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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命猫》-周德东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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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0楼 发表于: 2007-10-27
第二部分
一只鸟死了(3) 
作者 : 周德东 




  十分钟之后,大警察和小警察把李庸叫到了另一个房间里。

  “你为什么说你媳妇是被害死的?”大警察问。小警察在一旁做笔录。

  “我有一种直觉。”

  李庸说话时,微微地抖着,就像一茎风中的草。他的声音也变得嘶哑。

  “我们警察不相信感觉,只相信证据。”

  “我知道。”

  “你有什么证据?”

  “那枚戒指就是证据。”

  “哪枚戒指?”

  “就是戴在我媳妇手指上的那枚戒指。”

  “你说说。”

  做笔录的小警察神情变得专注了。

  “在一月三号那一天,这枚戒指丢了。可是,二十天后,它又莫名其妙被送回来了。昨天夜里,我和我媳妇都觉得这枚戒指不吉利,商量了一下,就把它扔了,扔到了胡同口的那个垃圾池里。你们看,现在它又戴在了我媳妇的手上!”

  “你怎么能肯定,这枚戒指是她死了后被人戴到手指上的呢?有可能是你媳妇后悔了,又把它从垃圾池里拾了回来。”

  李庸不说话了。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她死亡的?”大警察又问。

  “半个小时前。”

  “你是干什么的?”

  “粮库的更夫。”

  大警察的眼睛变得深邃起来,突然问:“你几点钟下班?”

  “八点。”

  “你从单位到家需要多长时间?”

  “步行二十分钟。”

  “半个小时前是十一点半,这中间你干什么去了?”

  “昨夜,我看管的粮囤丢了粮食,所以我回来晚了些。”

  “有人为你作证吗?”

  “当然有,我们的书记。”

  李庸哪有心情回答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但是,大警察的口气十分威严,李庸明白,他对这个警察提出的所有问题都得如实做出回答。

  “你进了屋之后做了什么?”

  “我闻到煤气味,就跑进厨房,扭了扭煤气阀门。”

  任何一个人闻到家里有煤气味,第一个反应就是先紧煤气阀门,然后把中毒的家人背出房子,再然后进屋打开所有的门窗……

  大警察看了看小警察,说:“你家的门窗都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也就是说没有人半夜溜进你的家。你媳妇昨晚上肯定没有关紧煤气阀门,才导致了煤气中毒。”

  呆呆愣愣的李庸突然喊叫起来:“黄太刚刚死于煤气中毒,我媳妇又死于煤气中毒,这难道是巧合吗?”

  大警察想了想,问:“最近,你和你媳妇有没有跟什么人发生过口角,或者打斗?”

  李庸摇摇头。

  “那有没有跟什么人发生过数额比较大的经济往来?”

  李庸又摇了摇头。

  大警察变得耐心起来:“那你再想想——假如你媳妇真是被人害死的,你认为最可疑的人是谁?为什么?”

  李庸还是摇头。

  大警察对小警察使了个眼色。小警察就收起了本子,站了起来。

  大警察走过李庸身旁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说了一句:“别太难过。处理后事吧。”

  李庸一言不发,就在那里傻坐着。

  突然,他猛地站起来,冲出去拦住那个大警察,说:“我知道是谁干的了!”

  大警察停下来:“谁?”

  “苦猫。”

  “谁是苦猫?你说大名!”

  “我家养的那只猫,叫苦猫。”

  大警察静静地看了他,半晌才说:“你好好休息一下。”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41楼 发表于: 2007-10-27
第二部分
犯罪嫌疑人(1) 
作者 : 周德东 


  丧事处理完了。

  那枚戒指和朱环一起火化了。

  很多邻居都看到了朱环的中指上戴着那枚戒指。李庸已经不管大家怎么看了。

  从火葬场回到家里,天已经快黑了。

  像黄太的丧礼一样,邻居们都来帮忙。

  晚上,李庸本来应该请大家到馆子吃饭,可是,大家都懂事地散去了。李庸也不再挨家挨户去请。

  他步履沉重地回到家,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看屋顶。

  他的双眼猩红,却毫无睡意。

  他在前思后想。

  那只鹦鹉站在它的秋千上,在幽暗中注视着李庸。它竟然没有死。

  这只没心的鹦鹉,朱环那么爱它,现在,朱环走了,它竟然没有一点伤心。

  他甚至怀疑它是那只猫的同伙。

  夜色是一个巨大的阴影,从天上压下来,一点点把李庸吞没了。

  突然,一张脸浮现在他的眼前——朱环死的那天,院子里聚集了很多人,都是邻居。那张脸就夹杂在其中,定定地看着他。

  李庸的眼睛偶尔和她相遇,那双眼睛就飘飘忽忽地躲开了。

  李庸的心中突然长出了一把刀子。

  他想起了那一幕一幕:

  

  在朱环煮猫的时候,这张脸曾经在床上嚎叫。

  她的双手用力地揪扯着头发,头发一绺绺地被拽下来;衣服也撕烂了,露出雪白的肌肤,上面有一道道的血印;她的脚用力乱蹬,蹬在铸铁暖气的棱角上,似乎不知道疼;她的眼睛瞪得像灯笼,很吓人,里面充满了血丝……

  次日,她来了李庸家。

  她不自然地开口了:“朱环,你别误会,其实,我没有偷你的戒指……昨天,我听说你要煮猫,不知为什么,心里很恐惧。那只猫叫起来的时候,我突然就犯了病……”

  朱环说:“蒋柒,那戒指我不要了。我不会怪你,你什么都不要说了。”

  “咱们老邻旧居这么多年,你要相信我,我不可能偷你的戒指……”

  朱环突然有些恼怒:“你的意思是,你不但没有偷我的戒指,我还把你吓出病来了,是吗?你是不是来找我讨医药费呀?”

  “你别生气。我呀,近几年得了一种病,叫什么神经性偏头疼,一紧张就犯病,可能……”

  朱环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你还有事吗?没事你就回去吧。”

  蒋柒尴尬地站起来,匆匆走了出去……

  

  黄太死的那天晚上,李庸半夜起床上厕所,回来的时候,他遇见了她。

  她梳着一条马尾巴。她说:“你看,今晚好像要下雪。”

  “是啊,阴了。”

  “刚才,我还看见了远处有闪电。”

  “是车灯吧?”

  “不,是闪电。”

  “不可能。”

  “李哥,你说冬天不会有闪电吗?”

  “当然不会。”

  “那可能是我弄错了。”

  “一定是你弄错了。”

  正说着,天上突然亮起了一道白光!李庸借光看清了蒋柒苍白的脸。

  “蒋柒,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噢,是梳子。”

  “你拿梳子干什么?”

  “我刚从发廊回来。”接着,她淡淡地说:“太冷了,进屋吧。”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42楼 发表于: 2007-10-27
第二部分
犯罪嫌疑人(2) 
作者 : 周德东 




  她慢慢地登上大门口的台阶时,李庸叫住了她。

  “蒋柒,几天前我遇到了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

  “我在粮库值班的时候,半夜听见有人在窗外对我说话……你猜,这个人说什么?”

  蒋柒突然不说话了。她一动不动,好像在死死地盯着李庸。

  “你怎么了?”

  蒋柒把手里的梳子慢慢举了起来!她的声音一下变得不男不女,十分陌生。她低低地说:“过来,你过来,给我梳梳头……”

  李庸猛地后退了一步:“你,你是谁?”

  蒋柒突然笑起来,笑得人魂飞魄散!

  最后,她突兀地收了笑,说:“好了,天亮之后,你见了我,我就是蒋柒了。”

  

  在送走朱环的第一个夜里,李庸回想起那笑声,更加恐怖。

  突然,有人在黑暗中说话:“给我梳梳头。”

  李庸一下坐起来,朝那个声音看过去。

  黑暗中站着那只鹦鹉。这是它第一次说话!

  李庸一惊,伸手打开灯。

  “你说什么?”

  那只鹦鹉在灯光下直直地盯着他:“给我梳梳头。”

  李庸傻了。

  它不会说话,它只会效仿。

  难道,昨夜真的有人在这个房子里说了这句话?

  是朱环?

  还是那个害死她的人?

  李庸忽然对这只鹦鹉也恐惧起来。

  他站起来,慢慢走过去,突然伸手抓住它,接着,他快步走到窗前,打开窗子,一挥手把它甩了出去。

  这只鹦鹉在摔向地面的时候,尖声叫了一句:“要你命!”

  李庸关上窗子,呆呆坐在床上。

  鹦鹉为什么说出如此古怪的话?

  是学舌,还是它自己的话?

  李庸百思不得其解,就不再想了。

  他继续想蒋柒。

  他越琢磨蒋柒越像杀人的凶手。

  可是,她为什么杀黄太呢?

  李庸的推理是这样的:

  蒋柒是被冤枉的。

  可是,她莫名其妙地成了替罪羊,受到了朱环的怀疑和嘲讽,为此,她对朱环怀恨在心。

  她痛恨那个真正的小偷。

  她痛恨黄太。

  她坚信是黄太偷了戒指,于是,她害死了他。

  之后,她在黄太家搜查到了赃物,又送了回来。这有两个意思,一是暗示朱环是谁偷了戒指,一是证明她的清白。

  在李庸打更的夜里,她溜进朱环家,趁朱环熟睡,打开了煤气……

  开始,李庸怀疑是那只猫从洞里钻出来,打开了煤气阀门。现在,他改变了猜测。

  

  天亮之后,李庸来到了公安局。

  还没有到上班时间,他就蹲在公安局大门口,抽着“羚羊”烟,等待。

  穿警服和不穿警服的人陆续上班了。

  他终于看见了那个大警察。

  大警察愣愣地看了看他,说:“你找我吗?”

  “是,我有事向你汇报。”

  “你进来吧。”

  两个人走进了办公室,大警察让李庸坐下来,然后问:“你有什么事?”

  “我怀疑是蒋柒害死了黄太和我媳妇。”

  “蒋柒是谁?”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43楼 发表于: 2007-10-27
第二部分
犯罪嫌疑人(3) 
作者 : 周德东 




  “她就住在我家隔壁。”

  大警察显然没有太重视李庸的话,根本没有做记录,他像聊天一样问:“她是干什么的?”

  “她开了个发廊。她老公是个军官,常年不在家。”

  “你为什么说她杀了你媳妇?你在这里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

  “我媳妇丢了戒指之后,煮了猫。你知道煮猫是怎么回事吧?”

  大警察显然知道这个习俗,他扬扬下巴说:“讲下去。”

  “奇怪的是,我媳妇煮猫的时候,蒋柒突然犯了什么病,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可是,事后她专门到我家来,声明并不是她偷的。为此,她和我媳妇闹得很不愉快。我想,经过这件事之后,她和我家结了仇……”

  “那她为什么要害死黄太呢?”

  “黄太不是个正经人,邻居们都心知肚明,我家的戒指板上钉钉是他偷的。蒋柒为他背了黑锅,肯定对他恨得咬牙切齿……”

  “对于我们警察来说,你这些话都是无稽之谈,你懂吗?”

  李庸急切地说:“在黄太死的那天夜里,我看见了蒋柒!”

  “你在哪儿看到她的?”

  “在她家大门口。她说她刚从发廊回来,但是我觉得她在撒谎。”

  “你提供的情况都是一种猜测。”大警察一边说一边站起来:“你回去吧,我们还要开会。”

  他下了逐客令。

  李庸就沮丧地离开了公安局。

  他的心情很复杂。

  他感到孤独。只有他看见了暗处那张狰狞的脸,可是,没有人相信他。大警察的脸上甚至有一丝嘲弄。

  他感到朱环死得冤枉。

  他感到害怕。

  蒋柒杀了人,却逍遥法外,他不知道她会不会再接再厉,把自己也害死。

  

  李庸摇摇晃晃地回到石头胡同,迎面又看见了蒋柒。

  她穿得很整洁,她总是很整洁。

  她的手上竟然托着那只鹦鹉。

  李庸一惊:难道这只恐怖的鹦鹉跟她有什么关系?

  蒋柒远远看着他,笑了。

  她又笑了。

  “李哥,你认识它吗?”

  “它怎么在你手里?”

  “我是在我家院里捡的。你怎么把它扔出来了?”

  “我……讨厌它。”

  “为什么?”

  “不为什么。”

  “那就送给我吧,我养它。”

  “你随便。对了,我家还有一个秋千,都送给你。”

  “谢谢谢谢。”

  李庸只想赶快离开她。可是,她站在李庸面前,没有走开的意思。

  李庸敌意地看着她。

   “李哥,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吧。”

  “按理说,现在我不该问这个……”

  “没事儿。”

  “你家那枚戒指是不是又找到了?”

  “是。”

  “在哪儿找到的?”

  “不知道是谁送回来的。”

  “那你们知不知道到底是谁偷的?”

  “不知道。”

  蒋柒叹口气:“咱们是多年的老邻居了,我和朱环一直相处得很好,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朱环直到走,都没有对我解除怀疑。”

  “这件事就不要提了。”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44楼 发表于: 2007-10-27
第二部分
犯罪嫌疑人(4) 
作者 : 周德东 




  “你说,这次事故是意外吗?”

  李庸觉得蒋柒开始试探自己了。

  “什么意思?”

  “我觉得有问题。”蒋柒一边说一边察看李庸的眼睛。“黄太也是死于煤气中毒……”

  “那你觉得是谁干的呢?”

  “这我可不敢乱说。”

  “告诉你,我正在追查这件事。”

  “有些事,也许你还不完全了解……”

  “你指什么?”

  “有些秘密,很可能周围的人都一清二楚,却只有一个人蒙在鼓里。”

  “我不明白。”

  “我不会对你说太多。至少现在不会对你说。”

  “为什么?”

  “因为……朱环刚走。”

  “我希望你立即告诉我。”

  “其实,我也只是猜测。以后我们再聊这些事吧。”说到这里,蒋柒又笑了笑:“你看,天又有点阴了。”

  李庸抬头看了看,乌云果然从四面八方涌上来,来势汹汹。

  “明天你到我的发廊去,我给你理理发,太长了。再见。”

  蒋柒说完,就朝院子里走去。

  李庸愣在了那里。

  蒋柒又停下来,脸色突然变得很肃穆。

  “另外,你最近也小心一点。”

  “怎么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

  那只鹦鹉在蒋柒的手上紧紧盯着李庸,突然又说话了:“要你命!”

  

  李庸回到家,更害怕了。

  他回想蒋柒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越来越感到一个巨大的秘密正笼罩着他,就像此时天上的乌云。

  他又感到蒋柒不像是杀人犯了。

  从她的话里话外,李庸感到他的某些猜测是正确的。

  那么,这个人是谁呢?

  他开始一个个排除。

  李庸家西面第一家是蒋柒。

  第二家姓王。

  户主王老四是个出租车司机,爱喝酒。他晚上收车早,经常找李庸喝酒。

  他娶了个农村媳妇,没有工作,在家带孩子。那孩子是在朱环工作的深城第二医院出生的,当时,朱环还帮她找了妇产科医生,给予了一些照顾。

  王老四家挨着马路。

  东面第一家是黄太。

  第二家也姓黄,户主叫黄秉仁。

  黄秉仁在钢材厂工作,好像还是个小头目。他的女人在自由市场卖菜。这一带,他家三口人的生活是最好的。

  第三家姓周,户主叫周姬发。

  周家两口子都在粮库上班,媳妇是质检员,丈夫是会计。他们有两个孩子,日子过得很红火,也很封闭。

  李庸虽然跟他们在同一个单位,但是很少有来往,更没有什么过节儿。

  第四家,是一个姓米的老太太,领着一个女儿。

  那个女儿前些年疯了,常年关在仓房里。

  老太太是个退休教师,靠退休金生活。

  第五家姓金。

  金家的男人外号叫“九毛九”,就是小气鬼的意思吧,他在自由市场卖水果。

  金家的女人叫邵波,也是个出租车司机。

  邵波和朱环关系不错。

  第六家好像姓程,去年搬来的,和李庸家不太熟,没有来往……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45楼 发表于: 2007-10-27
第二部分
惊现 
作者 : 周德东 


  李庸越来越相信鬼魂的存在了。

  如果说,鬼魂不存在,那么,半夜那歌声怎么解释?

  如果说,鬼魂不存在,为什么朱环死的那天夜里,有人在窗外喊他老公,还让他梳头?

  如果说,鬼魂不存在,为什么那只猫如此诡异?

  如果说,鬼魂不存在,为什么那个老张头,朱环,还有黄太,都死于煤气中毒?

  假如朱环曾经对李庸说的那件事是真的,那么,这枚不断引起事端的戒指的主人,也是死于煤气中毒。

  

  这天晚上,李庸做了一个梦:

  深夜,他走在一条路上,这条路很漫长。回头看,不知道它从哪里来;朝前看,也不知道它朝哪里去。

  路上没有一个人,两边是幽深的树林。四周漆黑,风一阵比一阵大。

  突然,他看见了那只死里逃生的猫!

  它站在路中央,阴森森地盯着他。

  他打了个冷战,猛地停下了,转身就朝相反的方向跑。

  可是,他还没有跑出几步,那只猫突然又出现在路中央,阴森森地盯着他。

  他跳下那条路,想躲进树林中。

  树林很茂密,他艰难地穿行其中,偶尔一抬头,魂都要吓飞了——树叶中闪烁着绿幽幽的光,那是密麻麻的眼睛,好像是猫头鹰,因为它们都没有嘴……

  或者是猫。是生了翅膀的猫。

  他一下就醒了。他记得,黄太死前也做过同样的梦!

  这时候已经是后半夜。

  他醒了后就听见地下有什么声音。

  他转过头去,猛地抖了一下!

  它又回来了!

  他看见它正在黑糊糊的角落里撕咬着什么。

  李庸悄悄地坐起身,悄悄打开了灯。

  苦猫猛地停止了撕咬,慢慢转过头来。

  李庸把眼睛落在它撕咬的东西上,骤然一惊——那竟然是朱环和她前夫的合照。

  李庸没见过朱环的前夫,他只见过这惟一的一张照片。

  而这张珍贵的照片已经被苦猫咬烂了,好像它跟这张照片上的人有什么深仇大恨。

  两个人还在照片上微微地笑着。

  现在,他们都已经死了。

  李庸的心被攫紧了。

  他不知道,最近发生的这些事与朱环那已经死去的丈夫有没有什么关系,他也来不及想这只猫为什么撕咬这张照片。

  他慢慢下了地。

  出乎他的预料,苦猫没有逃,它仍然在看他。

  李庸很轻易就把它抓在了手中。

  它没有叫,死死地盯着李庸,那蒙灰一样的眼睛透着一股吃人的寒意。

  李庸忽然怒火中烧。

  他已经不知道害怕了。

  他紧紧抓着苦猫的脊梁,钻到床下,朝那个没底的洞里使劲地塞去。

  猫突然像婴儿一样尖叫起来,那叫声显得无比的惊恐。

  它的头在前,尾巴在后,没命地朝后退,好像洞里有什么东西。

  李庸的手被抓破了,血流出来。

  他被迫松了手。

  苦猫仓皇地退出来,满房间狂跑,李庸再也捉不到它了。

  李庸傻傻地坐下来。

  苦猫似乎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它在房间里四处乱窜,脑袋不断地撞在墙上,“咚咚咚”地响。

  这时候,李庸断定它已经瞎了。

  终于,它瘫倒在墙角,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干瘪的肚子剧烈地起伏着。

  李庸迷惑了。

  难道这个洞不是它的洞?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46楼 发表于: 2007-10-27
第二部分
眼睛 
作者 : 周德东 


  李庸回过神来,发现苦猫又不见了。

  他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跑的,也不知道它是从哪里跑的。

  他站起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双人床移到了房间的另一侧。

  这样,那个黑糊糊的洞口就暴露在了他的眼睛下。

  他蹲在洞口前,盯着洞口看。

  他在想,这个洞到底有多深,到底通向哪里。

  天还没有亮,所有的人都睡着。

  房子里静极了。

  李庸慢慢掏出火柴和“羚羊”烟。他听见他的手摩擦衣服的声音很响。

  他划了一根火柴。

  火柴和磷片摩擦的声音像爆炸。

  他抽了一口。他听见他的嘴也发出很大的声响……

  现在,他感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变得很恐怖。

  突然,他的头皮炸了一下!

  你们说,他看见了什么?——他看见在那个洞口里露出了一只眼睛!

  那只眼睛看见了他,倏地就不见了。

  眼睛!

  李庸做梦都想不到他在这个洞里看见了一只眼睛!

  他像被水泡软的泥塑一样瘫在地板上。

  洞口黑糊糊的。

  他牢牢地锁定了大脑里那一瞬间的影像,急速判断着那是什么动物的眼睛。

  那绝对不是老鼠的眼睛。

  也不是猫的眼睛。

  好像是狗的眼睛……

  不,也不是。

  不过,李庸觉得他的猜测接近了!

  那到底是什么动物的眼睛呢?

  想着想着,李庸像被电击了一样,猛地抖了一下——那是一只人的眼睛啊!

  人的眼睛。

  是谁?

  是谁像老鼠一样在土里钻来钻去?

  难道他居住了五年的房子下面还有一个房子?难道一直有人生活在那个黑暗的空间里?

  难道蒋柒要告诉他的正是这个秘密?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47楼 发表于: 2007-10-27
第二部分
坟墓(1) 
作者 : 周德东 


  李庸又去公安局了。

  他出了门,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

  他从来没有这样奢侈过。

  他的双腿已经酥脆,他知道自己走不去。

  又是那个大警察接待了他。

  大警察听李庸讲完了事情的经过,变得警觉起来——他是怀疑李庸得了精神病。

  他打量着李庸的眼睛,说:“地下怎么可能出现人的眼睛呢?你是不是做梦了?”

  “警察同志,请相信我。你可以把那个洞挖开,那里面肯定藏着人!”

  大警察想了想,说:“……走吧。”

  李庸和他一起坐上一辆半旧的吉普车,很快就回来了。

  进了门,大警察蹲在那个洞口前,冷静地看了看,然后把手伸了伸:“你给我找一根铁丝来。”

  李庸急忙跑到院子里,找来一根长长的铁丝,进屋递给他。

  然后,他好像害怕那洞里突然跳出个什么怪物一样,远远站在大警察身后,探头看。

  大警察把铁丝伸了进去……

  很快,他就站起来,回过头,不满地瞪了李庸一眼,说:“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你不要再添乱了,听清了吗?”

  “你,你探到什么了?”

  大警察把手上的铁丝朝地上一扔,拍拍手上的尘土,说:“里面只有半尺深!”

  李庸不信。他捡起那根铁丝,也朝里探了探,果然刚刚伸进半尺,就碰到底了。

  大警察缓和了一下语气,说:“连老鼠洞都不是。”

  李庸固执地说:“原来我探过的,没有探到底!”

  大警察端详了李庸一阵子,笑了:“即使地下有人,也只能在这个洞里偷听偷看,钻不出来。你放心吧。”

  警察走了之后,李庸看着那个洞口更加害怕了。

  他又把那个铁丝伸进去,果然只有半尺深。

  这时候,他开始怀疑自己了——也许是自己太多疑,昨夜看花了眼。

  

  天快黑的时候,李庸听见有人在院子里喊他。

  是王老四。

  “李庸,你嫂子炖了一个猪肘子,来来,到我家喝两杯去。”

  朱环刚死,王老四怕李庸一个人孤单。

  “我不去了。”

  “走吧,走吧。”说着,王老四已经站在了窗前。

  李庸就跟着王老四来到了他家。

  王老四的媳妇已经把饭菜端上了桌。他家是传统的炕桌。四个菜,两瓶北大荒白酒。

  李庸看得出来,这不是家常饭,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两个人喝起酒来,王老四的媳妇领着孩子去里间做功课了。

  “警察查出来了吗?”一边喝酒,王老四一边问。

  李庸叹口气,说:“警察根本不管用。”

  “为什么?”

  “老四,我觉得我家在闹鬼。”

  “闹什么鬼?”

  “我家地上有一个洞……”

  王老四的眼睛瞪大了:“噢,我想起来了,咱们这里以前是一片坟地。”

  “你是说……”

  “你家地下可能是个坟,时间太久,塌了。”

  李庸压低声音说:“昨晚上,我看见那洞里露出了一只眼睛,一闪就不见了……”

  “那一定是坟里的人爬起来了。”

  “那怎么办?”

  “你烧点纸吧,再念叨念叨,说不准那个人就躺下了。”

  “可是,连个墓碑都没有,不知道他的名字,怎么念叨啊?烧了也白烧。”

  “那就把纸灰撒进坟里去。”

  “……我想搬家了。”

  “你搬走了,我找谁喝酒去啊?”

  王老四举了举杯。

  两个人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李庸想了想问:“老四,这么多年来,咱哥俩一直很投缘,是不是?”

  “李庸,你想说什么?”

  “我想问你一件事。也许,只有你才会对我讲实话。”

  “你问吧,什么事?”

  “是不是有一件事,左邻右舍都知道,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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