么景致,倒是夜里的凉风徐徐从窗外吹进来。
  空气清新薄冷令人会忍不住地脑子也跟着清醒过来。
  “谷园山庄!”纪昔兰盯着外面的黑暗,低语着。
  谷园山庄真的是很美。它的美并不属于虚幻浮夸的美。设计它的人显然也将“家”的感觉嵌进整个建筑的构想里。所以谷园山庄不同于一般富豪之家只有美丽气派的外表而已……
  她真的喜欢上这里融合自然和温暖的感觉!
  ***第二天,纪昔兰不厌其烦地继续跟在刘嫂身边学习,认真的态度直教刘嫂打心底儿佩服,而两人的相处也愈加融洽和熟悉了。
  下午刘嫂原本想请小汤载她们进城去买菜,还是纪昔兰坚持不必麻烦他,刘嫂才坐上了她开的车。
  “刘嫂,你是不是明天就要离开了?”纪昔兰一边轻松地开着车,一边问身旁的刘嫂。
  坐了一会儿,显然对纪昔兰沉稳高超的驾驶技术放了心,刘嫂的表情也轻松了起来。
  “是啊!我大概明天一早就走,家里的事就要拜托你了,要是遇上不懂的事,你可以打电话来问我……唉!其实我那女儿有她婆婆、先生照顾着已经十分妥当了,我就是还不怎么安心……”
  “天下父母心,我可以体会你的心情……有父母疼爱的孩子真是幸福!”纪昔兰随手扭开了音乐,眼睛专注地盯着前面路况,边说着。
  刘嫂知道她是孤儿,说出这些话必是感触很深,可是看她的表情却没一点伤感的味道。
  纪昔兰微偏头,看了默然的刘嫂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唇边不由得扬起了一抹微笑。她转回头去,继续盯着前方。
  “我从不忌讳自己是孤儿的身分,刘嫂!”没父没母活了二十六年,她早看开了。“我庆幸的是,来到这世界土时,还有一群接纳我、爱我的人!我虽然没有父母,可是我还有育幼院里那些真心关怀我、给我爱的人,上帝果然是公平的,不是吗?”
  她活得坚强,并且乐观!
  刘嫂对她的喜爱更添了一分。不管是她性情原本就是如此,或者是葛院长的爱让她持有这种对生命的豁达态度,她都深受感动。
  一个礼拜的菜量,再加上添购一些生活上的必需品,两人就逛了城里的超级市场三个多钟头,大包小包的东西已经将车子的后车厢填满。买完了这些,刘嫂拉着纪昔兰跟她去挑要送给刚出生外孙女的东西,又在专卖婴儿商品的店里逛了一个多小时,终于买了三件小婴儿的衣服。
  好不容易两人回到谷园山庄里,已经是傍晚六点多了。刘嫂和纪昔兰一下子没办法搬完这么多,连在车库前擦洗车子的小汤也过来帮忙她们将一车的东西搬进屋。
  纪昔兰又趁机跟着刘嫂学会洗菜和整理家务的技巧。
  不过才一天半而已,纪昔兰就已经深深喜欢上谷园山庄和这里的人们。
  不知道明天即将要回来的谷浩臣是个怎样的人?
  纪昔兰在这屋里不曾发现他的照片,或许是跟他不喜欢照相有关,可听刘嫂描述,她家少爷是最英俊的男人,而且稳重体贴、魅力十足,吸引了不少名门淑女明的、暗的争相想当上谷少奶奶。只可惜她家少爷事业心旺盛,根本还没娶妻的打算,以致到现在成了商界最有价值的单身汉。老爷、夫人多次替他安排相亲不成,被他无关紧要的模样气得干脆两人飞去法国,美其名是他们的六度蜜月,其实是不想理他了──这是刘嫂透露给纪昔兰的内幕消息。
  一个英俊、魅力十足的男性,却是个道地的工作狂?
  纪昔兰不由摇头。显然那些着迷于他的外貌和身分、地位想嫁给他的女人,可真要好好考虑一番……
  已经夜深了。
  躺在柔软舒服的大床上,纪昔兰一直睁着眼睛竟然睡不下。这是她没办法改掉的习惯,每回只要到一个新的环境,她几乎前两、三个晚上都无法入眠,昨晚也是直到半夜三点才睡着,她知道必须养足精神好迎接明天的工作,可是……
  在床上翻覆了两个小时还是无法入睡,纪昔兰叹了口气,干脆起身。
  由于谷园山庄位于山上,所以夜里还颇具凉意。纪昔兰在高领保守的睡衣外又披了件外套,这才打开房门走出去。
  夜阑人静,所有人早都入睡,就剩她还如此了无睡意地在半夜里爬起来游逛。
  刘嫂临离开屋子前,体贴地在屋里开了一些小灯,所以纪昔兰毫不费力地步至厨房倒了杯水喝。
  天哪!她的脑袋可是愈来愈清醒了,回房肯定仍睡不着……
  她突然忆起三楼有间藏书量可观的图书室,刘嫂曾说空闲的时候可以借来看。
  所以纪昔兰方向一转,决定上去看一看,也许可以打发一下时间。
  走上二楼,她把楼梯问的小灯打亮以方便看路,接着踏上三楼。
  三楼,是专属谷家少主人的空间。一间温暖舒适的起居室、一间他的卧房、一间特地专供谷浩臣可以在家工作的工作室,里面计算机、传真机、电话、公司资料应有尽有,还有就是纪昔兰正要去的地方──图书室!
  纪昔兰准确地往右边最尽头处走。打开图书室的门,她顺手摸到了灯的开关。
  图书室的灯光立时大亮。她满意地在靠墙的一排排书柜前浏览──这里藏书种类颇多,不过她发现最多的是关于商业方面的书,显见这图书室的主人用功钻研在这方面,而且还成果丰硕。然后是心理学、计算机丛书、百科全书、莎士比亚全集、中国的诗集、散文、古典小说……
  纪昔兰决定拿起《红楼梦》──她一直想看却没机会看的古典名著,然后在舒服的沙发坐下,便开始阅读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吹拂进一阵冷冷的风,让她忍不住从精采的故事中暂时抽离。她站起来,走过去将大敞的窗子关上,阻隔了夜晚的冷风;不轻意地看了一下表,才惊觉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想了想,她决定还是回房躺下好了。明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她可不能以倦怠的脸色对人。
  纪昔兰将书放回书柜,然后关掉这里的灯,步出了图书室。
  深夜里整个屋宅安静得几乎针落可闻。纪昔兰轻步圭在铺着地毯的走道上,还可以听到细微的脚步声……
  脚步声?!咦?!
  纪昔兰停在二楼的楼梯口,猛地心悸了一下,忍不住握紧楼梯扶手,全身寒毛直竖了起来。明明她已经停在这里了,为什么耳边似乎还听到某种类似脚步走过的声音响起?
  她的大脑倏地升起高度的警觉。
  屏住气息,纪昔兰眼睛借着二楼微弱的小灯梭巡着左右、前方,耳朵则锐利地再仔细聆听。
  刚刚那声音是她的错觉吗?
  刘嫂她们住在后屋,这整幢宅子应该只剩她一个人才对,不可能还会有别人。
  纪昔兰想了想,摇摇头,也许是风声让她误认为有人的声音……
  若有所思地瞧见了打开着的阳台门,她正想走过去关好,耳边突然清楚地听到一个轻微、几不可觉的“叩”的一声,似乎是……门板被悄悄合上的声音……
  纪昔兰只觉裸露在外的肌肤好象被冷冽的风刮过,泛起一堆鸡皮疙瘩。她僵在原地,可她的眼睛却仍忍不住往刚才发出声音的地方搜寻;方才的声音那么清晰,根本让人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站在要下一楼的楼梯口,她正面对着二楼属于谷氏夫妇的起居室,而那声音出现在右边,那里有谷氏夫妇的房间和一间他们的书房。
  纪昔兰希望自己能尽快镇定下来。平稳住呼吸,她慢慢地、轻轻地移动三个脚步,手指摸到了墙壁上的电灯开关,一按,她的眼前蓦地灯光大亮。
  出现的光明一下子将黑暗驱走,可是纪昔兰知道她还是得上前去揭开谜底。灯光,只是增加她的勇气。
  方才的声音没再出现,可在空气中飘浮的诡异感觉还在。谨慎地拿起摆饰用的花瓶当防卫武器,纪昔兰手心冒冷汗地继续走上前。
  她可不曾碰到这种状况,三更半夜的,在一幢只有她的大屋子里,独自面对这种不可预知的危险。
  该不会是小偷!?脑中闪过这个可能,纪昔兰手中的花瓶抓得更紧,可脚下却仍不停地往书房移去。
  渐渐地,她接近了书房,房门紧闭着……
  她左手轻经搭在门把上,然后缓缓旋动它,之后倏地打开--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个黑影趁她打开门之际突然冲撞了出来。
  纪昔兰一声惊喘,下意识反应地将手中笨重的花瓶往那黑影砸去。
  “碰”的一声后,接着是一个男人的咒骂声,然后是花瓶掉落地上的匡当声。
  这一连串声音只发生在短短的一瞬间。
  那黑影移出了书房暴露在大亮的灯光下,所以纪昔兰清楚地看到花瓶是砸在一个精壮身材的中年男人身上:那男人一脸杀气地瞪着她,眼中怒意毕露。
  纪昔兰不觉退了好几步,强恃镇定地回视着他:“你……你是什么人?”
  中年男人神色阴冷着,似乎狠下了心,步步逼近她:“原本我还打算放过你,谁叫你多事跑过来。既然让你看到我了,我就不能放过你……”
  纪昔兰一颗心跳得飞快,注意到他肩上背了一个黑袋子,而她也听明白他的语意。
  她瞪大眼睛,大叫一声,转身就跑。
  “你还想跑!”男人大喝一声,追逐的脚步立刻朝她迅速逼近。
  她知道被他捉到肯定没命,所以她几乎是卯足了全力地跑。
  “站住!”那男人一个大跨步,差一点就抓到她的头发。
  纪昔兰被那近在咫尺的声音吓得尖叫一声,她惊骇地绕过起居室的沙发,冲过那扇敞开的门,才猛然察觉她正让自己陷入绝境中──她竟然跑到没有退路的阳台上!
  那男人立刻停在原地,没再追了,脸上浮现一抹狞恶的笑──简直像猫儿笃定捉到瓮中鼠似的残忍笑容。
  “给你两个选择,你要自己跳下去,还是我帮你?”他手上突然多出一根黑管指着她。
  纪昔兰身子抵着栏杆,而冷飕飕的寒风将她包围了起来。惊愕地瞪着他手中的枪,她一颗心几乎就要跃出胸口。
  “你……你到底是谁?到底怎么进来的?”她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得太害怕,而且拼命镇定住语气,以免刺激眼前这已经疯狂了的男人。
  男人手中的枪准确地对着她,丝毫没有放松,对这平凡的女人处在枪口下的威胁仍然有说得出话来的勇气不禁产生一股佩服。不过可惜,勇气仍然救不了她的命,他再不把足以使他入狱的证据文件在谷浩臣回来之前偷到手,死得很惨的会是他……
  他的调查出了一点错误,他以为这屋子里应该没有人了,可是既然她看到了,他就不能让她活命。她要怪,就怪那个将他逼上绝路的谷浩臣!
  “你知道那么多也没用!现在──跳!”他冷冷地将枪指着她的胸口。这十步的距离足以使他将子弹不偏不倚地射进她的心脏。
  她感觉到全身冰冷,狂乱的心跳再也抑制不住。悄悄地要移动脚步,却被他眼尖地喝住。
  “别要花招,快跳!”
  纪昔兰毫无退路。她不是跌死,就是死在抢下──刘嫂她们住的屋子离这里尚有一些距离,就算她在这里大叫,恐怕也没有人会听到。天哪!世界上有谁会如她一般的际遇,才来工作第二天就发生这种事!?
  恐惧如潮水般迅速占领她的心。在半个小时之前,她作梦也没想到这会是她生命的最后一晚,面对死亡的威胁,还有多少人仍能冷静如昔?
  男人的手指缓缓扣着枪的扳机。纪昔兰一惊,只得半转身,一脚震颤地踏上栏杆间的横木,可双手仍紧握着扶手,眼睛几乎不敢看向空荡荡的阳台下。
  就在男人不耐烦地又要喝令她时,两人同时听到下面传来钥匙开门,然后是“碰”的一响关门声,接着断断续续的低沉男人对话声也传了上来。
  那男人脸色一变,而纪昔兰则是一阵愕然的惊喜:有人进来了!
  她看到男人的神情大变,趁着他注意力松懈之际,立刻将身体往一边移,然后蓦地大喊出声:“救命啊!有贼……啊──”
  她的举动惊震了那男人,他先是表情紧张。之后转为恨怒;在她的惊呼声响起之时,他也骤然扣下扳机。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她的身子在栏杆上摆动,然后伴着那声尖锐的叫声坠下阳台。
  纪昔兰听到那诡异的枪声响起时,胸口已传来一阵灼烈的剧痛,而她制止不住全身不自主地颤抖,她的意识也迅速被烧灼的疼痛包围。就在她被全然的黑暗吞噬前,她知道自己的身子已经脱离了栏杆的保护,直直往黑茫茫的地面坠落……
  纪昔兰脑子闪过最后一道念头──她死了!
  她还不知道的是,她的叫声和那一响枪声早已惊动了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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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07-10-29
第二章

  模模糊糊的说话声老是在她耳边忽远忽近地徘徊,可她一直听不清楚那些声音在说些什么。她想睁开眼睛却睁不开,而她的意识更像沉浮在波涛一般若隐若现……在下一瞬间,所有的知觉、意识,又再度被灼痛的黑暗之幕覆盖……
  不知道过了多久,混沌未明中,她再次苏醒。
  这次她的耳边不再传来说话声,而从脑海深处传来猛烈的疼痛,令她忍不住呻吟出声。等到她所有感觉回复过来,她发现她不止头痛,而且……全身没有一处不在疼痛!
  天!发生什么事?
  纪昔兰感觉有什么东西绑覆着她的眼睛,她根本没有办法睁开眼睛看。
  好暗!她的眼前一片漆黑!
  黑暗?突然地,这两个字眼犀利地跳进她的脑中,令她皱起了眉。她的手指一屈,触摸到盖在她身上的被子,尝试着想动一下,却被周身传来的疼痛出了冷汗,使她不敢再稍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纪昔兰感觉出自己是躺在床上。可是,她为什么会全身疼痛地躺在床上?而且,眼前异常的黑暗让她没来由地心紧缩着。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一个画面猛然地从思绪深处跳跃出来,一个持着枪对准她的男人……
  所有发生过的事如潮水般一下子涌填回她的记忆,她把发生的事全想起来了。
  她来到谷家第二个晚上就遇上了小偷……她中了枪,然后……坠楼!
  忆及此,纪昔兰蓦然一惊,下意识动作是想伸手摸向胸口──那剧烈的烧灼感彷佛仍烙着──可是她这一动,立刻牵扯出浑身的剧痛。她几乎屏住了一口长长的气息,才挨过那要人命的疼。这下,她根本不敢再乱动了。
  天!她还活着吗?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医院吗?
  纪昔兰鼻间敏锐地唤出属于医院的特有味道。
  她想要张开眼睛看,可是覆在她眼睛上的东西却阻止了她。某种疑惑与骇然从她心头跃出,为什么要绑着她的眼睛?
  外面隐隐约约有细微的说话声及人们在走动的声音,而她感觉身处的四周十分静谧。
  这里除了她,似乎再也没有别人。
  纪昔兰连动也动不了,眼前又是黑暗一片。只能呆然地躺在床上,任凭一连串疑问在她脑中盘旋:是谁救了她?她躺在这里多久了?那晚她坠楼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小偷怎么了?最后进屋子的人到底是谁?
  直到一阵阵低低偶语的声音传进她耳朵将她惊醒。纪昔兰才发觉自己正从一场沉睡中醒来。
  她微转动头颅,面向声音的来源。她的动作立刻引得话声一停,显然她成功地引起了注意。
  “咦!纪小姐,你醒了吗?”一个年轻甜美的女子声音在她左边响起。
  然后,马上地,另一个纪昔兰熟悉的声音也惊喜地扬起。
  “昔兰醒了!昔兰你已经醒了吗?”那是刘嫂低柔而温暖的声音。
  “……刘嫂……”纪昔兰发现她的喉咙好干涩。她以为她的声音是够大了,没想到听来简直像蚊子在叫。
  可即使如此,刘嫂和一旁的护士小姐仍听得出来。刘嫂终于松懈下数日来的紧张,吁了一口长长的气息,总算安下心地露出笑容。
  “总算……总算醒来了!老天保佑哦!”
  随后在一连串的测量血压、打针、吃药中,纪昔兰才从刘嫂口中知道所有事情的经过。
  她已经被送来医院一个星期了!
  七日前的半夜。包括刘嫂在内的所有人都从睡梦中被一个巨大的声响惊醒,匆匆起床跑到主屋,才发觉屋内一阵混乱。首先是他们发现应该隔日才回来的谷浩臣,竟已偕同秘书阿富回到谷园山庄;身强力壮、体格异于常人高大的阿富制伏住了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将他像绑猪只一样牢牢绑缚在地上动弹不得。而更令她们惊异的是,屋外右侧的草地上,竟然躺着浑身是血的纪昔兰,谷浩臣正在对她做必要的急救。
  刘嫂、老赵和小汤三人差点被那副景象吓得昏过去,直到将纪昔兰送上救护车驶往医院的途中,他们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纪昔兰挨的那一枪只差一点就正中心脏。可是她是由二楼摔下,伤势之重差点就让医生宣告放弃,连动了近十个小时的手术才总算救回她一条命。被推进加护病房后,她又整整昏迷了一个礼拜,直到刚才醒来……
  听完刘嫂说的话,纪昔兰怔愣了好久。
  “昔兰哪,你醒过来就好了,你已经昏迷了那么多天……我……我真担心你要是……
  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对得起你和葛院长……”刘嫂吸吸鼻子,眼眶忍不住红了。
  纪昔兰除了不习惯眼前的黑暗,脑子也晕眩得很。不知道为什么,她渐渐开始疲倦起来……
  听了刘嫂的那一席话后,纪昔兰又睡睡醒醒了好几次,时间对她似乎没有意义。
  直到她清醒的时间愈来愈长,由加护病房移至普通病房,她的身子状况才真正脱离危险,只是仍然虚弱得很,并且还没办法下床。
  这几日对她来说,是最悲惨、黑暗的日子──因为她不仅被身上的伤限制在床上动不了,她的眼睛也仍然看不见任何东西!
  那声音慈和的周医生告诉她,她的眼睛会看不见一阵子。意思是,她瞎了!
  她瞎了?!
  天!
  纪昔兰乍听到这个消息时,一种真真实实的恐惧让她从头冷到脚:她瞎了!
  不!她没有听错!而且事实证明,在她激动地一把拆掉那绑在她眼睛上的绷带后,不管她如何拼命地睁大眼睛,她仍然看不见任何东西──色彩、光线全都消失了,她的眼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从二楼阳台摔下,她不仅摔成了重伤,也伤到了视神经,导致双目失明,要再开刀复原,起码也得等她将身子调养个一年半载后──这些是刘嫂间接告诉她的,也就是说,至少要等半年后她的眼睛才能重见光明!
  纪昔兰从来没有这么沮丧、无助过,她有种掉落无底深渊般的无助感受。
  不仅刘嫂,连老赵、小汤都来照顾她得勤。因为她受伤后众人都急得手忙脚乱,才一直没有通知和她最有关系的葛院长;而纪昔兰为了不让她担心,竟决定不让葛院长知道这事,以致这两个星期下来只有刘嫂他们来探望她。
  “昔兰,我刚从家里带了煮好的鲜粥来,你现在应该很饿了吧?来,我喂你吃。”
  刘嫂盛好了一碗还温热的粥,坐在床边体贴地要喂纪昔兰吃。
  天啊!光看到她躺在床上全身是伤、几无生气的模样。就令她心痛不已,要是她不来谷园也就没事了!都怪那个杀千刀的小偷、都怪那个阳台、都怪她──发生了这事。
  刘嫂对纪昔兰有着最深切的愧疚。
  为了纪昔兰被那个要偷文件的小偷开枪从二楼跌下差点伤重不治的事,刘嫂自责不已;而在得知她的眼睛因此看不见时,千言万语已经说不尽她的歉意了。现在女儿、外孙女也比不上纪昔兰受伤的事重要。反正她们有那么多人照顾,她根本就不必操心,要送外孙女的礼物改日再拿去就行了。
  “刘嫂,我……还不饿,谢谢你,先放着好了……”纪昔兰语气充满苦涩。眼前的黑暗让她沮丧,她一直以为她有勇气面对任何的困难与挑战。
  天!这种生活在黑暗中的感觉,她真的快受不了了。她渴望看见。即使是一丝光线也好……她原以为自己够坚强,可以承受任何的打击,但是显然她错了!
  从窗外吹送进阵阵凉爽的风,她却只觉得──冷!
  “昔兰,早餐你没吃,这会儿你又不吃午饭。这样子你的身子怎么好得了……”
  刘嫂看出她的情绪似乎还不稳定,仍劝着她:“就算不饿也多少吃一些吧!我喂你好不好?”
  “我真的不饿!刘嫂,我……”明白她的好意,纪昔兰叹了口气,温婉地拒决。
  “怎么了?刘嫂?”突地,一个低沉而富含威严的男子嗓音从门口的方向传了过来。
  纪昔兰微怔,耳尖地听到陌生而稳重的脚步声直直往她的床走来,她不自觉地握紧拳头。
  “少爷,你来啦!”刘嫂转头看见那走进来的高大身影,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站定在纪昔兰病床前的,是一名浑身散发出属于贵族迷人气质的男子──包里在深蓝色笔挺西装下的,是一副高硕结实的躯体;过肩的黑发绑成一条辫子垂在背后,形成某种神秘而优雅的味道;充满男性气息的脸庞有着东方人少有的立体轮廓,而更显不可思议的俊美。
  他浓黑漂亮的眉微锁,一双深遂而威棱棱的眸子此刻正一瞬也不瞬地盯视着躺在床上的纪昔兰,坚毅的唇紧抿着。
  “纪小姐怎么了?”他再次问,声音低沉有力,语气却是让人听不出情绪的。
  似乎有一道灼热的视线射向她的脸,纪昔兰感觉到了,全身不自在地一僵。
  谷浩臣!原来这声音的主人就是谷家的少主人。听刘嫂说,在她昏迷时,他曾来医院看她好几次,而最近因为忙着处理那侵入谷家偷取重要文件、并且打伤她的小偷的事才没空过来。所以今天,算是他第一次看见清醒着的她。
  而纪昔兰也是第一次看到他──不,是感觉到他真实的存在,即使她看不见,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能很清楚地捕捉到他的存在。
  纪昔兰微偏过头,避开他的注视。她知道她的脸还青一块、紫一块,头上包着纱布,露在外面的手臂也里着层层绷带,她现在这副模样简直比鬼还难看!而且,她瞎了!强烈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这懦弱无能的样子让他人瞧见。
  “我正要喂她吃东西!少爷,你怎么有空过来?事情忙完啦?”刘嫂没注意到纪昔兰的沉默,随口问起谷浩臣。
  “嗯!”谷浩臣点点头。纪昔兰无言的举动他尽收眼底,黑幽深沉的眸珠更黯了。
  “纪小姐!请容我致上最深切的歉意,会发生这种事是我的疏忽,我一定会尽一切力量让你恢复健康……”
  “……那不是你的错……”她艰涩着语气说,仍然没有转过脸来面对他。
  她能说什么?其实真要认真追究起来,也只能算她运气不好。要不是她睡不着半夜爬起来乱晃,她也不会遇上那小偷、也不会挨那一枪、也不会受伤、也不会……瞎了!
  呵!她现在伤了、瞎了地躺在医院里,怪谁?怪任何人也不能立刻让她全身伤痕消失、眼睛重见光明!
  “我会负起全部的责任!”他的声音是沉稳而坚决的。“我和周医生讨论过了,你的伤势必须要再观察两个星期才能出院,两个星期后我会替你办出院手续回谷园山庄,周医生只要每隔一段时间来家里替你做例行的检查就行了。”
  皱着眉头,纪昔兰忍不住转向他。“回谷园山庄?为什么我还要回谷园山庄?
  谷少爷,我有自己住的地方,我──”
  “在你的视力恢复前,谷园山庄就是你住的地方!”他的声调突地柔和了下来,可其中隐藏的命令意味任谁都听得出来。“我说过,我会负起所有的责任。这段时间内,刘嫂会好好照顾你,你是我们最重要的客人,我希望你能安心地待在谷园山庄,直到你完全恢复健康……”
  他凭什么替她下这些决定!?
  纪昔兰有种强烈的自主权被剥夺的感觉,一阵突然涌上来的痛楚使她愤怒了。
  “我不是你的下人,你没有权利命令我,我该怎么做!谷少爷,我想你该做的不是事后的补偿,而是事前的预防吧?如果谷园山庄是那么容易被小偷侵入的地方,那么发生在我身上的事,难保不会在其它人身上再发生第二次……”她喘了口气,想起那一幕仍觉心惊胆战。而她的怒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原本她该是为他的专制生气,却变成了在为谷园山庄的安全设施不满。
  有好一会儿的时间,她都没听到谷浩臣的声音。
  空气中某种窒人的沉默在弥漫着。突然间她意识到刚才她脱口而出说了什么,可她并不想收回那些实在有点儿藐视谷园山庄安全设施做得不好的批评。
  “事实上……”猛然地,他开口了,声音里多了一丝不耐烦,显然不习惯于必须对人解释。“没有人会对谷园的安全设施存疑。平日就算有十个小偷想偷进大门一步也有问题,而那天打伤你的凑巧是设计谷园安全设施系统的人,他是谷氏集团安全室主任,谷氏总部和谷园的安全设施都是由他负责的。近来我对他的品性操守有些怀疑,对他做了一些调查。才发现最近谷氏一宗大工程无故损失上亿的罪案和他有密切的关系。我搜集到证据就先解雇了他,没想到他竟想把他那些犯罪证据偷走,以为那样我就没办法使他入狱……”他皱着眉,寒着面孔:“现在他的罪证已经确凿,再加上私闯民宅杀人未遂,他的后半辈子将在监牢中度过……纪小姐,我要说的是,谷园的安全设施我已经派人重新加强,所以那样的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你现在大可以放心地住进谷园。”
  纪昔兰总算明白她遭受的根本是一场池鱼之殃、无妄之灾,可是他显然还不明白她真正的意思。
  她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察觉这么躺在床上跟他说话。显得气势上就差了他一大截。
  于是她双手按着床,费力地要让自己坐起来,可她这一用力,首先牵动了胸口未愈的伤,疼得让她忍不住低哼了一声,然后在下一刻,她发现自己正被人轻柔且迅速地半撑起来,背靠着舒适的枕头坐着。
  那双宽厚有力的巨掌立刻离开她手臂。
  纪昔兰知道那双手的主人不是刘嫂!
  在惊愕之下,猝不及防地,她的心底掠过一下轻颤,某种莫名的情绪被他不经意的举动挑起,她几乎忘了要说的话了。
  “需要帮助时就不该勉强自己,纪小姐!”他的声音清晰地响起,锐利的语调倏然将她怔愣的思绪拉回。
  纪昔兰猛回过神,将那怪异的感觉拋开。忘了该跟他道谢,她想起了她要说的事。
  “我真正要说的不是谷园山庄安全设施的问题!谷少爷,你应该有听到我刚才跟你说的,我不会住进谷园山庄,你应该尊重我的意愿,而且你也没有权利命令我,我该住哪里!”她必须跟他说清楚。他不能想这样做就这样做,他以为所有人都得听他的命令行事吗?
  “我是没有权利命令你!但是,听好,纪小姐……”谷浩臣的表情肃然,他的眼睛深幽幽地盯着她美丽却迷蒙的眸子。“你的伤需要休养好一段时间才能完全复原,你不想留下任何后遗症的话,就得遵照医师的指示。如果你以为我能放任一个刚瞎了眼的女人独自生活,而你的眼睛会看不见还是因我所引起的,那你就错了!你现在这个样子根本没有办法自己生活……”他一言以道破,虽然显得无情,但却是事实。“你的眼睛看不到,连最基本的吃东西动作可能都没办法做好了,你以为你还能应付得了生活上其它琐碎的事情吗?你仔细想想。”
  纪昔兰心跳得狂乱而仓皇,她的指节因紧握着被子而微疼。她总算是第一次认真地考虑到这些问题:他说的没错!她只想到不让人知道她受了伤,要回她的公寓自己生活,可她现在是个瞎子──这字眼仍能扯得她的胃纠结抽痛──她能做什么?不说基本的生活就会出现问题了,她总不能一直躲在家里什么人也不见吧?
  想到后来,纪昔兰发现以往她的独立与冷静,对现在她的处境根本派不上用场,她需要帮助。
  “你说对了。”她有些懊恼地轻叹口气低喃。
  谷浩臣和刘嫂两人眼中同时闪过一道松懈了的神情;尤其是刘嫂,知道不服输个性的纪昔兰总算也肯听话住进谷园,她忍不住露出一个大大欣慰的笑容。
  “行了、行了!昔兰,我保证会好好照顾你的,你该不会是对我不满意才不想搬到谷园住吧?”解决了这问题,刘嫂不由调侃地说着。
  “你明知道不是!”纪昔兰对着她的方向瞪了一眼,咕哝了一声。
  ***在医院里待了一个半月之后,纪昔兰在主治她的周医生允许下,终于得以出院。
  而她全身的伤只剩下最严重的枪伤仍未痊愈外,其它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虽然身子仍虚弱得很,但只要好好休养就可以恢复健康。当然,她的眼睛暂时还是失明的。
  来医院接她的是小汤和刘嫂;小汤去帮她办理出院手续。刘嫂则小心翼翼地扶着她慢慢走出来。直到坐进车子里,纪昔兰才缓缓吐了一口大气。
  “你还好吗?”刘嫂有些忧心地看着她苍白的脸色。
  “没事!”纪昔兰摇头,没让刘嫂发现她的沮丧。
  自受伤后,她一直没机会踏出病房门一步,即使最近被允许下床走动了,她仍然不曾踏出门;因为她鼓不起勇气。这些日子以来,她努力而笨拙地学习自己用筷子吃饭、自己洗脸、自己摸索着上洗手间……她用手、用听觉去摸索,可是她还是只在她的病房里活动,不敢跨足到病房外的世界。
  有时她知道外面正应该是阳光充足的时候,可是她却连一丝的光线也看不到,以前视之理所当然的光明,竟成了一种奢望。在正常人眼中,黑暗只是夜晚时闭上眼休息的那几个小时,而且不必惧怕睁开眼睛还是与黑暗为伍……可是眼睛看不见的人呢?
  纪昔兰每想到此,就禁不住全身起了一阵寒颤,由心底升起的那股强烈的害怕开始往她全身每一处扩散。即使她在这里被关心着,她还是没办法控制住那种似乎被世界遗弃的孤独苍凉感受。眼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的世界,令她简直快发疯了,可是就算她抓破眼睛,也不能见到她渴望的光明;她知道,她并不勇敢哪!
  周医生、护士和刘嫂都对她付出了极大的耐心和关怀,才不致使她在摸索的过程中崩溃。
  是啊!世上有几人能接受自己突然变成残疾的事实?她还需要时间来调适这件残忍的事……
  刚才在刘嫂的搀扶下,即使她的步伐完美无缺不曾出丝微的差错.可是她仍敏感地觉得从她身旁经过的人似乎都在注意她的眼睛,彷佛在嘲笑她看不见!
  其实她知道根本没有这回事,没有人会多注意她一眼,何况她又戴了墨镜,是她自己多疑了!
  是的,她感觉自己变得敏感而多疑。以前那个坚强又充满自信的纪昔兰,变成一个怯儒而易受惊的女人!她只不过眼睛失明,却像是自己再也不是自己似的……或者,这才是真正的她?
  纪昔兰迷惑了。
  回到谷园山庄,她立刻被刘嫂扶进之前她住的房间休息。交代了她一些注意事项后,刘嫂就热心地到厨房要煮些好饭、好菜给他吃,纪昔兰想拒绝都没用。
  她又回到谷园山庄!只是上回她的身分是代理管家,而这回是客人;谷园山庄最重要的客人──谷汞的少主人谷浩臣是这么宣布的──嘿!好巨大的转变!
  平日像她这种没身分、地位的人,想踏进这里比登天还难,更何况还被当成重要的客人!而她之前是因为要当管家才能走进谷园,现在她这平庸百姓竟能被待为上宾,还不是因为她恰巧倒霉地在这里被赏了一枪,基于道义责任她才被接进谷园山庄。可如果真为了这一点虚荣而失去她的眼睛,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她宁愿要回她的眼睛,她宁愿继续当个平凡的下人!
  纪昔兰叹了口气,重重的郁闷压在她胸口,几乎快使她喘不过气来。
  她待在这里能做什么?她连最简单的扫地都成问题了,难道只能呆呆地在谷园山庄里等日出、等日落、等她的眼睛复明?天!她似乎真的变成一个废人了!
  微凉的风从前方徐徐吹来,她知道前方就是面向后院的窗子,而窗外有一棵高及三楼的杉树。她可以回想出它的样子……
  回想?
  呵!她现在不能看,只能靠回忆了,这就是瞎子。
  纪昔兰猛地握紧拳头,拼命忍住想尖叫的冲动。
  那打从心底逸出的冷,让她迫切地需要去感受、汲取光源,所以她必须走到窗子那里;而且她需要好好吸一口外面新鲜的空气,否则她会抑制不住满脑子纷乱的思绪。
  她弯低着身子摸索,并且困窘地几乎绊倒一张椅子,一阵凉风轻拂过来,然后她摸到了窗台──她到了!
  擦了擦额边渗出的冷汗,喘口气,她疲累得将身子整个趴在窗台上──在一个半月以前她只须轻轻松松跨几步就到了的地方,现在却像远在天的另一边似的……
  等她终于平静了气息,她抬头,迎向前方。
  阳光呢?为什么她感觉不到?眼前为什么还是那么黑、那么暗、那么冷…….
  不不!这不是她的眼睛,不是她的!
  纪昔兰软瘫在地上,背靠着墙,突如其来的绝望和无力感几乎要将她击溃。她颤抖着手轻触自己的眼……
  她为什么还不面对现实?不论遇到多大的困难,她都是那个必须活得最坚强的纪昔兰啊!为什么她现在做不到?
  纪昔兰下意识用双手将自己身子环住,缩成一团,她没办法冷静下来,在这个只有她的空间里,她突然想放纵自己好好她哭一场……
  ***夕阳西斜,晚霞满天,在霞光照映下的谷园山庄,仿佛是童话故事中一座幽静而美丽的城堡。
  似乎被空气中某种奇异的存在感威胁,纪昔兰突地自睡梦中一惊而醒!当她张开眼睛乍见眼前仍是一片黑暗时,她愣了一下,之后迅速回忆起所有事。
  天!她竟不知不觉坐在地上睡着了。
  就在她两手扶着墙吃力地要站起来时,一股诡异的感觉射向她的后脑,然后不由自主地,她的全身寒毛直竖,一阵冷冷的空气似乎正刮过她的肌肤。
  有人在这里!
  这是纪昔兰莫名的直觉,而且她更认为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入那人的眼里。
  “是……刘嫂吗?”她迟疑着不敢确定,因为她很熟悉这种气氛是属于某人的。
  “需要帮忙吗?”男人独特低沉的磁性嗓音陡地在她前方响起。
  纪昔兰听到这声音,心头猛一震悸,全身僵住。
  “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她咬紧下唇才没让惊呼逸出。
  谷浩臣!他看到她这狼狈不堪的模样了?
  “刚刚!”谷浩臣慢悠悠地说,伸手一把将坐在地上的纪昔兰扶起。“我敲了门没人应,怕你发生了什么事,便自己开门进来,没想到会看到你坐在地上睡觉……地板不冷吗?”
  克服了刚站起来的晕眩,过一会儿回过了神,才发觉自己还靠在一个温热结实的物体上,纪昔兰一怔,突然意识到手上紧握着的衣料,忙不迭地放开手,退了一步。她的背一下子抵着后面的墙,尴尬得简直没法子面对他。
  “对不起!谷少爷……你有什么事吗?”她深吸一口气,察觉自己似乎有些反应过度,连忙想镇定下来。所以她的声音还有些微的不稳定。
  “刘嫂已经煮好了饭菜,我今天刚好提早回来,想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用餐?”
  他似乎毫不在意她骤然显得惊惶的举动。
  平复了他给她带来的慌乱心跳,纪昔兰被他的提议吓了一跳,下意识脱口而出:
  “不!”
  一阵可怕而诡异的沉凝气氛迅速在两人之间弥漫着。
  不!她根本不能!她没办法和他坐在一起吃饭!光想象自己笨拙的用餐模样,她就感到一股强烈的挫败,那只会令他和自己感到难堪和不舒服而已;他不会想看的,而她更不想尝试!
  “对不起……我刚才在地上睡得很不舒服。所以现在……头有点痛!”她脑中迅速浮现这个借口,她得拒绝他。
  “是吗?”谷浩臣眉毛一挑,拖长语调说道,眼睛盯着她清丽苍白的脸庞。
  她可以敏锐地感觉到自己正毫无掩藏地暴露在他的注视下。她无端地心跳急促不已。
  “谷少爷,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我现在实在吃不下。我想再休息一会儿……”
  转出她语中明显的逐客令,谷浩臣唇边浮起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微笑,似乎牢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既然如此,那么你好好休息吧!我请刘嫂等会儿将你的晚餐端进来……”他绅士般的退场。
  纪昔兰站在那里动也没动,直至听到房门轻轻合上,他沉稳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她才放任自己松懈下来。
  谷浩臣!自从他第一次出现后,过去两个星期里,他又在医院出现了两次。以他日理万机的身分来说,那已足够让她惊讶了,毕竟她是算不了什么的,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人;可她得承认,他实在有扰乱她心思的能力!
  也许是跟她眼睛乍然失去光明有关,她变得易感而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她的坚强几乎全数被这次的挫折击溃,甚至对自己的存在也感到怀疑,若非靠着医生和刘嫂她们的帮助,她肯定已经在黑暗里崩溃!直到最后,她才不得不接受这事实。但她知道自己不该继续沉溺在这无益处的自卑自怜里,所以当她的身体状况允许时,她开始学习在黑暗中用餐、行走……她学习再次信任身旁的人,并且将自己交给他们。
  可是为什么她能信任刘嫂、信任老趟、信任小汤,就是无法信任谷浩臣?为什么?
  她可以和刘嫂她们相处得自在无拘束,为什么只要谷浩田一出现,她就敏锐地感觉到空气中的分子产生极端诡谲的改变?
  纪昔兰看不见他,只能靠他的声音来揣测他的表情、他的情绪……可是他是令她感到神秘而高深莫测的。他的声音是属于男性低沉的嗓音,而且充满自己独特的魅力,但他显然是很少泄漏情绪的人,尤其他更懂得如何不让他的声音泄漏出一丝他不想泄漏的情绪──他是个深沉而难懂的男人!所以,她可以说从来未曾猜透谷浩臣到底在想什么。
  也许是因此,她对他才会有不若对刘嫂他们的信任感。
  她不了解他,也不想了解。她不过是暂时“寄生”在谷园山庄白吃白住的食客而已……
  是的!她现在能做的,只是待在谷园山庄里。为了摆脱眼前无边无际的黑暗,她必须让自己尽快恢复健康!
  纪昔兰一甩头,将谷浩臣拋出脑海外,心头却莫名地涌上一层恍惚而迷惘的愁绪……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板凳  发表于: 2007-10-29
第三章

  位于市区中心,谷氏集团总部大楼顶层──气派堂皇的专属办公室内,一名英俊威严的男人正一脸肃然专注地看着桌上一堆文件。过了一会儿,他的眉头在看着下一份文件时蹙起。
  “阿富,这份星海公司的工程企画书是怎么回事?”他突地开口。声音不急不缓,却含着微愠。
  一旁那名高壮威武、长得一脸横肉吓人的男人立刻趋上前,显然在他问起时就已经准备好答案了。
  “上次星海公司竞标谷氏一项工程的企画书是被打了回票没错,可是这回它又更改了所有的企画内容送到我们这里来,余经理看过之后,觉得必须让你亲自过目决定。”
  阿富简洁有力地回答,并且一下子就让他的老板了解事情的大概。
  别看阿富块头大,长相能吓昏胆子小的人,他的耐心与细心可是深获谷氏两代掌理人的认同;况且他又有一身不轻易显露的武功。所以他不仅是谷氏少主谷浩臣的得力秘书,也是贴身的保镳。
  那凝着眉的男人──谷浩臣,以惊人的速度又看了桌上文件一遍,立即捉出其中弊病。
  “没错!星海开出的价格是低于我们所预估的,可是它的工程品质能否合乎我们的要求,还有它的工程完成日期与我们评估的也有一段不小的差距,就算改了企画的内容,却只为了迁就我们,若让它得到合约,实际上并不能达到谷氏要求的标准,最后亏损最大的还是我们……”他冷静地说着,然后将文件交给阿富。“我已经决定要让七川公司接下这项工程,再有这样的企画书,不用再送进来了。”
  “我明白!”阿富接下那份星海的企画书,忍不住咧咧嘴。
  这时在外面负责接电话的宋小姐,适时送了两杯刚冲泡好的咖啡进来。
  继续埋首于工作中的谷浩臣,只淡淡说了声谢谢,连头也没抬,所以根本没看到年轻貌美的宋小姐趁机大胆打量着他,满脸倾慕陶然的神色。
  直到她退了出去,阿富才摇摇头。
  他跟在谷浩臣身边不算短的时日,像这样的事可看多了。
  谷浩臣有着绝对吸引人的魅力──尤其是吸引女人──撇开他谷氏集团副总裁的身分不谈,他本身的条件就占尽绝大优势,英俊有型的外表、淡漠的气质。更添他的神秘独特。可跟在他身边多年,阿富却知道他的内心不若外表冷漠;他对家人和下属的关心,是使他的家人爱他,员工们虽然怕他,私下却绝对拥护他的原因。
  谷浩臣让他佩服也让他担心的一点,就是他对工作有着莫大的痴狂。简单地说,也就是工作狂!他可以没日没夜地二十四小时工作着,那种专注、全神投入的程度令人不由得敬佩.可是这样长期下来,实在令他担心他会将自己的身体弄垮。就算是老总裁也没这么拼命,而他竟毫不在意,好象世界上没有比工作挑战更重要的事。
  所以女人对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或者说,在他的生活里,女人不过是点缀,再没有其它用处。他不排斥女人,可是当工作和女人冲突时,他选择的是工作!
  也许是还没遇到他想珍爱拥有的女人吧?
  阿富时常这样想,也许在他生命中值得他疯狂去爱的那个女人还没出现,总有一天,他必定会发现某个女人会比毫无生气的工作重要。
  他可不希望谷浩臣这一辈子就拥抱着工作狐独地老死去!
  不知道那个会令他改变生活态度的女人在哪里?他真是期待,嘿!
  “……阿富!”一个不耐烦的唤声总算让他回过神。
  阿富眼睛焦距一对准,就正对着谷浩臣那张写满疑惑而深思的脸。
  “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他眨眨眼,表现出一脸无辜。
  “你刚才一直在发呆!”谷浩臣瞪着他。
  即使他是他大学同窗的好友兼死党,阿富也明白可不能让他知道刚才他在想什么,否则他手边肯定会突然多出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工作。
  “对不起!我是突然想到我妈才会这样,下次不会了!”他编起谎来面不改色。
  “你刚才是不是要问我什么事?”他立刻认真地拿起手上的记事簿准备纪录。
  谷浩臣的表情柔和了一些。“伯母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阿富摇头。
  谷浩臣在大学时曾数次随阿富回东部的家,所以他和他母亲也算是旧识。就因为他母亲很喜欢谷浩臣,所以才答应让阿富跟在他身边当秘书暗地保护他。否则他早该继承他母亲名下的武道馆了。谷浩臣一向很尊敬他母亲,毕竟一个女人家二十多年来独自将儿子扶养长大,并撑起先夫留下的武道馆,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谷浩臣狐疑地看着他。“我希望真的没事。说到这个,我不得不提一下,你是不是已经两个月没回去看你妈了?”
  阿富搔了搔鼻子。“她现在忙得很,就算我回去,可能也见不到她。”
  他母亲又在忙着办案了。
  自从三年前她成功地替警方侦破一宗枪械走私案后,她就兴匆匆地自己当起侦探来了。凭她的机智和不输阿富的功夫,她倒是真的私下又接连替警方破了几件重大刑案,连武道馆里的徒子徒孙们也跟着插一脚;但她忙得不亦乐乎,阿富可是时刻为她的安危提心吊胆哪!唉!他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种异于常人的妈?
  这些他倒是没跟谷浩臣提起,否则大概可以看到一向冷静的他第二次崩溃的样子──第一次是当谷浩臣知道阿富一身功夫全是母亲教出来时──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家丑不可外扬?
  谷浩臣没再追问下去,随后才提起他要知道下午安排了哪些行程。
  “下午两点有一个你要主持的主管会议,三点半你要到新开幕的中心大楼剪彩,四点是和亿石董事长的下午茶约会兼谈上次的合约……对了!晚上有一场市长亲自邀请的晚宴,七点开始,这是邀请帖。”阿富可是个认真并且尽责的好秘书。
  听到最后一项,谷浩臣的眉宇忍不住皱起。阿富十分了解他眉头会皱成那样的原因。
  因为上回,同样是在市长的宴会里,他只和市长交谈两分钟提到土地利用的计画,之后整整的两个小时里,他被市长的一双女儿缠住不得脱身,直到最后非不得已,才借着上“洗手间”的理由不辞而别。那时阿富一直跟在他身边,自然见识到那一对姊妹黏人的功夫,要不是看在市长的面子上,阿富早用拳头把她们打昏了,真亏谷浩臣能忍耐那么久。
  “市长的邀请非去不可……”谷浩臣脑子里浮现的是两张一直没合上的嘴和那股可怕的浓烈香水味……该死!他不由低声喃咒。
  难得听到从他口中吐出不雅的句子,阿富不禁露出揶揄的笑容看着他。
  “八百年才听你这么不文雅地骂一句,可见上次市长的宴会真让你回味无穷至今──”
  “你少幸灾乐祸!”谷浩臣瞥了他一眼,想起什么主意似的,突然地,他露出一抹意想不到的笑容。“今晚你代替我去!”
  笑容顿时僵住,阿富瞪大了眼睛。
  “我去?”他大叫着。
  “就是你!反正今晚只是寻常性的社交宴会,你就替我带份礼物过去。借口由你编!”
  他知道上次那两姊妹肯定会再出现在宴会上,他没时间再去应付那两个黄毛丫头,宁可另外找时间和市长谈。
  “可是我──”阿富根本笑不出来了,他向来对宴会感冒。
  “别可是了,就这么决定!”
  谷浩臣没有让他反对的余地,阿富只好苦笑着接受。
  就在这时,谷浩田桌上的电话讯号灯亮起。
  “什么事?”他迅速按下通话键。
  “副总裁,邵琦琦小姐要见您!”宋小姐甜美的声音在话筒那端响起。
  谷浩臣突地想起什么。
  “请她进来!”他放松了脸部的肌肉。
  阿富眼中疾远地闪过一丝不解的光芒。“琦琦不是到国外念书了?”
  “她前天打电话给我,说她已经毕业了,今天要回来,我竟然忘了!”谷浩臣也是突然才想起这事。
  办公室的门打开,一个美丽娇俏的少女走进来了。
  “谷大哥!”邵琦琦看见坐在大办公桌后的合浩臣,乌溜圆滚的胖子霎时燃亮出特别的光采,她清脆地喊着,小步地向他跑近。
  谷浩臣唇色扬起一抹难得温柔的微笑。
  “琦琦,恭喜你顺利毕业了!”阿富惊喜地出声道贺。
  “谢谢!”邵琦琦有礼地对阿富喊了声。这才转过头,脸上漾起甜蜜可人的笑容,声音甜得腻人地说:“谷大哥,我一回来就想来找你,我还有带来要送你的礼物哦!”
  让她在一旁的沙发舒服地坐下,又吩咐人替她端杯咖啡进来,谷浩臣才说道:
  “你想来随时都可以,何必买什么礼物?”
  谷家和邵家是旧识,邵琦琦从小就在谷园里玩,所以谷浩臣一直把她当自家小妹;而邵琦琦也时常有事没事地就往谷园山庄跑,将它当成自己的家,这情形一直持续到她前几年出国念书为止。不过,除了她放假一定会回来找他外,平常电话、书信的联络倒很勤快,若非谷浩臣要她把注意力转移至课业上,规定她一个礼拜只能打一次电话、写一封信,他真怀疑她怎么毕得了业!?
  邵琦琦噘起小嘴:“人家特地买礼物送你呢!你连表示高兴的意思也没有,竟然开口就教训人,我不把礼物给你啦!”
  “那送阿富好了!”他摇摇头。她还是这么孩子气,去外国读了几年书,根本没什么改变嘛!
  阿富也笑着摇摇头,眼中却是宠溺的神情居多。
  “不要、不要!我就是要送你!”她把一个小纸袋从包包里拿出来,献宝似的捧到谷浩臣面前。“谷大哥,你快打开看看嘛!”
  不再拒绝她,谷浩臣接过来,将精致的纸袋拆开──里面是一条温暖的蓝色围巾。
  他眉毛一挑,笑了笑:“是你买的?”
  “是啊!”她粉嫩的双颊红了红:“我不会打毛线,只好用买的,我觉得它很适合你……”她一脸企盼地看着谷浩臣,眼中闪着某种特殊的光采:“谷大哥,你说你喜不喜欢?”
  他一定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今天是情人节耶!情人节……如果计画成功,还可以骗他一起去吃情人大餐!
  情人!呵!她光想起这两个字就心跳加速。被他当小妹妹忽视了二十二年,此番回来就是立志让他开始重视她的存在!经过这些年的观察和她搜集来的大大小小情报,她可以肯定谷大哥还没有喜爱的女人,那就表示──她的机会大增!她非要努力成为他的情人不可,至于情人节送礼物,只是攻占他心房的第一招。
  加油!
  谷浩臣没看出她眼中浓烈的奇特光采,一旁的阿富可是瞧得一清二楚,而且知道它代表什么意思。
  唉!他该祝她幸运,还是……
  ***一步、两步……十一步!
  纪昔兰停在沙发边,然后摸索着,心里暗自将它的位置和大约长度记下。她继续弯身摸索前进,指间触摸到沙发旁的小圆桌,桌上有一具直立式的无线电话……她的手稍不小心地用力,“匡当”一声巨响,她猛被吓了一跳──糟!似乎是瓶子跌下碎掉的声音……
  “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在厨房里准备晚餐的刘嫂听到大厅传来的声音,惊震了一下,立刻冲到大厅里去。当她一眼看到纪昔兰正蹲在一张桌子后拣着花瓶碎片时,她简直心惊胆战:“哎呀!昔兰,你别动!把东西放下,我来弄就好,让我来!”
  刘嫂忙把纪昔兰拉起来,让她在椅子上坐下,根本不让她接近那些碎片。
  纪昔兰呆呆地任由刘嫂带她坐在沙发上.那股强而猛烈的挫败感狠狠袭向她,耳边听着刘嫂匆匆忙忙跑来跑去收拾着她又制造出来的灾难,她真的有股想哭的冲动!
  这几天来,光应付她制造出来的大大小小事情,又要照顾她的需要,想必刘嫂是累坏了。
  为了不让自己成为废人,纪昔兰开始适应黑暗中谷园的环境。首先她从她住的房间开始,不会再被绊倒之后,她摸熟了起居室,然后是大厅……她以为她已经摸熟了这里,没想到竟在无意中弄破了一个花瓶……
  “哎哟!你的手指怎么在流血?一定是刚才被碎片割伤的!昔兰,你等等,我去拿OK绷来。”刘嫂眼尖地看到她的食指正滴着血,赶忙将医药箱找出来。
  纪昔兰根本没察觉到痛。
  “刘嫂,对不起!我……又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她低喃着,在几日中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心又崩溃倒塌了。
  “傻瓜,你在说什么傻话!你这脑袋瓜儿可别又想什么去了,该对不起的是我。
  我今天早上在这里摆了一个花瓶,我忘了东西移动时该让你知道……”刘嫂帮她贴好了OK绷。“好了!”她笑瞇瞇地拍拍纪昔兰的膝盖。“我现在要去煮饭,晚上少爷不回来。所以我只准备我们四个人的晚饭。听老赵说今天是什么情人节,虽然我们这些老人不时兴那一套,可是既然遇到了什么节日,我们干脆就来点特别的庆祝玩玩好了。
  昔兰,你觉得怎么样?”刘嫂兴致勃勃地说。
  不想扰了刘嫂的兴,纪昔兰强打起精神,总算露出一朵笑容。“你们觉得不错就行了!”
  这一晚──情人节的晚上。纪昔兰和刘嫂、老赵、小汤四人晚餐吃得十分尽兴,每个人还喝了点酒。即使纪昔兰因为看不见时而有笨拙的举动出现,甚至弄翻了好几次汤,可没有人会觉得奇怪,大家简直是玩疯了,连老赵和小汤都唱起了情歌来助兴。纪昔兰发现今晚是自她出事后过的最轻松的时刻,而且她笑的次数也是最多的。她暂时拋开了束缚、拋开了哀怜、拋开了沮丧,她听着、感受着、笑着,跟着他们唱了一首又一首的歌,喝了一杯接着一杯的香槟酒,直到最后她似乎醉了,醉在这样的良辰美景里……呵!
  玩开了一晚,老赵和小汤累得各自回房去,纪昔兰则醉得甚至不知道她是被刘嫂扶进房里睡的……
  月半弯,迷迷蒙蒙的银光照映着人声消寂的谷园山庄。阵阵微风轻轻吹拂,枝叶沙沙作响和虫鸣合奏着自然的催眠曲。
  夜,更沉了……
  她看到一个男人步步向她逼近……他在笑……狰狞而狂妄地笑……她退后……
  一直退后……
  恐惧侵占了她所有思绪……
  她退后……
  “砰”的一声巨响,猛地,她身子往下坠!
  “啊!”她失声大叫。为什么她还在往下坠?黑暗!下面尽是黑暗!
  不!她会被吞噬!
  她大叫着,在无止尽的黑暗中挣扎。
  “……不……不要……救我……救救我……我不要在这里……不要啊……”她剧烈地要挣扎出来,她不要这样的黑暗,为什么四周一点光源也没有?
  突然地,某种奇异的温暖、奇异的声音,似乎正努力地穿透黑暗的屏障,朝她而来……
  她哭泣着,绝望而冰冷地想攀着那热力的来源;她确定愈接近那来源,恐惧彷佛就能一点一点被击退。
  一股暖流缓缓注入她的意识,半梦半醒间,一个温柔的、低低的声音带着魔力在她耳畔迥荡。
  “没事……你在这里很安全……没事了……有我在,别怕……”
  那喃喃的低语声轻柔地安抚了她的心,并且莫名而迅速地令她激动的情绪平静下来。
  幽幽地叹了口气,她似乎呢喃了一句,之后被另一种安全而柔软的黑暗带入无声的世界里。
  她终于睡了。
  凝视着在他怀中已经安稳睡去的纪昔兰,谷浩臣不由缓缓舒了口气。
  说是为了庆祝她毕业,琦琦今天非要他请吃晚餐不可,而晚上原本安排的市长宴会已经请阿富代替,看看手边并没有其它重要的事,他这才答应了她。
  回想琦琦一身惊艳四座的成熟装扮,他才突然意识到昔日的小妹妹似乎已经长大了;而今晚的琦琦的确成功地攫获住餐厅里在坐每位男士的眼睛。
  除了意识到她的蜕变,他也敏锐地察觉她今晚的举止行为彷佛也变得和以前不大一样……他不以为在她脸上看到的只有单纯高兴的模样,似乎还有某种他不知道的喜悦……
  他喜欢琦琦,可是他仍不习惯在人前透露太多自己的事,就连他一向视之为妹妹的琦琦也一样。
  好不容易将缠着他问了一晚莫名其妙问题的琦琦送回家,又联络了已经参加完宴会回家的阿富,确定没什么重要的事后,回到谷园山庄已经是大半夜了。
  偌大的屋子里静悄悄的,所有人早都进入梦乡。就在他直接要回房时,突然地,一个惊喊声响起,尽管那声音模模糊糊并不清楚,却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有些突兀和刺耳。
  他奇怪地循着声音的来源,终于在一楼的客房里发现了显然是在作恶梦的纪昔兰。
  透过从窗外照进的微弱月光,他看见躺在床上的纪昔兰眼睛紧闭,乌发披散在枕上的头颅正不安地轻摆着,口中呓语不断……
  既然明白了原因,他应该立刻退出这里,毕竟半夜闯进单身女子的房间是不对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脚却像生了根似的钉在她的床边离不开。
  彷佛梦境更可怕了,她的身子开始扭动着,似乎要挣脱开什么。这回他终于清楚地听见她正喃喃求救声音……
  他的心竟在电光火石的剎那间被挑动。他猛地攫住她在半空中胡乱地挥舞的手,倾身向前靠近她,鼻间嗅到了轻淡的酒味,几乎是立刻确定她喝醉了;他开始怀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只是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想安抚她,没想到她却因他的碰触而狂乱起来。她剧烈地挣扎,想甩开他厚暖而巨大的手掌,在睡梦中,她的脸色更形苍白与惊惶了。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反而坚定地握紧她柔弱无骨的手?扭开了床头的小灯。
  他坐在床畔,俯向她,一连串轻柔的低语就这么顺口而自然地从他嘴里流泄了出来。
  她在睡梦中的哭泣,莫名地牵扯着他的感情神经。在下一刻,当他乍然意识到胸前正贴附着一副柔软温热的物体时,他才发觉他正把纪昔兰搂在怀里──只为了让她不再哭泣!
  连他都被自己这无意识的举动弄得错愕了住!他向来不做未经大脑思考过的事,可该死的!在那时他根本不想去分析这未经思考、而且简直是在趁机非礼女人的行为!莫非他被今晚迷人、神秘的月光所蛊惑?
  事实上,从他应该退出她的房间而没有如此做时,他似乎就开始犯了一些他从不犯的错误……
  怀中的女人已经平静安稳地睡了,而他却还不放心将她放回床上。
  自从出事至今,老实说,他对她的印象一直是模模糊糊而不具体的,对她的感觉仅是纯然的歉疚,而基于责任和道义把她接到谷园山庄来的这几天,他更是少有机会看到她。也许这跟他早出晚归的生活方式有关,可是他可以从刘嫂给他的讯息里知道她所有的事。
  在住进谷园山庄这些天来,不管是她的沮丧、她的无助、她在黑暗中练习摸索的辛苦过程,刘嫂都尽其所能地描述给他听,而那时,他的脑中会浮现出一些画面,彷佛他看到了她努力的身影……
  谷浩臣凝睇着怀中人,眼神渐渐幽黯而深沉了起来,表情是若有所思而讳莫难测……
  ***一醒过来,纪昔兰就被一阵晕眩弄得忍不住呻吟出声。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她终于想起昨晚的事。
  老天!她该不会是喝醉酒了!?但是……她实在没印象她是什么时候上床睡觉的。
  糟糕!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纪昔兰甩了甩尚昏昏沉沉的脑子,触摸了下床头闹钟的指针──十一点……大概十分。
  她竟然睡到快中午了!刘嫂呢?怎么没喊醒她?该不会连她也宿醉未醒吧?
  纪昔兰打开床头柜第一个格子,摸出刘嫂向来会为她准备好的衣服。然后换下一身的睡衣。
  奇怪!为什么她脑中一直隐隐约约地浮现一个模糊的印象,似乎有个声音曾在她昨晚的梦境出现?还是她真的在作梦?可为什么有股莫名的温暖还残留在她心口?或者──这又是她的幻觉?
  纪昔兰又摇摇头,告诉自己那只是她酒醉后脑袋产生的幻想。
  她换好衣服,慢慢走出门。
  “咦!你醒啦?”突然,刘嫂的声音远远地自另一头响起。
  纪昔兰小心而准确无误地走到大厅。
  “我好象睡得太晚了!刘嫂,你在做什么?”她侧耳倾听她的动静。
  失去视力,她现在已经学会用她的手、她的听觉代替她的眼睛去看;她逐渐明白即使再沮丧、再痛苦,这些情绪对她的眼睛根本于事无补。既然如此,她就得学会适应黑暗,因为有这些爱护她的人。她不能再让他们失望;而今天,她要让它是个崭新的开始。
  “没什么,只不过顺手拿块抹布擦擦这些椅子。昔兰,你还好吧?我看你昨晚真的是喝醉酒了,连我今天也差点起不来做早饭。”刘嫂看她脸色有些发白,不由关切地问。
  “我没事!”纪昔兰笑了笑。“刘姆,要不要我帮你擦?”她突地问。
  刘嫂一愣,自然反应地摇摇头。
  “不用、不用!这个我来就行了,我怎么能让你做这事?况且你的眼睛──”
  察觉说错了话,她猛然尴尬地住口。
  “你说的没错,刘嫂!”难以掩饰地,纪昔兰的心头是掠过一抹恻但的情绪,但她立刻决定拋开它──这时候她再自怜自艾,就真的永远只能当个没用的废人了。
  她对刘嫂展露一个意想不到的轻松笑容。
  “其实你们不必忌讳在我面前提到眼睛的事,我已经想开了!这段时间要不是有你们的照顾,我也不能重新站起来,我想,我不能再一直事事依赖着你们……”她认真地说:“刘嫂,我还需要你帮助我,我不想让自己变成废人。我相信我可以做做简单的事,只要你肯教我……擦椅子并不是那么难的,是吧?”
  在她身上似乎又开始散发出以前那种坚强而自信的光芒了!经过这段日子的消况与情绪低落,看来她真的下定决心要走出阴霾。
  “是的!昔兰……我相信这对你来说是不难的……”刘嫂激动地直点头,而且欣慰感动得忍不住红了眼。
  这一天,在刘嫂的倾力帮助下,纪昔兰终于克服了失明的障碍,在黑暗中清洗了大厅的桌椅、窗子,虽然偶有失误,可也跨出了重拾信心的第一步。
  傍晚,纪昔兰让老赵牵着,慢慢熟记并且摸索山庄的庭院。
  在铺着小石子的径上走着,晚风凉掠地吹拂着她的肌肤,空气中混合着花香和新翻泥土的味道,深吸一口气,纪昔兰让自己沉浸在这样自然的感觉里。
  失去了视力,似乎其它感觉都变得灵敏起来;她现在靠听觉、嗅觉、触觉,和身体的感觉,去感受四周微妙变动,那是以前很少能体会的。盲了,并不代表一个人的感觉全没了,反而比明眼人更用心去领会──在这之前,她不也把自己的心关在黑暗里,以为世界跟着她停止转动?其实真正爱的,只是心境的不同而已啊!
  面对挫折,不管用悲伤、快乐的心境面对。人还是得活下去!她以前不都是这样想的吗?而今,她不过是遇到这小小的挫折,就将自己的生活弄得悲惨万分,呵!她似乎把“纪昔兰”这拥有乐观坚强、不服输个性的女人给搞丢了好些日子,现在终于又被她找回来了!
  纪昔兰伸出手,感觉到阳光微暖,清风从她的指缝间滑过,微微湿润的气温似乎在告诉她是近晚时候了。
  “你今天变得不一样了,该不会是昨晚喝了酒,突然将脑子理清了吧?”身旁的老赵忍不住开口,语中藏不住他惯有的幽默,而带着笑意的语气明白显示他喜欢她的改变。
  纪昔兰露齿笑了笑:“是啊!我还要感谢你昨晚连灌了我三大杯的酒,害我醉到今天中午,我是被中午的大太阳给晒清醒脑子的!”
  老赵哈哈大笑,纪昔兰想象得出他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嘴,笑起来皱纹全跟着跑出来的好玩模样。
  依照老赵的指示,她向左边走了三步,找到了一张石椅子坐下。然后她听到水声哗啦哗啦响,知道老赵开始忙着浇灌他那些心爱的花木。
  老赵一边照顾他的花,一边跟纪昔兰聊天。
  享受着清风凉意、鸟语花香,纪昔兰发觉她似乎已经离开这美好的感觉有一世纪之久,直到今天……
  老赵看出她心情愉快,还将一把剃了刺的玫瑰花塞到她手中。
  稍后刘嫂唤喊她的声音从远远那一头传来,纪昔兰楼着满把馨香,决定靠自己循着老赵之前为她在地面做的记号走回主屋。她才站起来跨出第一步,就立刻发现她正准确无误地撞到一个坚实的物体。
  “噢,什么……”她几乎是马上就退开了一步,惊诧地低呼出声,身子不稳地晃了晃。
  令她错愕的是,她的肩头迅速被一双坚定的巨掌握覆住,并且成功地让她的身体稳下。同时,一个低沉而和缓的男性声音随即从她的上头落下:
  “对不起!你没事吧?纪小姐?”
  在一剎那的恍憾中,某种熟悉的记忆从她的脑海深处被勾起……纪昔兰猛地回过神,终于意识到这声音是谷浩臣的。
  她摇了摇头:“我……没事!”
  那双温热的手离开她的肩,她的心竟涌起一股蒙蒙胧胧的失落感。
  “谷少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即使只是那一下子的接触,纪昔兰仍然有种被烫灼的感觉,彷佛他在她肩上烙了一个火印:她得转移话题,转移自己对他的接触所产生的奇怪感觉。该死!她是怎么了?
  “才回来一会儿,想到园子走走。没想到会吓到你……我听到刘嫂狂喊你,似乎是晚餐时间到了。”他的语气再正常不过,没有泄漏出一丝他脸上温柔的表情,那一派洒然微笑的模样根本有别于众人熟悉的冷然与淡漠;凝视着纪昔兰皱眉深思的神态,他的目光不由深沉而温柔了起来。
  强烈地感觉被他盯视着,纪昔兰小心翼翼地退了一步,心头有一丝奇异的紧张。然而,她回主屋的路线已经被他扰乱了。
  “嗯!”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她仍迟疑着语气:“谷少爷,你继续在这里逛吧!我不打扰你了……”
  她试探地踏出一步,然后第二步……
  蓦地,纪昔兰的手臂被扣住,她还来不及反应,谷浩臣的声音已经响起。
  “我想这个方向离大门比较近……纪小姐,我非常乐意为你带路!”他的语气有礼得让任何人都无法拒绝。
  呃!她刚才真的走错方向了?纪昔兰窘得脸颊微烫。
  “我可以……”她直觉想拒绝!这男人的碰触为什么老让她感到不自在与别扭?
  该死!她又不是没碰过男人的手!
  “我知道你可以,可是你不介意让我替女仕服务吧?”
  这个人似乎天生有股令人不得不臣服的威严,就连他的声音也一样──即使听来像请求,却不容人反驳!
  纪昔兰发现她只能被他牵着走。
  ***一进屋里,刘嫂就热心地替纪昔兰将玫瑰花插在花瓶,并且摆到她房间里。而她一路被谷浩臣带到一张椅子坐下,鼻间闻到美味的饭菜香,立刻知道这里一定是餐厅,同时也耳尖地听到他拉开身边的椅子跟着坐下的声音。
  她知道他想做什么,突然感到一阵紧张。
  “……呃……谷少爷,我想先回房里去!”
  “是不是头又在痛了?”他的语音听得出是真诚的关切。
  刘嫂早细心地替眼睛看不见的纪昔兰准备了一个特别的盘子,饭和汤一定放在特定的格子,至于其它的菜则放在剩下的格子。刘嫂会告诉她格子里有哪些东西:对纪昔兰而言,这确实是方便多了──至少她不必因为要夹菜而打翻了汤。
  谷浩臣早已经将纪昔兰的盘子推到她面前,真有和她一起用饭的打算。
  “谷少爷……我不习惯和你同桌用饭。”纪昔兰抿抿嘴,说出真正的原因。
  “我希望你会慢慢习惯。”谷浩臣温和地说。
  “慢慢习惯?真怪,你希望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和你一起用饭?你喜欢看人吃饭出糗的样子吗?”纪昔兰不明白他的目的。虽然她已经学会如何让自己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吃东西而不出丑,可她真的不习惯和陌生人一起用饭;没错,他对她而言仍是个陌生人。
  “不!我没那么坏心。”谷浩臣的神情十分愉悦。
  一旁的刘嫂已经帮他添好了饭,他点点头,刘嫂会意地微笑着离开这里先到别处忙去。
  谷浩臣专注地凝视着纪昔兰不怎么高兴的神情,唇边不由得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痕印。“和我一起用饭似乎令你感到很为难?纪小姐?”
  答对了!纪昔兰内心如此道,不过她倒没表现出来:这男人根本是明知故问。
  “你通常都这么邀人和你一起用饭的吗?谷少爷!”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如此轻易被他掌控?一丝对自己、也对他不满的怒气被激起,纪昔兰不禁略带嘲讽地道。
  “为了公事需要,我的晚餐对象通常是我的秘书替我做安排的。事实上,我很少亲自邀请人共进晚餐……”他一点也不在意她的含讽语气。
  “你的意思是,我该感到很荣幸?”她不由得回想起他似乎真的很少在家用晚餐,而等他回谷园时,经常是深夜了。于是她的语气和缓了些。
  “不!该感到荣幸的是我。你是我的客人,身为主人的我竟从未邀请你一起用餐,这是我的无礼与疏忽,我会希望这一餐能小小地弥补缺憾!”他用一种任何人都听得出来的诚挚语调说。
  这真是他的目的?起码纪昔兰无法怀疑他还另有企图。只是一餐而已,她到底在紧张什么?好吧!她告诉自己,她得相信他说的,毕竟人家除了这基本的礼貌,还能对她这个瞎了眼的女人产生什么异心吗?是她多虑而且敏感了。
  纪昔兰终于放松了些。
  “对不起!我通常是和刘嫂或者自己一个人用餐,所以我只是……不习惯罢了!”
  即使她告诉自己不要紧张,可这一餐她吃得并不轻松;她比往常更小心翼翼,没让自己弄错一个动作──至少没有发生让两人都尴尬的事──所以愈到最后她愈有自信,虽然两人的话不多,但气氛还算不错。
  他一定也是第一次和眼睛看不见的人用餐,因为她可以敏锐地感觉到他的视线时常停留在她身上,而那时他的用餐动作会是迟缓且小心的,表示他的注意力并不全在他的晚餐上。
  用过晚餐,她以为他会上楼去忙他的事,没想到她竟听到他的脚步声尾随在她身后进入大厅。
  一会儿,一阵轻柔的音乐从四面八方向她包围过来。
  “我以为你还要上楼去忙公事。”她静静地开口。对他的感觉,至少不再认为是遥不可及的人物了。
  由于他们见面的机会是如此地少,她一度还以为谷浩臣是不存在谷园山庄的主人,他真的是个大忙人哪!从他肯陪她这用餐速度快不起来的人一起用餐看来,他非常地有耐心,而且体贴,可除此之外,她仍认为他是个令人难解的男人。
  “不急!”谷浩臣递给她一杯淡酒,自己也倒了一杯轻啜一口,这才不疾不徐地说。
  拿着酒杯凑近闻了闻,纪昔兰不由蹙起眉。
  “不会昨晚喝醉过一次酒就怕了吧?”谷浩臣蓦地开口,语中有一丝令她不解的玩味。
  面对着眼睛看不见的人,唯一好处就是,你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她。
  谷浩臣的目光至今还没离开她身上超过一秒钟,她脸上一点细微的表情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看来昨晚的恶梦并没有影响到她今天的心情!
  要不是昨晚那突发事件,他很难想象眼前包里在保守衣装下的,是那样柔软而动人的身体。他又不是几百年没碰过女人,可是如果嵌在他怀里的那种柔软竟能轻易勾起他欲望的话,他就不得不好好研究这个问题了!
  她不美,可清秀的脸蛋上镶着一对吸引人的美丽眼睛,菱形丰润的唇、翘小的鼻尖,和细致粉嫩的肌肤却很令人难忘。尤其她全身散发出一种清新冷静的气质,即使她眼睛看不见,依然掩盖不了她这种独特的气质……
  他突然想好好认识她!
  听了他无心似的话,纪昔兰不由得心一跳,眸珠往他的方向一瞪:“你怎么知道昨晚我喝醉酒的事?”
  “刘嫂说的。”谷浩臣带着某种深思的眼光看着她。事实上,他并没有说出全部的事实。
  “哦!”她也不明白自己在怀疑什么,昨夜似乎还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
  他舒服地伸长了腿,又轻啜了一口酒,难得能如此惬意坐在这里喝酒。他的视线仍然没离开她正出现一丝迷惑的脸蛋上;她很敏感──谷浩臣突然从她表情看出这一点──而且聪明!
  “酒其实只要慢慢品尝是醉不倒人的,有时浅尝几口还可以帮助血液循环,可是喝多了却容易伤身……”
  “我从来没喝醉酒过,而且我以为香槟是喝不醉人的……”她习惯性地又皱了下眉,终于决定轻尝一口──好难喝!
  她皱眉吐舌,一副厌恶的模样倒落入谷浩臣眼中;他的嘴角扬起一抹隐约的微笑。
  纪昔兰发现她手中的杯子在下一刻被拿走,然后听到他吩咐刘嫂倒来一杯茶。
  “算了,别勉强自己喝酒!”他摇摇头,将她的杯子放到另一边。
  刘嫂拿了一杯茶过来。
  “昔兰,茶我放在桌上了。”她体贴地告诉纪昔兰。
  “谢谢!”纪昔兰感激刘嫂的体贴,可她并不喜欢谷浩臣未经她同意就替她下决定的霸道举动。
  她伸出手,慢慢滑向桌面,突然,毫无预兆地,她的手腕被一个温热坚实的物体抓住,她还来不及反应,一个泛着温度的容器被塞到她的手中。
  “茶!”谷浩臣用很理所当然的语气说,然后轻轻放开她纤细的手腕。
  纪昔兰猝不及防地被惊震了一下,虽然只是一剎那的接触,却又一如以往让她心跳陡剧。
  “谷少爷,其实我可以自己来……”她力持镇定,坚决反抗他带给她奇特而诡异的影响力。
  “我知道!”谷浩臣用莫测高深的眼神看着她不自在的表情,轻声道。
  沉默突地降临在两人之间。
  纪昔兰觉得气氛似乎有些奇怪起来,她看不到他在做什么,可是她知道她正被他注视着。一想到他正将她看得仔仔细细,她就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要摆脱这窒人气氛似的,她猛地站起来,脚步慢慢移向那大幅落地窗前。
  “我记得……从这里看出去很美,有一大片的草原、树林……还有一个湖……”她还记得她到谷园山庄第一天站在这里一眼望出去的景象,不由得舒了口气,轻轻地低喃,似乎在说给自己听。
  “那个湖叫悠然湖……”他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低沉而慵懒地。
  “悠然湖?”好美的名字!她这么想。“这名字是谁取的?”
  “不知道。以前的人就这么叫它,湖面不大,不过真的是美得让人想在那里……”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表情倏忽阴霾了下来。
  该死!想到即使在大白天她也根本看不到那美景时,他的心竟莫名其妙地微微被拉扯了一下。
  注意到他似乎猛然不悦,纪昔兰微怔,突然察觉自己竟跟他聊了这么久,耽误了他不少的时间,也难怪他会不高兴了。
  “对不起!我好象占用了你不少时间,你一定还有许多事情要忙,我不打扰你了。”
  纪昔兰微抬下巴,客气而平淡地说,然后转身便要离开。
  突然地,她的手臂被攫住。
  “你──”他毫无预警便开口,声音是突兀的低沉富含严厉的。
  他正要说什么,刘嫂的声音却在这时猛地传来。
  “少爷!你的电话,是琦琦小姐打来的!”
  纪昔兰发现她的手臂被握得更紧,她极力想挣脱,一股莫名怒意被点燃。“谷少爷,请你放开我!”
  她话还未说完,箝住她手臂的力量突然消失了。纪昔兰一阵错愕,耳边听到他命令似的道:“你先待在这里!”
  听他的脚步声仍旧沉稳却迅捷地往起居室的方向而去,纪昔兰并不想真的乖乖站在这里;被他奇怪的举动弄乱了心绪,她反而趁机急急离开大厅。
  回到房里,纪昔兰忍不住将身子投向大床,想平抚自己慌乱而迷惘的情绪,更想理清今晚发生的一切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谷浩臣能令她不由自主手忙脚乱,甚至他的注视还能令她产生又悸又喜的感觉?来到谷园山庄接连发生事情,她并不喜欢事情不在她的掌控之下。好不容易从失明的挫折中重新站了起来,她不希望再发生什么意外,可经过了今晚,为什么她有种奇妙的预感,谷浩臣会成为另一个意外──她无法控制的意外!
  没来由积郁在心口的烦闷,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干脆起身,走到窗前将窗子打开。
  晚风乘着凉意徐徐吹了进来,纪昔兰倚着窗台,陷入层层思维中,直到某种尖锐的直觉将她惊醒……
  门外,似乎有一个轻缓的脚步声正好离开她的门边。
  这阵子她已经学会听脚步声来辨认身边的人,而她几乎立刻知道门外的人不是刘嫂,这又陌生却又熟悉的脚步声的主人应该是谷浩臣!
  天!他站在门外多久了?
  纪昔兰一颗心几乎要跃出胸口,可她更惊讶与庆幸的是,他并没有闯进来;看来她必须在他身上加注另一项优点──他十分绅士!
  谷浩臣还想跟她说什么?她不以为他们还有可以交谈下去的话题,而且他应付了一个瞎子一晚,应该累了,他还打算替自己找什么累赘?
  她摇摇头,叹气,再次将自己投身在柔软的大床上,手不由自主摸向她的眼睛如果她的眼睛好了,她睁开眼睛第一个想看的是谁?
  答案清清楚楚浮现在她的脑中,可她的心反而被拧得更乱了──她是瞎了,也傻了吗?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地板  发表于: 2007-10-29
第四章

  今天早晨,纪昔兰起床的动作比平常慢了很多。说她是逃避也好,故意也罢,反正她不打算在一大早就与谷浩臣碰面──在经过无眠的一夜之后。
  她的时间计算得差不多,等她从房里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出门一会儿了。
  这一天,她决定为自己找些事做,她让自己忙得没空想别的事。
  在能力许可的范围内,纪昔兰帮刘嫂擦了一楼的桌子、椅子,洗了一些要用的菜,下午则在老赵的指挥与协助下帮他拔草,并且新种了十几株的花苗,虽然成绩差强人意,却赢得老赵的称赞与掌声,至少她的信心是建立起来了。
  在傍晚时,送走了来替她做例行身体检查的周医师后,外面突然下起了雨。
  倾听着外面愈来愈大的雨声,纪昔兰还一度担心是不是台风来袭。倒是刘嫂悠哉游哉地说这是山区常发生的事,并非台风,这时她才放了心。
  可是没多久,当雨势再加大,这里又发生了断电现象时,刘嫂忍不住开始嘀咕了,却仍得赶紧点起蜡烛,忙上忙下地把屋子四周的门窗确实关好。而小汤这小伙子不在,刘嫂和老赵只好亲自检查看看是哪里的电路出了问题,纪昔兰根本帮不上忙,只能在一旁等。一番详细检查后,他们才确定是因为下雨而导致总电源线路出问题,意思是,他们可能得忍受停电一晚的不便!
  由于停电什么事也不能做,实在很不方便,所以大家干脆早早回房休息。在确定纪昔兰需要的东西可以自己找到后,刘嫂和老赵这才放心地回后屋去。
  换了睡衣躺在床上,纪昔兰倾听着窗外忽大忽小的雨声,夹杂着震撼人心的打雷声,心一直没办法静下来。
  来到谷园山庄至今,她第一次碰到下这么大的雨,再加上四周树木被风雨打得沙沙作响,更添一股可怕的气氛;她无法现在就睡着,更无法制止脑中奔腾的思绪。
  她想到了谷浩臣,想到他现在不知道又被秘书安排和那个大人物用餐……就在她被外面的雨和一些莫名其妙的思虑弄得心情烦闷时,她床头的电话突然响了。
  “喂!”她接起电话。
  “喂!是刘嫂吗?”传来的是一个温柔轻细的女人声音。
  纪昔兰没听过这声音。
  “我不是!刘嫂她现在不在这边,请问你要找她吗?”
  “不、不用!咦!你是谁?我好象没听过你的声音。”那声音发出疑惑了。
  纪昔兰不是没碰过这种问题,一点也不觉得对方问得唐突。
  “我姓纪,因为有事暂住在这儿。请问有什么事需要我帮你转达吗?”她有礼而客气地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那温柔的声音里突然多了高兴的兴味:“纪小姐现在就住在我们家?告诉我,你是不是浩臣带回去的?你是浩臣的女朋友对不对?”
  纪昔兰着实被吓了一跳;一来是因为她的话,二来是因为她的身分──我们家?
  难道她是谷园山庄的女主人、谷浩臣的母亲!?她和谷老爷不是还在法国?
  “对不起,你误会了。我不是谷少爷的什么人。请问你是谷夫人吗?”她急忙撇清两人的关系,平静那猛然加快的心跳。
  谷夫人的声音里有了更多的笑意。
  “浩臣那孩子已经让你住在家里了,竟然还不让我们知道,还好我打了这通电话,否则还被他蒙在鼓里呢!纪……你叫什么名字?”她突然问。
  “纪昔兰!夫人,我真的不是……”纪昔兰可以确定她的身分了,却被她的骤下判断和快言快语弄呆住,而且她根本不听她的解释。
  “哦,昔兰,是不是?嗯,这名字好转!我说昔兰,你也别不好意思,浩臣他呀,从不带女人回家的,既然你已经住在家里,就是他认定的人了。太好了,我还以为等我们老死了还抱不到亲孙子……昔兰,你在谷园住得还习惯吧?浩臣对你好不好?没关系,你老实告诉我,他要是对你不好,我一定第一个找他算帐!”谷夫人已经开心得合不拢嘴了,而且明显地立刻是儿子摆一边、媳妇放心坎中间的变节心态。
  早知道谷浩臣是标准的工作狂,一定是因此让他的父母焦急于他的亲事,所以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就足够让他们高兴得达一点猜测也能演绎成事实。
  幸好纪昔兰脑袋还很清醒。而且她不能造成这种误会──谷浩臣?不、不!他不是她能动心的对象。呵!他的女朋友?几百年后再说吧!她很明白自己的身分。而他又是何种身分,不,她不能陷下去。
  “夫人,我……一时没办法向你解释清楚我的状况……但是请你相信我,我只是暂时住在谷园山庄而已,跟谷少爷没有关系……”她吐出一口长气,真的不知该如何解释,尽管她不忍破坏谷夫人的期待,可是却非得这么做不可。
  电话那头沉寂了好久,终于谷夫人的声音再度传来,却仍是迟疑和盛着一丝希望。
  “你……真的不是浩臣的女朋友?”
  “不是!”她肯定地回答。
  “可是你住在谷园……”谷夫人的声音出现一抹诡异。
  “是!”纪昔兰以为自己错过了什么。
  “好极了!昔兰,那么我们改天见!”谷夫人笑瞇瞇地说完,留下耐人寻味的结尾,然后挂上电话。
  纪昔兰怔愣了一下,回过神,她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这位谷夫人似乎要开始进行什么计画……
  摇摇头,她放回电话筒。
  今夜,可真是令人惊奇的一夜,先是碰到这种罕见的山区大雨,然后是接到谷夫人的电话……
  听起来谷夫人似乎是那种直言直语、爽朗的人,可不知道当她明白她住在这里的原因之后,会是什么表情?她从未想到有一天必须和谷氏夫妇碰面:当她来这里要当代理管家之时,她知道期限只有半个月。根本没机会见到他们,可现在,如果她在这里再待得够久,那就表示她势必会和他们碰上面──那么她的身分该怎么解释呢?曾经是谷园山庄的代理管家,现在是住在这里白吃白喝、瞎了眼的女人?
  真是一团糟啊!
  纪昔兰忍不住叹了口气,突然发现她得面对这问题。
  她重新躺回床上,才一会儿,就听到前厅猛然传来一声很用力的开门声,她吓了一跳,上次的恐怖经历又涌上心头。她几乎是立刻跳下床,迅速摸索到门边,附耳在门板上专注地倾听──一个跌跌撞撞的声音和一个男人模糊的低咒声从外面传来。
  纪昔兰立刻就认出是小汤的声音,松了口气。她听到他说停电,要找蜡烛和医药箱的话,而他说话的对象显然是谷浩臣。
  医药箱?发生了什么事?她突然惊疑了住,一股强烈的不安感霎时升起……
  想也没想,她立刻打开房门走出去。
  正巧找到了蜡烛点上的小汤,赫然发现一身白衣、蓄着长发的女人正悄无声息地向他“飘”来,他猛被吓了一跳,仔细一看,这才看清楚来人是谁。
  “天哪!你怎么还没睡?”他忍不住吐了一口气。
  纪昔兰找到小汤的位置,在墙边的柜子前──现在这屋子里的黑暗对她来说构不成太大的阻碍。
  “小汤,发生什么事了?”她直接问他。
  外面仍下着雨,雨声扰乱了纪昔兰倾听另一个人存在的声音:谷浩臣正静静地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凝视着她,被他盯视住的感觉让他全身窜起一丝臊意。
  “是少爷受了一点伤,我正要找医药箱……”小汤在柜子前转来转去:“奇怪,医药箱放哪里去了……”
  纪昔兰略一细思,立刻摸着前面的柜子,向右滑了两格,然后打开它。
  “医药箱!”她简直变魔法似的摸出了一个白色的医药箱,递给小汤。“伤得怎么样?是怎么受伤的?”她努力要控制自己焦急的语气。
  “天雨路滑,上山时在半路上为了要闪避一辆车,车子不小心去撞到旁边的山壁,我没事,谷少爷扭伤了左脚。额头也有点儿擦伤……”小汤赶紧走到谷浩臣身边替他擦药。
  纪昔兰去替两人倒了杯茶水来,然后站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动静。确定谷浩臣没事,她竟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
  直到小汤替他大约处理好伤口。回后屋去休息,纪昔兰才突然惊觉这屋里只剩下她和谷浩臣两个人。
  “呢……对了!刚才谷夫人有打电话回来。”这气氛让她有些不自在,于是地想起之前的事,决定打破窒人的沉默。
  “我妈?她打电话回来说了什么?”这是谷浩臣回来至今和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而他的语气是犀利的。
  她该照实说吗?
  纪昔兰忍不住眨眨眼,骤觉一阵心跳加快,掩饰性地抿了抿下唇,却不知道这动作已经泄漏了她的紧张和不安。
  谷浩臣凝视着眼前在幽幽烛光照映下的小女人,彷如一尊晶莹剔透的搪瓷娃娃;她不知道她一身的白衣更加衬出赛雪如脂的肌肤,望向他澄净美丽的眼睛、半启的诱人红唇……她简直是在勾男人!
  被压抑了一天的深沉男性欲望.彷佛开始蠢蠢躁动着。
  不同于其它女人,她根本不想引起他的注意,甚至想尽办法和他保持距离。这该死的女人!到底在他身上下了什么魔咒!?从那一晚开始,只要他一有空闲,脑海浮现的,就是她这张清丽冷静的脸和温热柔软的躯体。他不以为这女人勾起的只是他的欲望而已,他有绝对的理智,向来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而现在,他更确定他要的……
  “……她没说什么……”纪昔兰最后决定这么说。其实除了那些误会,她倒真的没说什么,似乎连打电话回来的目的也没说。
  “是吗?”他深思地说,没错过她怔忡的表情。
  她点头,然后迅速站了起来。
  “谷少爷,既然你没事了,就早点上去休息吧!我想……我也该回房了,晚安!”
  她尽量平静地说完。也不管他的反应便转身要离开。
  就在她跨出第一步时,一个横亘在地面的东西突地将她绊倒,忍不住惊呼出声,她以为会摔倒在地上,没想到她才晃了一下,就被一双强劲有力的手拦腰抱住。
  “你还不够小心!”她的上头传来一阵低沉而沙哑的声音。
  纪昔兰一呆,陡地明白救了她的正是谷浩臣。他的手臂环在她的腰上,而她竟然是整个人靠在他怀里──充满男性热力的温度将她紧紧包里住……她的一颗心几乎要跃出喉口。
  她的面颊涌上一股躁热,伸手抵着他的胸膛要推开他,却没想到谷浩臣臂膀一紧,反而将她更牢、更密地嵌进他。
  “你……你要做什么?放开我!”纪昔兰被他的举动震惊了住,无法再保持平静地喊,并且试图用力扳开他环在她腰上的手臂。
  “我……要你!”他的气息在她头顶上吞吐着,冷静清晰地道。
  纪昔兰全身一僵。她到底听到他说什么!?
  “你……你刚才说……”她结巴着。
  她根本无法与他抗衡,他的手臂刚硬如铁,顽固地箝住她不曾撼动半分;他的男性躯体更如一座坚固城墙,将她包围得牢紧;他浑身炽烫的热度,也霸道地侵袭着她的肌肤。在怒气之下,她同时感到一阵莫名的晕眩。天!她一定是被他弄得连脑子也不听使唤了!
  “我需要你……扶我上楼去,恐怕我的脚伤使我现在很难自己爬楼梯上去。”
  谷浩臣平平静静地说。低眸睇视怀中女子脸蛋泛红诧愣的模样,一个近乎温柔的笑容浮上他的嘴角。
  这次听仔细他的话,纪昔兰忍不住松了口气,并且暗暗责备自己的大惊小怪。
  谷浩臣已经放开环在她腰上的手,改揽在她纤弱的肩上,并且将他身体的一部分重量移到她身上,尽管这动作不似方才的亲密与……暧昧,却仍让她心弦震颤不已。
  为什么她有种被诱人陷阱动弹不得的荒谬感觉?她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每一条神经,都在对她发出远离他的危险营告,可是另一个藏在心底深处的感觉却在欢喜着他的接近……
  在他的指示下,她扶着他,一步一步慢慢走到了三楼,而这过程漫长得简直让她以为已经过了一个世纪。
  除了要应付脚下的阶梯,贴着她的那副成熟男性的躯体,更是折磨她体力与精神的最大罪魁祸首!活到二十有六,她还不曾跟男人贴得这么近,他呼出的气息就吹拂在她耳边,身体就靠在她身上……天!这一路下来,如果她的脑子还能平静,她的气息还能平稳,那她就不是正常人了!
  他可真有搅乱她思绪和生活的本领啊!
  “谷少爷……”她喘着气,总算踏上三楼的地板,而肩上的重量似乎还没卸除的迹象。
  “别再叫我谷少爷!”他突然说。
  她好不容易平缓了气息,闻言不由怔了一下,忘了要说的话。
  为什么?那么叫谷先生?副总裁?她几乎忘了他还揽着她,被他奇怪的要求搞迷糊了。她偏头,无焦距的双眼望向他。
  “你现在不再是谷园山庄的管家,叫我的名字吧!”他的音调异样的低沉,手指托起她的下巴,俯首在她的面前停住。他的唇色缓缓牵出一抹诱人独特的微笑:“嗯,昔兰──”
  他唤她的名字彷如相识已久般的自然。
  纪昔兰再次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用力拨开他搁在她下巴的手。这次她终于如愿以偿地推开他,退了好几步,又恼怒又羞嗔地握紧拳头:“谷浩臣,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刻意忽略掉被他挑起的轻颤与一剎那间的窒意,声调是高亢而富挑战性的。
  这男人,真是她该保持适当距离的危险人物!
  “我刚才已经说了……”他的声音懒懒地、充满磁性地缓缓朝她接近。
  纪昔兰的背已经抵着楼梯扶手,她抓紧着扶手,听着他正逼近的缎慢步伐──“我不管你刚才说了什么,我不听了,行吗?”
  再走了两步,他稳稳停在她身前,她的脚步则不由得悄悄向后移;为什么她控制不住地心悸?连她说话的速度也开始失控了?
  “谷少爷,既然我已经扶你上楼了,我想你可以自己走回房间。不打扰你休息了,晚安!”她退后,然后──一脚踩空。
  她的惊叫来不及逸出声,一双强壮的男性臂膀又适时地解救了她第二次失足的危机。
  “我就说你不够小心!纪小姐──昔兰!”一阵男性洁净而独特的气息搔拂着她的鼻间。
  纪昔兰一站稳,就忙着想推开他的环护,她试着冷静:“谷少爷,谢谢你……
  现在你可以放开我了!”
  她的手心敏感地接收到他心跳的跃动,又不觉地腆腼起来。
  他的一只臂弯彷若铁环箍住她的腰,将她揽紧,另一只手掌托住她的后脑勺。
  两人几乎没有距离地面对面,他的气息霸道地布满她四周所有的空气。
  “我说我要你!”他的声音坚定有力。
  纪昔兰听到了,心一悸,皱紧了眉,小心翼翼地问:“你又要我扶你到哪里?”
  “不!”他宣誓般的说:“我要你的心和你的人!”
  趁她怔然,他蓦地攫获她的唇。
  察觉到他正要对她做的事。纪昔兰摇头想逃开他的侵占。
  但他的掌制住她的头,根本容不得她脱逃;他的吻灼热而坚定,带着强烈的索求深深探向她柔软的唇。她该反抗的,可是她却发现自己正逐渐瘫软在他的怀里,任由他的气息与她交缠……
  许久许久,他终于放开她的唇,手指却仍恋栈不舍地爱抚她娇嫩嫣红约面颊,低喃声中有着浓浓的欲望:“吻你还不够,我现在最想做的是,直接把你抱回我的房间……”
  纪昔兰不敢相信自己竟任由他吻她,而且对他的吻也有所响应;她的心跳速度已经快超过她所能负荷的,不由得抓紧他胸前的衣服。然而,他的话简直像当场浇了她一桶冷水似的,她猛然浑身一颤,激情与迷惘倏地消褪,取而代之的是陡起的怒火。
  想也没想,她握拳捶向他。
  “谷浩臣!你把我当成什么?你把我当成你玩弄的对象、你泄欲的工具是不是?
  你这该死的……”
  纪昔兰的拳掌被截住,红唇再度被封锁,剩下来的激愤言语只能化为模糊的呻唔反抗声。
  不同于方才,他的吻粗暴地侵袭她的唇。纪昔兰惊悸地反抗着他,她挣扎扭动的柔滑身躯,更加点燃他男性欲望的火把;他的舌侵入她柔软的唇间,执意纠绕着与她缠绵。
  一股异样的热浪从某一点升起,在她全身每一处奔窜,她抵挡不了那莫名的臊热,而他的吻更在加强这热力。她的怒、她的愤、她的所有思考能力,被这股激荡的浪潮掩盖,不知不觉地,她的双手揽上他的颈项;不知不觉地,她响应了他的吻──火,着燃了她。
  他的唇一路印下火痕,来到她嫩白敏感的耳垂。
  “我确定……我想占有你是认真的……”他轻喃着,浓重狂热的鼻息侵扰着她裸露的颈肩。
  纪昔兰的理智在这场雷霆万钧的狂浪中被唤醒了一点,她的头埋在他的颈窝里轻摆。
  “不……不对……”谷浩臣──她怎如此轻易屈服在他怀里?她该推开他的,却……
  “我想好好认识你,不止你的唇、你的心,还有你的身体……但不是现在!”
  他温热的唇恋恋不舍地离开她雪白的酥胸,手指替她重新掩回方才被他挑开的衣襟。
  凝视着她赤红如醉的脸蛋,除了强烈的肉体欲望外,一抹怜惜的情绪竟悄悄占领他的心,也因此令他不得不紧急煞住接下去的动作。他从来没有在得到一个女人后,还渴望得到她的真心,而这个例外出现在他怀里的小女人身上;他不要她在第二天醒来后悔!
  纪昔兰确实地知道他在她身上制造出了怎么样的波澜与冲击!谷浩臣替她掩同衣服的轻柔动作,更让他的心莫名地涌上一股酸楚。
  在她响应了他的吻之后,她知道自己的心早已经沦陷了──她甚至还看不见他,这个倨傲、刚毅的男人就这么轻易攻溃她的心防,侵占她的领域。他的存在强烈得令她无法忽视,她的心、她的耳朵、她的一切感觉,都在不知不觉地追随着他的声音、他的脚步、他的动静;她一直不敢承认这个事实,而今……
  “为什么……这么对我?”咬了咬下唇,她毅然抬头面对他。
  “相不相信你能令我产生渴望?”他问,而话中含藏的某种深思令她不由一怔。
  她自知全身上上下下唯一的傲人优点,就是她的脑袋。渴望?纪昔兰摇头。不!
  她不相信!而且……她还是个瞎子,他会对一个眼睛看不见、行动迟缓的平凡女人产生渴望?
  谷浩臣黝黑的瞳眸异光一炽,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摩掌着她的下巴;他喜欢触碰着她的感觉。
  “我以为你很有自信。”
  “这跟自信无关……”纪昔兰深吸一口气,拒绝自己再沉陷在他层层密密的迷情之网中,理智开始挣出:“你不能突然丢下这些话,然后要我相信你,我不过是被你收留住在这里罢了!记得吗?我们甚至没碰过几次面、没谈过几次话!”甩开他轻柔仍令她心悸的碰触,她的声调激昂了起来,彷佛要将什么掩盖过去。“今夜你不过是要找个发泄欲望的对象,而我恰巧是你面前唯一的女人,是不是?”
  “你真这么想?”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强恃镇定的脸蛋,谷浩臣的表情同他的声音一样地深奥莫测。
  “我只能这么想!”她清晰地说。
  ***在床上翻覆了好久,直到床头闹钟响起,纪昔兰才惊觉现在已经是早上七钟;意思是──她失眠了一夜!
  天!昨夜她好不容易自谷浩臣的势力范围“逃脱”──一个可笑的名词!可确实是很狼狈地逃回她的房间──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她的思绪简直如中了邪似全绕着谷浩臣转。
  一思及他温暖窒人的怀抱、粗扩掠夺的吻,纪昔兰全身就制止不住地热烫了起来。
  她没办法欺骗自己其实并不讨厌的感觉,甚至有种令她晕眩的喜悦──她深藏的情感细胞,竟比她自以为是的理智还早觉。不知从何时起,谷浩臣就一点一滴地搜获了她的注意,即使他不出声,她也可以敏锐地唤出空气中属于他存在的异常气流;她没忽视这种感觉,只是疑惑……而昨夜的事引爆了她下意识埋藏的事实──呵!她还以为自己多么聪敏,原来也是个迟钝的女人!连自己的感情归依也掌握不住。
  依她来到这里第二天也能受伤变成瞎子来看,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可她的心被那个男人侵占,却真的让她怎么想也想不到、防也没得防啊!
  他要她,并不是因为喜欢她、爱她,而只是纯粹的生理需要。可是她知道,如果他没停下来,她会就这么献身给他……只是他的言语举动令她困惑,她不明白他某些话中的含意,却隐约知道他并不像表面说的那样只要她而已。谷浩臣有着说到做到的行动力,和坚定的意志力,放过了她,似乎意味着他正进行着某件她不知道的事……
  一夜没睡的结果,纪昔兰发现她精神恍憾得厉害:都是那个男人惹的祸!
  而今天早晨,她最不想遇见人的就是谷浩臣。原以为他该出门了,没想到她才晃着抽痛的脑袋一脚跨进大厅,就听到一个低低的、懒懒的嗓音射向她全然无防备的耳神经。
  “早!昔兰!”
  纪昔兰的脚立刻像结冻似的仅在那里。
  谷浩臣!
  “……哦……早,谷少爷!”她暗咬牙,头抽痛得更厉害了!他怎么……还在?
  脚步声向她踱来,纪昔兰忍不住要呻吟出声,却不能表现怯儒地只能站在那里。
  经过了昨夜,她怎能期望自己还能像往常那样和他相处?她只希望谷浩臣别提起任何有关“昨夜”的只字词组!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昨夜没睡好吗?”脚步声止歇在她面前,他身上清新舒服的香皂味道也往她鼻间钻,而他温柔含着笑意的话语更震得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还好!”她知道自己的面色肯定好不到哪里去,别过头,故作冷淡地回答,却制止不了剧烈的心跳频率。
  “你真是嘴硬!”俯首,他凑在她耳边轻笑,制造出一阵扰她思绪的热风。
  那几乎贴近她肌肤的呼息,让他冷不防地颤悸了一下,直觉反应地疾速转回头,不料她的唇却也敏感地刷过一个温热柔软的物体──她呆愕了住!
  “少爷,你的外套……”刘嫂愉悦的声音蓦地自楼梯上头传来。
  纪昔兰脸色臊红了一片,宛如触电般的迅速退离了他好几步。直觉他的视线仍盯着她不放,而他那邪恶、狡黠的轻笑更惹得她又气又羞,她愈加确定她的唇碰到的是──他的唇!
  她突然觉得他好象变了另一个人似的──狡猾!
  “少爷……咦!昔兰你起来啦!你刚好碰上少爷今天比较晚出门……”刘嫂已经下楼来,将谷浩田要的西装外套递给他,一转头看见站在一旁的纪昔兰,忙招呼她,倒没注意到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
  “是啊!我刚和纪小姐聊了几句,说到昨晚的……天气真是糟透了!纪小姐还因此睡得很不好……”他唇边带着富含深思的笑容看着脸色不怎么好的纪昔兰。
  她微哼了声。
  “对呀!昨天雨下得那么大,还停了整晚的电,说起来真的是糟透了……”刘嫂想起昨晚的雨势也忍不住抱怨,眼睛突然瞄到谷浩臣额上的伤,不由得有些担心:“少爷,你的伤真的不要紧吗?我看你今天不要去上班,在家好好休息一天吧!反正公司有事情阿富也会打电话向你报告。”
  “不用了!这点小伤不要紧。而且今天有个重要的会议非我出席不可……我走了!”
  他摇头。这点小伤他并不放在眼里,更不可能为此丢开工作。
  微转眼,他恰巧捕捉到纪昔兰一闪而逝的紧张表情,一股柔情的暖流霎时涌上他的心。这倔强的小女人……
  聆听他脚步微不稳踏出门的声音,纪昔兰松了口气。听这声音,他的脚伤似乎并不严重,也果然是个道地的工作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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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地下室  发表于: 2007-10-29
第五章

  哇!我说老板,你头上的包是怎么回事?被哪个心碎的女人砸的吗?”阿富一进门就看到谷浩田额上的伤,不由得调侃。
  从一堆文件中抬头,谷浩臣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打算头上也长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包?”
  阿富忙不迭地摆摆手,嘿嘿地笑得尴尬:“不过开一下玩笑嘛!当我没说、当我没说!”那个包的范围肯定会很壮观,他才不想尝试哩!
  “你好象很闲嘛!昨天的报告是不是准备现在就要交给我了?”谷浩臣半威胁半认真地斜睨着他。
  没想到阿富的眼睛反而诡异地一亮。“加不加薪?”
  这回换谷浩臣瞇起眼,锐利地盯着他。“你该不是要告诉我,报告已经写好了吧?”
  阿富点点头,例嘴露出白灿灿的牙齿:“是啊!连我也对这新进小妹的能力感到惊讶……”
  他突地拍拍掌。
  谷浩臣不明就里地挑挑眉。
  随着阿富的动作,办公室的门打开了,然后一个娇小纤细的翠绿色影子优雅地移了进来,直接来到谷浩臣的面前。
  “琦琦?”谷浩田的表情在见到面前这张美丽俏笑的熟悉脸蛋时,现出绝对的惊讶,可他随即恢复冷静,眼睛瞟往一旁阿富促狭捉弄的脸,再回到邵琦琦身上,立刻明白发生什么事。
  “新进的小妹?嗯?”他皱起眉。
  邵琦琦漾起谦逊却隐含调皮的笑容,将手中的一叠报告堆到他前面:“副总裁,您要的报告!”
  专注地看了她一眼,谷浩臣接下了报告。他悠闲地将背靠向身后的椅子,慑人的炯炯瞳眸却犀利地射向两人。
  “有没有人要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琦琦什么时候当起了公司的小妹?”
  邵琦琦没被他的眼神吓到,反而出人意料地对着他闪现一抹甜美的笑容。“昨天开始!谷大哥,请多指教!”
  管它什么千金小姐的身分!为了接近谷大哥,她可是绞尽脑汁才想了这个办法。
  她知道谷大哥大半时间都待在公司,可她又不能老是有事没事就往这里跑,那么最好的理由就是进谷氏集团当员工了。多亏了阿富帮忙,当小妹虽然是委屈了点,可只要能时时接近他,让他重视到她的存在,那也值得。
  瞧!他现在不就非注意她不可了吗?
  谷浩臣实在不清楚她在玩什么把戏,却很明白他不可能任她如此胡闹下去。
  “琦琦,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沉静地问。
  “知道!”她笑得灿烂。
  “邵伯父、邵伯母呢?”
  她迟疑了一下,摇头。事实上,她爸妈还以为她约朋友出去逛街,根本不知道她为了谷浩臣,已经“逛”到谷氏集团当小妹了。
  谷浩臣微偏头,眼神不由凌厉了起来,看着阿富:“为什么现在才让我知道这件事?
  让琦琦来公司当个端茶、送报的小妹是谁的主意?你的?”
  不是他看轻琦琦,而是他十分明白,自幼娇生惯养的她,绝对适应不了这种苦。
  她以为当小妹只要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就行了吗?这两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阿富看谷浩臣的脸色就知道答应邵琦琦的央求果然是件苦差事,可当时他根本无法拒绝她。
  “我认为琦琦的能力不错,你可以看看你桌上那份报告就知道,而且她非常认真地在做她的工作……”
  这是事实。昨天阿富试探性地将那份报告拿给她整理,也没料到她能将它如此迅速且完整无误地弄出来,可见她真的还满有实力而且努力的。
  “你知道我的意思不是这个!我要说的是,琦琦不能在这里工作!”谷浩臣随手翻阅着她方才递上来的报告,眼底闪过一丝惊异,可语气却毫不放松,而且更显严厉。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工作?”邵琦琦忍不住不服气地喊。
  那份报告可是牺牲了她一夜的睡眠换来的耶!原本期侍在看了她努力的成果之后,他会对她另眼相看,没想到他却连称赞也没有就直接要她走路!虽然为了接近他,她耍了一点小诈,可他不能否定她的能力。她是邵家的大小姐没错,但她堂堂也是商业会计系毕业的大学生。当小妹简直是大材小用,他是嫌她哪里不好了?
  “邵氏的千金大小姐跑来这里当小妹,你以为这会是一个很好的新闻题材?你想,我和邵伯父、邵伯母会同意吗?琦琦,为什么突然作这种决定?给我理由。”他平静而深思地凝视着面前的邵琦琦。
  早料到不可能轻易过关,事前邵琦琦就预设了各种突发状况──为了爱情,她可不轻言退缩!
  “谷大哥,你也知道家里每个人都很疼我,直到现在仍然当我是孩子一样,什么事都依我,对我百般宠爱……可是我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想要独立自主,想要让爸妈知道我已经长大了,所以才决定出来工作……”她说的都是事实。眨眨眼睛,她继续说:“可是你知道嘛,他们一定不会接受我想工作这件事,所以我才瞒着他们,偷偷来这里……其实我也不是有心要欺骗你们,不然你可以问阿富!”
  她聪明地将问题丢给阿富,这面恶心善的大个子向来替她解决了不少麻烦事。
  谷浩臣的视线一对上阿富,他就知道硬着头皮也得点头了。唉!谁叫他阿富喜欢上这个大小姐,即使明白她的真正意图,却也只能帮助她投向好友的怀抱──虽然成功的机率小得可怜。
  “琦琦是这么跟我说的。而且,你不是一直想帮我找个助理吗?我觉得可以让她试试看。既然她想工作,她在这里也可以就近让我们照顾,总比她去别的地方受委屈的好,你说是不是?”不愧是阿富,简洁迅速地说出了令人无法反驳的重点。
  唉!就算是单相思,能天天看到心上人也不错啦!
  注意到两人偷偷交换的得意目光,谷浩臣心念一动,沉思了一会儿。
  “琦琦,我不反对你在这里工作,但是你必须先征求你父母亲的同意,行吗?”
  邵琦琦忙不迭地高兴得直点头。
  谷浩臣唇色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浅勾,意味深长地盯着阿富:“阿富,既然是你揽下了这个责任,她就交由你负责照顾了!我想你……没问题吧?”
  阿富知道谷浩臣早看穿他的心思,他话中的含意实在也颇令人心动……啧!竟然还想帮他追女人?这位可爱的邵琦琦小姐显然还不知道,她求爱的成功机率就在刚才已经降到了零!
  ***下午,一场内部高级主管会议进行到一半,外面的总机小姐就悄悄地要阿富接听一通电话。
  听完了电话,阿富神色怪异地回到会议室,写了一张纸条递给正在专注聆听总务经理报告的谷浩臣。
  趁空档迅速看了纸条的内容一眼,谷浩臣的表情骇人地一沉。那倏然间异常的气氛,竟使报告的刘经理忍不住停了下来,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谷浩臣,而其它原本低头在看手中资料的人没听到刘经理的声音,个个皆不明所以地抬头看着他,然后循着他的视线,这才注意到突然一脸森然的谷浩臣。
  谷浩田猛地拉开椅子站了起来:“剩下的报告先暂时延到明天,现在散会!”
  他简短地下完命令,脚步已经向外迈开。阿富也迅速跟着他走出去。
  会议室里,一群经理级主管们面面相觑,错愕莫名地看着两人匆忙离开。
  ***那轰然一声的巨响像要震裂全世界似的,毫无预警在她耳畔响起,原本沉浸在眼瞎了之后第一次坐车下山出游期待气氛中的纪昔兰,绝对想不到会平空降下这场灾难。
  刘嫂坐在她身边愉快地说着刚出生外孙女的事,小汤则是她们的司机。今天要下山买菜,他们一直力邀纪昔兰也跟着去,决定尝试再跨出一步的纪昔兰,终于克服心理障碍答应了。
  知道自己不能老躲在谷园山庄里,纪昔兰今天给自己一个小小试炼的机会,跟着他们下山:这一次先坐在车子里等他们买好菜,也许下一次,她会有勇气跟着他们下车。
  车子似乎才开了一会儿,纪昔兰就敏感地听到前面的小汤轻咦了一声,还来不及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可怕的爆炸声就猛然在车子后方响起,然后一股震波也随之袭向车子,连玻璃都被震裂了。
  惊骇的尖叫声立刻从他们口中传出。
  小汤大声地诅咒一句,握紧手中方向盘,应变极快地紧急踩踏煞车,但被爆炸的强烈威力一冲击,整个车身不受控制地往外滑飞打转,直到它被路旁的椰树阻挡住,这才终于停下,而与坚硬树干的大力撞击。车内的三个人在那一阵震荡之后,总算得以平复下来。
  一片短暂窒人的寂静后,小汤低喃的咒骂声首先打破沉默。
  “刘嫂、昔兰……你们还好吧?”他一抹额上流下的液体,才知道是鲜血,那是刚才去撞到玻璃的伤口,他赶紧回头察看后座的两人。
  车子撞到椰树的地方,正好在车子右侧介于后座与车厢的位置,而后座右方坐的是纪昔兰,那最后一次大力的撞击,将车子撞凹了一块进去,纪昔兰意识到了危险,在千钓一发之际全力环护住了刘嫂,所以那震裂开的玻璃碎片几乎全落撒在她身上。
  “……我……我没事……昔兰……昔兰……”刘嫂的声音是饱受惊吓的,好不容易回过神之后,才发现压在她身上的纪昔兰青白着脸直冒冷汗,而她身上有好几个地方被玻璃割伤流血,令她吓了一跳。
  “小……小汤……快……快打电话叫救护车!”刘嫂立刻知道纪昔兰替她做了什么事,又感动、又心疼、又恐惧地慌忙要小汤打电话。
  不等地说,看到纪昔兰那情形,小汤早就拿起车上的行动电话直拨至警局--还好电话还能用!
  车子接近半毁,所幸除了纪昔兰被碎玻璃割伤和脚受伤较严重外,小汤和刘嫂都属轻微的小伤。
  刘嫂跟着纪昔兰上救护车到医院,小汤则留在现场和随后赶来的警方说明这场可疑的爆炸事件经过。
  凝着眉头,纪昔兰不甚舒服地坐在病床上,她身上被玻璃划伤的伤口已经让医生处理好,至于稍微扭伤的右脚也包里好上了药。她不用看也知道,她这模样肯定狼狈得很。
  奇怪!似乎进了谷园山庄之后,连带地她和医院也特别有缘,总往这里跑──“刘嫂!
  小汤是不是还留在那里?”纪昔兰很清楚刚才那绝不是意外,似乎是有人算准他们会经过才引发爆炸的。还好那时爆炸的地点是在车子后方,如果刚好车子经过……想到此,她不由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颤。
  “是啊!他要留在那里跟警察报告……老天爷啊!刚才真是可怕!”刘嫂显然也忆起方才那些惊险画面,忍不住拍拍胸脯,直道可怕。“还好是有惊无险……”
  “我想,这不是意外……”纪昔兰低喃。
  她的眼虽瞎了,脑子可还没废。她知道刚才车子仍开在谷家的私人道路上,按理说,那里除了上下谷园山庄的人,少有其它人会在那条路上,可那条私人道路并无管制,所以,如果有人想对谷家人不利的话,方才那种情形是很可能出现──在那里装设炸药!
  “少爷!你们来了!”刘嫂的声音突地将她的思绪拉回。
  纪昔兰回过神,让她心绪不宁了一早的低沉男性嗓音在这时响起:“刘嫂,辛苦你了!”慰问过刘嫂后,他着急地看向病床。“昔兰!”
  谷浩臣看到她似无大碍地坐在病床上,从知道车祸消息起,那颗焦灼的心总算稍微松下。
  “哦!谷少爷!”纪昔兰听他说话的声音,知道他已经站在她的面前。“你怎么来了?”她压抑不住惊讶。
  “我刚才打电话到少爷的公司留话给他,是阿富接的,没想到少爷这么快就来了。”
  刘嫂立刻解除她的疑惑。
  “纪小姐,你好!好象每回见到你,你都处在受伤状态!”阿富调侃揶揄的语调冲淡了不少凝滞的气氛。
  阿富来过谷园山庄几次,纪昔兰对他早已不陌生,闻言不由唇角微弯,回道:
  “那是你刚好都选在我倒霉的时候出现,阿富先生!”她半开玩笑着。她满喜欢阿富率直幽默的个性,和他在一起不怕有压力,倒是怕那主子……
  阿富哈哈笑着,然后突地正经八百了起来。
  “纪小姐,我们老板很关心你哦!他一向是公事至上,从没跷班的纪录,更别提突然结束一个正在开着的会议;没想到一知道你出事,他就迫不及待地赶来医院,可见你──”
  “你的话真多!”谷浩臣淡淡地打断阿富的滔滔不绝,瞥了他一眼:“你很闲是不是?替我去办出院手续,我们在停车场等你!”
  阿富眨眨眼,饶富有趣地吹着口哨走了出去。看来这个比他的工作还重要的女人已经出现喽!邵琦琦小姐注定是白忙一场了,而且成功机率恐怕是已经直线降到──负数!
  纪昔兰确实知道谷浩臣是个标准的工作狂,据阿富说,他从不曾有为了私事将公事丢在一边的情形发生,可如今……
  他关心她?是吗?
  纪昔兰在心里摇摇头,制止那个荒谬的想法与莫名的悸动。不!这男人是她碰不得的──她这么告诫了自己一个早上。
  “出院手续?我可以回谷园了吗?”她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猛然忆起他说的话,不由得奇怪问道。
  “可以!”谷浩田以令她头皮发麻的方式突地贴在她耳边回答。
  纪昔兰被他大胆的举动吓了一跳,还没意会过来就惊觉她的身子正破人腾空抱起,她低呼一声,下意识地双手揪住可以依靠的东西,以防跌下。
  只一剎那,她就明白自己正被谷浩臣抱起,身子陷在他宽暖的胸怀里。而她手上抓的是他的衣服。
  “做……做什么?放我下来!”她忙不迭地放开双手,改为推拒着他,又惊、又羞地低喊。
  他简直如一尊坚硬的石像,纪昔兰根本撼动不了他半分,她的抗拒反让他臂力一缩,更将她的身躯牢牢嵌紧。
  “你的脚受伤了,我抱着你比较好!”不理会一旁刘嫂惊讶大睁的眼睛,谷浩臣低头在纪昔兰额上印下一吻,便抱着她大步向病房外走去。
  差点被自己太用力的呼吸呛到,纪昔兰耳根子一阵火烧般的臊热起来。天!他竟敢……
  “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唔……”她挣扎着,可挣扎的结果反而弄痛刚上了药、泛布背部的伤口。
  注意到她中断的痛苦尾音,谷浩臣脚步一停,再度低头梭巡她乍然惨白的脸蛋,不由低柔了语调,关切地问:“动到伤口了是不是?”
  他的声音温柔得竟能令她松懈下戒心,咬了咬下唇,她坦诚地道:
  “是动到背部的伤口……”疼痛的确是稍减了,虽明白他的好意而不再挥动。
  可被一个男人抱着走出医院大门,她仍觉得别扭极了。
  “很痛吗?”凝睇着她不安的表情,他的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好些了!”她几乎要逸出叹声。
  “那我们可以走了吗?”怀中柔顺的娇躯依旧引燃他的渴望。如果她知道他脑子现在在想什么,大概会立刻逃离他远远的。
  “好吧!”她终于想通地同意。
  纪昔兰突然意识到,她的右脚暂时不能走,以她现在的状况,大概只能用跳的方式,若要跳出医院大门的话,可能会先累死在半路,而且她的眼睛也是一大阻碍;谷浩臣确实提供了一个又快速、又安全的办法。
  被他的气息层层包围,她的脑子想冷静下来简直是天方夜谭,而且,她没办法制止自己再次忆起昨夜的事情,她的全身不由自主地热烫了起来;这个……可恶的男人!
  “你……真的丢下一个会议就跑来医院?”她悄悄地深吸了口气,觉得必须找个话题说。
  他似乎知道她会不好意思,所以挑人少的路径走,这会儿应该是到了医院外了,因为她感受到阳光的炽热。刘嫂则一直走在前面替他带路。
  “那个会议可以明天再开,我不喜欢听到你受伤的消息!”他直言不讳。
  纪昔兰心猛一跳。“是吗?”
  “你是第一个让我拋下工作的女人,怎么样?感觉如何?”他以意外温和的语气说,抱着她恍若无物,脚下仍不停地向前迈进。
  不管他是认真的,抑或是揶揄捉弄,她都不打算信任,微嗤道:“我该受宠若惊吗?
  谷少爷?”
  “事实上连我自己也感到惊讶,你这奇妙的小女人,不仅引发我的渴望,似乎连我的心也被你勾引了……我并不讨厌这种感觉,昔兰!”光听到她受伤就让他失去平素的冷静,可见这小女人在他心中占有不小他忽视的重要性。
  她被小心地放进车子后座,接着坐到她身边。
  纪昔兰呼吸几乎屏住。他说什么?她勾引了他?哈!到底是谁勾引了谁?
  “你……”她刻意忽略因他坐在身边所引发的心跳不规律,转头向他,掩藏着羞愤的怒意就要冲闸而出,却被左手倏然包覆的温热弄得惊怔了住,语音嘎然中断。
  “办好了!我的效率够快了吧?”阿富低厚的声音随着脚步声由远而近,一下子到了车子这里。“来!这是药,有外用、内服的,用法写得清清楚楚……刘嫂,你帮纪小姐拿着!”
  他打开车门钻进驾驶座,将一袋药交给旁座的刘嫂。
  刘嫂仔细地将药收好。
  “我刚才打电话回谷园,警方正等着我们,我认为有必要了解一下他们侦查后的看法。”发动车子平稳地向前滑行,阿富一改方才的嬉闹,严肃地向后座的谷浩田说。
  谷浩臣握住纪昔兰的小动作,坐在前面的两人根本看不到,因此他更肆无忌惮地开始摩挲着她纤细秀致的手指;而厉害的是,他竟能同时注意前面的人在说什么。
  纪昔兰的手一沦陷在他掌握里,就挣脱不得,不由悻悻然朝他的方向瞪了一眼,可另一种被他怜惜举动牵扯出的莫名悸动,也由心底蓦然升起。
  “这件爆炸不是意外?”谷浩臣的声音森冷了起来。
  “不是!”阿富还不清楚现场的状况,只能根据刚才小汤给他的讯息回答。
  所有人都静默着,一股深沉的气氛弥漫在车厢内。
  不可思议地,纪昔兰竟能感觉到谷浩臣握紧着她的手传来一下几不可察的轻颤,彷佛这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伟岸男子正恐惧着某件事……
  是她的错觉吗?
  谷浩臣的视线停驻在她秀美白晰的脸上,冷然的眼神闪着一抹诡谲的怒火。
  ***回到谷园,谷浩臣将纪昔兰抱进她的房里,吩咐刘嫂照顾着她后,便走了出去。
  知道他们定是和大厅里那些警察在谈这件爆炸意外。纪昔兰虽然地想加入,却被谷浩臣以她身体不适拒绝,并且强迫她留在房里休息。
  她有理由生气,毕竟她才是当事人,她比他更有权利了解事情的真相!可是她更明白,谷浩臣这么做是为了她好,因为她确实非常疲倦了。在经过了爆炸的那一场混乱、医院救伤的折腾后。身心累积的疲惫使她在刚才回程路上得频频强打起精神,才没在车子里睡着。她怀疑是不是她偷偷打瞌睡时被他察觉,所以他才要她休息?.
  她原本的衣服早沾满了斑斑点点的血迹,又破又脏,所以刘嫂帮她换了下来,穿上睡衣。找了一个不至于碰到伤口的姿势,她这才让身子陷在柔软舒适的大床里。
  好吧!反正她也不喜欢那种场合,她只要睡一会儿就行了,等睡醒了以后再问他……
  倦意和睡意一下子向她袭来,她甚至没有听到刘嫂的轻轻叹息声。
  ***睡了舒服的一觉醒来,纪昔兰有一剎那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直到翻了一下身被一阵疼痛惊醒,才倏忽忆起之前的事。
  “醒了?”忽地,一个低柔的男性磁音毫无预警地在她左耳畔响起。
  纪昔兰完完全全怔愣了住,是谷浩臣!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她迅速反问他,同时又要顾及着脚伤、身上的伤想坐起来,使她的行动变得异常艰难。
  只是她没挣扎上两秒,下一刻就发现自己正被人轻柔地提抱起来,然后背稳稳地靠着枕头,坐好在床上。
  “进来一会儿了……需要帮助时就不该勉强自己,你真当我不存在吗?”淡淡的语气却揉合着任谁都听得出来的柔情,而他的手还停留在她纤弱的肩上。
  他掌心的热度正透过衣料贴烫着她的肌肤,不期然地,她感觉心底又窜起一股异样的灼热──这男人靠得她太近了。
  天!她简直像情窦初开的少女!
  “谢谢你!我只是认为这点小事我还办得到。”虽然是困难了些,但并不表示她没能力,而且她不习惯开口向人求助──尤其是他!
  盯着她经过一番睡眠稍微恢复红润的脸蛋,谷浩臣发现很难克制自己不去触碰她。
  “你真是让我对女人的印象改观了不少……”他似笑非笑地。
  “你以为女人都很娇弱,受了挫折打击只会哭哭啼啼吗?谷少爷!”她微哼。
  “男人保护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我认为女人有权寻求男人的保护……社会上有许多所谓的女强人,我知道女人并不娇弱,只是我不喜欢她们在追求别人认同她们和男人有相等能力的同时,反而失去了女人原有的美好气质,我并没有看轻女人,懂吗?你让我对女人的印象改观,是因为我从你身上看到坚强不服输,却也同时展现了女性温柔美德……怎么样?我的答案你满意吗?”他轻笑着,指尖缓缓上移,轻柔地摩挲她娇嫩的颈项;看着她一副被他的话困惑住的可爱表情,他想吻她。
  他的轻抚引得她全身一阵酥麻与战栗,制住他捉弄似的大手,纪昔兰又怒且羞:
  “你怎么想跟我没关系!你不认为你已经严重侵犯我的隐私权了吗?就算你是谷家的主人,也不能未经我同意就进来我房间,而且你不能──”
  “那么……现在我要吻你。可以吗?”截住她的话,他突然正经地询问她。
  “什……”她一怔,知道自己并没有听错他的意思,骤觉一阵心跳。
  深遂黝黑的眼睁闪过一道灼热的光焰,谷浩臣狡黠一笑,倾前,封住她微启的红润朱唇,而她的诧语尽悉隐没在他执意与她交缠的唇齿中。
  似乎存心要勾引出她蛰伏的灵魂,他的吻充满深深的挑弄与热情,缠绵的唇舌不容她有丝毫思考退却的空间……
  天!太疯狂了!
  纪昔兰全身每一个细胞,几乎都臣服在他毫不保留的攫夺中。他正以他的唇。
  烙印着从此专属于他的小女人,而她竟无力抗拒,甚至沉溺在他辗转的深吻中无法自拔……
  终于放开她的唇,谷浩臣将她揽在仍剧烈起伏的胸膛上,急促的呼息过了好久才慢慢平复下来。如他所料,纪昔兰比他想象中更具有蛊惑他的魅力!有了那一次几乎要失去她的经历后,他更确定──他要她!而且比单纯的肉体吸引更深沉……
  “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打破彼此的静默,他突地柔声问。
  头颅贴着他的胸膛晃摆,她的精神还处在恍憾的状态。她一定是疯了!她想。
  竟舍不得离开他的怀抱!?
  “这是早安吻!现在是早晨七点。”他的声音隐含笑意自她头顶落下。
  “嗯……”纪昔兰咕哝着。早晨七点?
  “意思是──你已经睡了十三个小时!”他提醒她。
  总算清醒了神智,纪昔兰猛地瞪大了眼睛,所有的回忆涌回脑子。然后也意识到她方才做的事。惊呼一声,她的双颊蓦然嫣红,两手抵着他的胸膛,忙不迭地要推开他。
  “天!我们在做什么?你该死的怎么又对我……”她气自己,也气他!
  这男人总有办法让他失神乱心,一碰上他,她以往的冷静理智似乎都靠边休息。而且他一定知道,他已经对她造成了莫大的影响……
  没阻止她的推拒,谷浩臣任由她将自己逼退到角落。
  “对你亲吻?”盯着她涨红却意外充满蓬勃生气的脸蛋,他的嘴角不由一扬,话中融着笑意:“你不觉得我们刚才分享的是一个美好而愉悦的亲吻,为什么你要排斥它?”
  是的!纪昔兰在心底承认那确实是一个──美好而愉悦的亲吻,但是……他怎能说得如此轻松?难道他不明白,他根本没有权利吻她!他当她是什么?他的所有物吗?
  她的怒气在剎那间爆发。
  “一个吻对你来说算得了什么?你是堂堂谷氏集团的副总裁,你要什么有什么,连女人也不例外!我承认我喜欢这个吻又能代表什么?代表你谷大少爷的猎艳名单上又多了一个愚蠢的女人是不是?哼!”她突地闷哼了声。
  随着她面容突现的苍白与她那一声闷哼,谷浩臣皱了下眉,几乎是立刻长臂横越过床,将她的身子拉离硬冷的墙,然后放了一个大枕头在她身后,使她不至于再因猛烈的撞击而碰疼了背部的伤口。
  谷浩臣无言却满逸关怀体贴的行动,竟让纪昔兰喉头一哽,心底涌上了一股莫名其妙的酸楚。
  “我可没那闲工夫将时间浪费在追逐女人身上!猎艳名单?你的想象力可真是丰富。”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轻叹,凝视着她的眸底有毫不掩藏的情潮汹涌。“你说的没错,我想要的东西是很少得不到的,现在我想要一个不信任我、排斥我的女人,但我又不想强迫她……你认为我该用什么方法得到她的真心?”
  别过头逃开他的盯视,他的话让他原本就不甚坚牢的心防开始溃崩、支离。
  “你怎会想要一个平凡如此的女人?况且,她现在……又瞎了眼……”她轻语低喃。
  “她以为自己很平凡。其实她的坚毅与勇敢不是平常人有的!我不在意她的眼睛,而且就算失去光明,她还是可以看见很多东西,例如……我!”不知何时,谷浩臣已经移到她的身前,不容她退却地一掌拦住她的腰,一掌握住她的手腕。他让她的手向上,直至触到他的脸。
  那骤然的接触让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谷浩臣不许她再逃避,不紧却很牢地箝住她的手。
  “我要你好好地看我,用你的手,昔兰!”他的音调异样地低沉,不容转圜。
  看他?!纪昔兰的心蓦地兴起一股强烈的惊奇。
  来到谷园山庄第二天就失去了视力,她根本没机会看到他的长相模样。她只知道,这个与她牵缠、惹她意乱的男人有着高大魁伟的躯体,环抱着她的臂膀强壮而有力,抚慰着她的胸膛宽阔而温暖。可是对于失明的人,困难之处就是要去仿真一个人的长相……
  她根本想象不出来!
  他要她用手去看……
  因激荡不已的情绪,她的手也不由得颤抖着。
  他的皮肤自不若女性的细致,却平滑得引地想继续抚摸下去。
  宽宽的额头上有一道细小的突起,似乎是前晚那场小车祸留下的;往下是自眉心往外由密而疏的眉,皱起来想必很吓人;顺势再向下,她轻触到他深陷的眼窝,他正闭上眼好让她探索──这一双似乎能穿透黑暗的眼睛,一定是时常闪现着冷静自信的光芒;她的手指摸到他高挺傲人的鼻梁,而他温热的气息也随着呼吸拂扰着她的手……
  她的心跳开始不规律,她可以感觉自己正被他一瞬也不瞬地盯视着。
  现在,她的指尖停在他的唇上,一道电流冷不防地窜过她的心房,她知道她的脸一定已经红得不象话了。这唇……让她忆起他火热的吻!
  他突地送出一声轻笑。纪昔兰如遭电极般的猛要缩回手,却仍不够快地被他截获住。
  谷浩臣拉住她的双手,让它们环在他的颈项上,而他的额头倾前抵着她的。
  “看清楚我了吗?我的模样可令你满意?或者,你还想继续‘看’?”他的声音透着迷人的笑意。
  这举动宛如情人般的亲密,纪昔兰在惊慑之下。心底乍起波澜,而他的气息温暖如丝地将她包围。静默了好久,她终于向自己的心屈服。
  “够了!”叹了口气,她偏头,枕在他的肩上。
  自从遇见他以来,她的心从未曾如此刻这般的平静。她突然发觉她爱这个男人已经很久了……也许,从她在黑暗中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自觉被他吸引,这样一个冷静有魄力、揉合威严与温柔的男子,已经得到她的心……
  “我真希望我的眼睛能尽快地恢复视力,我想真正地看见你。”她的声音低柔而清晰。
  是的!她从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的强烈渴望看见他。
  她的下巴被他的手轻柔抬起,然后她的眼皮被他炙热的唇印了一个吻。
  “等你身子调养好了,就能开刀恢复视力,我要你张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我!”
  他用坚定的语气说,随即在她红润的唇上烙下属于他的印记。
  开门进来的刘嫂,看见房中两人相拥亲吻的美丽画面时,惊愕了一下,然后喜孜孜地掩着嘴偷笑,悄悄地将门关上,离开。
  迷蒙之中,纪昔兰彷佛听到房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意识到了什么。理智也猛然自被他挑起的激情中跃出。
  她慌忙地推开他,羞赧着脸,喘着气低语:“刚才……有人进来……”
  “是刘嫂!”任她将他推开,谷浩臣眼中闪着笑意,她的慌涩令他感到有趣。
  “我想,她是来看你醒了没,或者是来提醒我上班时间到了。”
  说着,他站了起来,垂眸睇视着坐在床上一脸怔然的女子。
  原本他只是想趁出门前进来看她一眼而已,没想到又差点演变成一场不可收拾的激情。他从未如此渴切地想要得到一个女人──这种激烈的感觉很特别!
  回过神,惯有的自制力总算回来了。掩饰住心底的澎湃汹涌情绪,纪昔兰双眉微蹙起来。
  “我起来时已经是早上七点了?”她竟睡了那么久!
  “没错!”
  背部、足踝传来的抽痛提醒她昨日的意外,她虽心有余悸,仍要知道爆炸的真相。
  “我要知道昨天的事。”她不想拐弯抹角,干脆直接问他。
  谷浩臣的眼神蓦地冰冷犀利得像刀锋一般,看着她,沉默不语。
  两人之间的气压陡地降低。
  感受到空气中异常诡谲的气流,纪昔兰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我想那不是意外,对吗?”不容他再以任何借口阻挡她知的权利,她开口,态度是坚持的:“两次大难不死,我已经被锻炼得足够承受任何打击了!这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我比任何人都有权利知道,不管是什么,别想再瞒着我!”
  “你猜的没错!”谷浩臣的眉头依然紧蹙,唇角却多了抹赞赏的微笑。
  她的确不是遇到事情就会慌乱地寻求人保护的柔弱女子,就算他确实有心要保护她,不想让她知道这件险恶的事,恐怕她仍会追问到底。
  “根据昨天警方在爆炸现场调查的结果,在路旁发现了引爆后遗留的炸药屑,可能就是引起爆炸意外发生的罪魁祸首,除此之外没有其它可疑迹象。”他简洁有力的几句话就让他了解事情的整个大概。
  “意思是,这是蓄意的谋杀案,却找不到凶手?”纪昔兰握紧拳头,手心冒着冷汗。
  想起昨天的事,她仍忍不住全身一阵战栗。
  她的手在下一刻被一个温暖的物体覆盖住──那是谷浩臣的手,一股热烘烘的暖流迅速由她的胸口向四肢扩散,驱赶走了刚才泛起的冷颤。
  “会找到的!幸好你们没事……歹徒的动机、要下手的对象暂时还不能确定,可是我想这事还没结束,所以我要你们这几日尽量少出门。”谷浩臣无法如以往那般的冷静。
  身为谷氏集团接掌人,遇到的危险本来就比寻常人多,他也曾数次身处险境,但却都不比这次他们被伤害的事令他感到无法克制地愤怒,尤其只要想到他们差一点就命丧九泉时,他更没办法保持平静!不管这次想下手伤害的对象是谁,都已经严重挑起他的怒火了。
  纪昔兰的双眉蹙起,似乎想起某件重要的事……
  “小汤他……在爆炸发生之前,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回想起当时,她似乎敏感地听到小汤的惊咦声,她就觉得奇怪;莫非他那时看到了什么反常的现象?
  谷浩臣睬中精光锐利地闪现,沉声道:“他看到一辆疾速往山下开走的车子!”
  “所以……真的是有人要致我们于死地?”即使知道真相,却仍使她不寒而栗。
  呵!她是不是跟谷家犯冲啊?才来到谷园山庄没多久,她就经历了两件疯狂的事。
  又是枪击、又是爆炸的,接下来不知道还会有什么等着她?
  俯身轻啄一下她的额头,站直高硕的躯体,谷浩臣的表情已经放松了下来。
  “这件事由我来处理,你现在只要专心养好你的伤就行了,好吗?”
  一手不由轻触着被他吻印的地方,纪昔兰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被他勾动的激荡心情。
  “反正我也帮不上忙,不是吗?”她平平静静地说。她很清楚她现在这模样,不但帮不上忙,可能碍事居多,一股无力感不禁油然浮现。
  她的语气平淡,可神色的黯然却没逃过他的眼。
  “刘嫂会好好照顾你,你只要在家里休养,其它别想,这事就到此为止!”谷浩臣以一种“既然你知道,最好不要反驳”的语调毅然道。
  “我……”纪昔兰想表明自己并不脆弱,只是话才说出口,就被人用唇封住。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07-10-29
第六章

  一向上班准时的谷氏集团副总裁,今天终于为了一个女人首创迟到纪录。
  邵琦琦闷着一张俏脸坐在办公桌后,半天也没动桌上正急待整理的文件。
  “琦琦,昨天那份七川公司的资料在哪里?快给我!”阿富匆忙地走进原本专属于他现在则多了一位助理邵琦琦小姐与他共享的办公室,拿起他桌上的一叠资料,头也不回地问着邵琦琦要另一份资料,根本没注意到她一脸的不高兴。
  “在计算机里!要就自己去找!”像被点燃的炸药,邵琦琦火气十足地朝他吼。
  这回阿富不想注意到她都难了!
  手边动作一停,他转身面对她。总算看清楚她怫然不悦的生动表情。
  “一大早是谁惹你发这么大的人?琦琦小姐?”阿富用最快的速度吩咐外面的陈秘书将资料找到、打印出,这才扬扬浓粗的眉,很有耐心地询问邵琦琦。
  再五分钟,他就得陪老板进会议室开会,而那份重要的七川公司资料竟然还待在计算机里休息?人家请助理是轻松多了,他有个助理反而更忙!她大小姐心情高兴,可以在短短时间内整理出他要的东西;反之,她可以让人忙得人仰马翻──就像现在!
  “告诉我,昨天你们匆匆忙忙离开是不是为了一个女人?”邵琦琦压根儿掩不住她的醋意与惊讶。
  “你怎么知道这事?谁告诉你的?”阿富皱着眉奇道。
  为了安全起见,昨天爆炸的事除了相关之人外,所有消息已被他们全面封锁,连谷浩臣和他突然离开公司的目的也没有其它人晓得,为什么琦琦会知道他们是“为了一个女人”离开的?
  邵琦琦睁圆了大眼:“原来何妈没看错,真的有这事!”她一下子跑到阿富面前。
  一点儿也不客气:“谷大哥在医院抱着的女人到底是谁?她跟谷大哥是什么关系?你一定知道很多事对不对?告诉我,我要知道!”
  原来是在医院被熟识的人撞见啦!瞧她一副大敌当前誓要歼灭敌人的模样,阿富可不敢小看她的能耐。她现在正狂热地迷恋着她的“谷大哥”,肯定无法接受他有爱人的事实──连他也是昨天才看出谷浩臣对纪昔兰的感情,不过他是惊喜的成分比讶异多!
  阿富慌忙地看了看表,然后拿起桌上的资料就疾步往外走。
  “糟糕!开会时间到了,我得赶在老板之前进会议室!琦琦,麻烦你把我昨天交给你的资料统计好,我开完会就要……好,待会儿见!”
  阿富的身形一下子消失在门外,门随之“碰”的一声关上。
  “什么嘛!”邵琦琦瞪着门,鼓着腮帮子喊。“你不说我也有办法查!”
  今早出门前,一向记忆力不好、老眼昏花的何妈跟她说这事时,她原本不相信,抱着姑且一问的心理,等了阿富老半天,就为了问这事,没想到竟然真有此事!
  谷大哥在医院里抱着一个女人做什么?她是谁?该不会是他的什么人吧?
  邵琦琦生气地捶桌子。去他的臭阿富!竟然什么也不肯告诉她……哼!看他那个表情就知道有鬼!
  不行!她非要查出那个女人是谁不可!
  ***刘嫂老是要她回房休息,可纪昔兰不想让自己像个没用处的废人似的,非要找些事做不可,无奈之余,又要顾及她的伤,刘嫂只好要她坐着,替她剥剥晚餐要煮的豆子。
  刘嫂虽然不提她和谷浩臣的事,可其实她是开心得很。
  要不是昨天那场意外.她怎么也没想到少爷和昔兰可以凑成一对!她的眼睛可没瞎,光看少爷为了昔兰受伤所表现出来的紧张,和早晨那一幕亲密的画面,说不定大家一直为少爷担心的事已经有着落了。
  昔兰是出身孤儿院没错,可她比那些矫揉造作的名门淑媛更显沉稳与勇敢;最重要的是,她能得到少爷的注意,这可是别的女孩子办不到的!如果昔兰能成为谷园山庄的少奶奶,她绝对举双手赞成!
  就在刘嫂和纪昔兰一阵东聊西扯的时候,纪昔兰首先听到外面有车子驶近的声音。
  “咦!少爷该不会现在就回来了?”刘嫂稍后也听到了车子接近的声音,奇怪地说着,赶紧走到前面去看。
  一下子车子停在大门外,纪昔兰隐约地听到刘嫂的惊呼声,她跟着心一惊,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便决定到大厅去。
  一阵纷纷扰扰的声音──有陌生的男声、女声,其中夹杂着刘嫂高扬愉快的声音,还有由远而近的脚步声,统统进来了。
  纪昔兰停在大厅一张沙发椅后,倾听着所有的动静。
  “……他不知道我们今天回来,我是想给他一个惊喜……”
  温柔带着笑意的女子声音首先引起纪昔兰的注意,而且这声音很耳熟,她似乎在哪儿听过?
  “那我现在赶快打电话告诉少爷你们回来了……”刘嫂已经镇定多了,立刻提议。
  进门来的,是一对中年男女。男人英俊斯文,一双黑色眼睛虽然温柔,但也带有令人敬畏的锐利眸光,睿智沉静的威仪在他身上表露无遗,而在他身畔的,是一名美丽的妇人,娇小的身形略显丰腴,而她的微笑似乎能让人不自主地想亲近她,即使已过半百,可她灵活的眼波充满着生气和活力,仍显现出一股不输年轻人的风采。
  “咦!她是……你就是纪昔兰吗?”那女子首先看到站在沙发椅后的纪昔兰,她怔了一下,便惊喜地立刻朝她的方向步去。
  纪昔兰在一剎那间,也立刻忆起这熟悉的声音在哪儿听过了。难道真是……
  “你是谷夫人!”她惊诧地喊出声。
  谷夫人含笑亲切地拉住纪昔兰的手,眼里燃着特别的光采仔细打量她:“别叫什么谷夫人的,唤我一声伯母就行了!”她笑瞇瞇地:“本来前天在打完电话之后,我就想回来了,没想到在那里临时遇到了老朋友,所以才耽搁了几天,昔兰,你住在这里还习惯吧?”
  不管什么原因,能让他儿子同意住进谷园的,肯定不是普通人!瞧她的眼、她的眉,虽然不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可她身上有种淡淡恬静的美好气质,让人感觉很舒服。以当母亲的直觉,她知道纪昔兰肯定会是个乖巧贤慧的好媳妇儿──她喜欢这种一眼就对了的感觉!
  纪昔兰有些不安地垂下眼睛,被她温暖的手握着,她差点愣住了。天!她真的没想到谷浩臣的父母会在这时回来。
  “谷夫人,你们远道回来,一定累了,要不要先上楼休息一下?”深吸口气,她总算慢慢镇定下紧张错愕的情绪,想到了他们刚回家需要休息一会儿好恢复精神,而她也得趁机缓和一下心情准备好接下来必须面对的解释。
  “不用了!我们在飞机上已经休息够了!来,昔兰,过来坐坐,我们聊聊天好吗?”
  她拉着纪昔兰就要走。
  “谷夫人,我……”纪昔兰又惊又急,在她的脚有些不方便、眼睛又看不见的情况下,她实在无法应付她突如其来的举动。
  就在她几乎要出糗时,刘嫂如救星似的适时跑到她身边来扶住她。
  “老爷、夫人,昔兰的眼睛看不见,脚也在昨天受伤了,所以她才一直待在我们家休养,我来扶她坐着好了!”
  谷氏夫妇闻言震惊地看着被刘嫂扶着坐在椅子上的纪昔兰。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谷氏夫妇才明白,在两个月前发生窃盗枪击的事,竟导致了眼前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双目失明、身上还留有弹痕可怜遭遇,而昨天的一场爆炸意外,则又让她受伤……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有人通知我?刘嫂,连你也跟着胡涂了是不是?”
  谷言逸的反应是严厉并且激烈的。
  看着坐在他面前的女孩子用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对着他,表情平静得彷佛不再为这事感到痛苦,他却可以想见她在刚失去光明时经历的无助绝望过程。
  何康那免崽子!怎么狠得下心来对一个女孩子开枪?而发生了这些事,浩臣竟然还将他们蒙在鼓里?
  “是少爷他不想打扰你们度假的兴致,所以才一直瞒着你们……”刘嫂已经替他们端了茶过来。显然,她很同意谷浩臣的作法。
  虽然明白他的好意,谷言逸仍不免有种无法痛惩恶人的遗憾。
  谷夫人美目一直盯着纪昔兰,怜惜心疼的情绪早填满她的心,尤其她的受伤、失明还全是在谷园山庄。
  “原来那天你说有事才住在家里,竟然是发生了这些事……你怎么不早对我们说呢?”
  谷夫人虽语含轻责,却是心疼的成分居多。
  感受到她语中表露的关怀,纪昔兰心一暖,不由摇摇头:“对不起!我那个时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而且我的情况……已经好多了!”
  纪昔兰不禁要质疑了,以前一些报章杂志对谷氏集团领导人的报导只是表面而已。
  原本以为谷言逸和谷夫人一如其它大人物,该会是令人感到有压迫感的,没想到两人却平易近人得宛如寻常夫妇。
  “好多了?你的眼科医生怎么说?”谷言逸严肃地问。
  纪昔兰将周医生的话告诉他们,他们这才放心地舒了口气;幸好她的眼睛并不是没有复明的机会。
  虽然纪昔兰的眼睛失明,可谷夫人还是没有放弃她能成为她媳妇的可能性。
  浩臣那孩子除了工作还是工作,真要等他说的,时候到了才成家,只怕她已经老得连孙子都抱不动了!
  顶着谷氏集团副总裁的头衔,再加上一表人才的俊朗外型,少说也该传点绯闻才合乎常理嘛!偏偏他就有办法成为绯闻绝缘体,和他扯得上关系的女性,除非跟工作有关,否则根本很难在他身边待足三十分钟。他不急,她可急了!眼看他一点儿也没有交女朋友、结婚生子的打算,她这老妈子干脆替他制造机会,从一些亲朋好友中打听哪家有条件不错的未婚女子介绍给他。凭他的身分和条件,想当她媳妇的女孩子自然不少,可他竟连理也不理、瞧也不瞧那些女孩子们一眼,往往不是工作到三更半夜才回来,就是直接从倾慕他的女孩子面前晃过去,脚步也没停一下。
  她简直快被他气炸了!多次安排不成,干脆拖着老公到法国去,准备让他一年半载没妈可以喊,可无聊之下打了那通电话回来。纪昔兰有礼娴静的声音立刻又让她燃起希望;如今见到她本人,她更有种强烈想撮合两人的心愿……
  谷夫人看到刘嫂在一旁对她暗示地眨眨眼,两根食指凑在一起,又点头向纪昔兰的方向微笑。
  看明白刘嫂的提示,她惊喜得不由睁大了眼睛。倒是身旁的谷言逸不清楚她们主仆两人在玩什么把戏,眼睛望向纪昔兰有些不自在的模样,知道她突然之间一定还不习惯和他们相处。脑子转了一下,于是他站了起来。
  “我们一回来,你就直拉着纪小姐问东问西,人家说不定还有事要做,我看我们上楼去把东西整理整理,顺便休息一下好了……”谷言逸拉起谷夫人的手说。
  “可是我还没──”她兴趣正浓呢!而且喜上眉梢。
  “想找纪小姐聊天有的是机会,稍晚等我们儿子回来可以聊得更痛快,不是吗?”
  谷言逸语气处处充满柔和,却有着不容人拒绝的威迫力──看得出来谷浩臣的性格遗传自哪里了。
  直到谷氏夫妇上楼,纪昔兰才松了口气地坐下来。
  莫非是她的错觉?她怎么老觉得谷夫人对她的态度似乎包含了某种期待?
  她原以为没机会见到谷言逸夫妇,没想到和他们会面是在这种奇特──她失明──的情况下!如果他们早一个月回来,见到的可能会是那个因为失去视力,而沮丧得以为全世界都跟着黑暗的纪昔兰。她的信心在这段时间是恢复了不少,可她知道在陌生人面前,她仍会有一丝胆怯与心慌,就像方才他们突然的出现带给她的不安与不确定感!
  谷氏夫妇回来了,而她在谷园山庄的身分让她自己都感到怪异。不知道他们会怎么看她?即使她是因为在谷园山庄受伤失去光明,可待在这里什么事也不能做地像个废人,她也不想哪!
  谷浩臣!
  一想起他,她的心不禁又甜又酸。在两个月前,她怎么也想象不到自己竟会爱上这个男人:他的身分是她望尘莫及的,而她不过是孤儿院出身来到谷园做事的一个小小的代理管家。她不是妄自菲薄,只是明白两人的差距有多大,若不是出了这个差错,说不定她是无声无息地在谷园出现,然后又无声无息地消失,恐怕谷浩臣连看也不会看她一眼,更不会注意到她的存在。
  命运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不是吗?那么,她未来的命运又将是如何呢?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乍响。想及刘嫂正在帮谷言逸夫妇整理行李,她便随手接起位在旁边的电话。
  “喂!你好,请问找哪位?”她客气而有礼地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一个轻脆甜美而又不掩饰惊讶的声音响起:“刘嫂不在吗?你是谁?”
  纪昔兰已经习惯应付这种问题:“我姓纪,暂时帮刘嫂接电话,她现在有事在忙,请问你要留下名字或待会儿再打过来?”
  她偶尔会替刘嫂接接电话,记忆中似乎没听过这声音。
  “我……”那头女子的声音迟疑着,然后终于下了决心地突然问道:“你昨天有没有去过医院,纪小姐?”
  纪昔兰愣了一下。怎么问这种问题?在做问卷调查吗?
  “有问题吗?”
  “我只问你有没有去过医院?”那声音出现了不耐烦。
  皱了下眉,她并没有失去耐性:“我昨天是去过医院,你──”
  她的话猛被打断,那声音添了一分紧张:“你是被人抱着离开的,对不对?难道你现在住在谷园山庄里?你到底是谁?什么时候住进谷家的?谷浩臣……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
  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得莫名其妙,纪昔兰不禁心生疑惑,脑中瞬间闪过一些思虑。
  “小姐,我想你找错人了!刘嫂她等会儿就有空,如果你有问题,请你等一会儿再打电话过来!”她平和着语气说完,也不管对方的反应就挂上了电话。
  她怎知昨天她是在医院被抱着离开?而且又问了一堆她的事……纪昔兰有种奇怪的想法──打电话来的女子该不会是仰慕谷浩臣的痴心人吧?听她着急而流露一丝醋意的口气,她很难不这样想,而且这想法令她感到不舒服……
  甩甩头,纪昔兰告诉自己少想那么多无益的事。被谷老爷、谷夫人的骤然回家弄乱整个心思,她还没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又接到了这通古怪的电话──呵!自从来到谷园山庄之后,平淡的日子似乎就离她很远了!
  拄着老赵替她做的拐杖,即使行动有些不便,她仍决定到花园里坐坐,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顺便也让脑子清醒清醒。
  ***看不见已经十分不方便了,又半拐着一只脚走路,纪昔兰发觉她简直是在替自己找麻烦,而且她还得忍着背部伤口传来的阵阵抽痛。好不容易从后门摸到了园子里,像打了一场辛苦的仗似的,她已经流了满身大汗,外加疲累得想当场就瘫在地上──天!她一定有自虐狂!
  偏偏她就是有天生不服输的精神,不信自己在园子里竟走不到几步路。用拐杖探了探那三层的阶梯,纪昔兰尝试着往下移--突然,她耳边传来一阵沉稳熟悉的脚步声。微一分神,手中拐杖一滑,她的身子也失去平衡,猛然整个人就要往下摔。
  “啊!”
  “该死!”
  紧接着纪昔兰的惨叫声,一个男性又骇又惊的诅咒声响起,一道高大影子以意想不到的速度,在纪昔兰要跌到地面之前冲过来抱住了她,然后两个人齐往草地滚落;那人以躯体护住她,没让她受到一丁点伤害。
  纪昔兰呆愣住了。当她整个人摔下时,她以为迎接她的该会是硬梆梆的地面,闭着眼就要承受随之而来的疼痛。没想到她却落入一个温热结实的物体上,而跟着被那物体保护得好好地摔下,承受痛楚的反而是被她压在身下的男人。
  “你不在屋子里好好待着,存心想测试外面的地面坚固不坚固是不是?”闷哼了一声,谷浩臣又怒且悸的声音在她耳畔低低地迸了出来,连带在她面颊扫了一阵狂风。
  乍然明白承住她身躯软了她的正是谷浩臣,而他蕴着痛苦的那声闷哼让她的心一紧。
  “对不起!你……没事吧?”纪昔兰慌忙地要从他身上爬起来,好减轻他的负担,却被他箝在肩上的巨擘制止住。
  “你再乱动,我就会有事!”吁了口气,他的声音突然压低而浓浊了起来。
  纪昔兰一怔,蓦地意识到了什么,脸蛋冷不防地臊热了。
  天!她就压在他身上,正面躯体几乎没有一处不紧紧贴合着他,而她刚要挣扎着起来,双脚屈跨在他的双腿间,这姿势……实在是暧昧得很!
  “你……你……”她的心猛跳着,恨不得能看见个洞让她马上钻进去。
  令她诧然地,谷浩臣突然低停了声,移动了一下躯体,揽着她一齐从地上坐了起来,再站起身,顺势也将她拉起,然后一手拦在她的纤细柳腰上。
  “你们打算偷窥到什么时候?”谷浩臣用有力而具威严的声音令她惊骇地赫然开口问。
  两个高低不同却显得协调的轻笑声不再掩饰地变成放肆的狂笑,笑中满含趣味与调侃。
  纪昔兰真的呆震住了.然后红霞布满整个脸蛋,一颗心几乎要跃出胸口。天!
  有人……竟然有人在旁边……那么刚才那一幕……
  像被人在脑袋狠狠墼了一拳似的,她感到头晕目眩,而更多的是羞赧。
  “是你们自己要表演,我们可是被迫观赏,算哪门子偷窥呀!”笑得最肆无忌惮的就是他──阿富先生!
  而另一个刚才不小心加上的合音──小汤,在瞄了一眼谷浩臣的脸色之后,吐了吐舌,闷笑着赶紧开溜了。
  “鬼鬼祟祟躲在树丛后。这难道叫光明正大?”谷浩臣一手接过阿富在地上拾起的拐杖,交给纪昔兰,不忘睨了他警告的一眼。“你连小汤也带坏了,再跟你一起几个月,我看你们两个可以结拜去了!”
  “这主意不错!我看小汤本性也爱玩得很,大概是被你这不苟言笑的主子压抑久了,才会变得沉默寡言,改天我教他几招泡妞的绝招,追起马子来肯定比你还高竿。”开玩笑是开玩笑,阿富也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瞧纪昔兰一脸别扭的模样,他立刻技巧地转移话题──看女人嫣然脸红的美丽样子是一种享受,可他还不想先被谷浩臣的目光钉死!
  听他一点也不谦逊的自夸之辞,原本不自在的纪昔兰也不由嗤地一笑:
  “既然如此,怎么你这大情圣的身畔犹不见一、两位红粉知己?”
  刚才的尴尬就在彼此的言笑中消弭于无形,她不得不承认,阿富确实是个懂得掌握气氛、圆融尴尬场面的高手。
  哈哈大笑着,阿富似真似假地说:“追一堆女人跟追一个最爱的女人意义可差多了!
  想我阿富温柔、体贴、幽默、风趣,又善解人意,想追的女人到最后还不都拜倒在我的西装裤管下,我啊──”
  “就最喜欢的那个一直不敢追!”谷浩田冷冷地打断他的狂言妄语。外加泼了他一大桶冷水。
  笑声毫然中止。
  纪昔兰听出弦外之音,不禁好奇地张大眼睛。
  “昔兰,发生什么事了?咦!少爷、阿富先生,你们回来啦!”纪昔兰还来不及开口问阿富,刘嫂的声音突然慌张地插了进来,急乱的脚步声停在前面,然后又惊又喜地道。
  原来刘嫂一回到厨房,就听到疑似纪昔兰的叫声。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寻着声音跑过来,发现纪昔兰好好的没事,倒没想到谷浩臣与阿富也一齐回来了。
  “嗯!”谷浩臣对于扶着纪昔兰的举动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一边扶着她往里面走,一边问刘嫂:“我爸妈现在在哪里?”
  “老爷、夫人正在楼上休息!”
  一行人进了屋子,刘嫂端了茶上来,便又立刻回厨房准备晚餐。
  “刚才伯父、伯母一定已经见到你了,他们有没有跟你聊些什么?”阿富瞇着眼,突然兴致勃勃地问被谷浩臣强迫揽坐在身边的纪昔兰。
  虽不致很亲密,但他的膝盖就紧贴着她地坐在身畔,纪昔兰必须力持镇定才能清晰完整地回答阿富的问题。
  听完了她重点式简略地说了之前发生的事,阿富笑得更形诡秘。
  “简直太有趣了,哈哈!”阿富根本不打算收敛他的狂笑声。
  “有趣?”纪昔兰可不认为方才的事会跟“有趣”扯上关系。
  为了谷浩臣工作至上没时间交女朋友,谷夫人担心得不得了替他介绍女孩子的这些事,阿富可知道得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么谷夫人会对纪昔兰抱持着期待,就不难令他理解了。
  “纪昔兰小姐,有没有兴趣换个身分?”瞥了一眼谷浩臣似笑非笑的表情,阿富收起了狂笑,突然用难得正经八百的语气问。
  纪昔兰对着他的方向扬扬眉。
  “阿富先生,莫非你对我还有什么建议?”她也颇认真地回问他。
  “建议是不敢啦!我只是想问你,有没有兴趣当人家的儿媳妇?”
  她一愣。
  “我的意思是,当某人的老婆?”阿富唇角又扯出了笑意。
  纪昔兰还没会意过来,耳畔就响起谷浩臣一阵警告似的低哼声:“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多话,阿富!”
  他眨眨眼、咧咧嘴:“我只怕到时候你妈比你先开口……还是你根本没有这个打算?”
  谷浩臣转头盯住纪昔兰一脸迷惑的容颜,表情沉凝而饶富深意。“这事至少得等我们在查的事有着落之后再谈。我自有我的打算!”
  “既然你有打算那就好了!”
  两人简直在打哑谜似的,纪昔兰完全不明白这两个大男人到底在讨论什么大事,可她竟有种寒毛直竖的感觉,彷佛她跟他们口中的“打算”脱离不了关系。尤其这会儿,她又敏感地直觉谷浩臣的视线似乎正停驻在她身上,她更无法摒去这股怪异感。
  纪昔兰突然意识到,也许此时并不适合她待在这里,也想到她的身分……
  “我去厨房帮刘嫂!”她用毫不突兀的语气合宜且自然地说着,然后便站了起来要住厨房的方向走。
  她的手腕冷不防地被握住,接着她听到身边一阵骚动──谷浩臣站起身了。
  “厨房有刘嫂她一个人就够了,我送你回房休息一下……”他的语气温和,却没给她反驳的机会,一手揽着她向里面走。
  “我可以自己走……”纪昔兰挣脱不开他有力的臂膀,只能被他带着走,躯体的贴紧让她赫然地意识到身边还有第三者的存在,她继续努力想推开这委实亲密的接触。
  “不介意让我扶着你吧?”他的声音懒懒地在她耳畔响起,而他的手指在只有两人知道之下轻捏了一下她的腰际。
  纪昔兰及时捂住嘴,才没让惊呼声逸出。
  “我看你还是让他扶着比较安全吧!你要是不小心摔倒了,可是有人会心疼的!”
  阿富的声音含着一丝窃笑地从两人身后传来。
  她几乎是被谷浩臣半抱着离开大厅,再做反抗只会让人觉得她在闹别扭,所以纪昔兰才任由他带着离开。直到终于回到她房间,她忙不迭地就要推开他。
  “你怎么可以──”
  “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好好休息,等会儿要用餐我再来带你!”
  谷浩田轻易将她拉进怀里,低首深深地吻住她,在火热与深刻的亲吻之后,这才不舍地放开她,然后离开。
  纪昔兰捧着热烫的脸颊,忍不住跌坐在床上。天!这男人……
  ***晚餐时,谷浩臣和他的父母、阿富、纪昔兰,以及刘嫂、小汤、老赵全都到齐了。
  这场晚餐之会,是特地欢迎谷氏夫妇回家所举行的,纪昔兰以自己是外人的身分,原本不愿参加,没想到一到晚餐时间,仍被谷浩臣“架”着出房门,想不参加都不行。
  刘嫂早已将她的餐盘弄好饭菜了,而众人都很体贴纪昔兰用餐的不便。因为这是她自失明以来第一次和这么多人一起用餐。尤其加上谷氏夫妇在座,初时难免有些紧张,后来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她倾听着每个人的声音、举动,她发觉谷夫人的幽默风趣简直和阿富不相上下,席间就听她不时讲述着这次去法国的趣闻,偶尔谷老爷也会插上一两句,每个人都被谷夫人妙趣横生的语调弄得笑声连连。
  这一餐,她和大家一样吃得尽兴愉快。而坐在她身边的谷浩臣,话虽不多,朗朗的笑声却引得她眩惑不已──自从认识他以来。似乎不曾听过他如此明朗豪爽的大笑!
  饭后,男人们移到大厅里继续喝酒聊他们的事,纪昔兰则被谷夫人拉到一旁。
  “昔兰,不介意我直接问你一些事吧?”谷夫人带她到安静的起居室坐下,仔细地看了她一会儿,终于开口道。
  “夫人,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纪昔兰喜欢这位谷夫人。就因为看不见,她才能更用心去感觉一个人。身为贵妇人,谷夫人自然有着贵妇人的优雅与高贵,可她的热情与亲和力却能让人在尊敬她之余,又不致产生大大的压迫感,所以纪昔兰尊重她,也喜欢她。
  谷夫人微微一笑:“老实告诉我,你喜不喜浩臣?”
  纪昔兰绝对想不到谷夫人竟会问她这个问题,不禁有些措手不及,心跳异常加快了起来。
  “夫人,我……”她明白自己对他的情感,可这在谷家是被允许吗?她们的身分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即使亲切如谷夫人,也不准许她“高攀”吧?所以她谨慎了起来。
  瞧清楚纪昔兰迅速显得冷淡的神情,谷夫人反而眼睛一亮,轻笑出声。
  “孩子,别急着排斥我,我只是想明白你是不是够喜欢浩臣?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尽快成为我们家的一份子……”她直率而不拐弯抹角地说。
  纪昔兰这回真的傻住了。良久,她终于吐了一口长长的气息。
  “我想夫人你误会了,我不可能和谷少爷在一起……”
  她先是被他迷惑,然后发现自己就这么自然地爱上他──那个温柔体贴,却也专制霸道的男人,可她从未曾想过可以永远地和他在一起,她不是个被爱情冲昏了头就忘了现实的女人!
  “我……是喜欢他没错。”她并不习惯向人表露心事,可这和蔼可亲的妇人竟让她有股想将心里的话全数向她倾诉的冲动与渴望。“可是喜欢他又如何?即使你们不在乎我们在社会上的身分差距,可是这问题仍然存在。我们过的生活方式不同,我想,自由和独立自主在像你们如此的豪门之家是很难有的,而我并不想被束缚住。平凡的生活比较适合我,等我的眼睛好了,我就离开这里……”
  “即使要你放弃所爱的男人?”谷夫人可不同意。
  现代年轻人不是大力鼓吹爱情至上论吗?她当初也是不顾家人反对而嫁给了那时还穷兮兮的谷言逸;她相信只要两人真心相爱,什么问题都好解决。
  纪昔兰低首,心头掠过一恻侧但。
  “我……没有预料自己会爱上他!”她想不到有一天会有机会跟谷浩臣的母亲面对面讨论爱不爱她儿子的问题;她可真是个奇特的女人!
  “可是你已经爱上了,不是吗?你是要选择离开所爱的男人,还是留下来和他一起面对问题?”看出她的迷悯,谷夫人以一个女人而不是谷浩臣母亲的身分问她──她也是过来人哪!
  纪昔兰抬头面对着她,柔美的唇角漾起了一朵美得凄仓的笑容:“感情的事不是我所能控制,如果我爱的那个男人只爱我的躯体,那么,我只有让我的躯体离开这里……”
  谷浩臣早强烈表达过要她的决心,可那代表什么?他要的只是性!男人可以为性而爱,但这不是她要的!
  她的手乍然被握住。谷夫人的声音细细柔柔却十分严肃地说:“你不确定他对你的感情,那么你为什么不亲自问他?”
  她看得出来,浩臣爱她!可他就跟他老爸一样,从不轻易将爱说出口,而习惯用行动来表达。综合刘嫂给她的情报和她细心观察所得,浩臣对她的一些行为举动,早已注入深深的爱语──可女人似乎总要听男人亲口说出爱来才肯相信!
  问他?
  纪昔兰锁住眉。茫然而又纷乱的思绪占据了她的心头……
  ***夜深了,一切喧闹复归平静,所有人都已各自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纪昔兰早已回房。躺在床上企图整理脑中杂乱的思虑。
  之前和谷夫人交谈的那席话,一直在她脑海盘旋不去。她没想到谷夫人如此开通,竟鼓励她勇敢地追求爱──而那男人还是她的儿子!
  呵!她是爱他的!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他就这么一点一滴地渗入她的心,教她想抵抗也无从抵抗起,就算她再怎么理智、冷静,也抵抗不住爱情的潮水!可对谷浩臣来说,她到底算什么?
  她从来就不知道他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而他也不说,径留下一堆暧昧的疑惑让她放在心里起疙瘩!问他?她不过是暂住在谷园山庄的一个“过客”,什么人也不是,她有什么资格问?
  她愈想愈烦乱,愈觉得那男人可恶,到最后不禁迷迷蒙蒙地睡了去,最后叹了口气,沉入梦乡里。
  一条墨黑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移进纪昔兰的房间里。那高硕的身影在门口停了一下,开上身后的门,便毫不迟疑地步向那张大床。
  皎洁明亮的月光从窗口透了进来,半照在床上佳人沉睡的容颜上,明亮与阴影形成了洁净优美的轮廓。
  那人影坐在床边,半俯下身专注地凝视着她,黑沉深幽的眼底闪着一抹毫不掩饰灼烧般的热情;他的手指怜爱地轻抚她泛在银光下白瓷般的面颊。
  感受到梦境外的骚扰似的,床上的女子微拧眉,咕哝了一声,然后翻身背对着他。
  男人的唇角不由缓缓露出一丝细腻的、温和的微笑。
  乍梦似醒间,纪昔兰感觉被一个暖呼呼的物体回复着,她的脸庞似乎不断有东西在啄弄,偏开头,仍没能躲开那侵袭。
  她一定在作梦。她竟然梦到被吻!唇齿灼热的交缠似乎正穿越层层梦境向她索求更深切的接触,引得她身躯开始异样地烧烫起来……
  纪昔兰意识猛然清醒过来,却发现她根本不是在作梦!她在响应的是一个真实的吻,一股熟悉的男性气息侵袭她每个感官,唤醒她全身每个细胞。
  “嗯,醒了?”那低若情人呢喃的声音在她的唇被放开后,首先侵入她的听觉神经。
  “你……你……”她看不见,可她知道他正俯身笼罩在她的上空,她的手臂被他制在身侧两畔动弹不得;对于谷浩臣的出现,她是惊诧多于害怕。
  谷浩臣干脆让她半坐了起来。
  “原本我只是想进来看看你,可你的红唇一直在勾引我……把你吵醒啦?”他微笑柔声道。
  想到刚才即使在朦胧的意识下,依旧感受得到那个温柔的亲吻,纪昔兰心跳仍不稳着。
  “你……怎么能随便在半夜就进来我房里?”她板着脸生气,可她知道这只是掩饰自己总是不自主被他牵引而无法自拔的借口。
  轻柔地拨开落在她颊边的乱发,谷浩臣的视线半刻也没离开过她脸庞。“从明天开始──不!今晚开始,睡觉前,我要你把门窗统统都锁好,一定要确实上锁,我会来检查,明白吗?”
  不!这无关乎她那句话所产生的戏言,他语中某种不寻常的严肃意味,迅速令她心生警戒。
  “为什么必须这么慎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她追问。
  “没事。”他淡淡地说,表情却有着她无法看见的凌厉。
  “有事!”她敏锐的直觉可不愿放过令她开始起疑的事上,断然而清晰地回他。
  他沉默着。
  又来了,他总是这样,什么事也不肯告诉她,他的想法、他的情绪、他的事情、他的……蓦地,她忆起晚上和谷夫人说的那些话──纪昔兰只觉得一股控制不住的怒气突然爆发出来,什么理智都被她丢到一旁去!
  “为什么从不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顾虑什么、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你总目这样,从不表露你的感觉,你到底当我是什么?喜欢就搂着疼,不喜欢就一脚踢的玩偶是不是?
  我的感觉、我的想法你都不在乎,你只是要将一切掌握在手中,我这一介小小的平凡女子根本就算不了什么,我真是一个不自量力、自作多情的大傻瓜……”
  她激动而接近崩溃地吶喊,在猛地被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狠狠地纳进一具宽阔胸膛里时嘎然而止。
  “你想知道吗?好,我告诉你!今天傍晚我们在检查安全系统时,发现围墙边的线路有被破坏的迹象;虽然只是小小的安全问题,可是仍然代表危险。前天的意外已经让我心有余悸,我不能让你再出事情,而且我也不想让你知道太多这些事,所以才不跟你说,我不知道你这么在意……”他的声音揉着叹息,在胸腔荡起阵阵奇异而安全的回响,竟也逐渐安抚她激昂、不稳的情绪。
  谷浩臣用手指托起她的下巴,深沉似海的眼睛望进她迷离的眸珠。
  “我在乎你的一切,包括你的感觉、你的想法;你令我渴望想拥有。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我有强烈想保护的欲望,而你是唯一的例外……告诉我,为什么突然这么在意我的想法?昔兰?”
  他的话字字句句她都听得仔仔细细.而他语中隐若向她宣告的誓言,竟惹得她内心激荡不已,某种涩酸又甘甜的情绪尽数化为一股暖流冲向她的眼眶。
  拋下顾虑与矜持的牵扯,她猛然展开双臂环绕住他的颈项,然后把脸埋在他肩膀上,释出了一声微哽着泣音的叹息。
  “如果我说……我爱你……你相不相信?”她就这么脱口而出。
  谷浩臣的身子明显地一僵,回抱着她柔软躯体的臂膀也为之一紧。
  察觉到他异样的反应,纪昔兰的心敏感地瑟缩了一下,还没来得及为自己不经思考的冲动行为后悔,突地,谷浩臣将头低埋在她如云的秀发里,然后吐出一口长长的气息。
  “我相信……只要你能把‘如果’那两个字去掉……”他轻语,隐着亲昵的笑意,却扣动她的心弦。“而且我认为这句话应该先由我来说!”
  没让她有思考的时间,他吻住了她。
  一个更基于以往缠绵热烈的吻,释出他所有的深情浓意,似乎要将她攫进他的灵魂深处……纪昔兰迷失在他恣意辗转的怜惜中无法自拔。
  “……”谷浩臣不知道在她耳边低语着什么,阵阵暧昧酥麻的热风,伴着他浓重的呼息在她耳颈上扰起疙瘩。
  急促地喘息着,纪昔兰不知道全身被他点燃起的那般臊热该怎么平息,脑子里除了不规则的思绪,就全塞满谷浩臣的影子,就连她呼吸的空气也有他的味道。待她清醒一些时,才发觉不知何时两人已经倒在她的床上,而谷浩臣成熟的男性躯体压在她身上,密密实实地与她亲密贴合……
  “谷……少爷……”没有推开他,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这么做,她也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可她并不后悔。
  谷浩臣的欲望之火早随着地含羞带怯吐出爱语时被催燃──今晚,他要定了她!
  他要这个又温柔又坚毅的女人,她的心、她的身,他全要了!
  低视着身下女子紧张却又不退缩的模样,他的眼睛显得更深遂、更黝黑了。他的手指轻扯她睡衣领口的蝴蝶结。
  “我只许你喊我的名字……”他惩罚似的低头轻啮她细嫩而敏感的耳垂。
  她颤悸了一下,心跳速度快得几乎已经不胜负荷,偏头想躲开他这恼人却甜蜜的折磨。
  “喊哪!”他开始沿着她的颈侧印下一连串的亲吻,混着低浊的嗓音震撼她全身每一根神经。
  “我……”天!她快喘不过气了,可那种又兴奋、又期待、又害怕的情绪,也紧紧揪着她的心。
  他乍然扯开了蝴蝶结。纪昔兰只觉胸前一凉,一阵火烧般的热度几乎要将她的脸蛋烫灼。
  “嫁给我!”谷浩臣突地丢下一句威力十足的炸弹,他是贴着她的脸说的。
  纪昔兰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然后明白她并没有听错,彷佛一下子从高高的云端摔下,神智蓦地被震醒。她突然用尽全力推开他。
  “不!”她几乎是狠狠地将自己一直逼到无路可退的墙角,才喘着气停下来。
  抓紧自己的衣服,狂乱地摇着头。
  谷浩臣神情森暗着,一探手就将她的腰抱住,拖至自己身前。
  “你说不?”他的肩拧得凶恶。
  “不!”她的手抵挡在他胸前,试图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坚决不过地喊。刚才的激情气氛已经被他那句话破坏殆尽。
  “给我理由!”他的眼神深沉而又锐利,双手仍箍制着她,不再让她无理由地挣逃。
  娶她为妻的念头,早在他听到她发生车祸意外的那一瞬间,便在他的脑子里迅速确定,他从不更改已经决定的事。
  纪昔兰低下头,以免已然夺眶而出的眼泪被他发现。嫁给他?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她从不自怜自艾她是孤儿的事实,她知道他也从没因为这点看轻她过,只是她们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即使她爱他,却知道真要走进他的世界必须付出的代价是很高的;为什么突然要她嫁给他?可怜她吗?还是为了她的失明所作的补偿?
  “我没有理由该嫁给你!”她忍着没让泪水滴落,坚定的语气和他不相上下。
  “你爱我这理由还不够吗?”他用稳定的声音说。
  她摇头,抿紧唇。
  “那么……我爱你呢?”他更有力而深刻地说。耐心地盯着她不肯抬起的头颅,谷浩臣似乎准备和她耗到永远。
  他的身分、他的外型,确实使他在某些方面可以无往不利。女人对他来说,只有“赏心悦目”、“舒解欲望”这两种用途;他以为世上难有能令他倾全力去爱、想真正占有的女人,直到这个勇敢、倔强、冷静得连男人也为之佩服的小女人出现,然后他知道自己要这个女人!他知道他已经找到了一辈子想占有的女人!
  可是这女人似乎还不相信她有攫获他的心的能力……
  纪昔兰全身泛起一阵轻颤,脑子在他说出那三个字时,倏然呈现一片短暂的空白。
  “怎……怎么可能?你……你爱我?”又惊、又疑、又喜、又甜的情绪一下子冲向她的脑子,她激动地捂着嘴,控制不住的眼泪决堤似的直往下掉。
  “没有人可以强迫我,我只娶我爱的女人为妻……昔兰,你还不懂吗?”手指接到一滴滚烫的水珠,谷浩臣支起她的下颚,终于看清楚她泪流满腮的容颜。他微蹙眉,两手一齐擦拭着她的泪。
  他无言却温柔的举动,蓦地轻轻揪扯了一下纪昔兰的心:面对着他,泪水渐渐止住,她哽咽地抽泣着。
  天!从她懂事以来,就不曾再为任何事掉眼泪过,怎么她一到谷园、碰上谷浩臣,泪腺就变得特别发达,神经也变得脆弱很多?之前那个以刚毅冷静著称的纪昔兰消失到哪儿去了?
  “我就是不懂!”她负气地朝他喊。都是这个男人害她反常──自从遇见他后,就没有几件事是正常的,而他……爱她,更是大大违反常理!
  他有身分、有地位,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可为什么偏偏是她?以常理推论,谷家应该遵循“门当户对”这种豪门传统游戏规则;而她既不是名门淑女,也不是可以颠覆游戏规则的美丽佳人,唯一可以自豪的,除了她的一身傲骨外,就她这颗脑袋了,那么谷浩臣到底是看上她哪一点!?
  “你爱的不过是我的身体而已。你要吗?那我现在就给你!”他以前不就曾这么说过!想清楚这一点,纪昔兰有种羞愤的心情。她一字一字地说,决裂地脱掉她的睡衣,几乎光裸着身躯抱住他。
  谷浩臣被她激烈而疯狂的举动吓了一跳,可他立刻冷静下来。
  “昔兰!”他低沉地喊,声音里充满了压抑和风暴欲来的气息。
  她娇柔美丽的躯体贴着他,充满极度的诱惑;他要她,却不是在这种情况下。
  谷浩臣简直是要以超人的意志力才能克制自己不将她压倒在床上,反而扳开她环在他腰际的手,然后迅速将她塞回被窝里。
  “如果我爱的只是你的身体,我不会向你求婚!你不是要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告诉你我想的,为什么你反而不相信?你在害怕吗?昔兰?”他半屈在床畔,看着她苍白带着泪痕的脸蛋,缓慢而平静地说。
  她方才是太冲动了!
  被他放回床上,镇定下来之后,纪昔兰反而为自己刚才的举动感到羞愧;而他的话,令她的心再起波涛。
  害怕?没错!也许她就是在害怕!当他说出爱她时,她是相信的,可是得到他的爱,她反而更害怕失去,所以干脆就拼命地抗拒,甚至扭曲他的意思──很矛盾,不是吗?
  “我没有!”纪昔兰不愿承认,转身背向着他,闭上眼睛冷冷地说:“我好累,想睡了!”
  谷浩田的黑色眼胖黯淡得好似夜幕,一手却温柔地替她拉好被子。
  “你的确需要一个充足的睡眠。好好休息,明天我要带你到悠然湖。”他低语,俯身在她脸颊上轻触一下,便站起身往门外走。
  纪昔兰耳边听到门轻轻合上的声音,知道他已离开,轻叹一声──今天,真的发生太多事了!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07-10-29
第七章

  纪昔兰又失眠了!昨夜她的脑子里不断想着谷浩臣的举动、求婚的事,直到听见外面有鸟鸣啾啾声时,才迷迷糊糊睡了去……而当她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整座屋子静悄悄的,纪昔兰从刘嫂那儿得知谷言逸夫妇出门去拜访朋友,谷浩臣则一早就到公司去了。
  “刚才少爷才打电话回来问你醒了没,听我说你还睡着。就叫我不用喊醒你……我已经替你们把野餐的点心都准备好了,我想这些应该够了!”刘嫂把她刚做好的三明治都摆进篮子里,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
  “野餐?谁说要野餐?”纪昔兰刚醒来时,头还有些晕,现在好多了,听到刘嫂的话,不免有些诧异。
  “不就你和少爷吗?少爷出门前要我准备一些点心,说下午要带你到悠然湖去散散步、野餐……对了!昔兰,你来这么久了,都还没有机会去那里,等会儿让少爷带你去那边玩玩、散散心也好!”刘嫂笑得特别开心。
  原来谷浩臣不是说着玩的!可听刘嫂含着笑意地说着,纪昔兰不免有些羞涩,好象刘嫂一直期待她和谷浩臣能发生什么事似的。
  稍后,谷园山庄来了一位娇客。
  纪昔兰让老赵扶她到花园里才一会儿,耳边就听到一阵陌生的汽车引擎声以嚣张的方式驰进谷园。车子最后以“磁”的猛然紧急煞车做结尾,然后停住。
  看来谷家有客人来。
  纪昔兰倾听了一下,然后并不怎么感兴趣地摇摇头,继续坐在那里听着老赵在不远处锄草哼着尹哦有趣的歌声。
  她承认,她喜欢和谷浩臣去野餐这诱人的美丽主意。经过昨天一夜的思考,她终于决定不再回避她对他的感情,也不再回避他对她的──命运是奇怪的东西,爱情其实也没什么道理,不是吗?
  就在这时,纪昔兰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朝她这方向而来,一个脚步声是刘嫂的,另一个……很陌生!
  她不觉专心地听她们的动静,只一下子,她立刻确定她们的目标是她,因为她听到刘嫂在喊她的名字。
  “昔兰,原来你在这里!”刘嫂听到纪昔兰的响应后,马上往她的位置走。果然找到她了!她走得可真有点喘。
  “刘嫂,发生什么事吗?你好象急着要找我?”纪昔兰没有忽略和她同来的另一个脚步声。
  她直觉正被人用锐利的眼光打量着,那是谁?
  “不是我要找你啦,是琦琦小姐说要见你!”刘嫂回她。
  “谁?”纪昔兰有些莫名其妙。
  “是我!”突然地,一个清亮的女音在她的前方响起。“你就是……纪昔兰?”
  那声音里出现不自觉的傲气。
  “昔兰,你没见过琦琦小姐,邵家和谷家相交了数十年,琦琦小姐以前常来谷园玩,因为她出国念书最近才回来,所以你今天才见到她……”刘嫂替纪昔兰介绍。老实说,她也不知道琦琦小姐已经回来了,并且还突然跑来谷园。
  纪昔兰的眉头微蹙起,望向邵琦琦的方向,语带疑惑:“我想我并不认识你,为什么你……要见我?”
  她的声音──那种扬着特殊傲慢与高扬的语调,令纪昔兰有些耳熟。
  邵琦琦大眼仔细盯着面前这个穿著沉闷深蓝套装、绾着发髻、长相普通平凡的女人,实在看不出她有什么令人着迷的地方。她全身上下唯一可以看的,大概就是她的眼睛……
  好吧!她的眼睛是很漂亮,可是根本像大近视眼似的没什么焦距,显得好呆滞!嗯……
  其它更是乏善可陈嘛!
  就算她住在这里,恐怕谷浩臣也没兴趣多看她一眼。
  哼!害她之前一直担心谷浩臣是不是偷藏了情人在谷园,看来她是多虑了。
  “我前天打电话来,不是你接的吗?”邵琦琦只是想来看看她不在的这段期间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长啥模样,顺便查一下她的底细。
  她认真考虑着要不要找个借口住进谷园,好在白天、晚上都能看到谷浩臣,至于这女人,不管她是以什么理由住在这里,她都必须离开!
  纪昔兰听到她那句话,不由得恍然大悟,突然明白她会觉得耳熟的原因:原来她就是前天那个打电话来要找刘嫂,却问她一些奇怪问题的女子。
  为了那通电话,邵琦琦特地来找她?太诡异了!
  “是我!邵小姐找我莫非有什么问题?”回想起那天在电话中她紧张而且是充满醋意的声音,纪昔兰心念不由得一动。
  “你住在这里?”邵琦琦看着她依然不望向她的眼睛,一种奇怪的感觉升起。
  “邵小姐,你还是要问我上次的问题吗?”纪昔兰迅速冷静下脑子。
  说是敏锐的女性直觉也好,或者是邵琦琦不经意流露的情绪也罢!至少纪昔兰知道自己碰到的是什么人了──一个爱慕谷浩臣的女人!
  邵琦琦瞪着她,而纪昔兰一副不将她放在眼里的模样,令她莫名地火大。
  “是我问你问题,不是你问我,你到底说不说?”
  刘嫂站出来打圆场,笑着说:“琦琦小姐,昔兰已经住在这里两个半月了,是少爷要她住进来的,这样对昔兰比较好,因为她──”
  “是谷大哥要她住进来!?”邵琦琦蓦然尖锐地打断刘嫂的话。
  纪昔兰更加确定她的想法没错!
  刘嫂点点头:“对呀!为了对昔兰表示负责,少爷非要她搬进谷围住不可。刚开始她那样子根本没有办法自己生活,我来照顾她也比较安全,她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刘嫂!你陪邵小姐聊天好了,我到那边走走……”纪昔尔和这位邵大小姐没什么交集,不想再和她耗下去,倒不如先行告退。
  “喂!你给我站住!”可很少有人敢这样藐视她的存在!看她竟然就这样走开,邵琦琦不由一阵怒火中烧,气得喝令她。
  纪昔兰停下脚步,半偏头,语气冷冷淡淡的:“邵小姐,你在叫我吗?”
  原本她在电话中对她的第一印象就很差,想不到本人更加娇横!性格中的倔傲又开始抬头,纪昔兰并不想费力再维持礼貌。
  “我当然是在叫你!你这是什么态度?本小姐叫人站住还没有人敢乱动的……
  喂!你……你站住!你给我站住……”末了,邵琦琦气急败坏喊了起来。
  不想听她得意洋洋地发表声明,纪昔兰理也不理她,继续走她的路。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她!邵琦琦怒气冲冲地两大步就跑到纪昔兰面前,伸出手要拦住她,可她没想到,纪昔兰竟然眼睛眨也没眨地还是继续往前走。邵琦琦愣了一下,也忘了要闪,下一秒她发觉自己正被人毫不留情地撞倒在地上。
  “啊!”
  “唉呀!”
  两个惊呼声同时响起。
  邵琦琦被撞得坐在地上,还瞪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正被刘嫂扶起来的纪昔兰。她不敢置信,世上竟然真有人是这么睁大眼睛撞上来的!?
  “你……你……你的眼睛……”总算注意到她那一双美丽却始终没有焦距的眼睛,和纪昔兰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邵琦琦突然想到什么,指着她,又惊、又骇、又不相信的,说话也结巴起来。
  纪昔兰从一阵头晕目眩中醒来,还有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她似乎撞上了某种柔软的障碍物,直到她被扶起来,从刘嫂口中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
  “我的眼睛看不见,你猜对了!”听清楚邵琦琦微弱而又受到震撼诧异的声音,纪昔兰将头准确地转向她的方向,平静地说。
  刘嫂这会儿也将邵琦琦扶起来。她面对着纪昔兰,直视着她,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没反应,然后她转头向刘嫂,一脸的迷惑。
  “我……不知道她的眼睛……”不安与羞愧首次在邵琦琦心底出现。
  其实邵琦琦虽娇生惯养,爱耍些小脾气又任性,可基本上她仍是个率直的女孩子,所以在乍然得知纪昔兰原来是个瞎子后,那善良的本性不禁自然流露出来,一时忘了刚才还恨得她牙痒痒的。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尴尬而难堪的气氛。
  即使纪昔兰已经度过了最痛苦的那段时期,可说她完全不在意眼睛的事,其实也是骗人的。
  刘嫂刚想说话,一阵熟悉的车声在不远处的车道上由远而通地传来,直往车库的方向行驶。
  “是少爷回来了!”一句话猛地震醒两个女人的心。
  邵琦琦看了纪昔兰一眼,神情再度转为高傲,立刻转身就往屋子跑。
  听到她跑远的脚步声,纪昔兰不由摇摇头。
  “我还想在这儿坐坐,刘嫂,你去忙你的事好了。”她婉拒了刘嫂要扶她进屋的提议。
  谷浩臣现在可能忙着和邵琦琦打招呼,她呢,还是先别去打扰的好。
  邵琦琦看来颇喜欢谷浩臣,而且他们的家世背景相近,如果可以,这倒真是一桩门当户对的好姻缘……可从没听他提起过她,想来她也不必太“吃醋”!
  她才坐在花园里一会儿,就听到一阵车子加速开远的声音,简直比方才还冲──应该是邵琦琦的车。
  这么快就走啦?纪昔兰觉得奇怪之际,一个沉稳的脚步声正大步地朝她而来。
  “你躲在这里做什么?”谷浩臣的声音在她预料下响起。
  她摇摇头。下一刻,他的气息蓦地靠拢,她的肩头被握住,朱唇被一个灼热而霸道的吻占领。
  良久,他终于放开她的唇,她才有机会喘口气;虽然习惯他对她愈加亲密的行动,可她仍没有办法不脸红心跳。
  “气色很好,看来你得到一个充足的睡眠!”凝视着她白晰透红的脸蛋,谷浩臣唇角不由得扬起一抹微笑。
  纪昔兰不觉地摸摸脸颊,不知道自己的气色是不是真的很好,不过心情倒是很愉快。
  “那位邵小姐回去啦?”她并不隐藏对邵琦琦的疑惑。
  “琦琦?”谷浩臣的语气有些惊讶:“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有碰面,她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话?”
  纪昔兰秀眉微拧,然后摇头。难道他不知道邵琦琦对他……
  “她刚才似乎很匆忙地离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仔细梭巡她的脸蛋,谷浩臣的嘴角有些严厉地抵着,略为不悦:“她真的没对你说什么或者无礼?昔兰,不许瞒着我!”
  “真的没事!刚才刘嫂也在场,不信你可以去问她!”她肯定地回答他。
  她没有那么伟大的情操替邵琦琦隐瞒什么,而是她的行为根本构不上可以让她讲坏话的标准。
  “你们两个以前没见过面,琦琦她最近才回国。现在在我的公司上班,是阿富的助理;刚才阿富遍寻她不着,以为她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我才要她马上回公司去。”谷浩臣盯着她。
  “我以为她会──”纪昔兰若有所思地低语。
  “会什么?”他清楚地截住她的自言自语。
  “没什么!”她忙不迭地摇头。看来邵琦琦只是在暗恋她的谷大哥,根本还没让他知道,那么她进入谷浩臣的公司是别有用心的安排喽?
  邵琦琦的事并不怎么困扰她,面对着谷浩臣,她倒是不想再躲避昨夜的敏感话题。
  “我……想了一夜我们之间发生的事……”她终于坦言道。
  “嗯?”他的手臂轻柔地拥着她,眼里闪着两小簇奇异的火焰。
  “其实我相信……你爱我……我想,我只是突然觉得太幸福,才一时无法接受……
  我不想未来的事,只要现在相信你、爱你就行了,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我不在你未来的计画里?”他轻扬眉看着她,并没有错过她的语意。
  “不!是我只有把握现在的信心……”她咬了咬下唇。
  谷浩臣怜惜地摩挲她细嫩修长的手指:“我的爱似乎带给你极大的不安全感,你在担心我们身世不同、你在担心我对你只是一时迷惑、你还担心你的眼睛……昔兰,你坚强而有自信,为什么不能对我、对你自己也产生同样的信心?”
  回握住他挑弄的手指,纪昔兰叹了口气:“我正在尝试!”她摇摇头,决定改变话题。仰首面向他,眨了下眼:“不说这些了。你今天为什么可以这么早回来。公事都忙完了吗?”
  谷浩臣也没再逼她面对那些问题。
  “公事从没有忙完的时候,只不过我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休息,而且我想带你出去走走,干脆就放了自己半天假!”他的语气很轻松。
  “可是阿富说你是个标准的工作狂,从不放假的。”她忍不住嗤地一笑。
  “工作狂?我喜欢工作所带来的挑战,我驾驭工作,可没有被它奴役了;只为工作而工作的,才叫工作狂,我不以为自己是。”他揽着她进屋。“而且我知道你现在身子好多了,去悠然湖玩玩走走正好!”
  谷浩臣要刘嫂帮纪昔兰换一套轻便的衣服,他自己也上楼脱下西装,穿上一套蓝色运动服,这才一手提着野餐篮,一手牵着纪昔兰往悠然湖的方向出发。
  他们停停走走,因为纪昔兰的脚伤还未完全痊愈,再加上她看不见,所以谷浩臣一直扶持着她。而一路上谷浩臣都会为她描述四周的景致,仔细的程度彷佛真为她开了窗口似的。
  她嗅着空气中泥土花草香,倾听风吹过树梢响起的簌簌声、鸟儿振翅飞过的声音,以及大自然的虫鸣:阳光炽烈地照在她的肌肤上,连她戴的大草帽也抵挡不住它的热情──天气真是好得不得了呵!
  纪昔兰来到谷园之后,第一次有机会走这么远的路,走得汗流浃背的,可她的心情却愉快极了,也许是因为身畔的男人。这一趟路下来,谷浩臣得忙着照顾她,而他的细心与体贴,着实令她窝心不已。
  脚下踏着高高低低的山路,好久没这么运动,她差点就瘫下来。好不容易谷浩臣宣布到达目的地,她几乎是被他拖到一块岩石上坐下。
  “累了?你的脚要不要紧?”他的模样就像在逛自家院子般的自在,连大气也没喘,令人嫉妒。
  纪昔兰被他悠闲的语气弄得嫉妒得很:“你好象都不累嘛!”
  谷浩臣不由例嘴笑了起来,手上铺巾子的动作可没停:“我几乎每天一早都会晨跑到这里来,再跑回去,已经习惯了,怎么会累?”
  原来他每天早上都跑来这里运动,难怪他体力还这么好,可她真不知道他有晨跑运动的习惯。
  谷浩臣带着她半屈在湖畔,让她的手去触碰湖水。
  “悠然湖大概有……四百公尺的操场大小,除了我们坐的这个地方有几株树木可以遮荫外,周围是绿油油的草原,夹杂着一些黄色的野花,我们可以一览无遗整个悠然湖……”
  她运用想象力,想象着她来到谷园第一天从落地窗看远处的悠然湖。
  脱下鞋子坐在湖边,她将脚伸进湖里,冷冷凉凉的,好舒服!微风吹来,似乎空气中也充满着悠然湖的气息,她笑了。
  “当我来到谷园,从那一大幅落地窗望出去,看到在阳光下闪耀着金色光芒的悠然湖时。我以为我很快就能接近它……没想到世事变化得这么令人无法预料!”
  “如果没有这变化,也许我会错过了你。”她恬静怡然的笑容让他心荡神驰;他认真地道。
  她用手拍拍湖面,溅起一阵水花。
  “如果没有这变化,我就可以亲眼看悠然湖是什么模样了……”她的声音倒不伤感,只是遗憾。
  “你会有亲眼看见悠然湖的一天!”他的手指轻滑过她的额,将落在上面的发丝拨到一旁,低低吐出这句温柔的句子。
  把头埋进他的臂弯里,纪昔兰不愿再想眼睛的事。
  “我记得昨天你说,阿富也有喜欢的女孩子,是不是?”她懒洋洋地问。
  “你好象对阿富很有兴趣?”谷浩臣搔搔她的鼻尖,半开玩笑。
  “我很喜欢他!”她坦率而直接地说。“他很幽默、体贴,而且细心,我想,让他爱上的女孩子一定会很幸福!”
  他莞尔一笑。“听你对他这一番的赞美有加,我是不是该吃吃醋或表示一下什么的?
  嗯?”
  “那我是不是该受宠若惊啊?谷少爷?”纪昔兰脸上泛出娇柔甜蜜的笑容。
  和他在一起享受亲密、聊天的美好感觉令她很快乐,暂时丢开了那些现实问题,她倒买希望时间就此停留在这一刻──也许是悠然湖的“悠然”气氛感染了她。
  “听你喊谷少爷真是刺耳!你也不爱我喊你纪小姐吧?你该学会喊我的名字了,怎样?”他皱了皱眉,这回决定不再让她混过。
  尽管和他的关系已非昔日的主仆,纪昔兰仍觉得有些别扭。
  “昔兰?”他的脸已经凑到她的面前,黑瞳里尽是邪气,低低的喃语倒有九成九的威胁。
  感觉到一阵热风吹弄在她脸上,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可突然地,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她的脑际,她只迟疑了一下,便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双手迅速拉低他的头,用她的唇触碰他的。
  谷浩臣只愣了半秒──她主动却充满生涩的吻竟能让他血脉贲张!从后面捧住她的头,他彻彻底底地吻了她。
  “你已经有足够勾引我的本事……”他喘息着,露出白灿灿的牙轻笑,一手不忘抚弄她娇艳的红唇。
  “是吗?”她喜欢他的吻。漾开一抹清艳的笑容,她倒真想勾引他。
  凝视了她一会儿,谷浩臣蓦地摇头,改揽着她的肩头,让他靠在怀里。
  “是!如果你再用这种笑容看我,我可不敢保证只吻你就够了!”他的音调异样低沉,流泄着严肃与认真。“到时候你就非嫁我不可,而且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纪昔兰的心一跳,明白他一点也不是在开玩笑,可她并不轻易撤防。吐出一口长气来,她离开他的环护,移到湖边,突然对湖水又有了兴趣。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阿富的事呢!”她状似轻快地问,一手探进水里捞水玩。
  明知她又在逃避,谷浩臣现在也不逼她,舒服而又惬意地伸长了腿,他才说道:
  “阿富他喜欢的女孩子,你刚才见过!”
  他的提示已经接近解答了。
  她一怔。“邵琦琦!?”
  “没错!阿富对任何女人都有办法,就唯独对他喜欢的女人迟迟不敢表露感情。
  他喜欢琦琦好几年,好不容易等她长大了,他还是依然暗恋着她。最近琦琦主动跑来公司做事,我想,让她留在阿富身边替他制造点机会,也许哪天两人说不定真有好结果……”他深思地微笑着。
  除了长相有点吓人外,阿富本身的条件并不输人,若不是他没有创业的意愿,又暂时不想回家继承武道馆,自愿留下来当谷浩臣的秘书,他的成就可不止如此。其实他手头拥有的谷氏股分已足够使他名列富者之林,尽管邵琦琦出身富豪之家。叫阿富配她并不差,而且以他的耐心、毅力,应付她的小脾气根本不是问题。现在问题只在于,阿富将对邵琦琦的感情隐藏得如此之好,两人真要达到来电的程度,恐怕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听了谷浩臣的话,纪昔兰才知道原来阿富“闷”得很,她还以为他很开放哩!
  “可是如果……邵小姐已经喜欢上别人了呢?”忆起邵琦琦对她的敌意与行为举止。
  纪昔兰不由小心翼翼地问他。
  “我想不可能!”谷浩臣的目光锐利地一闪:“琦琦平日也没有任何异常的表现,不像正在恋爱中的女孩子……莫非你知道了什么事?琦琦跟你说的?”
  她异样的神情终于引起他的注意。
  看来不是他迟钝,就是邵琦琦隐瞒得太好了。
  纪昔兰泼着水玩,袖口都被水溅湿了。她在考虑,该不该说这事……
  “昔兰?”看她恍憾的模样,他更是疑心陡起。
  一阵凉风吹来,纪昔兰直打咚嗦,可反倒下了决心:“我只是随便猜猜,也许她真有喜欢的人也说不定啊!”
  她不想多嘴,也许不是那么回事、也许是她多想了,而且感情的事一旦说出来,肯定又是一番纠缠牵扯,外人还是少理为妙。唉!她自己的事都已经忙不完了,还管别人的闲事!
  从篮子里取出一件薄外套披在她身上,谷浩臣顺手,给他一块三明治和一罐饮料。
  “我看,我该找个机会问问琦琦,如果她真的有喜欢的对象,起码我该让阿富知道这事……”
  纪昔兰不由低喃自语:“如果是的话,他就失恋定了……”
  谷浩臣靠近她身边,叩叩她的额:“你在说什么?”
  她慌不迭地咬下一口三明治:“没……我在吃东西!”
  没再提这事,他们聊别的,聊他的工作近况、他的父母,也聊起她在育幼院的事……
  就像朋友似的,他们愉快而轻松地交谈,直到天色渐暗,他们不得不结束这次的野餐,然后回谷园去。
  ***“少爷、少爷……你们回来啦!我刚要去找你们……”
  谷浩臣和纪昔兰两人才抵达后门,刘嫂的声音就慌张急乱地出现。
  不知怎么地,纪昔兰的心隐约升起一抹不安的颤悸。
  “刘嫂,发生什么事?”瞧她不对劲的神色,谷浩臣迅速反应。
  刘嫂搓援手,道:“刚才公司有人打电话来。说……说公司里发生爆炸,老爷、夫人正巧回来,已经立刻赶过去了。”
  天!怎么最近老是有恐怖的事发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谷浩臣的脸色一沉,眼神蓦地冷寒如冰:“有没有人受伤?”
  “不清楚,他们没说……”刘嫂也开始紧张了。
  “要不要先打电话到公司问问,了解一下情形再说?”纪昔兰建议他。
  又是爆炸!这和前些天才发生的意外有没有关联?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一连串的问题闪过他的脑际,纪昔兰发觉她握紧成学的掌心正渗出冷汗。
  谷浩臣接受她的提议,马上打电话到公司去。
  得到的消息是,公司一楼的收发处发生了爆炸,起因是一个不久前送达的包里。
  没有人知道包里里装的是炸药,直到它自动爆炸开来,幸好当时收发处那里没人!
  现在收发处整个遭破坏,警方已经到达,并且封锁现场进行侦查。
  谷浩臣上楼迅速换了外出服就要出门。门外,小汤已经准备好车子。
  “刘嫂,好好照顾昔兰,我现在到公司去!”他已经恢复冷静。瞥见一旁沉默不语的纪昔兰,他的眼神不由转为柔和,在刘嫂面前毫不忌讳地将她拉至身前,低头在她额上轻啄了一下。
  “走了那么一大段路回来,一定很累了,你先回房休息去,有什么事刘嫂会帮你!”
  他低低地说完便放开她,往外走。
  突地,谷浩臣的手臂被拉住。
  “我要跟你去!”纪昔兰的声音坚定地响起。
  她知道像谷氏这种大企业面临危险的机会非常大,可她不知道竟是这样接二连三威胁到生命的恐怖事件。这些事以前曾发生过吗?前些天是在谷园的私人道路上、今天是在公司,又是车祸、又是爆炸的,那么接下来是什么?
  第一次,那种害怕失去他的感觉紧紧攫住她的心,就算是那天亲身经历爆炸事件,她也没这么害怕!强烈的不安揪紧着她,这时候她不想离开感觉得到他的范围内。
  去它的眼睛看不见!她不在乎!
  “让我跟你去,我会尽量不成为你的累赘,我不会妨碍到你,让我去!”她抓紧他的臂膀。
  牢牢盯视着纪昔兰坚决而略带一丝惶恐的脸庞,她紧抓着他的手传来几不可察的轻颤,谷浩臣的心神一凝,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考虑了几秒钟,他便下了决定。
  “刘嫂,你也跟我们一起来吧!如果我忙不过来,你替我好好照顾昔兰!”
  ***小汤将车开得极快,几乎是“飞”车到达谷氏集团总公司门口。
  公司门前广场已经停了好几辆警车及一些新闻采访车,由于谷氏集团傍晚发生的爆炸事件非同小可,早已惊动了所有媒体记者。他们将谷氏的大门堵得水泄不通,镁光灯此起彼落,要不是有几名警察挡在门口,只怕这整座大楼早已经“沦陷”了。
  小汤看情形不对,连忙掉头将车开往后门,没想到后门也挤了一堆记者。为了进入公司。众人也只好努力排开人潮,全力往里面走。
  即使戴着墨镜。一脸冷酷、高大挺拔的谷浩臣仍然被眼尖的记者们认出来,所有人一拥而上,镁光灯闪得人张不开眼睛,麦克风也全住他们这一行人的方向推。
  “副总裁、副总裁!请问你对这件爆炸有什么看法……”
  “谷先生,你认为这件爆炸意外是不是蓄意的……”
  “……请你发表一下意见……”
  “副总裁,听说爆炸的包里收件人写的是你的名字,请问是不是真的……”
  “这次的爆炸事件对股市行情有没有影响……”
  每个记者都争先恐后地发问,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一个细心的女记者发现谷浩臣他们全力环护着一个女人,突然失声发出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谷先生,请问你身旁这位女伴跟你是什么关系?是不是你的女朋友……”
  问题一出,所有人不由开始注意谷浩臣身边那个戴着墨镜、一身蓝色洋装的神秘女子。
  “谷先生,这位小姐是你新交的女友……”
  “副总裁你觉得这件爆炸意外……”
  “你这位女朋友的名字……”
  连纪昔兰也被牵扯进新闻里,可没有人发现她的眼睛其实是看不见的。谷浩臣、刘嫂和小汤三人就像一座坚固的堡垒。将她护卫得十分周密,根本容不得旁人靠近,直到四个人在督力的帮助下,好不容易走进了大楼内,每个人才松了口气。
  看来谷氏爆炸事件不仅会上社会版、财经版,还有可能在娱乐版上亮相!
  “昔兰,你没事吧?”一将那群饿虎扑羊般的记者甩开,谷浩臣这才有机会仔细察看她。
  第一次亲身见识到无冕王的威力,纪昔兰到现在耳边还在嗡噬作响哩!
  感受到谷浩臣的关切,她摇摇头,浅浅一笑:“我没事!要不是我非跟着来,你们就不必这么辛苦了。”
  确定她没事,谷浩臣才又揽着她继续往出事的收发处走。
  这段时间员工们几乎都已下班,而在公司加班、值班的人员,全部被留下集中在一处接受警方问话。
  一楼收发处的墙壁被炸了一个大洞,贯通隔壁间的会客室,玻璃也被震碎一地,满室疮痍,两名警察还在里面忙碌地搜证侦查。
  包括谷言逸夫妇、阿富、邵琦琦和三名经理,正跟几名警员站在墙壁已经炸穿了一个大洞的会客室里谈话,气氛非常严肃。而谷浩臣四人的出现,引起众人一阵必然的惊讶,之后他们立刻跟着加入原先的话题。
  因为收发处平日十分忙碌,签下那件爆炸包里的人员在事后回忆,实在想不起来送来包里的人是属于哪家货运公司,而签送的纪录本上也是空白的,随即包里在没多久后爆炸,幸好当时收发处的两个人正走到门外帮忙搬东西,才免去了一场劫数……
  根据警方他们现场搜查和询问那些有关的人之后,得到的初步判断结果是,这件爆炸属蓄意人为的伤害事件。他们也注意到前些天在谷家私人道路上所发生的爆炸,并不排除两件爆炸案的相关性。
  警方尽责地直忙到快半夜才离开,可门外仍然有几名锲而不舍的记者守候着,似乎非抓到别人没有的独家新闻不可;看来这事已经抢先上了今天的晚报了。
  现在众人全转移阵地到顶楼的办公室。
  “上次的爆炸事件还没有查出眉目,今天又发生了这种里,到底是谁跟谷家有这等深仇大恨!?”阿富的眉头全挤成一团了。
  “签收的人说,收件人写的是我的名字。”谷浩臣站在落地窗前,俯视整座城美丽的夜景,他的眼眉之处尽是森冷。
  众人一阵沉默。
  “你认为歹徒的目标是你?”谷夫人为他的安危感到焦急。
  “也许是!”他冷哼了一声。
  刘嫂替众人倒了茶来,缓和了一下气氛;她特地将茶杯放在纪昔兰手中。
  邵琦琦一直用奇异的眼神盯着纪昔兰,恨不得她立刻消失不见。从谷浩臣握着她的手出现,她就再也掩藏不住她的厌恶与敌意了!不仅是谷大哥,连一向疼她的谷爹、谷妈,也对纪昔兰另眼相看!她就不明白她到底有什么好!?
  “现在我们一点线索也没有,连恐吓信也没出现,对方好象不肯暴露任何可能泄漏身分的线索,打算直接消灭目标,又快又狠!”阿富身兼保镳任务,情势必须得掌握住。
  “而且最可恶的是,他们不惜伤害无辜!”
  他最痛恨这种人,让他捉到主谋者,他非先狠扁一顿不可~
  众人的讨论仍然没有结果,夜深了,他们干脆决定先行回家休息再说。
  阿富要送邵琦琦回家,可她偏闹起别扭来,非谷浩臣送不可。而谷浩臣为了替阿富多制造机会,当然不可能答应,最后在谷老爷以阿富顺路为由,裁定由他护送回家。
  邵琦琦几乎是噘嘴、瞪眼地跟着阿富走。
  其它人也巧妙地躲过守在门口的记者陆续回家。
  ***第二天的报纸果然大幅刊登了昨天谷氏集团发生爆炸的新闻,除了爆炸的追踪报导之外,甚至还有个记者以谷氏副总裁身畔出现神秘女友为标题,写了一篇捕风捉影的报导。
  今天一早用完早餐,谷言逸和谷浩臣两父子就一起到公司去,报纸的内容是谷夫人念给纪昔兰听的。
  “神秘女友!?”听到这名词,纪昔兰忍不住愣了一下。
  谷夫人笑得十分优雅,而且……诡秘。
  “浩臣身为谷氏集团的准接班人,既是单身又英俊多金,却从不闹绯闻,这回让记者们逮到他光明正大地带着一个女人出现,难免会让他们做这种揣测和联想了!”她拍拍纪昔兰的手,彷佛是在安慰她。
  “对不起!我好象造成了你们的困扰。”纪昔兰摇摇头。
  当时她只想要跟在他身边,一时疏忽了他会面临到的问题,这下连她也上了报,恐怕“神秘女友”这名称短时间内会紧跟着她。不过……嗯,谷浩臣的女友……感觉还不坏!
  “谁说你造成我们的困扰啦?我倒很高兴他们这么写呢!”谷夫人的语调充满了真挚的疼惜:“昔兰,老实说,我已经把你当儿媳妇看待了!浩臣对你用心认真的程度,连我都看得出来,难道你还不相信他对你的感情吗?”
  “我相信他!我也已经确定他对我的感情……”纪昔兰的脸上洋溢出只有沉醉在爱河中的女人才有的幸福甜蜜。
  她那模样瞧在谷夫人眼中,不禁欢喜地松了口气;看来他们两人的感情已经大有进展了!
  在谷夫人面前,纪昔兰不知不觉地吐露心事,就像她有一股安稳她的心的力量似的。
  “昨天,我第一次有那种强烈地怕离开他、怕失去他的感觉,那个时候我只想不顾一切地将他留在身边,我知道我对他的感情已经深沉得超过我自己所能想象……现在他的处境很危险,我想保护他的这个念头是不是很傻?”末了,她自嘲似的说。
  纪昔兰的手被温暖地握紧,谷夫人的声音轻快地响起:“谁说的?我也想保护我爱的男人哪!”
  停了一下,两人突地齐笑出声,笑声里充满了愉悦与对彼此的了解。
  她们都是爱谷家男人的女人!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07-10-29
第八章

  新闻的新鲜度真的非常短!谷氏爆炸的事热热闹闹喧腾了一两天,就因另一件更重大的社会事件发生而慢慢沉寂了下来。
  所幸这几日没再发生什么事,可谷浩臣他们仍不敢掉以轻心,也尽全力配合警方的追查行动,在公司和谷园这两个地方,都有警方暗中派驻人员侦察保护,是以谷家的安全暂时没有太大的问题。
  今天下午,周医生上山来替纪昔兰做一些例行检查,结果她身体回复状况十分良好,所以周医生对于她眼睛可以开刀复原的日期总算大致确定了──最快一个月后,而且成功机率有百分之九十!
  所有人都替纪昔兰感到高兴。
  在用过晚餐后,谷浩臣揽着纪昔兰到园子散步,她告诉了他这个好消息。
  “难怪刚才在吃饭的时候,你把汤往我身上洒,原来是太兴奋了!”他不免揶揄她。
  想起方才的事,纪昔兰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我不过稍微分心了一下……”
  “那碗汤可真烫人哪!”他爱极她嫣红着脸的娇柔模样,似真还假地向她埋怨。
  在他面前,纪昔兰已经不再那么吝于表达她的情绪与情感,巧然一笑,她蓦地半旋身,双手抱住他的腰,仰头以正确的角度面对着他。
  “你刚才已经原谅我了,大人就别再记我这小人之过!况且,我现在跟你一样,身上已经有萝卜汤的味道了……”
  为她机智的话语倾倒,谷浩臣不由豁然大笑。之后,他忍不住吻她。
  “刚才你没喝汤,现在你嘴里也有汤的味道了!”他的唇滑向她耳边,温存地、轻声细语地说。
  攀着他的手臂,她好不容易平稳了气息,他的双关话语令她莞尔又羞涩。
  夜晚的风沁凉得让人的心也跟着清醒,微风吹拂轻摆着枝叶,发出有一阵没一阵的沙沙声,虫鸣声唧唧也跟着在这夜晚凑热闹。
  两人静静地漫步在花园里,亲昵温馨的气流在他们之间回荡着。
  今晚不知道有没有月亮?
  “今晚看不见月亮,不过星星布满了整个天空,很美……”谷浩臣的声音突地在她耳畔轻轻响起,适时地为她解了疑问。
  他似乎总知道她在想什么!纪昔兰仰着头,想象着现在天空中挂满星星的模样。
  “等我的眼睛好了,我一定要看看这里的星星,它一定比以前更耀眼、更美丽!”
  她轻叹。
  “你的眼睛好了,只想看星星吗?”他微隐笑意。
  纪昔兰一向冰冷的手被他握着,早已温暖了许多,而那种属于恋人间的温暖也熨烫着她的心。
  “我想看的东西太多太多了,但我最想看的是你!”她柔柔地说。
  “嗯!”他的唇角勾起一抹迷人的笑。
  “世间的事真是奇妙!如果我来到谷园的第二晚,什么事都没发生,那时你会是个高高在上、不可凛犯的主人;而我则是个有效率、一丝不苟的代理管家,你只要接受我端的茶、吃我煮的饮、踏进我整理的屋子,不用看我一眼,最多说声谢谢就可以了。然后两个月后,我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你继续过你的生活,我过我的……可是现在,一切都脱离了常轨……”她曾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
  一手顺滑过她的发,谷浩臣的神情平静而严肃。
  “也许这一切原本就是常轨,因为时间永远不可能再倒转,发生的事就是发生了!
  现在我爱你就是常轨、就是事实,它不会再改变了,你明白吗?”他在承诺对她的爱。
  思索了良久,纪昔兰终于舒了口气。她原本就不是爱钻牛角尖之人,这会儿她点点头,露出一朵清甜的笑容。
  “我明白!”她偎进他的怀里,感动地用面颊磨蹭着他的胸膛:“我也爱你!”
  今夜星光灿烂,宛如情人彼此心中灿亮纯然的爱。
  ***“你知道纪昔兰的事,对不对?”张大黝黑美丽的眼睛,邵琦琦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倾身逼向阿富直问。“为什么你知道这个女人住进谷园,还和谷大哥那么……亲密却不告诉我?”
  邵琦琦又恨又气。
  她已经从刘嫂那里打听出纪昔兰所有的事,包括她的身分、她住在谷园的原因……
  当然!她和谷大哥的关系,她也旁敲侧击得知了。天!那女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住进谷家、大摇大摆地诱惑谷大哥!
  她知道那女人在打什么鬼主意!哼!她眼睛是瞎了,可脑筋却好得很,竟然妄想一步登天、麻雀变凤凰?
  谷大哥是她从小就喜欢、崇拜的对象,她可不许别人抢走他!她非得想办法将那女人踢离开他身边不可!
  现在,她气的是眼前这个男人!明知道她喜欢谷大哥,却对她隐瞒这么重要的事,亏她还将他当朋友,将什么心事都告诉他!
  “琦琦,我知道你不会听我的话,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就算昔兰没出现,你的谷大哥永远都是谷大哥,你还不明白吗?”阿富难得用这种严肃而沉重的语气和她说话。
  阿富很早就知道邵琦琦一直在喜欢谷浩臣,当他的新娘是她的愿望,可是她还不明白谷浩田向来只当她是妹妹,纪昔兰的出现只是更加确定这种关系!
  邵琦琦摇着头,倔强地噘起嘴:“我不管!我从小就喜欢他,谷大哥是我的。
  那个女人不应该留在谷园山庄!”
  似乎转出她语中的某种意图,阿富不由皱起眉,盯住她:
  “琦琦,不管你想做什么,我希望你能三思而后行──”桌上的讯号灯亮起,阿富蓦地住口。
  深思地看了一眼邵琦琦不以为然的表情,他决定先接电话。
  趁他在听电话,邵琦琦背着包包就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她现在要到谷园山庄,谁也别想阻止她!
  阿富注意到邵琦琦离开,可是他现在手边这件事非常重要,根本没空把她拉回来。
  听着电话那一头的报告,他的神倩有些沉凝,眉宇几乎全拢聚在一块儿了。
  ***纪昔兰正帮着刘嫂细心地擦椅子,耳边隐约听见刘嫂在跟外面那两个水电工人交谈。
  谷夫人正在楼上休息,好养足精神参加今晚的慈善晚会,纪昔兰就跟着刘嫂,两人打算整理一下屋子;她能做的事虽不多,可也不愿闲下来。
  她和谷浩臣之间的事呈现明朗化,谷家人已经顺理成章地将她当自家人。虽然谷浩臣曾向她求过婚,可她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拒绝后,他也绝口不再提婚事,但她知道他是在等,等她的眼睛开完刀,他绝不允许她再逃避这问题。
  她爱他,不是吗?为什么她就是不能安下心来嫁给他呢?
  纪昔兰猛回过神,某种怪异的直觉袭向她……
  四周不知何时突然静悄悄地,连门外的说话声也消失无踪,可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异常的安静让她莫名地心悸。
  她习惯性地皱住了眉。
  “你是不是谷浩臣的女人?”突地,一个男人粗鲁刺耳的嗓音响起。
  纪昔兰同时听见两个急促的脚步声往她的方向而来,她愣了一下。然后一种警觉乍然升起。她立刻站了起来,小心地退后。
  “你们是什么人?别过来!”她力持镇定地说,可她的手心在冒汗,心跳得狂乱而慌张。
  另一个男人尖高的声音邪邪地向他逼近:“我们哪,我们是来修理水表,顺便要扛一件货物回去!”
  是刚才外面那两个工人!原来他们别有意图!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纪昔兰蓦地心惊:“你们是不是把刘嫂怎么了?”
  刚才就一直没听到她的动静,难道被他们……
  两个男人迅速地跑到她面前,一主一右轻易地将后无退路的纪昔兰捉住,左边的男人掏出一方手帕盖向她的鼻嘴。
  “你比较值钱!”粗气的男人声音回答。
  “放开我……”被他们抓住,纪昔兰突然意识到他们的企图,只是她的挣扎在鼻间猛然吸入一种强烈的香气之后,全化为一股无力感。只一下子,她所有的知觉模糊了起来……
  “光是这一个就足够向老大交差了,哈哈哈……”
  纪昔兰的意识结束在那一阵得意的大笑声之后。
  ***在往山上谷家的私人道路上与一辆疾驶下山的蓝色车子险些擦撞,邵琦琦当时只感到奇怪,直到谷园山庄才知道出了什么事。
  纪昔兰被人绑架走的消息,没多久就传到了谷浩臣的办公室。在阿富接到电话传达了消息之后,谷浩臣、谷言逸两人也顾不得正在开会,三人立刻火速地赶回谷园山庄。
  刘嫂又自责、又难过地向众人,包括接到报案赶来的几名警方人员,说明事情经过。
  原来下午有两名自称是自来水公司派来维修水表的人到谷园山庄,刘嫂不疑有它地让两人进来,她还倒茶请他们喝,聊了一下话,没想到当她转身要进屋帮纪昔兰整理桌椅时,只觉得她的头突然被重重敲了一下,眼前一阵黑!等她醒来时,发现邵琦琦站在她面前,而她找遍整栋屋子,都找不到纪昔兰,这才确定纪昔兰不见了。
  邵琦琦原是想来找纪昔兰给她一点警告,却想不到竟然那么碰巧而又莫名其妙地她在前一刻被绑架走。她该感到高兴才对。可是她却有一种愤怒的复杂心情──她是讨厌纪昔兰,恨不得她离开没错,可她也不会用那种下三滥、见不得人的手段!
  “我刚才上来的时候,有一辆车子开得很快地下山……”她只迟疑了一下就说出了这事。
  “你有没看清楚是什么样的车子?有没有记下车牌号码?”谷浩臣自从得知纪昔兰被绑架的消息之后,情绪一直处在高度紧张而愤怒的状态,可是他知道他必须冷静下来,只有冷静才能解决事情,所以在听了邵琦琦的话之后他迅速反问出重点。
  看着谷浩臣肃穆沉静的表情,邵琦琦并没有忽视他眼中迸出的一丝怒火。
  “是一辆蓝色的小工程车……我没有注意看车牌号码……”
  随后有两名暗中驻派在谷园附近的警员,也提出稍早有一辆蓝色工程车上山,随后又开下山。
  一直到晚间九点整,谷浩臣接到一遍打进谷家的电话,才正式确定纪昔兰是被绑架了。
  “明天早上十一点,带一千万现金到里港边的旧糖厂,只准谷浩臣一个人来,不准报警,否则这里会多出一具女人的尸体!”一个操着怪腔的男人声音迅速说完,立刻挂断电话。
  扩音器将那男人的声音传到众人耳中,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准报警、只准浩臣一个人去?看来对方的目标可能是你!”谷言逸一双和谷浩臣同样锐利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冷静地判断。
  屋里的温度似乎在突然间降低了许多。
  绑架纪昔兰是为了钱,或是另有其它目的?纪昔兰的安全是他们所担心的,而谷言逸的话更让众人一阵心惊胆战。
  谷浩臣的目光有如寒冰利剪:“他们竟然将昔兰牵扯进来,如果让她受到一点伤害,我不会放过他们!”
  该死!他现在有股想将歹徒大卸八块、碎尸万段的冲动!想到她可能遭受伤害,他的心情根本就平静不下来。
  “这几天接连发生的爆炸意外,警方已经有了线索,有一宗极庞大的军火走私不久前刚破案,但在这之前已经有一小部分的枪弹炸药流入有心人之手。军火走私贩子将贩卖出的枪弹加以编列成册,里面记载着买主的资料,而前几天发生的两件爆炸意外使用的炸药就属其中,警方已经朝那买主的名册去查……而今天我得到一个内幕消息,其中有一个名字,我想你们会觉得很耳熟……”阿富突然语重心长地说道。
  阿富没说他妈是破了这件军火走私案的幕后功臣。
  要不是他知道她最近跟警方关系十分密切,想请她帮忙查查这两件爆炸意外和那宗军火走私案有没有关联,也不会知道警方早对名册上那些枪弹炸药的持有人展开追缉行动,而两件爆炸意外也许和名册上的人有关系。
  阿富的话立刻引起众人的好奇。
  “是谁?”
  “颜浦雄!”阿富沉声报出一个名字。
  “颜浦雄?!”谷言逸和谷浩田两人同时惊诧地喊了声。
  几个月前,谷氏集团一顶投下庞大资金的工程被谷浩臣偶然间查到无故损失上亿元,其中有两个高级主管嫌疑重大,于是谷浩臣对他们暗中展开调查,终于掌握了证据,确定他们出卖谷氏集团的商业机密给其它财团。就在谷浩臣解除他们的职务,准备控告他们时,其中的安全室主任何康竟然偷进谷园,想将犯罪的证据偷走,结果何康当场被逮住,因罪证确凿又杀人未遂被判刑关进监牢;而另一位就是研发部的经理颜浦雄,他在事迹败露后竟然连夜消失得无踪无影,从此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如果那本名册上的颜浦雄就是他的话,众人就不难想象他恨谷氏、恨谷浩臣的原因了。
  谷浩臣的脸上是一副阴沉欲雨的神情。
  “如果真是他的话,他就更该死了!”他冷然道。
  “现在我们得好好准备明天要如何救人的事!我想如果真是颜浦雄的话,他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过浩臣……”阿富提醒地说。
  也许他那个机智、比起一流侦探毫不逊色的妈,对这事有办法!
  ***纪昔兰醒过来,一时还以为自己是在谷园的房间里睡醒的,可脑子里似乎一直有股浓例香气的记忆挥之不去。她摇摇头,更清醒了些,一个残留在她意识深处的狂妄大笑声,突然跃出她的脑际。
  纪昔兰真正呆愣了住,差点惊呼出声。
  天!她想起来──她被绑架了!
  她立刻翻身坐起,身子接触到的是冷硬的地板,鼻间闻到的是散发在空气中木材湿腐的味道……
  她的眼前仍旧是近三个月来的黑暗,根本没办法知道自己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可是她能清楚地判断,这里绝不是谷园山庄的任何一个角落。
  她静静地待在原地不动,慌乱的情绪升到最高点,可是她仍然可以敏锐地察觉到四周并没有人活动、存在的迹象,她被独闭在一个空间里。
  握紧拳头,深吸了好几口气,纪昔兰拼命要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知道她是被什么人绑架来、不知道对方的企图……
  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更糟糕的是,她的眼睛看不见,别说她能找机会逃走,就算她想摸清楚这里的环境恐怕也很困难。在谷园,即使她的眼睛看不见,起码还有人陪着她摸索熟悉环境;而现在,这地方对她来说是全然的陌生与充满不可预知的危险,况且,她是被绑架来,歹徒当然不可能轻易让她逃出。
  她现在该怎么办?
  其它人一定知道她被绑架走的事,现在他们在做什么?
  她确信他们一定会想方法救他。可是这又会付出什么代价?
  纪昔兰背抵着墙,她的手指不由得在上面摸索着--质感平滑,可她知道这是木材,连空气中也都飘浮着这种浸着湿腐的木材味。
  这地方似乎是个废弃已久的木造屋,而地面厚重的灰尘也说明了这个地方已经很久没人活动……
  她一定是被带到一个很久没人住、也没有人会去注意的废屋。
  就在这时,纪昔兰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自她的右后方传来,她怔了一下,然后立刻地,那阵脚步声停止,另一种铿铿锵锵的撞击声响起,直到门被打开的刺耳声音传来,她才猛然会意之前的铿锵声应该是铁链子的声音。
  “看来你早醒了!”一个厚实中低的男人声音在门打开后同时响起。
  纪昔兰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紧张与心慌是正常反应,可是她尽量不让自己的表现太失控,睁大眼瞪着出声的来源。
  “你们为什么绑架我?这是犯法的……”她轻颤着语音。
  她几乎立刻分辨出这声音并不属于到谷园绑走她那两个男人的其中一个,这个男人又是谁?
  男人立刻哈哈大笑着,笑声里却透着愤怒。
  “犯法?要能宰了谷浩臣,绑架又算得了什么!”
  “你……你要对他做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纪昔兰又惊、又骇。天哪!
  难道他的目的是浩臣?那么她被绑架来是作为诱他上网的饵吗?
  “我是什么人?”男人又是一阵大笑,语中的恨意更明显了:“我是一个非杀了他不可的人!他害我身败名裂,每天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我要他死!既然炸药炸不了他,我只好请他亲自上门……”
  纪昔兰听得心惊胆战。原来那两件爆炸案是他的杰作,那他的目的真的是浩臣了!
  而他语中强烈、毫不掩饰的恨意,令她不禁为浩臣的安危焦急了起来。天!他到底要怎么对付浩臣?
  “我告诉你,你绑架我没有用,我跟谷浩臣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不会为了救我而上你的当……”这一刻,她竟忘了自己的安全,只想保护他;她不知道这男人会对浩臣使出什么诡计。可如果他来的话,肯定会没命的,她不要让这种事发生。
  男人冷停了声:“我已经调查出谷浩臣对你可是重视得很,他不想看到你的尸体,他就会来!”
  转出了他话中的暗喻,纪昔兰一颗心几乎要跃出胸口。
  “你的眼睛瞎了,哪里也走不了,我劝你还是乖乖待着等吧!”他残忍地说,立刻往门外走去。“明天他会带着一千万来赎你,你可以带着他的尸体回去!”
  门被关上,重新又栓上铁链,纪昔兰的心也跟着跌到了谷底。
  她不能让他来送死!怎么办?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纪昔兰将屋子摸索遍了,却心沮气丧地发现这里除了一个坚牢的铁窗子。对外的出口就是被栓上铁链的门了。
  看来要凭她力量逃出去,是比登天还难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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