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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苓全集》之言情小说《情人无邪》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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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正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07-10-29
第一章

  夜,冷寂。月淡,星稀。
  两条黑影迅速、几无声息地穿过客栈后的一排房院,最后停在西厢第二间房前。其中一个黑影将身子半伏在门扉上,似乎正在倾听房里的动静。一会儿,那人在纸糊的门上用手指轻悄地戳了一个小洞,然后取出一根细长的竹管,凑到唇边往房里吹了一口气。
  向身边的人点个头。确定房里之人无法脱逃后,两个蒙面的黑影用剑撬开门闩进入房中。
  那一高一矮的蒙面人用极快速的动作靠近床边,看见床上正躺着不动的男人时,那高大的影子立刻举剑往男人的左胸刺下。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原本应该昏迷沈睡的男人,身子竟然往旁一翻,堪堪躲过那致命的一刺。
  锐利冰冷的剑正怵目地插在床板上。
  两个蒙面人明显地动作一停楞,但旋即又挥剑刺向那男人。
  而那男人这回显然不再保持沈默,身子俐落、迅捷地跃起,一手扯起被子丢向他们,然后趁机跳下床。
  “你们是谁!?”男人站定,沈稳严峻地开口。在黑暗中冷眸如寒光地盯着面前来意不善之客。
  那两人没说话,倏地一起挥剑向他划去。
  男人轻哼了声,赤手空拳迎向他们。
  打斗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刺耳,并且立刻引起隔壁房的注意。才一下子,左石两间房已经冲出四、五个衣衫不整的大汉,机警地跑进男人的房里。
  “什么事!?……刺客!”看见房里的景象,有人喊了声。所有人立刻围了上去。
  两名蒙面人似察觉情况不妙,撒下那男人,长剑一格,排开众人,动作敏迅地逃出房。
  众人立时追了上去。
  蒙面翻过客栈的围墙往外逃去,身法疾若雷风。而身后追逐之人武功皆不错,追踪猎物更是他们的看定本领,饶是蒙面人施尽轻功仍摆脱不掉他们。
  直至郊外一处再也无路可退的山崖边,蒙面人终于不得不停了下来,然后转身面对着追上来的人。
  那几外汉子似乎将追刺客当成捉蚂蚁般容,易这时也停了下来,在离蒙面人二、三十步外,趁着微黯的月光,打量着被困在崖边,已经无路可逃的蒙面人。
  “逃不掉了吧!快说你们是谁?为什么要行刺我们庄主?”一个满脸大胡子的汉子首先疾声喝问。
  似乎没听到他的话,那一高一矮的蒙面人手按着剑,只盯着他们刚才欲行刺的男人看,不语。
  高硕冷严的男人,英俊的面庞又硬又寒,站在前,方回视着他们。
  “看来,你们是不打算说了。”他冷冷地道。话落,原本静静站在那里的蒙面人突地同时举剑,运力将它们直直射向男人;那又疾又猛又狠的动作,并没有让那壮硕的男子惊愕。
  彷佛早看穿他们会有这举动似的,他只把躯体往旁一闪,巧妙地避开那两剑,而后面四、五个人即刻冲上去要制服那两外蒙面人。
  众人上前正要抓住他们时,人震撼的,那两外蒙面人竟一齐转身往山崖跃下。
  一群汉子刹那间只能怔怔、无意识地看着两个身影消失在黑暗的方向。那毫不迟疑的、坚决壮烈的举动竟让他们心里不由自主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下去把他们找出来,我要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冷峻的语气划破窒人的寒意与冷寂的空气。众人立即分头行动。
  在过了快大半夜后,终于有人分别在山底下和山腰半拦出的树上找到他们。跌下数十丈的高度,在山底下被找到的蒙面人早摔死,抓开面罩一看,却是个陌生的年轻男子面孔;而被山腰打棋树枝扶住,没摔落山底的蒙面人,好不容易才被人发现,将他拉了下来,扯开面罩,众人不免一惊───女人!这蒙面人是个年轻的女人!
  “没死!这女人还没死!”探了她的颈脉,突然有人惊叫出声。一身黑衣浑是尘灰,肯定从上面跌下来伤得也不轻,幸而被那捆棋出的树拦住才暂时保住性命。现在这幸存的蒙面女子正昏迷着。
  “把她带回去,在让她死之前问出一些话!”那男人冷森森地说。
  ※※※
  黑衣女子醒来,立即面对数外虎视眈眈看着她的男人。而她浑身烧灼似的刺痛让她的眉峰轻轻拧了下,但是她仍克服身体的疼痛,毅力坚定地从床上坐起。
  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她……在这里!?
  “她醒了!”围在床边的三个男人中有人叫着。
  她只能看着他们,头上传来的阵阵痛楚让她不由伸手按着!她的额头怎么会绑着布巾?
  “快说!你到底是谁?你的另一个同伴已经死了,你们的行刺计画已经失败。被我们捉到,你若不说的话,可会有一顿苦头吃!”一脸凶样的中年人将手指关节弄得嘎嘎作响,叱问她。
  他在说什么?另一个同伴?死了?行刺计画?
  “你们是谁!?”她突地开口。声音轻柔却隐含坚定。
  她不是令人一眼望之惊艳的女子,她的面貌只能说是清丽,可不知怎地,那张清丽的脸蛋却能紧紧攫获住人的目光,彷佛静静待放的幽兰,沈静的美让人不由自主被吸引……尤其那一双清澄恍若无邪的翦翦眸珠,更是让人移不开视线。
  这一双无邪眼睛的主人竟是一名刺客、一名杀手!
  不知怎么地,他们竟觉得一阵惋惜。
  那外面孔森绝的男人步至床边,高大的身影气势威吓地站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而那锐芒四射的寒光让她的眉头又轻轻拧了一下。他是谁?
  “在我面前装傻没有用。要让你说话的方法有很多,你不说的话,我们可以一样一样试,直到你想说为止……”很冷酷的语气。
  他们到底要她说什么?她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为什么他们一直逼她!?他们是谁?他们为什么在这里?她为什么在这里?
  即使她的头现在很痛,她也没有再去按它。因为那没有用!
  “我不会说。”面前这个男人很威严、冷酷,可她没有一丝退怯地轻轻回他。她说的是实话。
  男人眉毛一扬,然后又迅速蹙回,表情愈见凌厉。
  “你不会说,还是不能说?就算你不会说、不能说,还是要说。说!到底是谁派你们来行刺的!?上次那两个杀手跟你们是不是同一伙人?”上回那两个行刺他未遂的杀手被捉住后竟咬舌自尽,这种相同的手段不由令他怀疑其中的诡异。而这唯一存活的女杀手,她的举止、她的行为在在透露着古怪……她太平静了!平静地彷佛不曾发生过任何事。若不是穆长风亲自捉住她,他可能会不相信她是刚才那外一意要置她于死地的凶狠女杀手!在她的脸上,他找不出一丝局促的表情,反而她纯亮的眼神让他心神一悸……该死!猛然发觉自己竟不知不觉着迷于她的波光里,穆长风攸地一惊。大手一伸,一掌扣住她柔细的肩,有些粗暴地道:“你到底说不说!?”被他抓住的肩着实疼,再加上额头传来的阵阵抽痛,使她的脸色不由更君苍白,可她并没有屈服。坦荡荡而清幽幽的眼神瞅着他:“我不知道你要知道些什么,你要我说什么!你就是逼死我,我也不知道!”被她毅然、不畏的态度慑住,除了穆长风,所有人皆忍不住在心里惊叹。
  穆长风目光有如寒冰利箭扫过她的脸庞,表情讳莫高深。突地,他一把将她拉下床,然后将她推到一旁,冷冷、不含一丝迟疑地道:“把她绑起来,打到她招供为止!”
  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她就发觉自己已被拖下床,并且被他的大力道狠狠地摔在地上。还没从七荤八素中清醒,她又被人架起,然后她的两只手,被一条粗绳索牢牢地并缚住。
  她抬头看着眼前那个一脸凶样的男人。他正用很无情、阴森森的声音对她道:“我不会对女人留情,怕痛的话就喊出来……”他吓喝她似的,把手上的短鞭在空气中一抽,发出一种残忍刺耳的声音。
  她的眼神闪过一道异样,身子几不可察觉地畏缩了一下,在她空白的记忆里猛地浮跃出什么东西让她害怕。但立即地几乎下意识反应似的,她迅速平静下来,彷佛经历了什么似的,她以平板、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道:“我不会喊痛!”
  那男人楞了一下,似乎想不到她会这么说,不禁有些佩服她的勇气。但偷瞄到一旁主子阴冷的表情,佩服归佩服,可不敢稍露他心里的想法,赶忙恶声一喝──“好!”
  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抓住她,让她不能脱逃,他扬鞭往她背上一抽。
  那刻烈炙热的痛楚立刻从后背蔓延到她全身每一条神经。她咬着牙。
  “你说不说!?”穆长风宛如一尊石雕像,坐在她面前,眼皮子也没撩一下,直直盯着她惨白的脸蛋,一带一丝感情地问。
  她强忍着刻痛,用亮不畏惧的眼睛看,他可微弱的声音泄露了她的身体状况:“我告诉你,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会说……你就是打死我,我还是不知道!”这话听在众人耳中意思明显的是:就算打死她,她还是不会招供!
  一个勇气十足的女杀手,可惜她遇上的,是人称铁面冷血的穆长风。
  “再打!打到她说为止!”他用奇异的眼神看着她,然后下令。
  鞭子再次朝她的背落下。一下、两下、三下……
  她并没有求饶,只是用一种诡谲涣散的眼神看着穆长风,然后将精神自身体中抽出,将自己的思绪集中在某一个地方───她在下意识地使用一种让自己似乎不要去感觉疼痛的方法。可是她仍痛!那浑身灼热的痛让她的脑子愈来愈麻木。再跟眼前那一片黑暗挣搏,她允许自己让它带走……
  ※※※
  再次醒来,她发现她根本动也动不了。
  她正躺在床上──不!趴在床上。当她睁开眼睛,脑子仍纯然空白无痕时,第一个接收到的讯息就是:痛!然后她想起了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她被鞭打了几下?
  现在她趴在床上,才动了一下就发现背部传来的剧痛实在不允许她如此做。
  她蹙紧了眉,转头打量着四周。这里还是刚才的地方,只是现在这里除了她,并没有其他人。他们呢?
  他们到底是谁?为什么一定要逼她说什么话?而她……她又是谁?
  她真的记不起任何事。她的脑子除了他们,根本没有任何记忆,甚至包括自己是谁?叫啥名字?从何处来?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为什么会这样!?在脑中搜寻不出一丝一点的记忆,她只好颓然无力地放弃。看来,她不知道为什么失去记忆了;而那群人,他们似乎知道什么事,而且他们要逼她说出什么事……她到底是谁?
  她的同伴死了?行刺计画?
  她记得其中一个人曾经这么说。这是什么意思?莫非她还有一个同伴?他们在做什么?
  行刺?行刺谁?……他吗?
  她蓦地想起那个冷酷的男人,那竟让她没来由地一阵心悸。
  突地──从门外传来几无声息的脚步声让她提高警觉地转头看向门的方向“咿呀!”一声,房门被打开,然后一个高大的人影走了进来。
  是他!
  她不由睁圆了眼睛看着他。
  那男人正是穆长风。他捧着一个放着瓶瓶罐罐的盘子,直步至她的床前。当他看到她已经醒来,并睁着眼盯着他时,他微一怔;脚下却仍不停地直到床边。
  “你是谁?”她并不想费力地抬高着头看他,视线只好垂在他的腰际。用最简单却直接的句子问他。
  “穆长风。”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平淡的口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是谁?”她又问。轻轻一仰头,她看到他英俊的脸,有着最莫测高深的表情。
  看了她好一会儿,他突然做了一个很奇怪的动作──伸手摸向她缚绑着的、前额微沁血丝的巾布,用一种古怪的语气道:“你不知道自己是谁?”
  她摇头,这时才奇怪地注意到自己头上绑着的布巾。她抬手要将它拉排下来。
  “别动!”他捉住她的手,阻止她。
  “为什么要绑着这个?”她也动不了。她这一动,又牵动了背部的伤,那抽痛令她脸色刷白,却仍咬着牙问。
  他注意到了。放下她的手,轻轻抓开覆在她上半身的薄被。
  她倏觉背部一凉。想到什么地,低头,猛然发现被下的自己竟一丝不挂、毫无衣物蔽体……
  她又羞又怒,潮红着脸,些时也不管她这动又会惹来的疼楚,硬是伸手要将被子拉上。
  没想到穆长风又一把抓住她。
  “不许动!”他沈下脸叱喝。
  她又痛又赧又急。“你到底在对我做什么!?放开我!快放开我!”为什么她没穿衣服?该不是他……
  穆长风将她的手按回枕上。“你敢再动一下,我就把你绑起来……或者再补一鞭!?”
  他毫不怜惜似的冷冷开口。
  她身子一僵。半是他的威胁,半是因为她的背部正因她剧烈的挣动,已经疼得不像话了。
  她闭着眼睛,无力地将头趴在枕上,喘着气息,恼白着脸。
  “你……你这个无耻之人!”想到自己的身子可能已被他看光,她的头皮不由阵阵发麻,更有种生涩、怪异的感觉──好像并不是很讨厌似的;她更在意的,竟是她背上丑陋的鞭痕让他看到了……
  好一会儿,她并没有听到他说话,耳边只传来一阵“咚咚叩叩”的轻响。她有些好奇地睁开眼睛,偷偷向他瞧去,却见他正专注地拿着他刚拿进来的瓶瓶罐罐在盘里调和,而她鼻间还闻到一抹淡淡的香味。
  “你在做什么?”她不再假装没看他,突然开口问。
  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嘴角扯动了一下:“调药!”随即不再理她。突地俯身,将手上的药粉轻轻倒在她背部。
  她呆了一下,只感到背部传来一阵舒适的清凉,似乎将那烧灼的疼痛浇息了大半。
  他在替她抹药。
  “很丑是不是!?”似已习惯自己的身子裸露在他的视线下,过一下子,她突如其来地说。
  “什么!?”他楞了楞,轻喃。
  在她背上交错无数的新旧伤痕依然令他怵目惊心。除了咋夜那四条血红的鞭痕外,从她的左肩至右腰,有一条明显刀疤的痕迹,此外,在她背上九有大大小小微暗、不显着的刀伤与另一种鞭痕……那种痕迹是长期累积下来的!穆长风可以确定有人在她身上做了什么。
  杀手是一种古老神秘的行业。身为杀手若非为了钱,便是为人所控制。一向冷眼观世情,穆长风对这种残酷的事早已司空见惯,练就了漠然处之的态度,可是看到她身上的伤痕,他的心竟充塞着一股莫外的怒气,对自己下令鞭打她的行为更是突然感到一阵恶心……
  可是……该死!她还是要刺杀他的杀手!
  “为什么还要好心地替我上药?你不是应该要把我打死吗?因为我没有说出什么……”
  她将头转回去,没看他。
  “把你打死就问不出什么了。”他不露一丝情感地说。手指仍带起她浑身阵阵酥麻地轻轻抚滑着她的背部肌肤。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你到底要知道什么?我现在的脑中一片空白,连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能让你知道什么!?”
  他手上的动作一停。
  “你说什么!?”怀疑地凝视着她的后脑勺。
  她转头,认真地看着他灼灼逼人的眼,一手忍不住扯着头上的巾布。
  “我的脑子里什么事都想不起来,甚至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现在我的脑子只装着你们!你懂吗?我记不得了,我什么都记不得了……也许,你能告诉我,我到底是谁?我是什么人……”她的眼睛无奈,却又无邪地凝着他。
  丧失记忆!
  穆长风不无震惊地瞅住她。会吗?她竟然丧失了记忆?莫非因为是丧失记忆,所以任他怎么逼问她,她还是不知道!?她说她不会说,不是因为她不说,而是她根本就不知道!?
  他伸手住她又要扯开布巾的纤手,双目神光电射、威棱棱不可逼视地看着她的头。看来,若不是她的演技太好,就是她真的因为跳崖时跌撞到脑子,所以才失去记忆……
  “无邪的杀手……”攫获住她一直未变、恍若稚子的眼睛,他不由轻喃。
  “我叫无邪!?”她耳尖地听到他前面那两个字,不禁问。
  他微怔楞,而后若有所思地直视着她:“没错!你的外字叫无邪……你叫方无邪!”
  一个饶有深意的名字!
  他相信她!他叫她方无邪。
  ※※※
  一个娇小的粉红色影子从里面直冲出来,并且直接冲进高大男人的怀里。然后一阵叽叽咕咕,伴随着悦耳明爽的俏笑声从他怀中传出。
  “我好想你哦!你可终于回来了!有没有带回什么新鲜玩意儿要给我的?我在家里快闷死了,二哥又老不让我出去玩,简直像个老顽固……”
  大门前恭立了几外仆人,见小组仍不改顽闹的举动不由在心里暗暗一笑。而那在外两个月,终于回穆家庄的大庄主穆长风,搂着她,一向严肃正经的脸庞只闪过一抹笑意,不了解他的人还以为他不高兴呢!
  “你二哥不把你看牢,你这丫头现在不知疯到外头哪里去了。是我要他好好看住你,不许你出门的!”穆长风睇了她一眼,把大哥的威严全使出来。
  穆小风不由气嘟着嘴,跺脚不满:“我早该想到,原来又是大哥!”
  “临出门前,我可是交代你背全二十首诗,晚上考你,通过了考试才能把礼物给你!”
  穆长风不必使半分气力,就可以令她乖乖投降。
  果然,穆小风苦下了脸,根本早八百年就忘了背诗的事。她可以不背呀!可她很好奇她大哥到底会带什么礼物给她……
  “我可不可以先知道是什么礼物?”仰起无暇美丽的小脸蛋,她扯扯他的袖子撒娇。
  “不可以!”早将她的底细摸透,穆长风丢给她三个字,然后举步往屋里走。
  穆小风又跺了下脚,正待转身追上他,眼睛却突地被前面一个悄默的人影吸引住。她忽地一下子跳到那个身影,前眨了眨灵亮水晶晶的眼,好奇九好玩地问:“好是谁?我没见过你,是我大哥带你回来的吗?”
  一直站在那里的安静身影,是一外蓝衫秀丽的女子,恬静的气质令人感觉由衷的舒服,而且她有一双很美很美的眼睛──让人不由自主想一直看下去那种!
  她用一种穆小风看不懂的眼光盯着她,可是她不觉得讨厌,反倒感到欢喜。
  穆长风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边,表情有些怪异,拉着穆小风就走。
  “她不是谁,你也不必知道她是谁!”冷硬坚定的语气,并且依旧不慌不忙。
  “为什么不让我知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带她回来?”他愈是如此,穆小风愈是好奇。一边叫着,一边频频回首看着她。
  那蓝衫女子被四、五名他的手下包围着,远远跟在他们后面走。
  太诡异了!
  “小孩子别管那么多!我说好不必知道就是不必知道!”穆长风毫不费力地拖着她进入大厅。
  而那名蓝衫女子被他们带下去。
  一旁下人赶紧端了茶水上来。
  “次风呢?他上哪儿去了?”他随口问起。
  “去傅家堡!大哥──”穆小风还是一副不达目的誓不休的模样,只是她才开口,就被拦截。
  “你是不是把诗全背起来了?要不要我现在考考你,嗯?”他隐含威胁,根本不肯满足她的好奇心。
  穆小风乖乖地闭嘴,暗暗吐舌。“不要、不要!我不问了,总可以吧!”她忙不迭地摇头,转身往后面溜。
  嘿!他不说,她就不会自己想办法去打听啊??现在对那蓝衫女子的兴趣可远远超过神秘礼物。她穆小风被他用如此没天良的方法闷在庄里两个月,好没容易有趣的事自己上门了,不玩玩怎么对得起自己!?
  ※※※
  被带进后院,房门在她身后关上,门外刺耳的拴铁链声并没有让她感到意外。
  这里就是穆家庄。而她,方无邪,一名要刺杀他的杀手,被他带到穆家庄,他的地盘?
  方无邪坐了下来,让自己紧绷而又开始疼痛的背部放松,舒了口气,然后环顾着这间洁净高的房间。他对她真的算是太仁慈了!她还以为她应该被丢进迤房才对;毕竟她是要刺杀他的人!
  打从十数日前空着毫无记忆的脑子醒来,她就应该随时准备承担一切她不可预知的惊险,包括当他告诉她,她是个杀手时……她甚至眼睛眨也没眨一下,只是把这个事实接下。
  因为她对自己的了解不比他多,她是个失去记忆的人不是吗?她无法反驳!而且就她第一次醒来,他们质问她的方式看来,他是不可能骗她的了。他不会是那种玩无聊游戏的人!
  严肃、不苟这笑的男人,可是她背部的伤,却都是他天天替她擦上药的。在他面,前她渐渐忘了害羞;因为她的背上有着最丑陋的疤痕,所以他根本不把她的身子看在眼中。而且自从第二次为她上药时,他根本话都不说;后来都是这样,为她上完,药他就离开。知道自己是杀手的事,还是一名跟随他的部下无意中说出,她才由他口中追问出来的。
  为什么不杀了她!?
  因为等她恢复记忆,问出所有事情──这是他的回答!
  方无邪并不觉得他的回答有什么令她惊讶的。是的!她刺杀没有成功、她跳崖没有死,所以她还有利用价值,等她恢复记忆就可以说出所有事情;可是,他凭什么相信她现在真的失去记忆?难道他不以为她是欺骗他的吗?就算她失去记忆,那么等她想起一切后,她还会告诉他吗?
  他不是个笨男人,想来一定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看了一眼房门,她不由轻轻皱起眉。看来,她会在这里待上好一阵子……
  傍晚,下人送来了饭菜便又退出房。方无邪只吃了几口便没再动手,想到她将在这间“牢房”里也许要待到她老去,她就觉得愈发不自在;坐在愈来愈昏暗的房里,她眉头愈蹙愈深。
  某种似被训练出来的警觉心,使她从睡梦中醒来。当她看到房中已经被点亮烛火时,她不由微楞,再一转头,看见正静静坐在她床边的男人时,她更是吓了一跳。
  “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靠着床柱她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方无邪不由坐直了身子,有些惊骇地看着他。
  穆长风犀利深幽的眼光从原本专注凝视她的脸上收回。
  “方才!”他淡然地开口,伸手将小桌上的药取过来。
  方无邪对他这动作早已熟稔,知道他又要为她换,孳可她这回却仍直直坐着,动也没动地,用一双澄亮的瞳眸看着他。
  “等我恢复记忆,可以把一切告诉你,我就可以离开这里吗?”
  “你说呢?”带着某种深思的神情,他用很费人疑猜的语气,低低地道。
  她的唇角浮漾出一若有似无的微笑,安安静静、温温和和地,彷佛在说勒与她无关的事。
  “其实我没有资格问你这个,是吗?我是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落在你们手中,我早该死了。因为你想知道要杀你的人是谁,所以我还有一点用处,我的命现在是你的,你可以任意处置我……”
  “是的!我可以任意处置你,让你生、让你死……”他森冷的语气很符合脸上的表情。
  “如果我一辈子也想不起来呢?”方无邪瞪着他问。
  “那么这里会成为你这辈子最终的地方!”他严厉地抿紧唇。将药倒在手上。
  他是个说到做到的男人!方无邪很清楚这一点。但是她并不想永远被关在这里。她是杀手,可她没有一丁点那种感受;那是她失去记忆之前的事,现在的她,宛如新生,她必须为她失去记忆前杀手的身分付出代价,但那并不表示她甘愿一辈子被禁锢在这里。
  “你根本不须要再替我上药了!”方无邪仍然不明白他既然下令鞭打她,为什么还要费心地替她抹药。就算为了她还有一点用处,他也不必这么做;她是要杀他的人,毕竟她痛苦地生不如死才是应该的。
  穆长风二话不答,投给她凌厉的一瞥。“趴下!”
  方无邪秀眉一拧,然后默默地转身,背着他解下上衫,无这顺从地将身子趴在柔软的床上。
  她的伤早也好得差不多,只是仍有些麻痒、不舒服。在他再次替她抹上药时,她顿感背部一阵清凉,麻痒的感觉一下子消逝大半,然后他厚暖的大手轻轻柔柔地在她背上按摩着,她更觉得全身开始散漫着一种懒洋洋的舒适。
  她忍不住轻叹了口气,将眼睛闭上……
  藉由他指间传来的温热似乎正透过肌肤蔓延至她的全身,包覆住她所有思绪。她的意识渐渐恍惚了起来,像飘浮在一个虚幻静谧的空间,说不出的安泰与舒服。一如以往,被催眠似的,那沛然不可抗拒的他的力量,使她再次沈入梦境。而在她意念模糊,前她似乎感觉那带着春风的手,正轻巧地拂过她的背、她的颈,然后在她的脸颊上逗留……深深地凝视着她酣然沈睡的面容,穆长风平静而深思的英俊脸庞,不由浮现一抹神秘而莫测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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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07-10-29
尾声

  就在这一年的春天,曾经风光一时的夏门在众人的错愕中倒了──门主夏门侯受不了打击,从此一病不起。整个夏门,走的走、散的散;而夏嫣则仍不愿放弃地企图挽救夏门……
  除了主导这事相关的人,外界少有人知道它的来龙去脉。
  而穆长风和方无邪两人的婚礼就举行在这个繁花盛开、美得知诗如画的春天。
  她是他的情人无邪、她是他捡回来的杀手。
  而从那一天起,她成为了他的妻子。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07-10-29
第十章

  今夜月淡星稀,有股肃凉寂冷的气息。
  整座穆家庄静悄悄。
  趁着夜的掩护,一抹黑影以灵敏不可思议的熟知力,轻易避开暗哨,知入无入之境地直往后院阁楼而去。
  黑影的身法迅捷并且小心翼翼,闪过了巡守的护卫,然后快速靠近了屋子。
  屋内已全然没有灯火,想必主人早已睡熟。那黑影贴在门上,仔细倾听屋内的动静,顷刻,取出一支细长的竹管子,往房内动了手脚。然后轻易撬开窗扣,轻悄几无声息地跃进屋内。
  彷佛十分熟悉这屋子,黑影立刻往内房而去。
  房里很暗,黑影却能毫无差池地一下子步至床前,举剑欲刺,却发觉床上根本没人时,一怔,立生警觉倏地往外退。
  “哼!”突兀的冷哼声自房内响起,一道疾风以骇电惊霆的速度同时射向那黑影。
  黑影身躯一偏,闪过了暗器,旋身举剑刺向发声之人。
  “你该死!”那暴风雨似的大喝声蕴藏了累积已久的愤怒,男人手中剑招招欲置黑衣人于死地,似乎要将他的忿恨全宣泄于此。
  黑衣蒙面人绝然毫无表情的眼中却透着奇异的光芒。彷佛知道刺杀他的最好时机已经溜掉,把剑一格,身子立刻趁势掠向大门。
  背后剑风袭至,黑衣人转身避开一击,眼睛对上他森冷无情的黑眸。
  “无邪!”在遇上黑衣人那一双绝对不可能错过的眼,穆长风手中长剑一偏,不可置信地大吼出声。
  黑衣人只知道躲过了他致命的一剑,迅速打开门往外跑去。
  穆长风哪容许她脱身,立刻追上去。
  他的声音早引来了数名护卫,他们立即警觉地住穆长风正追着的黑衣人。
  黑衣人被困住,挥着长剑欲突破重围。
  “住手!”穆长风的大喝声成功地震住了众人。而黑衣人只是身手一停,然后趁机狠狠一剑刺向身前的穆长风。
  他不会认错黑衣蒙面人是谁!她的身影、她的气息、她的眼睛──她是方无邪!
  对于刺客的愤怒使他的感觉被蒙蔽了住,直到他看到那双眼睛,他才猛然惊觉──刺客竟是方无邪!
  他几乎立刻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她现在只是个杀手,再度被药蒙去心智的杀手──就像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情形一样……
  他的心脏一阵强而猛烈的绞痛。穆长风再次格开她的剑。以巧妙的手法,一下子揭去她的面巾。那张过于苍白而冷然的面容果然令众人一阵呆愕。
  “方姑娘!”
  他们的躁动没有让她分开注意力,她的眼睛只注视着穆长风,寻找所有可以下手的机会。
  空气浮动着诡异的气氛。
  “无邪……把剑给我……”穆长风缓缓向她接近,异样柔和的声音低低地刷过她的心房,竟令她不由自主地轻垂下剑。
  他的声音彷佛勾起她脑海深处某种熟悉的记忆……可倏然间,黑色的阴影再次封闭她记忆才刚出现的一丝缝隙,她的眼神再度变为冰冷,手中剑冷不防地刺向他。
  并没有错过她眼中方才出现那一闪而过的茫然,穆长风再次避开她的剑,上前,在间不容发之际,一掌拍掉她手中的剑。
  方无邪没有捡起剑,反而迅速向后退了一步,不知从身上掏出什么东西立刻往地面一掷──“轰隆!”一声巨响,地上冒出一阵浓密的烟雾,并且很快地掩去众人的视线。
  所有人皆一惊。
  “她跑了,快追!”穆长风首先恢复惊诧,立时明白她是利用烟雾弹而逃。大喝一声,震醒了众人,只是在这么一怔愕中,原本被包围住了的方无邪早已不见踪影。
  穆长风又痛心又焦灼,却仍得镇定地指挥众人:“我相信她跑不了多远,通知庄内所有人全力把她找出来!”
  所有人即刻分头行动。没多久,整个穆家庄已是灯火通明,在发生了这件事之后,几乎出动全庄的人倾力搜寻方无邪的行踪,大伙儿早已没了睡意。
  直至过了大半夜,仍未见方无邪的踪影。
  “庄里个个通道已经严加把守着,她不可能跑出庄外,你们再给我仔仔细细地找,我不相信她能藏到哪里去……”穆长风绝不轻易放弃。
  这一个月来,他疯狂地寻找方无邪。夏嫣那日的行踪虽然被探子及马车夫掌握住,可是不知道她和一个中年男子接触之后,竟是将被装在麻袋里的方无邪交给他,以致让夏嫣诡计得逞。在一切疑点都变得清晰后,盛怒之下,没有将夏嫣抓回一当打死,是因为他不可能如此便宜她──旧仇新恨将促使夏门加速地衷亡!所以他一面探查杀手组织,一面强力重击夏门。
  间接从夏门手中和总结他之前的部署、追踪,他已经得到他需要的杀手组织的资料。
  这有数十名杀手的组织,是由一名叫仇三的男人所组成,他用毒物控制底下的杀手。这些杀手各武功高低排名编号,而每次任务,他们皆不被允许失败;行动失败的杀手就算不死,回组织也会遭受到生不如死的惩罚。也因为这种残忍而严酷控制杀手的方法,所以他们所要刺杀的对象几乎很少可以逃过一劫的。
  得到了这些资料,无形中提高必要时他必须攻击杀手组织的助力。种种迹象显示,方无邪并没有被夏嫣带到夏门,直到昨天,由密探从夏门传回的消息中,他才知道她被夏嫣送回杀手组织之事。
  他有限的耐性已经被磨光了。之前的暗杀事件就已彻底毁了两家原本还存留的一点情谊,这回夏嫣再将方无邪送走的事,更将穆长风的怒火煽炽到了最高点。对夏门,他已经不再手下留情地施展严厉的报复手段。
  他极力计画着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攻进杀手组织之事。
  他知道这个组织除非杀了他才会罢休,他们必定会再有杀手前来,所以穆家庄上上下下其实早已进入最高警戒状态。只是万万没想到,他们等到的这个杀手竟是方无邪──已经失了一个月的方无邪!
  对她的担心、对她的思念在发现要刺杀他的杀手竟是她后,穆长风几乎要发狂了。从她冷漠的举动,实在不难想像这一个月中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认清这个事实,让他直想立刻将夏嫣和仇三碎尸万段。
  穆长风握拳头,英俊的脸庞尽是森然。
  在后院,两名被点住穴道的护卫被发现了。
  “……刚才我们发现方无邪住的园子里似乎有动静,所以我们才进来看看,可是……我们才一到院子里就被人制住……”被解了穴,一名护卫呐呐地说。
  “有没有看清楚是不是她!?”穆长风蹙冷着眉。
  “是!是方姑娘!”两人同声回答。
  她住的后院是他们疏忽了的地方,看来方无邪下了迷烟之后,一时无法逃出去就藏在此处,直到她找到了机会才趁隙逃出……
  命人在四处又搜寻到天亮仍无所获,不得不承认他们已经方无邪离了穆家庄。
  “该死!”穆长风不禁又怜又恼、又恨又气地诅咒出声。
  ※※※
  一群青衣蒙着面罩的汉子,如入无人之境,飞快闯入了厅。
  大厅里数名黑人似乎没料到会有人闯入,齐楞了一下。
  “谁是仇三!?”站在最前方一名青衣男子首先冷冷地发声,而他的眼光寒锐得像两道利刃、射向他们。
  他们竟被两道寒光慑了住;等他们惊醒,这才想到该要反击。察觉这群青衣人来意不善,立即挥剑攻向他们。
  “仇三不在这里!”青衣首领向身旁的白衣男子一点头。白衣男子眼中闪着笑意,一扬手,空气中立刻飘漾着一抹异样香沈的气味。
  闻到这香气,几乎所有人没两下就往地上倒。只除了早服过解药又蒙着面的青衣人得以躲过。才一会儿,地面已经躺满了昏迷了的人。
  “无邪姑娘不住在这里!”白衣蒙面男子道。
  “再往里面找!用你特制的迷香,我们的确省了不少的麻烦……”青衣首领拍拍他的肩。
  白衣男子笑了笑,显然也十分地自豪。
  青衣首领自是穆长风。那一日方无邪行刺未成逃走后,他更加促要攻进杀手组织的计画。而且为了方便医治方无邪,他立刻飞书至傅家堡将原本已随穆次风前去寻傅家大小组的慕容展召回来,没想到一身医药之术过人的慕容展竟会想到调制迷香来应付这些杀手;旨在救人的穆长风也并于想浪费太多的时间在对付杀手之下。
  他们一路进来没遇到多大的阻碍。外面有手看围着,穆长风只带领十名护卫便进入里面,尽管遇到不少的黑衣人却仍找不到他们要的方无邪。
  “长风,无邪姑娘似乎不在这里面……”在找遍了整个组织内部,不管是明处或暗室他们都没放过,可是仍无她的踪迹。慕容展不免如此说道。
  看来里面的人已经全被他们迷昏了。穆长风蹲下,将黑衣人翻过身──是一个年轻男子的面孔!
  “错过了这回,我怕下次就没那么容易进来了,我看我们还是再仔细找一次……”他总觉得事情似乎顺利得不太对劲。仇三呢?莫非真是如此偏巧,仇三在这时出去了?而方无邪也不见了……难道是另一次的刺杀行动?
  一想到方无邪可能正被仇三利用去杀人、她可能遭遇到危险,穆长风不由又是一阵心痛。
  又将整地方找了一次,仍然没有发现,穆长风只得强忍住失望回到前厅。
  到了前厅,由外面隐约传进来的刀剑铿然声立刻吸引他们的注意。似乎知道发生事情了,众人马上往外奔去。
  一出门外,看见的景象就是一群黑衣人和一群青衣人正激烈地交战着。两方实力各自不相上下,而穆长风等人的出现即刻使青衣人纷纷自动退至他这边。如此黑衣人也自然退至另一边,双方立时壁垒分明。
  在那一群黑衣蒙面人中,穆长风一眼就看出前面那矮小瘦者的凛然气势是其他人所没有的。
  “你就是仇三!”穆长风直视着他,沈声道。
  他眼中闪过道锐芒,沈默了一下,终于哈哈大笑出声,跨出了一步。
  “我是!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应该是穆家庄的大庄主穆长风了!”仇三扯下了面巾,露出他的面庞。是一张平凡无奇,让人在看过第一眼就忘记的脸,可他眸中闪现的精矍之光却很难令人移开视线。
  穆长风也拿下了面罩,犀利的眼光瞬也不瞬地盯着仇三。
  “你知道我是谁,你就应该知道我到这里来的目的!”他慢悠悠的声调却隐藏了钢铁一般的语锋。他有种强烈的直觉方无邪在这里,在那些黑衣蒙面人当中。
  “你想带走八号!”仇三嘴角竟微微浮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方无邪!她是我的女人!”穆长风沈静地道。
  “她是我是杀手!”仇三的笑有种扭曲、压迫的意味。
  “她不是杀手!她是我穆长风的人!我不仅要带她走,而且我还要你偿还你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他冷硬地道。
  仇三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然后他蓦地止住笑声,目光炯炯地看着穆长风。
  “我仇三并非善类,会把他们从贫乱中救出来不过是为了把他们训练成可以为我做事的人。为了生存下去,他们必须忍受一般人忍受不了的痛苦,他们必须比别人强!我也要生存下去,所以我必须把他们训练得比别人强!我们都是贱骨头,只有靠卖命、靠血汗才能换得生存,当杀手是让他们能继续活下去的最好方法……”
  “哼!说穿了还不是为了你自己!说什么要让他们生存下去的话,如果他们是自愿当杀手,你还用得着对他们下毒控制他们的行动吗?”慕容展看他们一个个冷漠无情的眼神就不由自主替他们惋惜。身为以救人为己命的医者,他忍不住挺身大力驳斥仇三的话。
  仇三嘿嘿冷哂着:“我不教他们偷、不教他们抢,我不过教他们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对你来说,‘拿人之财,杀人之事’不过是小事吗?”穆长风淡漠的浑沈嗓音响起。
  “穆长风,我一直想亲自会会你,你让我损失了多位好手,让我的手下为你失控,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
  穆长风接受了仇三的挑战。
  这一场两人之间的争战不容许旁人插手。仇三既然能训练出一群身手不凡的杀手,本身的武功自是不容小觑,和穆长风对间尽显高手架势,并且招招阴狠不留情;而穆长风也非弱者,强劲有力的攻击令仇三也不得不全力应付。
  这一场杀战直到良久后才渐渐分出胜负。穆长风愈见稳重的应招与仇三的满流大汗、兢兢战战相比,众人几乎已经看出了结果。
  仇三蓦将长刀一格,向后一跃,堪堪躲过了穆长风的一剑,然后他倏然地退到了另一边。
  “行了,穆长风!”他喊。
  穆长风长剑一垂,眼中神光闪动,盯住他:“我不只想带走方无邪……”
  仇三回视着他,表情有一抹诡谲与阴沈。“打败我,并不表示你可以带走我的人,如果她就这么任意让你带走,我仇三今后要如何立足于江湖!?没有人能从我的组织带走一个活人,除非……”
  “除非她死!”仇三语气一锐,突地一挥手:“杀手他!”
  他的话声一落,身后的黑衣人身形倏动,一齐攻向最前方的穆长风。
  而就在仇三下令时,穆长风这边的众人也行动了。
  十数名黑衣人虽是组织里排名前住之高手,可他们遇上的却也是穆长风精挑出来的好手,再加上两者人数差距悬殊,黑衣人几乎是一行动就被穆家众人拦截住,并且被一圈又一圈地围困在中间。
  “闭气!”慕容展突地大吼一声,撒了一手迷香。穆家众人早有经验,闻言立即退了一步,稍屏气息。只见场中黑衣人未及防备,微微吸进一口他特制的迷香,动作稍缓,才动了两下便已倒地。顷刻间,十数名黑衣人已全中了迷香。
  仇三惊见他引以为傲的手下竟一下子就被人弄昏,脸色不由一变。
  “仇三,你还有什么把戏玩哪!?连你里面的所有手下也全中了我的迷香,没我的解药,只怕他们醒过也很难了!你刚才要是早听话将人交出来不就没事吗?现在就剩你一个人了,你说怎么办呢?”慕容展首先发现转身要偷溜的仇三,纵身拦在他面前,笑得灿栏地看着他,懒懒地、邪邪地说。
  仇三铁青着面色,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影子突地闪到。
  穆长风手中棋抱着一个人──正是一身黑衣、面孔苍白若纸的方无邪。
  他的眼睛森冷而寒酷地冷凝着仇三。
  “我说过,要你偿还你曾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
  ※※※
  是……梦吗?她竟然听见那熟悉的声音──那是只有在幻境中才能出现的……低低柔柔的声音一直回荡在她的意识,一直在催促着她……
  她终放睁开了眼睛。
  “无邪……”那一张男性脸庞在见她睁开的翦翦双眸后,立刻一扫倦累,燃亮着神情俯向她。
  穆长风!
  “长……长风……”她轻喟低喃。
  穆长风松了一口长长的气息:“你终于醒了!”
  她的眼中写满了太多太多的疑惑,可最大的疑惑是──这里……是穆长风的房间,她是什么时候回到穆家庄的?她记得……她正被杀手组织软禁才对,怎么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难道她……
  回到他身边的喜悦倏然被一阵惊惶不安取代。方无邪脸色煞白地看着他,颤声说:“为什么……我……我会回到这里?……是你……你把我救了出来……或者……或者是我又……”
  她一直被杀手组织监禁着,一直不肯屈服,而那股支持着她的力量就是穆长风。他对她的爱,成为她对抗他们的勇气。她不断试着逃脱却都失败,几乎绝望的,她只好寄望穆长风可以找到她──方无邪从不曾怀疑穆长风会放任她失踪不管;她知道,就算把整个中原全翻了过来,他也会想办法找到她……可是在她还没盼到他时,像睡了长长一觉醒来似,她竟然一睁开眼就看见他……在狂喜之后,她突然知道有某件事不对劲。脑中闪过的那个面孔,让她不安了起来,她……害怕……她怕事件又再次重演了。
  穆长风突然移上床,两手将她半扶了起来,然后就么温柔地将她搂在怀里。
  “从现在起,我要你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全都忘掉,只要记住你是方无邪、是我未婚妻的事,行吗?”低眸凝视着她,他的语气半是严厉半是温情。
  “我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在这里?我怎么会回来的?长风……”方无邪迎视着他的眼,轻声的、坚定地说。
  缓缓找手轻抚她的颊,穆长风眉毛皱拢。“昏迷了好几天,你的脸色并不好,老实回答我,身上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无邪?”
  面对他语中流露的关心,她的心窝又暖了起来,可是他的话却让她困惑加深,好奇心又升到了极点。
  “我昏迷了好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不肯告诉我?长风……我……是不是我又……”方无邪浑身一阵轻颤,害怕的情绪从刚才就一直紧攫住她的心不放,而脑中浮现那个益发清晰的面孔更是令她恐惧的根源。
  抬起她小巧的下巴,望进她的眸子里,穆长风专注、沈默的眼光令她不安了起来,方无邪不由捉紧了他的手。
  “我要确定你现在已经没事……”他的语气在刚硬中揉和了掩藏不住的关怀,而她听得出来。
  “我确定我没事。”她点着头。
  于是穆长风开始告诉她所有发生的事,直到她被他带回穆家庄……
  “……你是说……那个……一直控制着我的仇三,已经被你废了武功,杀手组织也已经瓦解了?”
  当她听到自己差点亲手杀他时,脑海里浮现的景象令她不寒而,栗尽管自己是在心智被蒙蔽的情况下下手,可她仍旧自责不已。而那令她一直惧怕、控制她的仇三被废武功、组织瓦解无存也不及当她听到他竟会为冒险到杀手组织时,令她的心绪激动不已,而且喉头一阵紧缩,方无邪有种想哭的冲动。
  “没错!了他的武功对仇三来说,会比杀了他千刀万刀还要痛苦,他让你受尽了折磨,我就要他付出代价!无邪,从现在起,我要你彻彻底底忘掉以前的事、忘掉你是杀手的事!
  你只是我穆长风未来的妻子!无邪……”蓦地,穆长风神色一转沈凝,炯亮的黑瞳莫测高深地看着她,迟疑地轻唤她的名。
  “怎么了?难道还有什么事,你……你没告诉我?……”瞧他一脸古怪的神色,方无邪不由莫名其妙也心头一窒,几乎怀疑他还对她隐瞒了什么事。难道除了刺杀他外,她还做了什么!?
  穆长风的手指镇上她的肩头,以一种奇异的眼神定定凝视住她,他开口:“这次你身上中的断魂草之毒也是慕容展为你医治,当他替你诊治时,同时也诊出了你……怀有身孕之事……”他的声音低哑着。
  方无邪一楞。低头,瞪着自己的小腹。
  “你已经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穆长风幽暗着目光看她。
  他知道是那一夜!是他强占了她的那一夜!那一夜他是失去控制,只是急于发泄欲望的野兽,他不相信那一夜带给她的会是欢愉的回忆。她在那样痛苦的情况下受孕、她怀了他的孩子……
  “我……我有孩子了?”方无邪还有些惚,下意识一手轻抚着她的小腹──孩子!
  “无邪!”天!他从不曾如此痛恨过自己。乍闻她怀有他孩子的喜悦已经被对自己的愤怒取代了去。将她的头紧压在自己的胸前,甚至不敢看她的脸。
  “长风……我有了你的孩子……”终于由刚才的震惊转为喜悦。方无邪心头狂跳着,霎时跌入为怀了孩子的狂喜中!就在那一夜,她怀了他的孩子──她和他的孩子!噢,天哪……
  她的身子被他紧紧地搂着,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暖,甚至低抑着某种怪异地自她头上方落下:“无邪,你会喜欢这个孩子吗?”
  立时察觉他语气中异常的冷漠,笑意倏然从她唇角隐没,她的身子一僵。
  “你不要这个孩子!?”方无邪声音微弱,略微震颤。她是敏感而脆弱的。
  “不!无邪……”穆长风的声音乾而涩。
  一层痛苦、难堪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中。
  一股酸楚而凄怆的情绪从她的胸口涌了上来。方无邪猛地推开他,她退后着,直到无路可退为止。她突然觉得精神困顿而疲倦。“如果你不要这个孩子,可以求求你把他留给我吗?我要他!”她垂下眼睑,试图隐藏心中赤裸裸的痛苦。
  她以为他会和她一样欢喜这个孩子。可是显然地,他并不喜欢这个意外,为什么!?难道他怀疑……
  穆长风长臂一伸,轻易地抓住她挣扎着不愿再让他碰她:“放开我!我不要你碰我、我不要……”她喊着,泪水不自禁开始沿着双颊滑落。
  他的脸色煞白,霍地放开她。“无邪……”他低低唤着。连他的触碰也让她感到恶心了吗?该死!他到底怎样地对待了她?她的话、她的泪让他心痛欲裂。
  “难道你怀疑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吗?难道你怀疑他不是你的孩子?我以为……我以为你爱我……你信任我……你……”
  “该死!一切都错了!”
  穆长风突然以意想到的速度将她拥了过来,在他降下唇封住她的唇之前,他发出那一串低咒。
  这一个起初充满粗暴的吻只维持了一下,之后这一变为温柔深刻的吻让方无邪差点不能呼吸,她又被他的吻弄得意乱情迷、头昏脑胀,一时忘了他们的争执、她的泪,只一迳沈醉在他猛烈狂炽的热情里。
  “无邪……我的无邪……那一夜我那么对你,你不恨我、不讨厌我吗?那一夜我只是一只没有人性的野兽,我以为你该痛恨我……天!我的无邪……”他隐藏着异样热度与痛楚的语调在她耳畔扬起。
  方无邪将他的话意字字句句听得明白,她一阵呆愕,然后心神终于豁地开朗。
  如果时光再倒转,我还是愿意那样做,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我怎么可能恨你、讨厌你?我爱你、好爱、好爱你……也许从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爱上你了!你常说我是你的人,今生今世注定只能属于你,是不是!?而那一夜你让我真正属于你,我的身子痛,可是我的心却是快乐的……我以为……以为不要孩子是因为你不相信我,原来你……”
  “我说过,不许怀疑我的话,我说我相信你,可你竟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你以为我还会怀疑我的女人吗?而且我一直是把你带在身边的,没有我的允许,没有男人可以靠近你身边一步,记得吗?我的无邪……”他的声音同时揉着严厉与爱恋。
  “你是个霸道、蛮横、专制的男人……”她含着甜甜的笑,看着他那张充满着对她的爱早不容置疑的面孔。
  “还有……”他微盯着眼,轻哼着。
  “冷静、果断、自信,还有──爱我!”她这么说。
  他逐渐变得深黝的眼底专注地凝进她的眸海里。
  “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我爱你!”他说。
  “好!”泪水盈满在她的眼眶里,她微哽着嗓音这么回答他。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7-10-29
第九章

  “我知道你的身分!”一个低沈娇媚的声音陡地响起。
  方无邪微怔忡,暂时放下那张写满药草的纸。偏头,只见娇艳美丽的夏嫣不知何时站在她前面。一双妩媚的眼睛闪着某种火焰,而她嘴角勾勒出的那抹笑容,不知为何,令人觉得很……邪恶!
  除了他们回到穆家庄的那晚与她接触外,这几日若非只有远远地看她一眼──而且绝大情形都是她黏在穆长风身边,方无邪根本少有机会和她如此面对面,而且还是她找她说话。
  “你说什么!?”看着她美丽的脸庞,方无邪发现自己并不喜欢她;那种在第一眼看到她就埋存下的感觉仍是不变!
  方无邪轻蹙了一下眉梢:“你怎么知道!?”
  “是长风告诉我的!”她昂起颈子,彷佛在宣布大消息。
  “是吗?”方无邪垂下视线,重新拿起那张纸;慕容展要教她的这些药草倒是比较吸引她。
  “如果你有自知之明,应该马上离开这里,你以为凭你你低贱的身分、染满血腥的手真的配得上长风吗?如果让天下的人知道,穆家庄主娶的竟是一名刽子手、刺客,他将会受尽所有人的耻笑,你知不知道!?你根本只会了他!”夏嫣的声音冷锐得像把剑,狠狠、重重地击向她。
  方无邪困惑地皱了皱眉头。
  “就这样!?”如果她敢离开这里,肯定马上被他捉回来关上个把月。他从来不在乎她的身分,而向来为所欲为的他,又哪会在乎世人如何看他!?
  “方无邪,你听不懂我的话吗?我要你马上离开他身边,马上离开穆家庄!”夏嫣怒视着她。
  原本以为她这些话可以令她惊慌失措,至少也会有一点害怕,没想到她竟一副没事的样子,甚至连看也没看她一眼,可恶!
  为了夏家,她原以为可以牺牲穆长风,可是她现在发觉她不行!
  穆长风是她的,谁也别想抢走;就算她爹没要她这么做,她也早打定主意要当他的庄主夫人。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喜欢他了,若非穆武死得不巧,也许她现在已经是穆家庄家庄主夫了人;她一直坚信他没有理由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只是这个倨傲的男人确实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从以前到现在,他甚至不曾认真地看她一眼。
  所有人都说他冷僻不驯,可她就偏爱这样的他。他不爱她没关系,她以为他对所有的女人都是这样,她以为她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攻破他的心防,总有一天他会看清楚她的存在,可是没想到,他竟将该属于她的恩宠给了另一个女人!?不!她不会承认失败,她不可能败在一个姿色平凡的女人手中。凭她知道的秘密,她可毁了她──一如她毁了那张画像!
  “我懂你的意思,可是我不能离开……”方无邪淡然地说。
  夏嫣的脸恨恨地扭曲着,突然一把抢下她的纸。“你不该出现在这里!”她忿忿地将纸撕碎。
  方无邪的神情蓦地一沈,凝然的眼光一瞬也不瞬地盯住她:“画像是你撕的?”
  夏嫣动作一停,触到她异样冰冷的目光,那股慑人心魂的森冷,竟然令她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可她立即镇静住,甩开那荒谬的感觉,傲然地抬起头,将那堆碎纸撒给她,她的声调是高亢而富有挑战性的。
  “画就是我撕的,怎样!?我就是讨厌那张画!我更不允许你继续待在这里……你记住,很快地,我就会让你离开这里!哼!”
  看着她趾高气昂地转身离开,方无邪的表情不由有些出神。
  为什么……她这么肯定她会离开这里?
  突然地──她觉得有些冷。风凉吧!?……
  ※※※
  “是傅家传来的信?”穆长风含笑看着穆次风表情有些阴晴不定,随口问。
  迅速看完手上刚由傅家堡传来的信,穆次风吐了口气。抬头看着他。
  “是傅伯父写来的,这回不是傅家小姐又生病了,而是……她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连穆长风也凝住了眉。“怎么回事?傅家小姐怎么会……”
  穆次风俊美温文的脸上竟现出一抹微笑:“傅伯父信说傅家小姐留了张信给他们,大约是说她想出去外面走走,游历一番,要大家不必担心她什么的……”对于她毅然决然的举动,他倒满佩服的。
  “她的身子受得了吗?”
  “只要不发病,平日看起来是没事……傅伯父出动了不少人要把她找回去,可是几日下来,竟仍一直寻不到她,所以他才写信给我……”
  “该不会要你也帮忙寻找傅小姐吧?”
  “没错!正是此意。”
  穆长风神情肃然:“次风,她是你的未婚妻,你是该去找她。”
  “已经有那么多人在寻找,我去的话,真的会对他们有帮助吗?或许她现在已经被找到了!况且……我们跟夏门的事也还没解决,我不能就这么丢下……”
  穆次风不以为她带着一名下人能走多远,而且她根本从未出过远门肯定受不了几天的苦就会自动回去了;他心底不免有些为她担心是没错,可他不认为他会把时间浪费在这个上。
  穆长风凝重地看着他,沈声道:“既然傅伯父都来信请你帮忙,于情于理你都必须前往傅家堡一趟,毕竟你是傅家未来的女婿,傅伯父也如此倚重你……夏门的事我处理就行了!
  次风,我看你还是马上前去傅家堡好了。”
  穆次风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知道他说的有理,终于点头同意。
  “大哥,夏嫣藉口要骑马出去游玩,想必她抄的那份帐册资料也趁机带出去了。”穆次风突然想到方才正巧看到夏嫣骑马出庄的事。
  穆长风唇边涌上了一抹嘲弄似的冷笑:“我知道!监视着她的人已经向我回报了……她很聪明也很傻!知道光明正大地利用机会,只可惜她一直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她什么都不做,也许对夏门候没什么影响,可是她抄走那份假帐册只会让夏门侯做出更失败的决策而已……”
  穆次风点点头。
  “夏嫣一直很喜欢你,她这回来除了偷取这些重要的资料,另一个目的似乎是你……”
  一层残酷似的神色浮上他的脸庞,穆长风冷声道:“若非为了揪到那老狐狸的尾巴,我早就要她滚了!”
  “我看她对方姑娘充满敌意。大哥,女人的嫉妒心是可怕的,说不定她会对方姑娘做出什么事来……多提防她些,也把方姑娘看紧一点!”穆次风并不怎么喜欢夏嫣,多次注意到她对方无邪满是恨意的阴沈神情,不免提醒穆长风。
  “我明白!”穆长风脸色一沈。他当然明白让夏嫣继续留在穆家庄是件危险的事……他会尽快让她离开。
  穆次风盯了他好一会儿,终于决定问他:“大哥,你还没打算和方姑娘成亲吗?我以为你会迫不及待这么做!”
  谈起方无邪,穆长风表情在霎时柔缓了下来。放松面部的肌肉,轻扬起眉。
  “你似乎比我还着急!怎么?怕喝不到喜酒吗?”
  “我是认为你该尽快给方姑娘一个正式的名分,你就这样带着她跑上跑下,人家对她会怎么想!?我是替她打抱不平啊!不哥!”
  他们不在意她的身分,杀手又怎么样!?她只是一个受人控制的可怜人,他们都喜欢她,而且最主要的是他大哥在让他们等了那么久后,终于找到他要的女人,他们接纳都来不及了,怎可能推拒她!?
  穆长风充满自信地微微一笑,眼睛望向遥远的蓝空:“就快了!等我把这些杂事处理完,我会让她成为我穆长风的妻子,不用等多久了!”
  ※※※
  今天的天气非常好,穆长风决定带方无邪出门玩赏。
  至于小跟屁虫穆小风没吵着要跟出来的原因是她和慕容展两人当了另一个人──穆次风的跟屁虫,在昨天就随他往傅家堡的路上去了!
  驱车前往热闹的市集,穆长风带着方无邪在街上逛。没多久,穆长风已经为她买了一堆礼物;要不是她不习惯人多的地方,要他带她离开,恐怕他会将整条街买一下来送她。
  漫步在绿草翠岸、杨柳成荫、优美如诗的古湖畔,方无邪这才舒了口气。
  “这样舒服多了。”她回眸对身边的男人一笑。
  搂着怀中佳人,穆长风神情遐逸。“这里确实比刚才那地方舒服。你要是不喜欢应该早告诉我……”
  “我是真的受不了……我以为你喜欢……”方无邪挽着他的臂膀,浅笑盈盈。
  揉揉她的发,他的唇边漾起一抹微笑:“次风提醒我该为你买些东西,我才一个劲儿地带着你往市集逛,我忘了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又是胭脂、又是首饰……我并不需要那么多东西……”她摇着头。
  “我喜欢宠你,你吗?”穆长风今天难得心情如此愉快,对她露齿一笑。
  方无邪知道多说无益,只好顺着他。
  穆长风带她游遍了整个古湖,方无邪享受被他宠着、怜着的感觉。抛开了烦恼,在他身边,她只觉得快乐。
  夕阳西斜,轻送阵阵凉风。坐在湖畔,玩累了的方无邪靠在穆长风身上,已经半垂下眼睛,几乎快睡着了。
  “无邪?”他温热的气息在她耳畔拂过。
  “嗯……”方无邪低哼,她的意识开始游离。
  “累了!?我们回去好不好?”他的声音似在半空飘浮。
  “嗯……”她点点头。然后把头紧埋在他怀中,惹来穆长风无奈的笑。
  被一阵晃动弄醒了过来,方无邪睁开尚睡意惺忪的眼睛,发现自己正被他抱起要往马车而去。看到一旁路人含笑着往这里瞧,猛然意识到这亲密的动作太引人注目了,她羞地已经醒了大半,红着脸正想要他放她下来。
  突地,一种似乎被冷冷盯视住的直觉,让她背脊上透过了一丝凉意,她的身子一僵!
  “无邪!?”穆长风立刻察觉她身体上的变化。低头,只见她早已醒来,而她倏然苍白的脸蛋,令他皱起了眉峰。
  方无邪搜寻了四周,并没有找到她以为的异样。可是,为什么那种被监视的感觉仍在?
  而且莫名的,那种感觉让她打心底涌起战栗……
  “发生什么事了,无邪?”穆长风瞬也瞬地看着她不安的举动,想也知道出事了。
  “没……没事……”她摇头,摩挲着他的胸膛。不自在地抓紧他的服,她极力想克制那股颤骇。
  将她抱进舒适的马车里,马车开始向前奔驰。
  穆长风的表情平静而深思,那对黑眸深邃尚然地在她脸上逡巡,他静默着。
  随着马车的驶离,那种可怕的感觉似乎也渐渐远离,方无邪不禁松了口气,张开眼,却乍然迎向他目光专注的凝视里。
  “长风……我……”方无邪猝不及防地呼吸一窒,身子向后缩。
  穆长风倒了杯茶凑到她唇边,不带一丝波动地道:“喝下!”
  怔怔地接下杯子,喝了一口。方无邪总算镇静了下来,再次抬头,迎视他深沈的眼。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只是……突然觉得不舒服……我现在没事了。”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刚才那种荒谬怪诞的感觉;是以她的语音仍有些许的迟疑。
  他的手指带着层魔力似的,轻轻抚过她的发,然后沿着她的背脊而下,之后停在她的腰际,稍一用力,坚定地将她移向他身前──几乎没有距离地与他结实的男性躯体贴紧──方无邪心猛然一跳,忙不送地双手抵在他胸膛上。在他的颌下抬头,睁大了眼睛。
  “长风……”她只吐出一句话,就被他倏忽低下头,几乎凑在她唇上的他的唇吓得得住了口,霎时心神大乱,忘了要说什么。
  “我不相信你的理由,无邪!”随着他说话吐出的气息,他的唇也触碰着她的。脑子一轰,方无邪眼睛直直瞪着他,根本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无邪?”终于,他的声音传进她的脑子里了。那专制低沈的嗓音让她及时抓回了注意力。
  方无邪将他稍微推开了些,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只是……只是我的幻觉……真的没事!刚才我以为……我以为被人盯……所以才觉得不舒服……长风,真的就这样,没事了!”她摇着头,想起刚才那感觉仍有些余悸。
  “有人盯住你?”他的手像钢圈一般锁住她的手臂,寒森着面孔。
  “我不知道……也许是我的错觉……”方无邪不想因为也许自以为的错觉,而影响了两人今天原本愉快的心情,所以立即伸出手挽着他的臂,朝他漾出一抹坚定的微笑。“长风,相信我,我真的没事!”
  看着她好一会儿,穆长风终于放松下了神色,低下头温柔地吻着她的唇。
  “答应我,千千万万别让自己出事,好吗?”他喑哑着嗓门道。
  “好!”方无邪陷进他最深最沈的关切里。知道他对她的情与爱是真诚而毫无保留的,无声地叹了口气,她将自己放任在他安全温暖的怀里。
  穆长风凝睇着她已经安然恬静的睡颜,神情是神秘而莫测高深的……
  这天夜里,方无邪在梦里再次被黑暗追逐,而白天被盯视的那种可怕感觉也加入追逐她的行列……
  她挣扎着,猛然从睡梦中惊醒──木然地瞪着一室的黑暗,方无邪的意识才从那梦境逃脱。她突然觉得心口好闷。
  想也没想,她立刻下床,开门往外走去。
  ※※※
  夜,沁凉。那倏然吹来的冷风让方无邪浑身一震,同时脑子也清醒了许多。
  那梦又来纠缠她,今夜她肯定不能再睡了。她突然有种想去看看穆长风的强烈欲望;现在才二更,或许他还没入睡……
  她必须去见他!至于为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整个穆家庄,除了守夜的侍卫,似乎所有人都已进入梦乡。
  方无邪穿过了两座园子,来到穆长风的房门前。里面没有灯火,恐怕穆长风已经睡熟了。
  她站在外面好一会儿,正想转身离开。突地,一个急促低抑的惊呼声由里面传出。
  楞了一下,方无邪心口一阵异样的狂跳,没再迟疑,她立刻跑上前去拍他的门。
  “长风!开门……快开门!长风……”她对着门内喊。
  出了什么事!?
  半晌,穆长风仍没有过来开门,而里面又恢复出奇的安静时,方无邪更直觉有事发生了。
  她的声音和猛烈的拍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相当刺耳。没一下子就惊动了巡守附近的数名护卫往这里冲过来。
  “咦?方姑娘?怎么会是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众人自出声者竟是方无邪时,不免都吓了一跳,更不明白为何她会在夜半这样猛拍庄主的门。
  方无邪立刻当机立断:“快帮忙把门撞开,长风出事了!”
  被她的话吓了一跳的四名护卫,没有怀疑地,立即合力三两下把门撞开。
  众人没有想到的是,当房门一被撞开时,竟有一团白影迅速地从里面溜了出来,疾往外面跑走。一呆,马上有两名护卫反应敏捷地追了上去。而方无邪惊楞的原因是──她看清楚了那白影是谁!夏嫣──一身衣衫凌乱、神色张惶的夏嫣!
  她半夜到穆长风房里做什么!?
  方无邪和其余人进了房里。一名护卫在前厅点上了灯火,只见桌面堆着几本摊开的册子,似乎是在忽然间被主人遗弃般。
  穆长风在内房。
  床上,躺着歪歪倒倒的正是穆长风;他似乎睡得颇沈,而这一连串的声响竟有让他醒来。
  房里凝着很诡异的气氛。
  方无邪眉心已紧紧打了个结,骤觉一阵躁乱。坐在床畔,她伸手探向穆长风的额头──没事!
  她试着唤醒他,却发现他似乎是睡昏了般,根本唤不醒。
  “依我看,庄主会不会是被下了迷药?”其中一名护卫突然出声道。
  “迷药?”方无邪仔细盯着床上睡得深沈的穆长风。
  此时,方才追着白影出去的两名护卫跑进来了。他们的面色似乎很尴尬。
  “追丢人了!?”方无邪知道他们绝对无法把那人抓来。
  “没有!我们一直追到寒湘阁……可是那个人是……”两名护卫面面相觐。
  “是夏姑娘,所以你们没有再追上去,是吗?”她方才就知道是她,所以并无甚惊讶,反而替他们说出他们不敢说出的话。
  众护卫都吓了一跳。表情在刹那间都变得很古怪。众人脑中一下子浮现刚才的画面,几乎马上可以联想出这里差点发生了什么事……
  ※※※
  待所有人都退下后,方无邪就这么坐在床畔看守着他。
  除了穆长风沈重的呼吸声,房里安静极了。
  夏嫣似乎不计一切代价要得到他,这就是她要得到他的方式吗?光看方才那情景,她也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如果,不是她突然醒来,不是她突然有一股想见他的心悸,如困她晚来了一步……
  方无邪握住他的手,却猛地被他的手传来的热度惊楞了住!
  她立即自然而然一手探向他的额头。天!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烫人!?
  心一慌,她又摸了摸他的脸颊,仍是那乍起骇人的温热。
  难道除了迷药,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毒物在作祟!?
  “长风!你醒醒!你听得见我吗?长风……”她轻拍他的脸。然后骇然地发现他额上开始冒汗,脸色呈现异样的烧红。
  方无邪被他的模样弄得心神一乱,焦灼地袖子擦着他额上的汗。没想到此时穆长风突然睁开了眼睛。
  “长风!”她惊喜地喊。
  穆长风以烧灼人的异样眼神盯视着她。不语。
  方无邪被他奇怪的神情弄得一怔,心念蓦地一动──“长风,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认得我吗?”她的手抚向他的脸,守注地看着他。她知道他出事了!
  猝不及防地,方无邪的手陷入一只宽厚的掌中。在她还来不及反应时,她发现自己猛地被捉住,等她从这一阵头晖目眩中醒来,才惊觉她正被一具火热的男性躯体压在身下,而她的低呼声才逸,出就被那绝对称不上温柔的唇封住了口。
  十足粗暴,只有强制攫取的吻,让方无邪无法抵抗。不是!这不是长风!
  “放……放开我……”意识到他奇怪的变化,方无邪摇头,使力躲开他唇齿的侵占,挣扎地要推开他。
  现在的穆长风简直变了一个人似,浑身强烈的欲火烧去了他的理智。他只知道──他必须立刻得到这个女人!
  “长风……我是无邪……快放开我……放开……”她已经意识到他反常的举动了。当她的衣裳被他粗暴地撕开时,她突然察觉到一点!他根本不认得她,他──已经疯狂了!
  他的力量奇大无比,方无邪没办法逃脱他的箝制;他火热的身体紧紧地压向她,而她身上已经没有可以蔽体的衣料了。
  她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
  倏然,她停止了挣动。美丽的眼睛凝望着她所爱的男人,一颗泪消然滴落。
  “长风,如果你愿意要我,我不再拒绝你……可是……我不要你把我当成夏嫣!长风,我要你看清楚,我是无邪!看清楚了吗?我是方无邪,你的无邪……”抱住他的颈子,她喊。
  她早将一切交给了他,而她的身子也会是他的。她不知道夏嫣对他下了什么药,但如果这可以让他舒服些的话,她愿意用她的身子换取他的舒服。可是,他就是不能以为她是夏嫣,她要他知道,她是方无邪!
  那一双她熟悉的黑眸突然出现她眼睛,在这一刹那,他似乎变回了她爱的那个男人。
  看着她,他的表情有一丝困惑,好像奇怪她莫名的存在。
  “无……无邪?”他低低呓喃,一手轻触她刚滑下的泪。
  “记住我!长风!”迎视着他开始转变的眼神,她坚定地说。然后仰起头,她将唇贴向他的──※※※
  趁着穆长风终于平挣地睡下时,方无邪悄悄地离开了他。
  天色未亮,闪过巡守皂护卫,她拖着饱受折残、卷累的身子回到她的房间。将身上穆长风的衣服褪下,她迅速换回自己的,然后她就这么和衣躺上床。
  在这意外的一夜,她方无邪真正成为他的人;在他狂暴猛烈的攫取中,她将自己给了他!而也许,这一段不会存在他的记忆中,他不会知道这一夜发生的事。但,能救他,她不存乎他只将她当成发泄的对象……
  身心的疲惫让方无邪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了去。可似乎才一下子,一种极度的惊觉倏地将她自睡梦中拉出──她猛然睁开眼,一个充满浓烈香气的东西在同时也覆上了她的鼻嘴。
  睁大了眼睛,方无邪看清楚面前一张因恨意而扭曲的面孔。她伸出手要拿开那东西,可是她发现她的手已不听使换地软软垂下。她的鼻息、她的脑子充塞了那种诡异强烈的香味,然后紧接着,她的意识开始陷入混沌中。
  “你不该坏了我的好事!我说过你会很快地离开这里……就是现在……”
  方无邪已经昏迷了。而她将那张面孔牢牢嵌入最后记忆中夏嫣……
  ※※※
  清早,一辆马车在经过守门护卫的盘看时,适时由马车里露出的那张绝美艳丽的脸蛋,让车子不费时地迅速通过了弁备森严的穆家庄大门,往外疾驶而去。
  “属下确定由早上到现在,只有夏姑娘出去过!她是坐着马车……”负责今天一整个上午守门的两名护卫对穆长风报告。
  “坐马车!?”穆长风眸中凌厉的寒光一闪。
  今晨醒来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他床上的点点殷红、被丢弃在一旁的破裂衣裳,都怵目惊心地提醒他,昨夜那一场恍如梦境的缠绵是真实地进行过;而方无邪那一双凝着泪的眼睛不断地在他的脑中浮现。天!他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在护卫告诉他昨夜发生他被人迷昏,而方无邪留下来照顾他的事后,穆长风更是确定,他该死对她做了什么事!
  他原本该是在小厅看那些未完成的卷宗才对,他毫无印象他是怎么会睡着的……现在他知道他竟然毫不知情下中了迷香,而且还不是普通的迷香……听到夏嫣衣衫不整从他房里逃出的情形后,他立即连贯出所有的情节:夏嫣对他下了迷香,没想到被方无邪发现,结果变成他伤害了她……
  穆长风翻遍了整个穆家庄还是找不到方无邪时,他并不以为她是会逃走的人。而某种躁乱的感觉一直抓着他,他开始怀疑方无邪的真正去向,他开始害怕她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人发现方无邪的踪影,守卫的人也没有看见她出庄,那么她会平空消失了不成?今早出去的只有一个人──夏嫣!
  她现在还没回来!
  此时一名探子带回了夏门的资料。穆长风迅速看过一遍,唇角不由泛起一丝冷笑。当他用暗算手段要拉垮穆家时,就注定他要失败了!没有立刻让夏门倒下,不过是念在他曾和穆家相交的那一点旧情,但是现在──他已经没有耐心了!
  如果,带走方无邪的是夏嫣的话,那么,这笔帐可有得算了!
  此刻,穆长风浑身散发出的冷酷气息,竟连站在一旁的护卫也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
  还没睁开眼睛,由头上传来的阵阵抽痛,已令她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
  方无邪睁开了眼,发觉自己正置身在一座暗冷的屋子里,错愕了一下。而在她脑海浮现的第一个画面是──夏嫣的脸!之后,所有的记忆如排出倒海般全数填回她空白的脑中。
  这里,不是穆家庄!
  回想起在她脑中最后残存的记忆──浓烈的香味、夏嫣的模样……然后她知道,她的行动被夏嫣掌控了。
  方无邪站起来,走过去拉着那扇紧闭的门。果如其然,门被锁住了。
  小小的屋子里,只有一张石床,再没别的了;而里面微暗光线的来源就是从高高的小窗口外传进来的月光。
  莫非她已经昏迷一天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屋子里的寂挣与阴冷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而突然间,某种尖锐的直觉直逼她的心,似乎她不喜欢的黑暗气息,正扩散在这屋里。她有股强烈想逃离这里的冲动……
  这里的空气似乎正窒迫着她的胸口,她觉得好难过。
  试图用力推开却依旧徒劳无功,她才惊觉真的是困住了;就在她想拍门喊人时,突然间,原本紧锁的门竟被打开了!
  方无邪惊异地看见两名神情冷漠的黑衣男人走了进来,她不禁退了两步。
  “你们……”
  猝不及防地,她的手臂同时被他们扣住。
  “你们是谁?你们要做什么?”方无邪挣不开他们的箝制。
  他们轻而易举地抓着她,大步往屋外走去;方无邪被他们古怪的举止弄得一阵惊疑不定。
  无法抵抗地他们紧带着穿过了几个幽暗的通道,沿路虽没有看到其他的人影,可她竟有被人紧紧盯视住的感觉。无由地,一股烦躁窒闷感再次升起,她有种强烈的预感──有某件事情即将发生!
  打开门,方无邪被他们带进一间大厅里。高高在上的虎皮椅上,舒舒适适地坐了一个含笑的中年人;而他的两旁各站了两名面表情的黑衣人。
  乍看到他,方无邪脑中轰地一声,似乎被狠狠遐击了一下,不由瞪大眼睛──是他!?
  普通平凡的面貌,那中年人竟是曾在她记忆中莫名出现,却也让她莫名害怕的人!
  方无邪的心猛一抽搐,一阵奇异的战栗沿着她的背脊窜下。
  “八号!好久不见,欢迎你回来!”中年人的笑容中透着说不出的阴冷。他突然开口对着方无邪说。
  被他霍起的语音吓了一跳,方无邪不由觉握紧了拳。“你……到底是谁?”
  她不懂他话中的涵义,可她竟有种心惊胆战的震撼。
  中年人脸上再次浮现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细小的眼睛透出一丝精光直直看着她。
  “看来你真的失去记忆了是吗?在你的行动失败后,你就该自行了断,而且在这么久没服下解药,没想到你竟然还能活着来见我!?”
  方无邪隐隐约约猜出他的身分,以及她现在究竟是身处何方了!她看着他,原本的惊骇、心慌、不安,慢慢平缓下来。因为在这电光火石的一闪间,她想到了穆长风,一股力量似乎猛然由心底深处涌起,支撑住了她。
  想到那个又霸道又温柔的男人,又甜又暖的心早盖过了原来的恐惧。
  “那个杀手早已经死了!我叫方无邪!”她勇敢地迎视着他阴霾的眼光。
  他的脸色森然:“杀手就是杀手,就算失去记忆还是杀手!当年要不是我从兵荒马乱里将你救出来,你以为你还能多活这十年吗?既然我可以一手栽培你,就可以一手毁了你,而且在我手下失败的杀手从来没有存活的理由……现在念你曾为我做了不少事的功劳上,我可以给你一个继续活命的机会……”
  “我不是杀手!”方无邪坚定地道。从她跳崖末亡,她就不是杀手了!她的记忆只从穆长风开始,以后也只能以他结束。
  听他的语气就算他真对她有救命之恩,她也为他做了不少事了,那么该够了吧!?
  “你是杀手!而且你将会继续执行你未完成的任务……”他眼中精光一炽,森险地微微一笑。
  ※※※
  夏门的船业正遭受到一连串的打击。夏门侯知道派杀手暗杀穆长风的事已经曝了光。近半月来,夏门的生要船运事业在穆家狠而强劲的攻势下,不仅原本还不错的生意一落千丈,在明显是穆家所为,却找不出证据的扯暗脚之下,夏门的信誉已经岌岌可危。
  夏门侯终于逮到了穆长风前所未有的报复手段。
  “穆长风已经把目标全数瞄向我,现在他是不弄垮我誓不罢休了……”夏门侯看完手中近两日来的报告后,眉头全皱在一起。没想到穆长风竟是如此狠与冷酷。他们早已正式撕破脸了。当初他就未曾看轻穆长风的能力,只是想不到他的力量竟远远超过他所预料的。
  夏嫣娇艳如花的脸上现出阴沈与不甘的神情。“要不是被那贱人破坏,说不定我已经成为穆家的大庄主夫人,我们根本就不必跟他作对……”
  她一直深信自己有足够的魅力与方法成为他的妻子,尤其在她不愿再让穆长风死在杀手刀下后,她更必须积极达到这个目标。她爹的计画是弄垮穆家,可是如果她能成为穆长风的妻子,她不仅可以得到他,完成长久以来的梦想;与穆家成了亲人比成为敌人有利得多。只是她没想到她要得到的位置竟被另一名女人占了去……穆家庄大大小小对方无邪侍奉的细心程度与对她的冷淡相对起来,夏嫣更是打从心底地痛恨她!尤其穆长风对方无邪表现明显的占有爱欲更令她看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那贱人碎尸万段。所以当她无意间偷听到,知道方无邪的杀手身分后,她就明白除掉她的机会来了了。
  在数次要吸引穆长风注意不得之下,那一晚,她才决定使用木已成舟的方法得到他……
  没想到那方无邪竟又来破蓑,害她只得狼狈仓卒地逃离。怒意和恨意让她不顾一切地做出除去方无邪的事──将她交给了杀手组织!
  可她料想不到穆长风获得消息的速度是如此惊人的快……若非她瞧出不对劲,赶紧逃回夏门,恐怕她早被他的手下抓回去了。她十分清楚,一旦被穆长风知道了她对方无邪做了什么事,下次见面时,恐怕即是她的死期了!
  穆长风向来是个恩还恩、有仇报仇的人!
  “穆长风现在是夏门的对敌,这已经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了。唯今之计,我们必须努力对抗穆家,再这样下去,恐怕夏门会毁于穆长风之手……”夏门侯的脸色愈来愈难看。光看这半月来的大大小小报告就让他的心泛起阵阵寒意。
  “老爷,不如我们再多花点钱请杀手……”一旁有部下建议。
  “不必!”夏门侯神情稍微舒缓了一下:“杀手组织的原则是接受了委托,达成目的才会放手,既然穆长风还活着,就表示他们还会再行动,这点我们就一必费心,只是他们暗杀了几次都未成功,他们的能力倒让我安不下心……”
  “爹,你说杀手会继续暗杀他!?”夏嫣一脸阴晴不定。
  夏门侯转向她。“怎么?你还舍不得他啊?”
  “不!”夏嫣摇摇头,脸上有一抹忿恨:“他对我无情无义,我现在恨不得他早点死掉!”
  “只怕没那么容易……”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07-10-29
第八章

  慕容展看着安静坐在穆长风身畔,清逸脱俗、脸上漾着似有若无微笑的方无邪,他缓缓吐了一口大气,终于露出一抹恍然大悟、愉悦的笑容。
  “难怪她身上会有风之笛,原来她就是你提起的杀手情人……呃,未婚妻!”
  接收到穆长风投射过来那两道锐利的目光,他赶紧改口。
  听到慕容展说起他们见面的那一幕,穆长风的脸色一沈。
  “你是说……她差点被马车撞上!?”穆长风迅速攫住她的视线,目光凌厉而充满震骇。
  点点头,然后慕容展几乎是含笑地看着面色更君铁青的穆长风;如果那辆马车现在在穆长风面前,他肯定它会被他拆成九百九十九块!
  “除了马车和那群不要命的免崽子,你到底还隐瞒了我什么事?无邪?”穆长风咬牙切齿地。才出去没多久,就发生这些事!?该死!他怀疑她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方无邪睁着圆圆亮亮的眼珠子迎视住他。看出他三分冒火下七分真切的关心──以前从未仔细分辨出的,现今她竟能轻易瞧出它们的不同。满溢感动的情绪,她极美的唇角一弯,牵出一朵撼人心魂、炫人目光的微笑。
  两个男人竟被那朵乍现的笑,在她脸上制造出的惊人之美迷惑住了。同时一呆。慢地露出一缕和暖的温柔。
  “好!我相信你!但是我要你记住,不许有下次!我不许你再有独自一人出门的事发生,明白吗?他带着点命令的语气道。
  方无邪柔顺地点点头。
  喝着茶,她的眼睛在穆长风和慕容展身上来回打量。没多久她才知道,原来眼前这位神采俊逸的男人是穆长风的好友,他一直在这里等到半夜才等到穆长风,因为方无邪一回来就上了床,所以今晨才看见他。而他的另一个身分是大夫!
  “慕容的医术名满天下,人称他是妙手回春的赛华陀……”穆长风慢悠悠地对她道。
  慕容展忍不住瞥了他一眼,咧嘴露出漂亮的牙齿,得意地道:“你以前不是不相信我的医术吗?这回你终于承认了吧!”
  虽然两人可谓患难之交,认识也不少年了,可穆长风并不是怎么信任他的医术。有多少人跋山涉水跑到他隐居的“梅花岛”,只为求得他“赛华陀”慕容展的一诊,可向来不生病的穆长风硬是不将他的医术当回事。所以当他接到他派人快马传来的书信,要他尽速赶来医治一个人时,他真的是惊讶极了;更没想到的是,他要医治的人竟是他的未婚妻!
  穆长风毫不隐瞒地说出她不平凡的来历时,他可不禁对这位杀手情人感到好奇,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就是他昨天救的那名女子!由穆长风的言语行动中,瞧出了他对她的深切情感,因此,慕容展暗自在心伫立誓要竭尽他所能地医好方无邪的病。
  “等你真的医你她,我才会相信!”穆长风冷静的双眼眨了一下。
  如果慕容展治不好她的病,天下也没有人可以了!其实他早相信他的医术,否则怎会要他千里迢迢前来为方无邪治病呢!?
  “她的身上是被下了断魂草!”慕容展仔细地为方无邪把脉,诊察了近半个时辰后,终于确定地道:“她是中了断魂草之毒没错!”
  “断魂草!?”穆长风握住她的手,不解地看着慕容展。
  “断魂草只生长在阴谷地带,极为少见。适量的服用,它是种可以减轻头疼毛病的良药;但若服用不当,它就反而变成毒药了──它可以短暂控制催眠一个人的心智,但是七天内若不把毒解去,以后每隔数日就会有头痛的倾向,而且愈来愈严重,若仍不解去毒性,到了最后甚至会丧失心神,脑裂而亡……”慕容展解释。
  穆长风双眉之间蹙了起来。她头疼的毛病,慕容展倒是全说中了!而忆起第一次见她时,那种没有感情的眼神,和她在第一次头病后变成陌生杀手的模样,慕容展的诊断,证明了他的想法:她只是个被人控制了心神的神的杀手!
  “别告诉我,你对这断魂草没办法!”他富有强烈冷硬意味地瞪了慕容展一眼。
  慕容展回了他一个信心十足的笑容:“怎么可能让这区区的断魂草砸了我的招牌!?
  而且我还要等着看你从此对我崇拜不已的样子呢!哈……”
  ※※※
  “查到了!”一名探子将一张报告递给穆长风。
  迅速将手中报告看过一遍,穆长风的表情愈见深沈,眸底尽是森寒。
  “看来这些事真的跟他有关……”
  “是!我们追踪那名杀手而找到杀手组织的巢穴就在那个地方,而且据我们这些天得到皂线索显示,他曾派人跟这个杀手组织接触。庄主的猜测果然没错!”
  ※※※
  一听穆长风他们已经从下准堂口回来的消息,穆小风兴奋地欢呼一声。再顾一得姑娘形象地撩起裙摆,火速往外冲去。
  大门外,数匹骏马刚停下来,随后那辆马车也到了。
  “大哥、无邪姊姊!”穆小风亮着眼睛,看到她大哥正搀扶着方无邪下马车的这一幕,不由笑咧了嘴。她跑到他们身边。
  穆长风的手臂环住方无邪,手指钉在她的腰间;强烈的占有意味,看在穆小风眼睛里简直比挖到了宝还教她高兴。
  “小风,这些天在家有没有乖乖的?没捣蛋、惹麻烦吧!?”穆长风揉揉她的头,含笑说着。
  穆长风撇撇嘴儿,可也不减她的兴致。“才没咧!大哥就老担心我惹麻烦,人家无邪姊姊就不会……对不对呀,无邪姊姊!?”她拉住方无邪的手,冲着她就是一个灿烂的甜笑。
  方无邪浅浅一笑。
  “看来你这丫头还是老样子嘛!”方无邪还未开口,一个懒懒的、促狭的男性声音蓦地自穆小风身后响起。
  一楞,忽地忆起了什么。穆小风立刻转过头去,看见了预料中意外的人影时,她大大喘了一口气。
  “展哥哥!”投进慕容展为她展开的臂弯里,穆小风简直快桨翻了。“哇!是展哥哥耶!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好久没看到你,我好想你哦!”她吐出一串如连珠炮的话。
  拍拍小不点的头,慕容展露出愉快的笑容看着她。“两年没见,你这丫头除了长高一点点,看来还是像以前一样淘气……”
  “哪有!你才刚来呢,就知道我像以前一样吗?一定是大哥跟你说了我的坏话,是不是!?”穆小风可爱地噘起小嘴,撒娇地扯扯慕容展的臂膀。
  “他什么也没说,是我猜的!”捏捏她粉嫩的颊,他嗤地一笑。逗这小娃儿可真是一种无上的乐趣。
  笑笑闹闹进了屋里──“长风,你终于回来了!”一个娇媚万千,柔美悦耳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所有人一楞,看着厅里一名艳丽非凡、绝色的绿衫女子正巧笑倩兮,直直向穆长风走来。
  “大哥,我忘了告诉你,夏嫣来庄里已经五天了!”穆小风醒起似的,小声地对穆长风道。
  穆长风微拧起眉,炯黑的眸底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异样光焰,不着痕迹地放开了方无邪;面对着夏嫣,他的脸缓缓现出一抹意想不到的笑容。
  “容我致上歉意,似乎我让你久等了!”
  夏嫣柔媚地微笑着,散发极具夺目炫人的光采。她美丽的眼睛只看着穆长风。
  “是我冒昧前来打扰,我想你不反对吧!?她的声音慵懒而惑人。
  穆长风眼中神光闪动,盯着她燃亮某种自信的脸。
  “不!在这个时候,我怎么会反对?希望你在这里玩得……愉快!”他的声音意外地温柔。
  ※※※
  “夏嫣很喜欢你!”方无邪说。
  穆长风喂她喝了一口药。眉峰蹙了下:“我注意到你晚饭吃得很少,怎么?不舒服吗!?”
  她摇头。药苦,可为了能让自己赶快脱离疼痛,她仍得喝完它;而他就这么每天一忘盯着她吃药的恒心,令她感动。
  “夏嫣对你就好像我对你一样!是不是?”她微微浅笑。看着他的表情沈了下来。
  夏嫣从不掩饰她对穆长风的兴趣,对身为他未婚妻的方无邪更是充满了敌意。在今天的晚膳期间,她除了竭尽所能对穆长风施展她的娇媚外,根本对其他众人视若无睹。
  方无邪只是静静地看着夏嫣努力地霸占住穆长风──他的阴沈神色竟一直没吓退她;而她不断投给她的轻蔑眼神,是让她没吃多少的原因。她不习惯在一个女人的瞪视下吃饭。
  据穆小风说,夏家与穆家曾经同是南方船业的巨头,以前两家还互有往来,夏门侯还打算将独生女儿夏嫣嫁给穆长风……
  只是两家还没正式谈开,穆长庄的老庄主穆武就去世了,这事后来再也没人提起。
  而且从穆长风接下整个穆家船业后,两家的关系也渐行疏离;倒是原本要嫁给穆长风的嫣,仍不时往穆家庄走动,而且她从不掩饰对穆长风的心。
  对于夏嫣喜欢穆长风的事,方无邪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倒是突然面另一个女人因为他而对自己产生那么大的恨意,令她有些莫名其妙罢了。
  穆长风的脸色是深思而莫测高深的。
  “她却不能让我对她就像对你一样!无邪,我要你记住一件事,别对她大意了,懂吗?”
  “为什么?”
  “反正你听我的话就是!来,把这口药喝完……”他以一种她知道最好不要反驳的声调命令,未了又柔下了神色,要她喝下最后一口药。
  “是不是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方无邪幽幽地说道。
  一手轻轻托她的下巴,穆长风的目光深沈而温柔。“只要你想知道的事,我都会告诉你,只是有些事情……我不想让你知道太多,明白吗?”
  握着他的手,她迅速地扬起睫毛来,直视着他,“我并没有娇弱到需要那么多的保护,你忘了我的身分是杀手吗?你不相信我应付得了危险……”
  以灼人的眼神看着她沈着平静的模样,穆长风放开她,将颀长的身子往椅子坐回。
  “我只相信你不应咳涉入危险!”他淡淡地说。
  “这件事跟夏嫣有关,而且也跟危险有关是不是?也许我已经涉入危险,可是你却什么也不肯告诉我!?……”方无邪无法再保持平静。虽知他是关心她,可她不喜欢什么事都被蒙在鼓里。脑子一转,她移到他身边,仰起头,美丽而渴求的眼睛注视着他。“长风,相信我,让我知道发生什么事,好吗?我好想替你做些事,我……我不想只是成为你的麻烦、你的累赘……”
  他的手指蓦然锁上她的肩头,眼睛深黝黝地盯着她的脸庞,他的声音十分和缓,然而其后隐藏了钢铁一般坚定有力的语锋。
  “谁说你是我的麻烦、我的累赘?永远不许让我再听到这句话,明白吗?无邪!”
  “那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用着同一样坚定的语气。
  两双眼睛对视住──挑战而充满浓烈的抗颉。
  良久,在他逼人的视线下,方无邪咬了咬下唇。冷不防地,双臂绕上他的颈子,柔软的身躯整个偎进他的胸怀,在他脸颊印下一个轻吻,然后将枕在他的肩上。闭上眼睛喟叹了声。
  “对不起!是我自己弄错了!我以为我真的能脱离我是杀手身分的包袱,我以为我真的得到你全部的信任了……”
  她的身子猛然被一双结实若铁环的臂弯圈紧,她的耳畔响起穆长风一阵半疼半恼,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的声音:“你也学小风那丫头耍赖撒娇起来啦!?你明知道你现在的身分只有是我的未婚妻,你明知道你已经得到我全部的信任……无邪,你这是在指控我吗?”
  “我……只想知道事情的真象!”
  他的叹气声在她耳畔制造出一阵骚痒。“这并不在我的计画之内……”
  方无邪迅速抬头,还来不及说话,旋即就被他用唇封住了口。
  “许久以,前我就注意到他了……”放开与他缠绵的唇,爱怜地拥紧在他怀里喘息不已的方无邪,他的声音混着浓浓情欲的重浊和喑哑:“夏家虽与我们穆长往来,可是夏门侯专靠非法做生意的手段是我早就烈赞同的!而自从我接掌穆家船业后,我更坚决地切断了与夏家的生意往来……”
  断了与夏门的生意,刚开始船业确实受了些影响,可是穆长风以他过人的商业头脑,在短短的一个月内,不仅度过了初期的震荡,甚至至此一路开始创下佳绩。只花了一年的间时,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领导南方船业的巨头是穆家;而专行不法的夏家却日渐走向没落……
  “近一年来,我已经遇上好几次刺杀事件,愈来愈多的线索都告诉了我主使者是谁……”在他淡淡的语气中听得出一丝森寒的味道。
  方无邪这时已经平稳了气息,只是双颊仍染着未褪的红霞。听到这里,她不由低声地说:“是夏门侯……”
  “没错!”他手指轻轻抚过她柔亮的黑发,眼睛直视着前方。他的神情过于冷峻、过于严苛、过于淡漠:“他以为我死了,夏家就可以恢复以往的声誉跟地位,对他来说,穆家是抢尽他的生意、阻挡他成功的绊脚石,所以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就是除掉我!”
  脑海里浮现的景象令她不寒而栗,而他注意到了。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背。“我不该告诉你这些!”
  “可是我必须知道这些!”方无邪深吸口气,还不打算停止挖掘出她还有的疑惑。“既然他非除掉你不可,他怎么还肯让夏嫣来穆家庄!?”
  他冷哼道:“他以为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甚至在我遇刺后,他还派人来关心我……
  哼!他是派人来看看我到底死了没有才是真的!这老狐狸,这回我非抓到他的小辫子不可!”
  “难道你以为夏嫣她是……”方无邪轻淡的语调,把这话的严重意味冲淡了些。
  “我不以为她不知道她爹做的事,而且我确实怀疑她在这个时候来这里的目的!”他的声音冷而硬。
  “所以你才要我别对她大意,是吗?”她伸出手,轻柔地划过他紧蹙的眉。
  握住她的手,轻吻着她的手腕,他的神色仍未放松下来。“提防着点总没错。在我还没找到证据前,我不能公然地对她下逐客令……而且我要知道她来这里的目的,是不是我所推测的!”
  “我可以帮你吗?”
  “看着可以,我不许你插手!”
  她明白,他的话无论多么柔和,都有着无上的权威,但是她并没有错过其中隐含的关心。所以她答应了。
  夜晚的风吹来,微带一丝凉意;靠在他温暖的怀里,她仍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穆长风立刻察觉到她轻颤的身子。“夜深了,我带你回房去……”
  脑中闪过的那个影子,猛地令她不由自主背脊泛寒,她紧紧捉住他的衣襟。
  她的异样全落入穆长风的眼中。一手抬起她的下巴,低眸凝视着她蓦然发白的脸色:
  “怎么了?无邪?……是不是头又疼了!?……”他的神色一紧。
  方无邪闭上眼睛,摇头。“不是……我……我没事……长风,我没事……”她低喃。
  “你竟敢说你没事!?”果然,她的耳畔响起一阵低吼。“无邪,我不许你对我隐瞒,我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睁开眼,乍然落入他急切的眸海里。方无邪的心一暖,暗影似乎在霎时被驱除了去;吐了口气,她双手环紧他,更加贴近他的胸怀。
  “只是刚才我的脑中突然又出现一张面孔……相信我,我真的没事了。”那是以前曾在她记忆浮现的一个中年男子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面孔似乎有一种打从心底的惧怕……她知道他一定曾在她失去记忆前的生活里占了一角。
  他到底是谁?
  方无邪不想让以前的梦魇再干扰她。如果可以,她甚至不要忆起过去,她只要当方无邪;她只要当他的未婚妻!
  搂住她馨柔的身子,穆长风的神情有些沈凝,而且若有所思,似乎比她还清楚了什么。
  ※※※
  替方无邪做完了诊察后,慕容展对她鼓励地笑笑:“你头痛的毛病没再犯了对不对!?
  我相信你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方无邪充满灵秀的眼神看向他。
  “谢谢你!”她真诚地说。
  “没什么!这对我来说只是牛刀小试而已,我可是完完全全把好医好了,穆长风那小子可不能再把我看肩了吧!?”慕容展嘿嘿地笑着。
  眼睛望向在草地上和大狗多多开心玩耍着的穆小风,方无邪不由一阵出神。
  “人,如果丧失记忆,回复的机会有多少!?”她困惑地皱了眉头,突然问他。
  慕容展知道方无邪的情形,以为她急于想恢复记忆;英俊的脸庞现出专注而智慧的神色。
  “人类的一切思维、一切活动都是由脑部起始,脑子可谓是最精密奥妙的部位,现在的医术还是无法解开许多脑部的秘密。我知道有许多人在脑子受到撞击后,失去记忆的情形,可是脑子就是这么奇妙──有的人失去记忆只是一天、两天,也有的是一年、两年,因为某种事物的触发,而再度开启了记忆之门……可是也有些人失去了记忆就永远没再回复了,等于是他们之前的记忆被完全洗掉了一样……”
  “你的意思是说,我也有可能永远失去记忆!?”方无邪将他的话听得十分仔细。
  慕容展点点头,被她露出微笑的表情弄迷糊了。“难道你不想恢复记忆?”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永远失去记忆。”她的声音平淡地不带一丝感情,而她的眼光没有目的地落在遥远的前方。
  凝视着她柔美的侧面,而她四周似乎又自然地筑出一道阻隔人探索、接近的冰墙,慕容展的神情在霎时若有所悟。
  这时,穆小风突然蹦蹦跳跳跑到亭子里来,一双大眼灵晶地在方无邪和慕容展身上打转,然后倏忽对慕容展说道。
  “展哥哥,你是不是在欺负我的好嫂嫂,我不理你哦!”
  慕容展霍然大笑,连方无邪也不由为她的话弯出一抹温柔的浅笑。
  “冲着你最后那句话,我哪敢欺负她?我们穆家的小宝贝要是不理我,我肯定会难过得睡不着觉、吃不下饭,你说我哪敢动你的好嫂嫂一根寒毛啊!”他半分揶揄、半分认真地说,还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气鼓鼓的粉颊。
  “她大哥稳重、二哥温文,至于慕容展就有趣多了,肯陪她玩、捉弄人的把戏也比她高明得多,所以穆小风从小就喜欢他、崇拜他可不是没有理由的。
  不过现在的情况有些改变了!打从方无邪进了穆家,慕容展原本最受欢迎的地位得拱手让座。现在她的一颗心可是全向着方无邪的──她是她的好姊姊、好嫂嫂呢!
  穆小风嘟着小嘴,一把拍掉他捏得不亦乐乎的手。“又捏人家的脸!你当我的脸是面团啊!晚上你睡觉我就偷捏你的报仇!”
  “不行!姑娘家可不行随便进入大男人的房间!要就现在,不然没机会啦,丫头!”在穆小风面前,慕容展更显出促狭的本领。他摇着一根手指头,煞有其事地对她说。
  穆小风翘起可爱的小嘴,杏眼圆睁:“哼!我才不上当哩!你的武功那么厉害,我没被你丢出去就好了……”眼珠子一转,她突然想到什么地拍着小手,古灵精怪的小脸一亮:
  “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好像记得你答应我,要教我武功的……没错吧?”
  既然她哥哥们不许她习武,她就找慕容展偷偷教她,只是每回他不是没空,就是来去匆匆,根本还没教她个一招半式的。这回总有空了吧!?
  穆小风笑眯了眼。没让她当个威风的侠女,也该让她可以飞檐走壁一下,过过瘾喽!
  慕容展的嘴角略微上弯:“你真的想学?”
  “难不成你还以为我在说笑!”穆小风瞪了他一眼。
  “学武功很苦耶!倒不如你跟我学医好了,怎么样?”他突然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不要!我要学武功!”上上下下瞄了他几眼,穆小风用的是一种简直是在侮辱他的语气:“我觉得我们家的孟大夫就比你厉害了,你连小风寒都医不好,我跟你学医,足出去是不是被人笑死!?
  她还敢说!?
  多少人视若神明的“赛华陀”亲自为她医治小小的小风寒,他甚至可以保证让她第二天就病愈下床。问题是,她穆小风姑娘嫌他开的药苦,只喝了一口就决计不肯再喝。
  就为了那口苦药,他堂堂名满天下的神医自此成了“庸医”!还说他甚至比不上她家的孟大夫哩!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他的医术似乎跟姓穆的犯了冲!
  慕容展真想一把抓起她,狠狠打她屁股一顿!
  “不管!我要你教我武功!”穆小风捉住他的臂膀猛摇。
  叹了口气,他的笑容可真有几分苦涩。好吧!就当她是个小孩子不懂事好了!
  “长风和次风不是一直不肯让你习武吗?丫头!”
  穆小风大眼一瞠:“大哥和二哥老说我没一刻安静又没耐性,学东西从没一样学全,我才不相信我学不会武功,我就是要让他们刮目相看,等我把武功学起来,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再笑我!人家无邪姊姊也有一身好武功的,她一定会支持我,对不对呀,无邪姊姊?……
  咦?人呢?”
  闹得不亦乐乎的两人,这时才猛然发现方无邪早不在这里了!
  ※※※
  方无邪悄悄地离开了院了,往穆长风的书房走去。
  知道穆长风正在书房里,她突然很想见他;她感觉到,他似乎还有什么事没告诉她,而且她直觉这件事很重要。他会对她隐瞒了什么事吗?或许是她想太多了?
  她并没有在书房找到他,倒是她看到他书桌上散了一堆显然是被人在盛怒下撕裂的碎纸时,她不禁楞了下。
  下意识地,她一手一手慢慢地将那些碎纸拼凑了起,然后,慢慢地,她瞧着手中大略模糊成形的纸时,她的眼睛跃过一抹动容的光采,但只一下子,她的眸底只利下异常的平静。
  方无邪将那堆碎纸全扫进放废纸的竹篓子里。然后她坐了下利来,研磨好墨水,将一张纸摆在书桌上,她开始画了起来。
  日纸上,一名女子的画像逐渐成形──她的面容因为脸上一抹微微浅笑的表情而呈现令人动容的美,一双无邪、闪着温柔情意的双眸,彷佛天地间夺目的星子,那是方无邪!
  她画出了她自已。那张被撕碎的画,二如撕掉了过去的方无邪;而她现在是新的、没有过去的方无邪!
  突地,书房的门被推开,方无邪抬头,看见了正大步跨进来的穆长风。
  “无邪?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挥退了下人,穆长风惊讶地看着坐在书桌后的方无邪。
  “你在忙吗?”她放下笔,站了起来迎向他。
  穆长风一眼就瞧见了桌面上的画,不由上前,诧异惊喜地仔细看着画。
  “我知道你好久没动笔了,今天怎么突然想画画?而且……十足是现在的你!”他转头,热烈地凝视着她。
  方无邪摇摇头,一手轻轻地搭在他臂上;抬头,迎视着他的眼。“我是突然想画……而且以前你捡的那张是撕半的,所以我想重画代替那张……”她咬了咬下唇,语音轻颤。
  穆长风微蹙眉,似乎感觉有什么事不对劲。心神蓦地一动──“发生了什么事?无邪!”一手支起她的下巴,他的表情、语气都有着不容转圜的凛然。“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说!”
  “是……那张画被撕了!”
  听完了她说明的情况之后,穆长风的脸色变得铁青,看了那一堆被撕碎的纸。一会儿,他突然走到一旁的书架子前,神色再次恢复了冷静,专注凝重地检查过一排排架上的册子。
  方无邪安静地看着他似乎颇有含意的神秘举动。
  良久,穆长风终于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将抽出的册子重新摆回架上后,他这才坐回椅子上。
  方无邪为他倒了杯茶。
  “如我们所料,她已经等不及地开始行动了!”他的表情透着绝对的阴霾。“只是她不该撕了那张画……我不会放过她!”
  “是……夏嫣吗?”她几乎肯定他说的是谁。
  “我们布了些陷阱等她,这些帐册全被我们动了手脚……刚才她偷剑摸摸地溜进这里,自标真的是这些帐册。”穆长风半眯起眼,似乎非笑的神情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气质。
  方无邪看化冷冽的模样,心不由一跳。
  穆长风注意到她怔然的神色,眼神霎时柔和了下来,长臂一舒,搂着她向外走去。
  “不说这些了。方才我还到慕容展,他说你的毒已全解了,现在感觉好多了吗?”
  他的手在她的额上轻触。
  她点点头。“我已经没事了……长风……”她的唤声轻柔且迟疑。
  “嗯!?”
  “我……我想……你一定也调查出杀手组织的事了,是不是!?”
  “你想知道什么,无邪?”他的语调平缓。
  停下步子,她的目光无意识地盯着前方。“我是杀手组织派来行刺你的,一定也跟夏门侯有关联,你遇到的多次行刺都跟他有关、都跟杀手有关……那么你不仅追查门侯,你也追查杀手,是吗!?”
  穆长风你细地审视着她的脸庞,轻扬眉毛。
  “我不想恢复记忆,因为我知道……”方无邪猛地打了一个冷颤。她抬头,他温柔的只眸烧入她的眼中;她的心一暖,低叹了口气,不由偎近他的怀中,然后低低、幽幽地说:
  “因为我知道我的过去,必定是我最不愿再去触碰的恶梦,如果可以,我宁愿我的记忆只从遇见你开始……”
  他低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而他轻柔细腻的触碰使她心神荡漾。“我相信一定有许多人跟我一样,被人控制、操纵,没有自己;只能生活在黑暗中,只能生活在血腥中……而我,却幸运地遇见你……”她环住他的腰,感觉被他温热的气息暖暖地围着,很……幸福!
  他的臂肪宛若铁环地圈住她,他的唇滑向她耳边说:“从你不屈于我鞭打的那刻起,我就决定你是我的人了,无邪……”
  方无邪唇角扬起了一朵甜甜、柔柔的微笑,但只一下子,笑容在她唇边隐没。
  “虽然我不要以前的记忆,可是……在梦中它们却不愿放过我……常常,我在恶梦中被吓得醒来,那种好像被制锢住、被监控住的感受仍紧紧地抓住我……它们……好像逼着我再回到黑暗中一样……所以在夜里我时常不敢闭上眼睛睡觉就是这个原因!……
  我……害怕……”她轻语呢喃。
  拥着她在树下的石椅坐下,穆长风为她拨开额上的发,然后专注地看着她:“所以你想知道杀手组织的事,也许可以解开令你害怕的心结,是吗?”
  “你了解?”
  “我希望你不再有恐惧!”
  泪水迅速占据她的眼,方无邪忍不住地,倾地,融着泪与感动吻上他的唇。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07-10-29
第七章

  “……我要你成为我的妻子,无邪……”低低的喃语却是一句雷霆万钧的誓言。温热的气息在她的脸上轻拂而过,他的唇覆在她的唇上。
  他的话和刻痛在她脑中同时爆炸,方无邪来不及仔细过虑他的含意,意识已突地被痛楚占满,而他落在她唇上的亲吻成了最后的记忆──她的眼前骤然暗下……
  将软瘫在他怀里的方无邪抱起,穆长风低头凝视着被点了昏穴的她,英俊的脸庞尽是怜惜与心疼。
  “小姐,你醒啦!?”一阵愉悦的轻脆女音响起。
  揉了揉尚沈甸甸的头,方无邪从床上坐了起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困惑地看着高兴地站在她床边的侍女菊儿。
  菊儿递给她一杯茶,然后眉开眼笑地说:“小姐醒了,小婢立刻去请庄主来好不好?”
  方无邪眉头皱,回忆早在刹那间全涌上来……她的毛病又犯了……只是,这回似乎没痛得那么厉害……
  “等等!菊儿……”心突地一跳,她赶忙唤住菊儿要跑开的身势。她得想想一些事情……长风。“你们庄主现在在哪里?”方无邪步下床,问她。
  “他从早上就一直在书房。庄主特别吩咐我,如果小姐醒了要立刻去通知他的,小姐……”菊儿可不敢忘了庄主的交代。
  方无邪摇头:“我醒了,已经没事了。他现在一定正在忙着,你就别去打扰他好了。”
  “可是……”菊儿苦下脸。虽说庄主畏她听从小姐的话。可庄主的命令她更不敢违背啊!
  “如果他问起……就说是我的意思。”方无邪明白她的顾虑。
  看来穆长风相当具有权威,没有人敢抗逆他的话!
  ※※※
  微风轻拂,一路送吹阵阵凉意。方无邪沿着小径漫步。
  下准堂口是建造在大河港岸,后环三座山丘,占地颇广的地方。高大连绵的界墙阻隔了外面纷扰的街景闹市,独取幽静。除了前面几幢重要的建筑物,后面就是练武场、马厩与一大片的树林子。
  方无邪就在清静的后山树林里慢慢地走着,而脑中思绪也不停地在转动着。
  昨天,在她即将失去意识的当儿,他似乎对她说了什么话,可是她一直回忆不起他说的那句话──而她直觉那句话很重要!
  她寻遍脑中所有记忆,但是仍然想不起来!
  他到底对她说了什么?
  攸然想到了什么,方无邪的心又不自主地被揪疼了一下──,决定仰娶那画中女子为妻!?为什么一想到他与另一名女子站在一起的画面就令她莫名心痛?她并不喜欢看到那景象,可事实上她连决定喜欢的权利都没有……昨夜在她犯病时,他在她耳畔的低语轻喃是真是幻?那句撼动她心口的承诺,是她在恍然间的痴想吗?
  她摇摇头,笑着自己的妄与傻。难不成她痛得脑子也坏了,竟以为自己听到了什么!?
  靠着树干,无意识地盯着前方碧波荡漾的池水,方无邪的思绪似乎正飘在遥远未知的地方。
  “……我要你成为我的妻子!”
  低沈的话语突地在她耳畔响起,方无邪一惊,猛然回过神往身边一望──除了远处两名守山的卫哨,她的身旁并没有其他人。
  方无邪一下子坐在地上,怔怔瞪着前方,不明白为何她的脑子会跃出这句如雷震耳的话语。那是……她绝对不可能错辨的声音,可她脑中为什么会莫名甚妙迸出这句话!?
  她吐出一口长长的气息,然后蓦地屏住了呼吸,灵光一闪!难道是……!?
  “小姐……小姐……”一阵呼唤声传来,惊醒了呆楞中的方无邪。
  她抬头,看见了正快步朝她跑来的菊儿。
  菊儿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地终于跑到方无邪身前,顺势跟着她瘫坐在地上,又喘了好几口大气,这才说道:“小……小姐……我可终于找到你了……你……你怎么跑到这里来……
  庄主知道你醒了,正在找你呢!小姐,你……”
  方无邪突地站起来,快步往来时路走去。
  菊儿还傻愣楞地看着她一下子远去的背影。
  在她失去意识,前他在她耳畔说的不就是那句话!?她想起来了──我要你成为我的妻子──他是这么说的!
  这句话一路上在她脑海持续回响着,而一种暖暖甜甜的奇异喜悦满满充塞她的心。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整个身心似乎正浸润在某种欣狂的潮流中。
  我要你成为我的妻子!
  蓦地──方无邪轻快的脚步停了下来,脸色也突然沈凝了住,秀眉轻轻一拧。
  不!不对!他怎可能对她说出这种话?她……她是杀手啊!一个失去记忆、没有来历、被他禁锢的杀手──他,怎么能对她说出这种话?他也不该啊!
  她将生命交给了他,连她的心也早不知不觉被也攫了去──她是他的;可他却不会是她的!
  她是杀手,而他是名震一方的巨头;从不敢想像可以永远待在他身边了,更遑论成为……他的妻了。
  方无邪浑身一轻颤,突然觉得好冷!那种从心底泛起的冷──他在谈论画中女子时的那抹痴恋的神情她怎么会忘了!?
  方向一转,她没有往屋子走,反而向侧方的小门跑去。她觉得胸口好像被窒压住似的难受……
  他怎么能如此残酷地对她!?
  “方姑娘,好要去哪里?”那名守在门边的部下,一看到状似神态恍惚的方无邪独自一人要走出去,连忙拦住她。
  淡淡看了年轻人一眼,方无邪冷冷地道:“走开!”
  “方姑娘,庄主有令,你不能够单独出门!”年轻护卫哪敢放她出去。这位庄主保护得紧的姑娘倘若出了事,他项上人头准不;况且瞧她脸色苍白得吓人,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方无邪的手心不自觉涌上一股热气,想也没想,她一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他的井肩点去。
  年轻人没料到她会用这一招,根本没想到、也来不及抵抗地被她点住穴道,然后就这么动也不能动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
  出了门,方无邪也不知道往哪里走,只能没有目的地走着;她只想静开被穆长风的影子层层围住的束缚,她现在只想跑到没有他的地方……
  她就这么迷迷糊糊、漫无目标地走着,混在喧闹嘈杂的街道,她却恍然未觉,脑子被抽光似的空白一片。直到猛地被一阵强力推倒在地,她才倏然惊醒──“姑娘,你不想活了是不是!?”低柔温和的说话声音在耳畔响起。
  她发觉自己正被人从地上拉了起来。抬头,一张神采秀逸、剑眉朗目的俊美脸庞正面对着她──那是一名高大的青衣男子。他显然是在对她说话。
  “你是谁?”不习惯靠人太近,方无邪向后退了一步,偏头看了一眼那辆疾驶远去的马车,几乎立刻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看来这男人从车轮下救了她一命!
  男人摊开手,潇洒地一笑,微微露出颊旁吸引人的酒窝,竟显出几乎不可能在一个大男人身上出现的孩子气特质。
  “我叫慕容展!”
  方无邪看了他一眼:“谢谢你!”
  说着,她转身就走。
  “姑娘,你……就这么走了!?”慕容展被她冷淡特异的行径弄傻了眼。瞧她竟只丢给他一眼、一句话就走?生平第一次被忽视的感觉让他有点儿难过,冲动地一下子阻在她身前,说出这句连他自己都莫名甚妙的话。
  “你还有什么事?”方无邪不喜欢被阻住去路,抬头看着他,冷冽地!
  “姑娘,你身边没有丫鬟随行,一个弱女子走在大街上是很危险的……”慕容展终于镇静下来,无视于她冰冷的眼神,反而又对她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方无邪微蹙眉,看着他;他的笑容让她想起了纯稚天真的穆小风。可她随即又想到了那个男人的身影──那股烦躁感立刻又涌回心头。
  方无邪再次二话不说掉头而去;转身离去的身影,让慕容展二度受挫。这回他没再追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她走远,隐没在人群里。
  蓦地,一种奇异的感觉抓住了他的注意。咦?等等!他突然觉得在她身上你像发现了某种熟悉的东西……
  慕容展眯起眼,努力回想──她转身……一闪而逝的银色光芒……银笛!?……垂在她胸前以银笛为装饰的链子!
  他猛然一惊!风之笛!那是他绝对不会认错的东西!
  那女子身上怎么会有天下独一无二的风之笛!?那该是在小风手上才对……
  等他想到,想向那神秘女子追去,却发现早已不见她的踪影子。
  ※※※
  经慕容展一扰,方无邪反而清醒了。没让他占去心神,她放慢了脚步在街上走着。
  从她有记忆以来──是说从她被穆长风以杀手的身份拘制后──她似乎从不曾走出他圈划的范围内,更不曾单独行动过,如今在未预料到的情形下,她竟一股脑儿地跑了出来,独自地、自由地在这里走着。
  她……算是逃脱吗?她逃离了穆长风,这不是之前她一直想做的事?她该高兴才对,可她的心头怎会有种……失落与空虚的感觉!?
  方无邪真的不懂。
  “咦?这妞儿不错!”一个粗气大刺刺的声音刺耳地在她前面响起。
  将涣散的思绪收回,她抬头,终于注意到她的四周不知何时竟围了四、五个衣装华丽,却看来纨褥的年轻人。
  站在她正前方的,显然是这一群年轻人领头的,一双细小的眼睛透着色气的神情打量她全身上下。
  “姑娘怎么自己一人在这里逛?看来挺寂寞的,要不要大爷我陪你玩玩!?”他边说着,肥胖的身体边往她靠去。末了,还夹着狂妄的大笑。
  虽有路人看到这一幕,可是这群年轻人的家世皆在城中数一数二;为首那早令人痛恶不齿的胖子吴德更是县太爷之子,哪还有人敢上前帮那可怜柔弱的姑娘?所有人离得远远,要不只好装作没看到,唯恐惹祸上身。所以方无邪是孤单了。
  “走开!”方无邪动也没动,冷静无波的眼睛漠地看着他,彷佛他只是一只在耳边呜呜叫着蚊子。
  被她镇定无惧的模样慑了住,吴德楞了一下,可那惊讶毕竟只是一刹,他又立即嘿嘿邪笑,肥手向她的身子摸去。
  “大爷我是看你姿色不错,才肯陪你玩玩!怎么,还害羞啊?”他色迷迷地说着,一手已经搭在她的腕上。
  除了穆长风,方无邪并没有让其他男人靠近的习惯。甩开他的手,她向后方退去,可她的行动立即受到另外四个人的阻碍──她被困住了!
  见她徒劳无功的样子,吴德笑得更君得意了;众人也大笑着,其中一个更猛地将方无邪推给他。
  吴德立刻张开手臂,正想要一把抱住她,好好享用一下软玉温香,只是他连她的衣服都还没沾到,突地──一声宛如惊天雷响的怒吼从他身后响起。
  “你该死!”
  随着那气震山岳的大喝声,所有人都呆楞住了。
  而吴德还来不及转头,整个圆滚滚的身体就被一个强大的力量抡起,未及发出一声惊喊,然后他就像一粒圆球似的被丢到一旁,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方无邪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直觉反应是想跑,而没有行动的原因是,她的心念才动,身子就已经被偎靠近一个魁伟的男性躯体旁,而她的腰被占有性地圈住。
  知道她游荡的时间已经结束了。方无邪低头,看着他胸前的衣襟,无声息地轻轻叹了口气。她该忧该喜!?
  “你竟敢碰我的女人!”阴沈森寒的声音划过,似乎连空气也冻结了住。穆长风冷锐无情的目光盯在吴德身上,竟让平日作威作福习惯的他,吓得那一口哀叫声卡在喉间不敢逸出,你不容易爬起来,又一屁股地甩回地上。
  他们的四周不知何时早已被十来个黑衣汉子悄悄包围,他们所散发出的气势,沈静,却让人有种被紧紧压迫的可怕感觉;包括吴德在内的五个年轻人竟被这阵仗吓软了脚。
  “我……我……你这大胆的刁民……竟敢……对于大爷如此大呼小叫……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谁!?”吞了一口口水,吴德勉强收了下心。陡然想到自己的身分,像打了针强心剂似的,让其他人三两下扶起来,抬头挺胸看着面前倨傲无礼的男子,声音也大了。
  穆长风眼睛眨也没眨一下。“趁我耐心还没消失前,滚!”他的声音更冷了。
  “我爹是县太爷!你……”吴德得意地亮出他爹的身分,头抬得更高了。
  “无邪,我替你把他的手剁掉,你说好不好!?……”穆长风理也没理他。低头,轻声温柔地对怀中的方无邪说道。
  方无邪转头,静静地看勒已经皮吓得又瘫回地上的吴德。
  其他四个人似乎知道穆长风此时招惹不起,赶紧七手八脚将吴德拉了起来。
  “你……你有胆……报上名来……”从未被人如此羞辱过,在惊骇之余,吴德忍不住恨恨地问。
  “穆长风!”
  “好!你……你给我记住……”被人扶着狼狈地逃开,他还不忘撂下狠话。
  盯着他们跑远的身影,方无邪紧抿着唇。
  ※※※
  揽着她往前走,一路上穆长风沈默得可怕,而方无邪也安静不语。
  直到他们一行人停在大河岸,一处停着一艘美丽壮观的大船边。穆长风带着她首先踏着木皮上了这艘船,其他十数名手下也陆陆续续跟进。
  一切透着神秘与新奇,方无邪并不掩饰她的惊讶。置身甲板上,看着逐渐退远的河岸,正在行驶中的大船让她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望着不远处似乎正在吩咐手下重要事情的穆长风,她不由叹了口气,再度转身面对着江岸秀丽的景色。
  “原本我今天的计画就是带你坐这艘船出来玩……”穆长风的声音突地自她身后响起。
  平平缓缓,可方无邪听得出语中一丝危险的意味。
  “我好像还没坏了你的计画!”她轻轻地说。
  她似乎注定逃不开他──或者,她根本就于想逃开!?
  “刚才如果我没赶到的话,你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他的声音低抑着火药味及某种暴戾。
  他温热的气息吹拂着她的发,贴近的躯体更无一不在强调他的存在。方无邪霎时有种想转过身,靠进他怀里的冲动;可是她并没有这么做,反而上前,贴紧在护栏前,将视线盯在远远的前方。
  “不会!不会发生什么事……”她的神色平淡。她知道自己有能力反击那些人,只是她还没动,他就出现了──用他一贯威吓的方式震住了他们。
  他忘了她是杀手呵!就算失去了记忆,她总还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吧!?
  猛地,她的身子被一双强壮有力的巨掌扳过,她的下巴被托起;一张扬着怒气而凌厉的脸庞逼近她。
  “好敢说不会有事?你这该死的小女人,你知不知道当我看到你正被一群免崽子包围时,我是多么地心疼,恨不得一刀杀了他们!而你!你竟然说没事!?”他咬牙切齿。
  方无邪看着他怒气腾腾却似乎揉着疼惜的脸,她的心,出现一丝微微的不安。他不该生气……如果他是存心戏弄她,他不该生气……
  她怔怔望他,心念一动。
  “为什么急着逃离?说!我要知道你突然跑出来的原因,无邪……”穆长风眼中闪着炯亮的光芒,凶霸霸地瞪着她。
  他连在书房与手下商策要事,都挂记着她,没想到得到的消息却是她的匆匆离开!?
  他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方无邪心头猛地一颤,星眸不由低垂。告诉他,事情的原因就是她无法忍受他身畔出现另一名女子?告诉他,她以为自己听到了他对她说了什么样的话语?
  “无邪……”穆长风根本不放过她,凝视着她柔美的脸蛋,他不打算让她隐瞒住某件重要的事;强迫她看着他,不容许她的逃避。
  方无邪直视着他,眼神逐渐蒙上一层黯影,心底一抹疼楚一点一点地扩大……
  “求求你放我走!”她的声音有些颤摇。
  穆长风双眉狰狞地一竖,异于方才的怒火腾腾,他的表情沈凝了下来。
  “我要理由!”
  “不!”她摇着头。
  “不!?你以为我会接受这个荒谬的理由?无邪,我要你再一次仔仔细细地听清楚──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我放你走!你必须永远地留在我身边!无邪,你听明白了吗?永远!”他的眼眸闪着坚毅与炽烈的光焰,低沈轻柔的语气带着某种诡异地刷过她的心房。他的手指似温柔似警告地摩挲着她的下巴。
  “永远!?”听到这两个字,眼睛彷佛被某种冲上来的水气刺痛了一下。永远?多么空洞而没有意义的字眼!他怎能如此残忍地对待她?不!她受不的……
  她猛地静脱开他的手,挣开他的箝制,盲目而惶然地向前跑。天!她的胸口快被那股沈重的压力迫得炸开了,而且在眼前一片迷蒙中,她才知道──她又落泪了!
  没有听到一旁一名护卫惊骇的警示声,更没有看到横互在前方的一条绳索,方无邪直直冲上前去──未曾有适当防卫的方无邪户被那条绳索重重地绊倒在地,连由后飞奔而至的穆长风也未及阻止。
  “无邪!”穆长风一声大吼。迅速蹲下,将她半扶起来。
  该死!光听那声音就知道她摔得不轻。
  他紧张地拍拍她的脸蛋。“看着我,把眼睛张开,无邪……”
  除了方才那名示警的护卫,也另有一些手下听到他的叫喊,直觉出事地迅速跑了过来。
  方无邪还未从一阵天旋地转、头晕目眩中清醒,耳畔就听到穆长风依然霸气十足却也紧张急迫的命令着她的声音。脑中的晕眩渐渐褪尽,她开始感到刚才撞到的地方有些疼。她是清醒了,可不想立刻睁开眼的原因是──他这种紧张的模样竟让她获得某种快感!而那种知道她是被他真心关怀着的感觉,让她心窝一暖;方才苍凉无助的情绪似乎正被远远地置之脑后。
  “无邪!无邪……”穆长风仔细逡巡着她的脸色,没瞧出任何异样。低唤着她的名字,却仍不见她睁开眼。
  蓦地,他眸中精光炽,莫非──“立刻加速把船开回去,到了城里,马上把大夫找上来!”穆长风沈声下了命令之后,所有人以最快的动作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
  将方无邪抱进他专属的船舱里,穆长风眉峰紧蹙地坐在床边,一手探索地摸着她的头。
  房里,各怀心思的两个人。
  方无邪偷偷张开眼,看到穆长风正栽注地忙着为她检查头部,而没有发现她正打量着他。
  如果只是把她当成他囚禁着的东西,他为何如此在意她的安危、她的生死?他不顾一切地将她牢系在他身边,为什么?就算她也许是个对他有用的杀手,他也不必如此吧!?他的专制、他的温柔、他对待她的方式,似乎早越了某种界限……
  她突然怀疑那幅令她耿怀至今的画中人到底是谁,还有那句话……
  “无邪!?”
  方无邪突地回过神,发现自己正对着一双瞬也不瞬盯着她的漆黑眸子。
  “不许闭上眼睛,看着我!说,我是谁?”穆长风将面庞俯近她。突然发现她大睁着茫然眼睛,他怎能不紧张。
  她怔忡了一下。他神色中不容置疑的焦灼让她的心也跟着一紧,而后注意他的焦灼竟是为她,不期然地,她感受到一种甜美的暖意在她全身泛滥。
  “我要杀的人!”故意平着语气,她看着他回答。
  可她没想到,她这话所引起的反应竟是如此激烈。蓦地──她的肩被一双坚实的巨掌牢牢地扣住。穆长风几乎立刻半压着她,方才柔和的双眸此时迸出威猛吓人的棱芒。
  “你不再是杀手,听到没!我不许你再变成杀手!你是我的人!我穆长风的人!看着我、看着我──”
  他几近狂乱、躁急的模样让方无邪根本来不及反应。而他语中奇怪的含意更让她没来由地一阵心悸。“再变成杀手”?什么意思?难道曾发生过什么事吗?莫非他对她隐瞒了什么?
  她必须知道!试图推开他,却发现徒劳无功,方无邪气恼地握起拳捶他。
  “放开我!放开!”她喊。
  方无邪的手猝不及防地被捉住,然后举高,牢牢地钉在头的两侧。穆长风拧深着眉,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因气愤而泛红的脸蛋。
  “再说一次,我是谁!?”他的语气严厉。
  “我要知道,在我身上是不是曾发生过什么事!?”方无邪没再挣扎,回视着他,突然静静地问。
  霎时,穆长风的神色放松了下来,吐了一口长长的气息,忍不住一把将她抱起,紧紧地揽在胸前。该死!他以为她又……
  “穆长风!”她的声音从他怀里挣扎地传出。
  稍微松开她,他低首与她洁亮的眸珠对视。
  “告诉我──‘再变成杀手’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你要这么说?”
  他微皱眉,轻抚她的颊,叹了口气:“你确定你现在已经没事了!?”
  方无邪摇摇头。捉住他的手,坚定地看着他:“告诉我发生的事!”
  等她听完了她曾在一次发病后,竟然视他为陌生人而欲刺他时,她直直怔楞了好久。
  无意识地,她看着眼前那双满含温柔深情的眸子,心神恍惚得厉害。那是她?原来她真的是一个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她竟然可以毫不留情地举刀刺杀他?而他……他怎能继续留下她!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知道自己是杀手,要刺杀他却似乎是遥远而不怎么宜实的事!可现在,杀手这名字突地令她的胃一阵翻腾,涌上一股强烈想呕吐的感觉……
  陡地,一阵温暖的热气穿越重重迷乱的魔障,唤醒了她的知觉。方无邪回过神,猛然发现,热气的肇始者正是他的唇──他在吻她!
  纠缠着她,穆长风不肯让她躲开,执意与她的舌翻滚缠绵。
  良久,他终于放开她,可他的唇仍游移地滑下她雪白的颈。
  娇喘着未平的气息,方无邪全身虚软地根本无力去抗拒他;他的唇在她颈项引起了阵阵酥麻……
  “我……要你成为我的妻子……无邪……”他的唇滑向她的耳畔,温存、轻语低喃地说。
  “什……什么!?……”她不以为听明白他说什么。他浊重温热的气息正吹拂着她的耳畔,而他男性躯体压在她身上,全身上下被他引燃起的异样燥热似乎连带让她失去了思考能力。
  穆长风双手放在她头的两侧,将自己半撑起来。深邃而幽黑眼睛有一抹未褪的浓浓情欲。
  “我要你成为我穆长风的妻子!再说一次,我的妻子!听明白了?无邪!”
  他的脸庞占去她上方整个天空,那种似乎让她的一切只利下他的感觉,没来由地令她的心一阵紧瑟,而他说出的话语,让她身子一健??─“听好!我不管你是谁──杀手也好、平凡人也罢,你今生今世将注定是我穆长风的人!从我唤你‘无邪’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属于我了!明白吗?我的无邪……”低沈一如情人的喃语,彷佛要将她的思绪、意识催眠般。
  方无邪看着他温柔却又充满刚毅的眼,终于不再怀疑她听到的是幻觉。他……他真要娶她为妻!?他的妻……
  伸出轻颤的手触摸他的脸,她的声音震颤不定:“你……你昨天……真的曾对我这么说……”
  将她拉了起来,他温暖的手掌覆着她的。
  “不许怀疑我说过的任何一句话!”
  被这急遽而至的狂潮狠狠冲击,方无邪竟直直困楞了良久。
  “我……为什么是我!?”在无可言状的喜悦下,她突然觉得不安。
  他当真不在乎她的过去、她的身分?她是个失去记忆的杀手,可手上不知染满了多少血腥,而他正是她要刺杀的对象,他……却要娶她为妻!?为什么?……
  她脑中灵光一闪,蓦地挣扎着要推开他:“不!”
  穆长风没让她有一丝逃离他的余地。不紧,但很牢地压制住她猛烈摇摆着的身子。
  眸底阴郁地盯视着她,有些生硬地道:“你说不!?”
  方无邪在他的箝制下喘息着,知道没得挣开他后,她终于停止了挣扎。迎视着他:“我是杀手,不是傻子!从头到尾你都在欺骗我是不是?杀手根本不可能成为你的妻子……你以为我忘了你曾说过什么?那个画中女子不才是你决心要的吗?我不是!我不是……”
  她没忘记他在说那女子时痴恋的神情,他的坚决瞧在她眼里净是被揪疼了的心痛,现在回想起来也一样。他,根本是在戏弄她啊!
  “你在吃醋!?”穆长风中闪着极亮的光芒,突然静静地开口,并且成功地让她楞住了。轻抚她粉嫩的脸蛋,他的嘴角竟扯出一抹意想不到的笑容。
  “她是我唯一想要的女子,我唯一想据为己有的人!她的勇敢,让我心折,也让我心疼,当她不屈于被鞭打的那一刻,就决定了她将属于我所有……”他微笑着,托起她的下巴,直直望进她的眸海深处:“所以我为她取了一个名字,她叫……无邪!”
  泪水迅速占据她美丽无邪的眼睛;方无邪缓缓摇着头,心跳得强而猛烈,声音竟被哽咽了住。
  “记不记得你画的那些画?那日趁你不注意时,我偷偷拿了你的画,还特地将撕成两半的画黏好,然后将它藏在书房里,没想到被小风那捣蛋么发现了……”他倾身吻去她颊边掉落的泪珠,温柔地低语。
  这就是那幅画的秘密!她一直耿怀至今的画中女子竟是她自己!?天!她自始至终──嫉妒──的对象竟是她自己!?
  蓦然明白他的心;所有的不安、所有的疑惑、所有的阴霾一扫而尽,她的心霎时胀满了喜悦。方无邪控制不住地直掉泪。
  “我要娶你为妻!”穆长风是肯定而不是询问。然后低头,再次封住她张口欲言的小嘴。
  被他热切的深吻弄得差点喘不过气来,方无邪好不容易稍微推开他,仰头,晶亮的眼看着他。
  “长风……”
  “嗯!?”这令他又气又爱的小女人,他可还没打算放过她。吻着她玫瑰般的唇瓣,他有些心不在焉。
  “我只是……在你身边就行了……我不要你娶我为妻……”她说着,唇边甚至有一抹甜蜜、梦般的笑意。
  她不在乎当不当他的妻,她只在乎他是真心待她。够了!她有这个就够了。她没忘记自己的身分,更没忘记她也许已经活不久的事实……
  可这男人一点也不领情!
  “休想!”他的眉很可怕地一挑。他知道她在想什么。炯炯然的眸子冒火地盯着她:
  “一回到庄里,我就开她准备我们的婚礼,我会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要娶你为妻……”
  明白他说得到做得的性子,方无邪知道他根本不会听她的了,而且她的话还得到这么强烈的反效果……
  “你忘了我的病……”她还没放弃说服他的念头。
  “哼!”穆长风突地冷哼一声,锐利的眼瞬也不瞬地睇住她,寒冽冽地说:“你似乎很不乐意成为我的妻子!?”
  方无邪骤觉一阵心跳,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我是……”
  穆长风忽地俯首在她额上轻吻了一下,她乍然住口。
  他拨开她颊旁的乱发,眼神早已温柔了下来。“相信我说过的话,我会让你活得长长久久、健健康康!你的病不是问题,你的身分我更不在乎。无邪,不管你是什么人,你就是我要的女人,我只打算和好白头偕老!从现在起,我要你把那些抛下,我只是你记住你是方无邪,你是我穆长风未来的妻子,懂吗?我的无邪,你懂吗?”
  在他眼中看到的岂止是温柔而已,那抹不容置疑的深情、真爱也尽数化为一股暖流注入她的心田。
  她发出一声低低的、柔柔的叹息,洁净而独特,并且令她眷恋的──她的身子被环紧,穆长风的声音柔和,却仍带着他一贯的刚强坚定自她上头落下。
  “远超过你想的!”
  方无邪的脸上悄悄泛出甜蜜娇柔的浅笑。她咬了咬下唇……
  “长风……”
  穆长风听她语中略带紧张的唤声,双眉之间不由微蹙起来,低头──一个羞涩柔软的玫瑰粉瓣猝不及防地压向他的唇。
  轻扬眉毛,他笑了。立刻决定他该教教这羞腆无邪的情人怎么亲吻……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07-10-29
第六章

  宛如捉住茫茫大海中唯一的依靠似的,方无邪在水中仍紧紧抱着穆长风,方才那股虚弱感竟已在全身蓦地浸入水中的一刹那消失,只是猛然灌了好几口水,差点不能呼吸;她赶紧挣扎着将头浮出水面。
  她的腰际一紧,正是皮一只强壮的手臂牢牢圈住。
  “……你还好吧?……无邪……”穆长风的声音低沈地在她耳畔响起,她被贴近一个温热得吓人的胸怀里。
  他们正被这股强大的水流迅速带着走,而且似乎正有倾下的趋势。不远处的轰隆声很壮大地响着,似有湍急……
  “……我没事!你受伤了?……”方无邪奇怪他异样的神色时,这才终于注意到他肩上一片被染红的衣料,不禁惊呼出声。
  穆长风眉峰一蹙,后肩的烧灼早已传遍了全身,只是眼前还有比这更迫切的问题──他们必须尽快上岸!
  “小伤……不碍事!无邪……抱,紧不准松手,听清楚了没有!?”他直接命令她。他得在他还有意识前把两人带上岸,否则前面那大瀑布的落差至少会要去他们半条命。
  光感受到他炙热烫人的皮肤和额上冒出的斗大汗珠,就知道他的“不碍事”是骗人的,可他绷得死紧的表情和不容一丝反驳的肃然口气,让她也感到某种事态的严重性。
  于是立刻将他抱得紧紧,丝毫不敢松手;而他异常热度的体温更无法掩饰地贴烫着她的肌肤。
  一层不安的神色浮上她的眉梢──他,出事了!
  穆长风一面运足功力,一面挑开急流往岸边窜游。等他们终于在落下瀑布前攀上岸边时,穆长风已经陷入昏迷状态。
  早一直注意着他的方无邪,在两人上岸后,他的手一松开,她马上靠到他身畔,焦急地轻拍他的颊。
  “长风……长风……”方无邪唤他。
  他已经昏过去了。
  眼睛一接触到他左肩后那一片怵目惊心红,她的心猛地一跳。拧了下眉,暗咬牙,立刻决定动手将他肩头的衣裳扯开──当他的伤口终于完呈现在她眼前时,她的眉心不由皱深了。
  在他肩上被刺的那一刀不深,但是伤口上流着的黑红色的血正是令她骇异的原因──刀上有毒!
  某种下意识、不经思考的动作,她马上俯身用嘴贴着伤口,一口一口地为他吸吮出黑血,直到伤口流出正常的红血,她才从自己衣衫下摆撕下一块布料,为他包扎好伤口:他的伤口拖延了这么久,不知道这方法有没有用。
  方无邪盯着他仍旧昏迷不醒的脸庞,心头一阵痛楚。
  若不是因为她,他怎会受了伤?她的命并没有那么重要啊!还是他对于属于他的“东西”都是如此地保护!?弄不清心底那股悲喜交集的情绪,方无邪眨眨眼,抹去不由自主滑下的泪水。
  意识到四周已经逐渐昏暗的天色,再看看地上依然昏迷着的男人,想到方才那些杀手不除掉他们不罢休的模样,她决定赶紧先为两人找个暂时隐密的安身之所,以防他们再追上来。
  ※※※
  夜,降临了大地。
  被层层藤蔓杂草所掩盖,一处足以容纳十人藏身的山洞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穆长风拖抱进这里,再捡了些乾草在地上好安置他。
  让他躺好后,方无邪又努力了好久,终于起了一堆火,霎时驱跑了里面的黑暗与冷寒。
  洞里亮了起来,也温暖了起来。
  方无邪坐回他身边,手心又上前探了探他的额头──好烫!
  她缩回手,不由焦急俯身仔细地查看他的脸色,而他异样通红的脸庞更是让她心脏开始绞扭着,额上也冒出了冷汗。
  眼睛望向他一身湿濡的衣裳,突地想到了什么,白玉般的脸颊乍地一红,可又想起更重要的事,于是暗咬牙,不再迟疑地双手向他衣衫摸去。
  当她终于将他身上的衣衫褪下后,她立刻坐回火边将衣衫架在上面烘烤。没敢让自己想太多,摇摇头,赶紧把他的衣衫烘乾后,将它掠在一旁,立刻又回到他身边,开始用衣布沾着水,在他身体上来回擦拭,希望能降低他的体温。
  忙得满头大汗,伸手又探了探他的额头。温度似乎正渐渐回复常温之后,方无邪这才重新为他披回衣衫。跌坐在地上,她放松地吐了一口大气。
  他此刻看来平稳的睡容让方无邪稍稍定下了心,不自觉握着他的手掌,一阵温暖透过他的手掌传给了她,一种说不出奇妙的感动在她底心泛滥。
  在此刻,她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在她心里早已占了何等的重量。到底从何时开始!?
  这个浮虏了她的男人,连带也将她的心仔虏了去;直到他出事这刻,她猛然明白,自己已多不愿失去他。
  她,方无邪,一个杀手,愿意将自己的生命交给他!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他丰满的额、高挺不屈的鼻梁、薄而坚毅的唇,这一刻,她美丽浓黑的眸珠亮着深刻而内敛的眷恋。
  ※※※
  被一阵莫名的心悸惊起,方无邪从睡梦中醒来,立刻本能地往穆长风躺着的方向望去,却不由一怔──长风?……人呢?那里只剩一堆乾草,原本躺在上面的人呢!?
  不见了穆长风,方无邪几乎一下子被惊醒,慌忙要冲过去,没想到才刚要起身,她的腰在倏然间被一只臂膀从后面拦住。
  方无邪回头,看见了正静静坐在她身后的男人──正是她以为失踪了的穆长风!
  “你怎么……”方无邪松了口气,不由回身细瞧着他。
  穆长风的神色看来有些恍惚,黝黑的眼神略带蒙胧地,看着被他一手揽在怀中的人儿,他皱了皱眉峰;另一手抚上她红粉的颊。搂在怀里、触在手心的温热让他禁不住将她的躯体嵌得更紧。
  方无邪被他看似古怪的模样弄呆了住,而后手指轻触间所泛起的冰冷,立刻让她吓了一跳。没抗拒地让他抱住,愈加感受到他全身竟彷佛一块寒冰似的冷。
  “你……你没事吧!?长风……”才没多久,方无邪就被他身上的冰寒偎得全身直打哆嗦。怎么回事?难道是他的伤……
  穆长风紧紧抱着她,似乎是她的体温吸引住了他,她的热度让他舒服了许多。
  他的神情、他的举动,彷佛是无意识的。方无邪脑中灵光一,闪陡地一震。
  莫非……
  “……长风!长风!你听得见我吗?……”仔细地凝视着他,方无邪轻声探测他的反应。
  穆长风恍若未闻的样子,让她意识到他现在正是处于混沌的状态中。为什么会这样!?
  穆长风闭上了眼睛,将头埋在她肩上,臂膀如钢铁般圈箍住她,根本不让她的躯体有一丝退离他的机会。
  被他抱着彷佛身处严寒的地窖,方无邪觉得身体的热气似乎正被他一点点汲取去,连一旁正烧烈的迤火也没法驱去冰寒;她好冷,可她没挣开他,反而将自己的身子更君贴近他。
  只要她的身体可以温暖他,她就不会离开他……
  不知过了多久,当方无邪全身阵阵发寒,脑子开始昏昏眩眩之后,她感觉到穆长风的身子似乎已渐渐恢复了热气……
  不由安心地吐了口长气,方无邪闭上眼睛,然后放任所有心绪,跌入充满冰冷的黑暗里。
  ※※※
  “……无邪……无邪……”低而急切的声音从遥远遥远的地方传入她的心灵。
  无邪……无邪?那是在唤她吗?那低低沈沈、迫切而又横气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响着,要叩开她面前黑暗的魔障似。
  “……无邪……无邪,你快醒来……不准你再昏迷下去……我不准!听到没,有我不准……无邪!……”接收到这又陌生又熟悉的霸道语调,一种无名的惊悸猛然冲刷而过,她执意挣除层层重重的黑幕之网,所有意志朝那声音而去。
  她醒了!方无邪张开眼,立刻被那强烈刺目的亮光逼得又将眼睛闭上。
  “无邪!”唤声亮无差池地在她耳畔响起。
  再次慢慢地睁开眼,蓦地映入眼中的,是一张英俊威严的男性脸庞──穆长风,他正一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她,表情是松了口气,更有一抹严厉。
  将视线移向四周。显然看清自己正是在一间素雅的房里后,方无邪又将目光转回他脸上,她的神情有十足的迷惑。
  “这里……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她的声音简直如蚊鸣似。
  可穆长风仍一字不漏地听清楚。
  他眉峰一挑,低眸凝视着躺在床上,满是疑惑不解的方无邪。抬手,一指轻轻地拂开落在她颊旁的发,神色温子了下来。
  “这里是下准堂口,我带你来到这里已经两天了……”
  “下准堂口?两天?”她蹙眉、不解。为什么脑子里有一些画面老是闪来闪去!?她抱了起来,让她靠在他的怀里,然后一手捧着一碗似是汤药的东西。他提醒她。
  方无邪终于渐渐地回想起。她记得……被杀手追杀、一起和他掉落溪流……他昏迷在岸边、他受伤……冰冷的身子……
  她猛地盯住他!她记得在夜半醒来,他冰冷异常的体温,她一直没放手地偎着他,直到他似乎回复了正常……可是后来呢?后来……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醒来?他说她已经昏迷了四天四夜?怎么可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穆长风舀起尚热腾腾的药汁,细心地吹凉了些,再凑到她嘴边要她喝下。
  “知不知道好做了什么傻事?”
  那一天穆长风清醒后,第一个发现的就是被他搂紧在怀里的方无邪,而她全身冰冷的温度令他心痛如绞,似乎模模糊糊地忆起,在他感到冰寒的时候一直偎着他的一个柔软、温暖的躯体。他立刻明白她做了什么事!又痛又怜又气又动容,穆长风发现了这个为了要救他,而让自己发寒的女子已经昏迷了;他立刻放出了讯号。果然没多久,一直在附近搜寻他们的护卫们就赶到了,而染了风寒的方无邪在他们至下准堂口时,仍昏迷不醒,直到现在……
  听他说完,她摇摇头。盈盈眸光突地望向他的肩:“你的伤……”他认为她对他做的是傻事吗?
  “我的伤不碍事了,倒是你,身上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他逡巡着她的脸蛋,将最后一口药送进她的嘴里后,用袖子替她擦了擦嘴。
  方无邪摇摇头。
  “好!那么现在我要你好好地休息,恢复一下元气……”他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着,并且双手将她重按回枕上躺着。
  方无邪才刚醒来哪还睡得下!?及时抓住他要从她肩上收回的手。
  “长风……”
  “嗯!?”
  “我……”她咬着下唇,眸珠半掩地看着他。
  “怎么了?无邪,有事就说。”他的神色并无一丝不耐,倒是温和得紧。
  就着他的手,方无邪慢慢坐了起来。“你可不可以告诉我……那天那些杀手现在怎么了?……我想知道!”
  她没办法忽视那天的感觉,看见他们那种熟悉而又怪异的直觉……他们的杀手;而她,不也是杀手吗?他们那种没有表情的眼神,甚至只有对杀刃狂烈的样子让她不由自主地害怕;但却也莫名地,心底涌上一抹很深很沈的悲哀……彷佛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什么。
  穆长风轻轻托起她的下巴,温柔与刚毅并存的眼睛紧紧望进她的眸海中,似乎从她的神情中搜寻到了什么。
  “无邪,不管他们是什么人,都跟现在的你没有关系。他们是他们,你是你,听明白了吗?”
  “可是我……”
  “听话!这事我来处理,我要你别再想这件事,好吗?”他半是严厉半是哄弄地说完,旋即低下头,封住她启齿欲言的朱润小嘴。
  方无邪根本没有反对的余地。
  ※※※
  “我看他们那些杀手根本没用,两三次的行动都没有成功,穆长风那小子还不是好好地活着!?”
  “我想不是杀手没用,而是穆长风命大……也许我们该换个方法……”
  “难不成你已经想到好办法了!?”
  “属下是已经想到了,不过……因为这个是下下之策,所以属下才一直没说出来……”
  “只畏能除掉穆长风这威胁就好,你先说说看还有什么下下之策!”
  “这个计画,我们只须要一个人的全力配合,如果成功了,也计老爷可以顺利地弄垮穆家,或者把穆家船业接收过来而不必杀掉穆长风……”
  “哦?你倒是快说说计画的内容是什么!”
  “是!”
  ※※※
  新上任的下准堂主阮鹘天刚向穆长风报告完他整理好的堂务,立刻有手下匆匆来报。
  穆长风听完消息后,脸色一沈,二话不说立即往门外而去;阮鹘天和两名手下也跟在后面。
  这时,在后院的一隅──引开守门的侍卫,一个人影迅速地闪进里面。一阵寒气扑面而来,那人影连迟疑都没,便循着阶梯走进通往地牢的通道。
  墙上的火炬照着一个纤细的身影,而那张白皙秀丽的面容略带着紧张的神色──那是方无邪!
  只见她快速走过通道,一下子即进入幽暗冰冷的地牢中。当她看到偌大的地牢里正关了一个人时,她暗咬牙,马上走了过去。
  昏暗不明的火把已足够将牢里的人影照出,那动也不动躺在地上的是个年轻的黑衣男子。
  方无邪靠近他,才发现他正面无表情地睁大眼睛看着上面。
  “喂!”她喊他。
  不知是否没听见,他仍没有反应地依旧瞪着上方,眼神涣散。
  “喂!你听得到我吗?”方无邪不肯放弃。
  为什么来这里?从其他人口中探出那天除了被灭或当场自尽身亡的,还有一个杀手被带回来关在地牢里时她就想来地牢看看──她克制不了那种想知道一些什么事情的冲动!她想看看这名杀手……也许,她可以从他身上知道什么,所以她趁着穆长风在忙的时候偷偷地跑了来。
  他怎能阻隔得了她想解开这个谜团的欲望?
  地牢里的黑衣人连眼睛也没眨动一下,她怀疑他是不是还活着。偏偏他又靠在墙的那一边,她无法接触到他。
  转头看了看四周,当她发现挂在墙上那串钥匙时,她立刻决定──她要打开牢房!
  打开牢房并没有费去多少时间,方无邪一跨进牢里,脑子里根本无一丝危险意识地立刻朝他接近。
  “你还好吗?”她一面问着,一面探向他的鼻间。
  倏地──原本躺在地上的人,出乎意料地在她的手伸过来时,以极惊人的速度翻身、跃起,然后往打开的牢门外窜去。
  方无邪发现才跑出牢房就不见了他的踪影,她马上冲上阶梯,打开了通向外面的门。还没适应外面的强烈日光,才刚要往前跑就被人在猛然间拉住了手。等她回过神,立刻发觉自己正面对着一张森寒凌厉的面孔。
  穆长风!
  方无邪心一跳,微转过头,看见所有人都悄悄退了下去。
  “他跑了!”他一定也看见了。瞧他一脸讳莫如深,方无邪不由向后退了一步。
  “你来这里做什么?无邪?”他静静地开口,低沈的嗓音似乎压抑着某种情绪。双掌在她纤细的肩上收力,又将她抓了回去。
  “我……”她呼吸一窒,盯着他黑黝冒着寒气的眼睛,抿紧了唇。“你知道我到这里做什么!”
  穆长风的目光霎时锐如寒冰利剪。“你好像忘了我曾说过什么话了,无邪?”
  她没忘!她只是不想记位而已,方无邪垂下头。“他跑了,你不追吗?”
  “让他跑回去原本就是我们计画中的事,只是没想到竟然是由你来放了他!不过我仍然想知道好你放了他的理由,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无邪?”穆长风的声音由她头顶落下──轻柔却不容否定地坚决。
  原本为了她放走杀手的疏忽而愧疚,听了他的话不免松了口气,可一迳的霸气专制,却不由令她产生反抗的心理──他,非得什么都知道吗?她非得什么都告诉他吗?
  盯着他胸前的衣襟,方无邪沈默着。
  一手抬起她的下巴,穆长风低头,望进她黑白灵气的眼眸里,他开口说话,熟悉的男性气息亮不放过地侵占她的鼻间。
  “无邪,为什么不说话?”
  “你……为什么非逼我不可?因为我仍然是个受制于你的囚犯,所以在你面前我连一点隐瞒的空间也不该有,是吗?”
  “你真这么认为?”他沈郁着语气。
  “难道不是?”她淡漠地开口。
  “想不想知道那幅画中的女子是谁?”穆长风突地问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深不可测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嘴角有一抹飘忽隐约的神秘笑意。
  方无邪一楞,迎视着他;而他唇边那抹微笑竟让她的心无由酸楚了起来。
  “不想!”她冷漠地道。他为什么突然要告诉她那幅画的事?她不想知道。
  “那幅画,是我从她手中偷来的,画像被她撕成两半,我还得特地将它黏好,小心地藏在我的书房里……等办完了杀手这些事,我决定迎娶她为妻。”他炯亮的眼神燃着一抹深刻的爱恋,手指轻抚过她的脸蛋,依然微笑说。
  方无邪再次被心底那抹突如其来的痛楚吓了一跳。而他最后那句话,更彷佛是针刺般狠狠地扎进她的心口,脑子倏然一阵晕眩与抽痛……
  她猛然别开脸,推开他,匆匆地往外走。
  “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是我看那名杀手动也不动地躺在那里才想到开门进去看看,没想到他会突然跑出来……这就是你想知道事情的经过!你没必要告诉我这件事的……”想逃离什么似的,她跟他说了刚才他要的答案。然后她发现自己正准确无误地撞进一具伟岸的胸膛里,她立刻察觉不妙地要后退,可她身后绕出两只有力强壮的臂膀,已将她的后路阻去,她又重被制锢在他怀里,动弹不得。所以末了她才有些恼怒地说了那句话。
  “如果我说有必要呢?”他根本不理会她的挣扎,从她的神情早知道了什么;一手温柔地抚弄她娇嫩的唇瓣,认真地说。
  方无邪突地拧起眉,脑子又悄悄泛起一阵阵抽痛,脸色突地苍白了起来。不!她的头该不会又要……
  “不!”她将头紧紧埋在他怀里,低呼出声。她头疼,心也莫名甚妙地疼啊!她是他的人,可他呢?即将属于另一个人吗?那一个画中的女子……
  穆长风位意到她苍白的神色,而她微颤抖的娇躯更让他直觉不对劲了。
  “无邪,你没事吧!?”他低头,仔细地观察着她。
  “我……没事……我只是……”她很镇定地迎视着他炯亮有神的眼,只是脑子一波波传来的疼痛让她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双手下意识地按住头以抵抗那疼。
  穆长风表情闪过一丝紧张与暗郁,蓦地双手捧住她的头。
  “该死!你敢说你没事!你的头又开始疼了是不是?无邪,回答我!”他低抑着声音。
  他知道她头痛之前的征兆,自从那日她在池边发病后,他便不时地注意着她,她怎能瞒得过他!?
  “我……”方无邪本来要推开他的,却反而捉住他的方襟,急促地喘息着,等待那一波刻痛侵袭过。她根本没办法再瞒过他。
  穆长风的眼珠暗得彷如黑幕,低声诅咒一声,突地,一把将她揽紧在怀中。俯首,他的唇滑自她的耳畔,声音柔得要将她催眠似:“听好,无邪,无论发生什么事,永远有我陪着你,你不是孤独一个人,明白吗?……”
  “长……长风……”在她的意识逐渐要被疼痛侵占之际,他的话语竟能让她不由自主地心窝一暖。他呵……她愿将生命交给男人!他说,他会永远陪着她吗?环抱住他的腰,她轻喟。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地下室  发表于: 2007-10-29
第五章

  将身子浸润在温热的天然泉水中,方无邪不由满足地呵了口气,将自己全然放松下来,放任四肢百骸泛滥一股懒洋洋的舒适。
  这里是山谷中一处隐密的地方,外面还有人把守着,她根本不愁被人窥见她,可以安心在这个新发现的天然温泉沐浴一番。
  那温暖舒服的泉水让她忍不住多待了一会儿。盯着眼前冒着雾气的池面,不由放任所有的思绪自由游走;方无邪可有些出神了──在震晃的马车里醒来,她脑子伫立刻知道,那杯有着浓烈香气的花茶,一定是让她毫无知觉地在马车里醒来的原因。方无邪当时不知该气或该笑,那个男人真的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骗她喝什么穆家庄有名的香花茶,结果……结果她竟然被迷昏了。
  “我只是比较喜欢用最快、最简单的方法!”穆长风可没丁点惭愧地如此说。而她,就这么连思考余地也没有的就被他直接搬上马车。面对他的决定,她再次无力反对;毕竟他现在才是掌管她生死的主人。
  三天下来这一路上,穆长风和她说话的次数绝对不超过十次,不就是要她待在马车里不许出来、不就是要她多吃饭……
  方无邪没机会,也不想问他要去下准河的目的,她只要听他的话乖乖待着、听他的话多吃饭就行,不是吗?在她看来,终点似乎不是目的,过程好像才是重点。他们的态度很悠闲,可又似在等待着什么事的发生……
  轻甩着头,她惊醒似的看见已西斜的夕阳,这才猛地察觉她已经泡在池里好久了,难怪身子一直发烫,连脑子也有些晕眩……说不定外面看守的人,也以为她昏迷在里面了!
  于是她赶紧上岸,穿戴好衣服,坐在池边,以最快的速度整理着一头湿散的长发。
  在这种祥和静谧的气氛中,除了远处轻脆的鸟鸣、四旁柔柔的风吹过树梢的声音……突地,一阵由远而近,奇怪的沙沙作响声,几乎是音即令方无邪全身自然戒备了起来。
  凝神倾听那突然出现的动静。
  由池子的对面传过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地面滑行所发出的响声,而且那声音愈来愈近,似乎正朝这里接近……
  方无邪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对面,轻轻悄悄地站起身,毫无声息地慢慢将脚步往后移,浑身上下自然呈现防备状态。
  突然间,毫无预兆地,那沙沙作响的声音消失了,乍然而来的寂静反倒让人感到莫名其妙的心惊胆跳,气氛显得诡谲。
  方无邪不觉又退了一步,手心冒着冷汗。似乎比普通人更异常敏锐的警觉心不容她忽视空气中逼近的某种危险气息。
  她刚想转身退出这里,对面池子后,层层的石峦上突然冒出一个黑黑的影子。圆圆的头上一对血红的眼睛正闪着邪恶光芒盯着方无邪。
  那是一条黑色大蟒的头!
  池面的白雾稍散,方无邪终于看清楚那黑影的真面目;原来那沙沙作响的声音就是它滑行时弄出来的。现在它正迅速爬过岩石,不怀好意地往她的方向前来。黑蟒浑身一股浓重腥烈的气息更像泛着死亡暗影般的朝她侵袭。
  方无邪不由惊呼出声,看它直接游过水池然后滑上岸而来,离她更近了。她这时才惊觉对于周身没有防卫利器,而自己又已浪费掉许多逃跑的宝贵时间来说,她离死亡太近了。
  黑蟒吐着舌信,冰冷血红的眼一直不曾于过她;它张口,一股挟带浓烈腥气的气息向她卷盖了去。方无邪冷不防吸了一口,可那脑子传来的一阵昏眩,立刻令她警觉地闭气。几乎是下意识地,一股力量在她体内爆发了出来。
  在黑蟒攸地向她攻击时,方无邪旋身,以快得不能想像的身法躲开黑蟒的侵袭,并且足下一点,脚下生风似的迅速往外面跑去。
  就在此时,一个人影也快速往里面奔来,差点和方无邪撞个正着。
  外面负责看守的护卫岳云,在听到方无邪传出的惊呼声时,直觉出了事,立刻提着刀往里面冲。
  “发生什么事了!?”闪过差点和他冲撞的影子,他定眼一瞧,看见一脸慌张的方无邪,不禁急问着。
  “大蛇!”方无邪惊魂未定,指着后面。“快走!”她拉着年轻的护卫要跑。
  岳云回头,只见一条至少十来尺长的黑色巨蟒正朝这里来,不禁心一跳。
  黑蟒迅速朝他们滑近,张开血盆大口,一股腥气喷向他们。
  就在这时,又有数条人影迅速冲了进来,看见那条巨蟒正威胁着两人时,立即胆识十足地挥刀朝巨蟒砍去。
  突地──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一把将方无邪揽了过去。
  “放开我!放……”她被刚才的事惊骇得还没恢复过来,有些呆楞地看着眼前四个男人正应付那黑蟒,根本未曾察觉有人接近,直到这一下被拖抱着走的动作,才猛地唤醒了她。
  惊吓一跳,她用力推拒着那只手臂。
  “你打算继续看下去是不是!?”熟悉的低沈嗓音自她上头响起,并且成功地令她立刻止挣扎。奇异地,方无邪惊慌的情绪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方无邪抬头,那张英俊微含怒意的脸庞,现在竟让她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暖。“你来啦!”她轻轻地说。然后两手环抱住他的腰,倚进他怀里;在这一刻,她只想这么做。
  她感觉他全身冗肉僵硬住,然后又攸地放松开来。他吐了一口长长的气息,一手揽住她往外面走。
  “我希望你没事!”他凝着语气。刚才在乍见她被蟒蛇包围时,那又惊又怒的情绪,在她第一次这么主动地靠近他时全意外地化成满腔柔情。搂着她离开,不让她看那不会令人愉快的场面。
  他知道他们有足够的能力处厘那蟒蛇。
  在她沐浴的这段时间,众人早已整理出休息的地,方并且升起火,准备好了晚上要吃的东西。刚才他们才忙完了这些,就听到远处传来岳云的大喊,令他们直觉出了事地立刻奔过去──原来竟是一条巨蟒!虽不多见,应付它却绝不是问题,所以穆长风才放心地让他们去处理。
  “我没事!”方无邪摇头。从未见过如此庞然异物,早先的惊骇已过,从鬼门关兜了一圈回来,被穆长风拥着,她只单纯地觉得安心;甚至有点怀念地重温在他怀里的感觉。
  让她坐在火堆旁,炽烈的火焰一下子驱去大半空气中的寒凉。穆长风搔搔她的发,眉微紧:“你的头发还没乾……”
  “刚才来不及弄乾它……”拨了拨还微湿的发,方无邪用手指将它梳散开。
  修长的手指顺过她的发丝,穆长风默默将它们揽在手臂上;摊开,散成了美丽的飞瀑。
  轻轻梳过它们,焰火在上面亮成了炫人的黑。
  方无邪任由他用他独特的方法弄乾她的发。安静地坐在他前面,感觉他的手指在她发上制造出的波动。
  火光中,两人缠叠迤逦的影子美得醉人。已将事情处理完的四人,不想走近破坏两人之间美丽如画的气氛,所以他们一致决定不打扰他们,远远地坐在另一头。
  “你是这么替她弄乾发丝的吗?”方无邪凝视着火光,问他。
  她想起穆小风说的他珍藏的画中女子,一种酸涩的感觉再次侵噬她;很怪异,可她就是克制不住。
  “没有谁,你是第一个!”穆长风满意地盯着披散在她纤柔的背上那一幅乌亮的黑缎。
  她的话,让他的眉毛略略往上一扬。
  “哦……”方无邪的唇角微弯,勾出一朵朦胧的微笑。第一个……她倒喜欢他说是唯一的一个!
  “你有事情瞒着我。”扳过她的身子,一手攫起她柔美的下巴,穆长风凝着目光,望进她浓黑的眸珠里,他的声音低缓而肯定。
  她能有什么事瞒得过他!?
  方无邪回视着他,眸底清澈无波:“没有。”她说。
  “没有?……为什么你刚才那样问?她?她是谁?无邪,说!”他冷静如昔。没放过令他起了疑问的那一点。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什么,轻易摆脱他的手,声音异常的平淡。
  “我怎会知道她是谁?你应该比我还清楚才是!”
  “别跟我打哑谜……”穆长风按住她的肩,俊颜俯近她,声音闷而低抑:“是不是谁跟你说过什么话,或……暗示过什么?一丝一毫都不许隐瞒我,说!”
  方无邪的头传来一丝抽痛,她没有理会它。面对着眼前这男人的冷静,她突然觉得心口莫名甚妙地酸楚了起来。
  他,残忍呵!
  “小风只告诉我那幅画而已,我什么都不知道,她只说那幅画……”
  穆长风青情凝然,眉头又皱起来了。盯视着她逐渐苍白的脸蛋,沈静的语气。
  “说清楚,是什么画!跟那幅画有关,是吗?”
  “……她说……你书房里藏着……一幅女子的画像……”她闭上眼,困难地说着。不!
  她的头……她的头又在开始在痛了。
  心一跳,穆长风几乎立刻就豁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了。他的书房里的确藏着一张女子的画像,而且还是被撕半的。他小心珍藏了起来,没想到竟被小风那丫头发现,而顽皮的小风显然刻意没告诉她那画中人是谁……
  凝视着她,穆长风深邃的眸子因为爱恋和笑意而闪闪发亮;从她刻意冷淡却泄露更多情绪的语气,他彷佛知道了什么。
  他无邪的情人显然不知道她这反应叫吃醋,而且是在跟她自己……
  方无邪倏地张开眼,霎时跌进他专注深情的眸海里。可只一下子,她又立刻紧合上异样澄亮的眼,脸色更形苍白。不知哪儿生出一股力量地猛然推开他,站起来往马车内跑去。
  她担心的没错!那可怕的疼痛依然不放过她──现在这头痛的前兆正开始出现,那恍如置身炼狱、生不如死的痛苦令她害怕。
  而且,她不要再在他面前失控、不要他看见她这模样……就像不要他看见她背上那些丑陋的疤痕一样!
  他去找他画中的女子好了!为什么不放过她!?……可为什么他的眼神依然能扯出她最强烈的感觉──又紧又暖!
  方无邪挣开他,如疯狂了般的疾速地冲进马车里,只手紧紧抓住幕帘,痛楚一波袭向她。
  远远的四人也看到了方无邪突地狂奔进马车的一幕,而穆长风追上了。
  他们互看了一眼,明颢好奇的表情。可好奇归好奇,他们还是聪明地决定当作没看见吧!于是他们默契一致地把头掉向另一边。
  “无邪,你做什么!?”穆长风被她的举动弄得一楞,看着她飞速地跑上马车,幕帘被她扯下,将她的身影隐藏住。他随即大步跨到马车前,沈声问。
  该死!她异样的脸色让他莫名甚妙地心悸。
  他欲掀开屏障,却发觉帘后的心颢然不想让他这么做。
  穆长风神情阴霾地瞪着眼前的幕帘。这层布料根本无法阻止他,没有立刻动手拆了它的原因,只因为他决定暂时尊重她不想让他进去的意思。
  方无邪咬着牙,一边对抗身体上的痛,还得一边装作没事地阻挡他。
  “……我……我突然……好累……我……我要睡了……别进来……”她无法抑制地颤抖着声音;她摇头,试图摆开那愈趋烈的疼。
  “我不相信这个鬼理由!别考验我的耐心,我要立刻见到好,无邪!”
  他的声音愈加低沈阴郁地从外面传来,方无邪额上已经冒出了汗,握紧那幕帘,所有的思绪逐渐只利下那痛楚,他的声音渐渐退出了她的意识……
  好像正有千百只虫子在啃噬着她的脑子似,她恨不得立刻死去……为什么她要受这种折磨!?
  她宁愿死、她宁愿死啊!
  一条人影早闪了进来,方无邪弓成虾状、冒着冷汗的身子被移进一具胸怀里。
  “无邪!无邪!无邪……我的无邪……”充满焦灼怜痛的低切唤声,穆长风紧紧圈住她。她冰冷的身子、痛苦的模样就像上次他在院子发现她时的情形一样。
  该死!他早该发现不对劲,他早该怀疑在她身上一定出了什么事!她的样子不像是生病,倒像某种会定期发作的毒症似的……
  他的眼神闪过一丝冷冽地足以冻结住地狱的寒光。
  莫非……
  方无邪喘着重重的气息,在他身上猛烈挣扎着。天!她的脑子好像要爆炸开似的……
  穆长风眉峰皱紧,刚想一指点住她的昏穴,原本正动得厉害的方无邪,像被提早点穴似的突然停止了挣动。
  像骤然停格的画面,气氛流动着隐隐的诡异。
  穆长风紧紧盯视着半枕在他怀中安静的方无邪。她正闭着眼睛,恍如突地昏睡般,可她脸蛋浮现的异样红晕和从她身子传达给他渐高的热度,让他无法忽视某种直逼而来的危险预警。
  他轻轻移动了她柔软的娇躯一下,像触动开关键的,方无邪乍然睁开眼──一双无一丝情感的冰冷眼睛迎向穆长风,四周的空气彷佛也因为那双绝冷的眼神而跟着凝滞住。
  “无邪!”穆长风被她的眼神震慑住。心念一动,他的手指悄悄伸向她的昏穴。
  倏然,挑动了雷光似,方无邪以快得不能想像的速度在他怀里翻身、跃起;穆长风在微怔之余,竟没来得及捉住她!只一刹那,方无邪便已跳出马车。
  没让自己再迟疑,穆长风立刻身形一,闪跃出马车。
  “拦住她!”
  随着穆长风的那声大吼,原本散坐在远处的四名护卫,立刻极速地马上跃起。饶方无邪身手迅捷,仍在片刻时间就被四人拦截、包围。
  被众人包围住的方无邪试图冲出重围,一把刚才从穆长风身上偷到的匕首在她手上使得俐落,而且招招不留情地刺向任何阻挡她的人。
  除了穆长风,所有人都被她看似疯狂的异常举动弄得又惊又骇。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穆长风欺近方无邪,在以不伤她的原则之下,赤手空拳招招向她手中的刀抓去。
  “无邪,把刀给我!”他沈着语气。一掌又逼近她的手腕。
  彷佛戴了一张面具,方无邪冷淡无情的神情在看清穆长风的脸后,更显冰寒。灵巧地闪过他的抓势,手上一翻,毫不留情将匕首狠狠刺向他的心窝。
  不想再浪费时间,穆长风目中奇光一闪,旋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掌拍掉她的匕首,另一手点住她的昏穴。
  方无邪软软地倒下,身子被穆长风抱住。
  ※※※
  凝视着她已经无知觉的容颜,穆长风的眼神有抉绝对的阴冷与森然。
  在一阵轻轻的摇晃中醒来,方无邪睁开眼,立刻发现一张正因看着她而专注的脸庞。
  穆长风!
  “醒了?”她的一举一动全落入他的眼中。舒展开方才深蹙的眉,穆长风以轻柔的语气说道。
  方无邪微拧秀眉,盯着他,脑中一下子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巨蟒、他为她掠发时的温柔、那幅画……她的发病、他执意要闯进来的霸道……为什么她的记忆力只到这里?她到底睡了多久?
  外面天色大亮。她刚才会在晃动中醒来,是因为马车正在行驶的原因。
  昨晚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方无邪回视着一直静静看着她的穆长风,不自觉一手按向额间,倏地,她的手被一个温热的物体覆盖。穆长风俯身,凑近她面前。
  “你的头又疼了,是不是?”黝深的眸底泛过一抹关切与焦灼,穆长风将巨掌覆在她的手上。
  没错过他那抹不容置疑的关怀,方无邪只觉一股奇异的温暖又迅速占领她的心,一种热热的液体迅速冲向她的眼眶……
  “我……不疼……我没事……”她低哑着声音。眼睛一阵刺痛,她发觉眼前她像被一层雾水挡住了似的一片模糊。
  怎么回事!?她的眼里竟会……出水!?
  “无邪……”穆长风看见她的泪,心一跳,更加逼近她。手指拭去滑落下眼角那一串晶莹透亮的泪珠。“既然不疼为什么会流泪?我必须确定你真的没事!我不准你再像昨夜那样推开我,听到没有?永远不准!”他一贯专横的口气,只语中尽泄无疑的真切关怀,令她又莫名甚妙一阵颤悸。泪,流得更快。
  流泪!?似乎第一次知道自己可以流泪。这就叫泪吗?为什么会流泪!?是因为他──穆长风?这个企图控制她的一切,时时令她无由喜悦、无由心伤、无由酸楚的男人呵!他怎能如此轻易就挑起她这么多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直觉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不曾再流过泪了……如今,他严厉中带着温情的话语,竟让她不由自主地落泪了;可她并不讨厌这种泛着酸酸涩涩,却又甜甜暖暖的感觉所引发出来的泪……
  抓住他为她拭泪的手,眨眼,止住了泪水。方无邪水灵墨黑的眸珠盯视着他。
  “我疼,我不会流泪!我只是突然这样而己……昨夜,你不该管我……”
  他,又见了她的丑态了!?
  穆长风似乎想起了什么,表情一沈。将她拉了起来,让她半倚着厚暖的羽被,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半强迫地正面对视着他。
  “错过一次,就不青示我会再错过第二次!该死!无邪,为什么要故意隐瞒这事?早在第一次在院子发现你的异样时就该知道不对劲了!孟大夫的诊断只是更加瞒盖你生病的事实,若不是昨夜你又再次犯疼,你打算继续瞒我多久!?”英俊的脸庞阴沈若暴风雨即将来临前微兆,炭般乌黑的眼睛很骇人地瞪视着她;穆长风的声音低沈而压抑。
  “你为什么要生气?因为我没有告诉你?因为昨夜我丢给你这个大麻烦?我说过,你不该管我……”方无邪的声音颤抖而不稳定,她确实捉到心的那抹痛──那就是他生气的原因吗?
  她一双盈盈若水的眼眸又勇敢又脆羽地迎视着他,那令他的心猛一抽搐,又怜又爱的深爱情意早又充满。可该死的!这小女人似乎老是搞不清楚状况……
  “我再说一次!你是我的人,不是我的麻烦!而且现在全天下只有我能管你,也只有我该管你!听清楚了吗?任何事都不许再瞒着我。我要你说,你这头疼的毛病是何时开始的?
  这是第几回发生?嗯,无邪?”穆长风望进她的眸中,不容许她回避,更不容许她说谎。
  她昨晚那痛不欲生的模样令他心如刀割,而最后她彷佛恢复真正陌生无情杀手的情况,更令他无法再忽视某种危险了。
  方无邪柔美的唇角恍恍惚惚浮出一抹模糊的微笑:“你为什么不说我是你的囚犯、你的女奴、你握在掌中的鸟?你为什么要这么关心我的死活?或者你真这么关心我恢复记忆后能给你的资料吗?”
  打从她一开始就试图忽视的男人,不仅逐渐占领她的心,更让她开始对他产生深深的仿恋。她不明白,他该是杀了她的,可为何他总是霸道地控制她的空间,一迳宣称她是他的所有?她不懂啊!
  他的人吗?他关心他的“所有物”,当然更包括人,是不?她该哭或笑!?
  穆长风两道剑眉可怕地敛紧,浓黑的眼珠子聚拢出冰森的寒气,瞬也不瞬地盯着她净白的小脸,嘴巴严厉地抿着。
  在他逼人的视线下,方无邪只觉自己的身子竟微微地颤抖,而胃也纠结微疼了起来。
  忽地,他宽厚的大掌扣住她的肩,手上力道收紧,方无邪无法挣开地被他搂进他的怀里。
  “说什么都好,反正你这一辈子的时间都是我的,今生今世你都得待在我身边;我不管你喜不喜欢、要不要,我已经决定了!”
  她紧贴着他的胸膛,而他的声音在胸腔里所造成的震动,似乎是正在回荡不已着的某种誓言。方无邪知道再努力也挣扎不开,于是乾脆不再浪费力气、安安静静靠着他。
  一如以往,浑身温暖的男性气息逐渐将她包围,而且对于安稳她的情绪依旧十分有用。
  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方无邪发觉偎在他怀里竟是这般舒服,舒服得不想反驳他的话。
  “无邪,现在告诉我,你头疼的事,说……”柔得像春风的声音似要催眠她所有的思绪。
  光由她已经逐渐放松下来的娇柔身躯,就知道她聪明地选择了不再抵抗他;将怀中人儿再揽紧,鼻间尽闻她发际传来的柔柔馨香,和她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穆长风发现自己很难专静下心。
  “……我忘了是第几回犯疼……从我被你带到穆家庄后,刚开始只是轻微的头晕……每隔数日便一次……后来,变成头疼,然后一次发作比一次疼……而且间隔日愈来愈短……”
  她的身子掠过一阵轻颤,回想起那折磨人的头疼,方无邪不禁又是一阵惧怕,下意识更加缩进他怀里。好像只觉得他是安全的。
  穆长风竟也感受到她的恐惧,一手轻抚她乌黑的长发,并没有告诉她持匕首要刺杀他的这一段。
  ※※※
  低头凝视着她,他的神情若有所悟、若有所思。
  跪在溪畔,掬起水稍微梳洗了一下脸。沁凉的溪水拍着肌肤,令人霎时觉倦累俱消。方无邪将散乱的长发全部松开,再重新编齐;等一切整理好了,她这才有机会靠在树旁休息。
  这里是一处小山谷,青翠碧绿的大自然之美令人不自主敝开胸怀。夕阳微斜,金橘的光芒在波动的溪面跳跃,映照着不远处数匹傲立在溪里的马儿,及正勤快地为它们洗涤身躯的几名男子──正是穆长风和那四名随侍的护卫;他们趁着要过溪时,决定先休息一会儿,也顺便替奔蹄多日已呈疲态的马儿清爽一番。
  而溪皂对岸,正有五、六名洗米、捣衣的妇女,谈话笑语声不时愉悦地飘扬至这头来。
  配合着大自然的流息,气氛祥和,温馨得令人动容。
  方无邪静静地坐着。凉风偶尔徐徐吹拂而过,舒爽地让人不禁想闭上眼,享受风的气息;鸟鸣、溪流、叶动、人语交织出一幅很美的图……
  只是,在如此和谐的空气中,似乎正隐藏着一丝诡谲的异象。
  那种敏锐的直觉陡地令方无邪不安了起来。她回过神,这才发现一个颀长的人影正蹲踞在她前面。
  穆长风扬着眉,炯亮有神的瞳眸凝望着她。
  “在想什么想得如此出神!?”他问。
  盯着他额上那两绺被水珠弄得湿凌乱的发,衬着他此刻似乎饶富趣味的脸庞,方无邪不住怔楞了一下,竟自然而然伸出手想拨开他额上的发。只立刻,她猛然醒悟似,忙不迭将已伸至他面前的手收回,未料中途被一只大掌截握住。
  “没有……”她低喃着。
  看他竟含笑将她的手贴着他的嘴轻触了一下,方无邪倏地双颊染上两抹绯红。由他唇上传来的那股燥热直达她的心际,骤觉一阵心跳加速。在模糊的防卫本能驱使之下,方无邪使力一挣,将手从他掌中抽了回来。
  注视着她微红的粉靥,穆长风的唇角略略上弯,浮现一抹深思的笑意。任由她将手挣开,他依旧含着那抹笑容。
  “无邪,你说谎!”
  方无邪才平复下方才促乱的心绪,这会儿又被他窒意逼人的视线与坚定清楚的语锋弄乱了心神。
  这男人呵!为什么总有办法对她做出这种事!?
  她转过头,稍微移转开他对她的影响力,无意识地看着正洗好衣服准备离开的那些少妇。
  “为什么你一定要知道我在想什么?难道我连想的自由也没有吗?”她艰涩着语气。
  “你当然有。只是我希望你是在不胡思乱想的前提之下。无邪,别打任何逃离我的主意,懂吗?”穆长风的声音淡淡地响起,可语中的危险警示意味,不由令方无邪直挺起身子,依然盯着前方。
  他根本从不打算信任她!他认为她一直不放弃逃开,所以这一路上,他从不让她有单独行动的机会。保护她?说是监控她还差不多!她是曾萌发要逃的念头,没让这想法实行,一方面是他们防卫得紧……而其实泰半原因是因为他──穆长风;他才是她最不愿离开的原因。
  她该找机会逃离他,不是吗?可她竟不想这么做。为什么?连她也觉得迷惘极了。
  她只是──只是不想离开他而已!
  “我懂了!”平静无波,甚至让人感到冰冷的声音出自方无邪毫无血色的唇中。
  她懂。在他眼中她只是一个属于他的“东西”而已,不能脱出他的掌控之外,不能有自己的想法──早认清了这一点,可是为什么她的心仍微微被扯痛!?
  “是吗?”一手强制扳过她的脸蛋,要她正视他的眼。穆长风凑近她,熟悉的气息更是霸道地攫去她的呼吸。“我的无邪,你真的懂吗?告诉你是要你别浪费时间与心神,因为,就算你逃到天边,我还是会找到你……”十足是他穆长风一贯专横的口气。
  “除非我死才能离开你,是吗?”迎视着他,方无邪丢下爆炸性的一句。
  果然,穆长风的表情一沈,骇人而沈默地盯着她。
  “我知道杀手通常命都不长……也许,就算我不想离开也不行……”她轻轻地说。这是事实,不是吗?
  穆长风那对黑眼珠深遂而幽黑,隐隐流动一抹狂炽。手指轻柔地摩挲她的颊。
  “是谁跟你说这些话的?相不相信,我会让你活得长长久久、健健康康!?”
  方无邪摇摇头。
  “因为你头疼的毛病??”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把揽起她的腰站了起来。“既然我如此说了,自然有办法治好你的病……”
  “你……”她秀眉拧着,偏头看向他俊朗自信的侧面,不明白他的意思。
  穆长风低头,对她露齿一笑,正待开口,突地,他的神色一凝,似乎察觉到了空气中某种异样,手臂自然而然将方无邪娇柔的身躯更君圈紧在他的怀里,不动声色地静观四方。
  被他突如其来的奇异神态弄怔了一下,方无邪让他带进怀中,抬头正想抗拒他,却被他肃穆沈静的模样惊震住。他紧抿着唇,炯亮的眼睛盯着前方某一点,而他浑身上下似乎正蓄满将一触即发的强大力量。
  出事了!
  方无邪从他身上立刻知道一定有事发生了!安安静静地偎着他,知道这时刻这是对他较有利的事。
  静下来,连她也听到某种细微的声音。非关叶动水流的动静,而是空气里潜伏一种诡谲的异样,似乎正是刚才在穆长风来之前,她所感觉到的……
  不远处,那四名护卫仍一边愉快地刷洗着马、一边快乐大声地交谈着,未曾察觉任何的异象。
  方无邪看着从另一个方向走过独木桥,三三两两往这头而来的少妇,瞧她们喜悦满足的神态,她的心头恍惚地掠过一抹暗影,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挽着竹篮子,她们轻轻快快地已经从两人面前走过去。感受到了什么,方无邪回头盯着她们逐渐远去的背影,无法解释方才好像被一种锐利森冷视线穿射而过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她不自觉地捉紧他胸前的方襟,试着抹去那委实怪异的感觉。
  她的身子被环紧,穆长风声音低低地在她耳畔轻扬:“你在发抖,怕吗?”
  “不。”方无邪摇头。该告诉他吗?
  揉揉她的下巴,眼中尽是赞赏之色。穆长风又迅速抬头,唇角的笑容立刻隐去。盯着那一边四人的方向,微微点头。
  一切动作几乎都发生在刹那间。
  那四名护卫在接到讯息马上冲过来时,穆长风和方无邪两人身后也立刻响起一阵飒飒的破风声。
  “抱紧!”穆长风对她一声低吼。方无邪想也没想地赶忙双手紧圈住他。
  揽着她连番闪过从身后疾射而来的暗器,穆长风回身,抽出长剑又格开了差点射向方无邪背后的梅花针。
  如魅影似的,他们后面突地出现一排黑衣蒙面人。
  四名护卫也已赶到,举着刀环在两人前面。
  “你们是什么人!?”穆长风冷冷地盯着静立着不动的黑衣人,喝声道。
  七名黑衣人提着刀,看着他们,不语。
  “庄主,我看他们是不会说话……”一名护卫轻声道。
  看着眼前那一群黑衣人,方无邪突然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心悸。
  穆长风凌厉地抿紧着唇,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低头看了怀里的方无邪一眼,又抬头看着那些黑衣人,眸光逐渐变得黝黑犀利。
  倏地──从黑衣人身后又出现了几个人,竟是方才在溪边洗衣裳的那六名少妇。
  方无邪惊讶地睁大眼睛。
  “杀!”其中一名少妇下令,冰冷残酷的模样不复方才慈善愉悦的表情。她们不是普通的妇女,而是一群刽子手!
  除了方无邪,穆长风他们根本没哈讶异的表情,似乎早料到她们的身分似的。
  少妇一下令,所有人立刻挥刀向他们杀来。
  一场杀战于焉开幕。
  五个对十三个,原本还应付得过去,只是穆长风还得再护着方无邪,危险度自然增加了,而偏偏敌人就看清这处弱点,更是专找穆长风下手。两个两个地缠着那四名护卫,其他五人就专攻穆长风。
  “长风……”方无邪被他保护得周密,而且也看出穆长风对付众人似乎游刃有余。
  只是,她突然感到脑子一阵晕眩,身子好像逐渐失去气力一般,她不由轻唤着他。
  不对劲!
  趁着空隙,穆长风低头逡视着她透白的脸蛋,不禁浮现一抹焦灼之色。“怎么了?
  无邪?”
  一分神,他的后肩被刺了一刀。微微皱眉,他抱着方无邪退到溪畔。
  五名杀手再次逼向他们。
  那四名护卫也看到了这情形,想过去帮穆长风又老被敌人缠斗住,只得恨恨地更加奋力挥刀杀向他们。
  该死!穆长风猛觉被刺的伤口似乎正异样地烧灼了起来,几乎立刻就知道发生什么事。
  “无邪,你没事吧!?”他更在乎方无邪的安危。
  一手抱着似乎正软瘫在他怀里的娇躯,穆长风迅速低头看了一眼她的模样,突觉心口一痛!她的脸色太苍白了!
  “我……我没事……”方无邪不想扰了他,可她浑身就是使不上一丁点气力,根本只会拖累他。
  穆长风挥剑又格开他们的功击,摇摇头,甩开脑中突然升上的一股晕感。方无邪的话,他并没有相信。
  在他后脚一步跨进湍流的溪流里时,一阵尖锐刺耳的笛声被一名护卫吹响──那是联络的讯号,他知道早暗伏在不远处的救兵立刻就会到。
  背部的灼热让他再度暗咬牙,而浑身一阵虚软感更令他心惊胆战,持剑的手几乎不稳。
  穆长风眼中精光一炽,陡地省起,方才那群少妇走过时,在鼻息间飘扬起的淡淡香气……
  该死!他竟没提防到这一点。
  “……长风……你放开我……”方无邪的声音柔弱地响起。她不想成为他的累赘;而且她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恐怕连他同她一样中了计。他再不放开她,一定更难支持下去“别乱动!”穆长风低喝,哪容许她挣开,愈加搂紧她。两人此时已被逼至溪中,逐渐湍急深邃的溪水几乎令人无法站立。
  五把寒锐森冷的刀剑同时刺向穆长风及方无邪。
  穆长风抱着她,用尽全力在水中跃起、避开。
  四名护卫眼睁睁地看着穆长风和方无邪被五名杀手直逼进溪里;而最后两人竟为避开攻击,一齐掉落水中那一幕,看得四人心急如焚,手中刀剑使劲一格,皆奋力摆脱敌人的牵缠,迅速往他们掉落的方向奔去。
  就在这时,十数名汉子突然出现,以包抄的方式向所有的黑衣人及少妇围近。
  那些汉子的出现,使杀手无暇再对付落水的两人。这一来,情势突然扭转,原本处在被动情况的四名护卫赶忙跑向两人落下的地方,只是水势湍险的溪中哪还有两人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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