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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命猫》-周德东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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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6楼 发表于: 2007-10-27
第二部分
阴阳先生(8) 
作者 : 周德东 




  好像那个师父在逮什么动物。那动物很大,“扑棱扑棱”在奔突,在挣扎,在翻滚,在反抗……

  或者好像是什么动物在逮那个师父,他在逃窜,在狂叫……

  李庸呆了。

  石先生紧紧盯着窗子,一动不动。

  过了大约五分钟,那声音一点点平息下去……终于恢复了死寂。

  门开了,那个师父步履踉跄地走出来。

  他站在李庸面前的时候,李庸发现他的脸色很难看,好像刚刚得了一场大病。

  “驱走了?”李庸问。

  “驱走了。”师父一边说一边把那串门钥匙交到李庸手里。

  “他还会不会回来?”

  “不会了。我已经让他变成了一股青烟,永远地消失了。”

  李庸紧紧盯着师父的眼睛,有些不放心。

  师父的眼睛看着别处。

  石先生在一旁看李庸。

  李庸一下想起了什么,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沓崭新的人民币,递向师父。

  “师父,谢谢你啊。这点辛苦费,你拿上。”

  师父没有说什么,伸手就把钱接了过去。

  他没有直接揣进口袋,而是数起来。

  他数钱的动作很慢,很笨拙。

  好不容易数完了,他好像不放心,朝手上吐了一口唾沫,又从头数起来。

  李庸尴尬地等待着。

  这一刻,他突然对这个阴阳先生有点不信任了。

  终于,师父把那沓钱放进了帆布包里,说:“现在,平安无事了,你放心进去吧。我们走了。”

  说完,两个人就走了。

  他们走出胡同,拐了弯,不见了。

  李庸朝院子里看了看,还是有点心虚。

  终于,他心一硬,走进去了。

  

  进了三天未归的家门,他打开灯,四下看了看。

  他感到有点奇怪——师父在里面折腾了半天,屋子里却没有丝毫变样。

  他又朝屋角看了看,那个洞还在,黑糊糊的。

  恶鬼已经被驱走。

  李庸感到极其疲惫,他关了灯,一头就栽在床上。

  蒙蒙??中,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响了一下。

  他睁开眼,借着幽暗的月光,朝地上看。

  地上趴着一只猫。

  它冷冷地盯着李庸。

  李庸的骨头一下就散了架。

  他看不清它是不是那只苦猫。

  他感觉不像。因为苦猫每次出现,总是站着,而这只猫趴着。

  也就是说,这只猫也许是黄太,也许是朱环,也许是贾增,也许是李立春,也许是石秀水,也许是李桂枝……

  他马上感到他的三千元钱打了水漂。

  石先生没说错,“邪不压正”不是绝对的。

  没有任何法术可以治住这个东西。

  他坐起来,想开灯。

  趴在地上的猫“刷”地就钻进那个洞里,不见了。

  他打开灯之后,在床上傻傻地坐着,万念俱灰。

  忽然,他迸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猜想来,他竟然被自己吓了一跳:这地下埋的是不是朱环那个死去的前夫呢?

  接着,他就想起有一次那只苦猫在撕咬那张合照……

  他马上肯定了他的猜测。

  蒋柒曾经说,有一个秘密,很多人都知道,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57楼 发表于: 2007-10-27
第二部分
秘密更深了(1) 
作者 : 周德东 


  李庸恐惧至极。

  他的心开始一阵阵抽搐。

  他圈定了朱环的前夫之后,才感到真正接近了秘密的边缘。

  他和朱环生活了五年,他们一起说笑,吃饭,吵架,做爱……而那个人一直在他们的地下冷静地躺着,一双呆板的眼珠缓缓地转动……

  他生于龙年尾,蛇年头,生于两年之间的那个黑夜的零点。

  他父母可能把他的属相定为蛇,因为这个生日大;也可能把他的属相定为龙,因为龙是十二属相里惟一的神物……

  其实他属猫。

  他死了后,朱环为什么把他埋在了这个房子的下面呢?

  他是死于车祸吗?

  蒋柒一定知道真相。

  

  李庸慢慢走出门,径直走向蒋柒家。

  蒋柒家还是没有人。他又去了她的发廊。

  发廊没有顾客,窗帘已经拉上了。

  蒋柒一个人在,她正在扫地。

  “是李哥啊,快进来。”

  李庸就进了发廊的门。

  “理发吧?”

  “不。蒋柒,我来跟你聊一聊。”

  “你坐。”

  李庸坐在了沙发上,蒋柒搬个椅子坐在了他对面。

  发廊的灯光都让人感到困倦。地上有很多头发。

  “你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事。”

  蒋柒的眼里一下就挡上了窗帘。她透过那层窗帘看着李庸,等待他的下文。

  李庸继续说:“你和朱环是好姐妹,你一定知道很多事。”

  蒋柒含蓄地笑了笑,说:“你是她老公,我知道得再多,也不会比你多啊。”

  “虽然我跟她一起生活了五年,但是我并不完全了解她的事。”

  “李哥,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

  “蒋柒,我现在很危险,你要帮帮我!”

  蒋柒想了想,说:“李哥,这样吧,今天你问什么我说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假如,有的事情,我知道,但是你没有问,那我就不主动告诉你——行吗?”

  “好吧。”

  “你想问什么?”

  “你知道欧利是属什么的吗?”

  “属……虎。”

  虎离龙和蛇都很远。

  “他真正的死因是什么?”

  蒋柒怔了一下,说:“车祸。”

  “真是车祸吗?”

  “应该是吧。”

  “你能不能跟我讲一讲那场车祸的经过?”

  “他搭一个货车去山里收皮张,结果,那辆货车翻进了山沟。司机没死,他倒死了。”

  “他活着时,和朱环的感情怎么样?”

  “……不太好,经常吵架。”

  “为什么?”

  “夫妻之间的事,我哪知道。”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58楼 发表于: 2007-10-27
第二部分
秘密更深了(2) 
作者 : 周德东 




  “他死了后,尸体放在哪儿了?”

  “当然是火化了。”

  “骨灰盒呢?”

  “骨灰盒?那我就不知道了,埋了吧?”

  “埋在哪里了?”

  “不知道。”

  停了停,李庸突然说:“是不是……埋在家里了?”

  蒋柒愣了一下,说:“你真能开玩笑!”

  “那天,你对我说,有些事别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

  “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我不能乱讲。”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不会说出去。”

  “那我也不敢说。”

  “你怕谁?”

  “我怕我说了之后,就活不长了。”

  “你觉得我也有危险?”

  “你很危险。我提醒你是好心,你不要再强迫我了。”

  李庸感到有一双巨大的手在背后晃动着,晃动着……

  “好了,我不问这些事了。”李庸看着蒋柒的眼睛,说:“我问另外一个问题——你记不记得黄太死的那天半夜,你在胡同里见到了我?”

  “记得。那天晚上比今夜还黑。”

  “你说——天亮之后,你见了我,我就是蒋柒了——是什么意思?”

  “我说过吗?”

  “说过。”

  “因为当时天太黑,你看我不像人。到了白天,你看我就像人了。”

  “你越说我越害怕。”

  蒋柒掀开窗帘看了看外面,说:“哟,天又黑了。”

  李庸不自然地笑了笑:“都快十一点了。”

  蒋柒突然说:“你又开始害怕我了吧?”

  “我怕你干什么呀。”

  “我把灯关了呢?”

  “你不怕别人说闲话?”这么紧张的时刻,李庸竟然想起了一句玩笑。

  “那好吧,既然你不怕我,就在这儿多待一会儿。”

  “我还有事,得走了。”

  蒋柒看了他一会儿,说:“那你就走吧。”又想起了什么:“想理发的时候,你就过来。”

  

  外面起风了。

  李庸步履沉重地朝家走。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遗书,它还在。

  他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反而有些平静了。

  这时候,他倒有了另外一些担忧。

  很多人都去过自己家,都接近过那个洞口,他们难道一个个都得被害死?

  进了门,他又拿出朱环和她亡夫的合照,在灯光下认真端详这个男人。

  他笑眯眯的,甚至有几分和善。

  可是,端详久了,李庸就感觉到了一种凶恶。

  这凶恶藏得很深很深,包裹得严严实实,还是被李庸识破了。

  他掏出火柴,把它点着了。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59楼 发表于: 2007-10-27
第二部分
真相(1) 
作者 : 周德东 


  烧完了照片,李庸坐在了床上,又一次和那个黑糊糊的洞口对视。

  是蒋柒吗?

  不是。他这样想。

  这个憨直的人回想着蒋柒的眼神和举动,终于察觉到了一种挑逗。

  黄太死的那天,她在胡同里和李庸相遇,一定是想和他多聊一会天。她说:“你看,今晚好像要下雪……”

  刚才,她说:“既然你不怕我,就在这儿多待一会儿。”

  她和丈夫常年分居,肯定寂寞。

  意识到了这一点,李庸的心情产生了一些变化,恐怖的黑白生出了爱情的五颜六色……

  可是,他已经没有机会培植这些美好的胚芽了。

  死亡已经逼近。

  如果是蒋柒干的,那不过是人为的谋杀。

  如果不是蒋柒干的,那一定就是地下坟墓里的人所为了。谁都救不了他。

  他静静地等待着。

  除了等待,他无事可做。

  那个洞口静悄悄,还不见猫的踪影。

  四周静极了,只有钟在滴答滴答地响。

  李庸忽然意识到,应该想一想还有什么身后事需要处理。

  对了,还欠单位三千元钱。

  没关系,抽屉里有定期存折,三千五百元。

  他死了后,大家整理遗物的时候,会发现它。他没什么嫡亲,这存折正好充公。

  还剩一点,就当殡葬费吧。

  还有,交给那个阴阳先生的三千元钱似乎应该索要回来。算了,人都没了,要那钱还有什么用?

  还有什么事呢?好像没有了……

  不,还应该找蒋柒谈一谈。

  

  李庸在家里端坐了一夜。

  天亮后,他给蒋柒打了个电话。

  蒋柒的发廊收工晚,此时,她应该在睡觉。

  “蒋柒,我是李庸。你起床了吗?”

  “起床了。”

  “你能不能来一下?”

  “怎么了?”

  “我还想跟你谈一谈。”

  “你最近怎么总是神叨叨的?什么事?”

  “……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说话了。”

  蒋柒似乎从他的话语中感觉到了严重性,想了想说:“好吧,你等着。”

  十多分钟之后,蒋柒来了。她穿得整整齐齐。

  李庸坐着说:“你坐下。”

  蒋柒就坐下了。

  “我活不久了。”

  “是不是谁要害你?”

  “是。”

  “谁?”

  “我说不清。”

  “你还是想问我那件事,对不对?”

  “要不然我死了心里都有疙瘩。”

  蒋柒低头想了半天,终于说:“好了,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不管我说了什么,你都不要生我气。”

  “我不会。”

  “你知道周大壮这个人吗?”

  “不知道。”

  “朱环有没有告诉过你,她被人强奸过?”

  “……她说过。”

  “她有没有告诉你那个人叫什么?”

  “没有,我也没有问。”

  “那个人就叫周大壮。”

  周大壮。这个陌生的名字第一次进入李庸的耳朵,他马上感觉到所有的事都恶狠狠地转了个弯。

  “其实,周大壮和朱环的关系并不是强奸。”蒋柒定定地说。

  李庸一下就蒙了。

  

  蒋柒认识周大壮的母亲,她就住在蒋柒的发廊后面,经常到蒋柒的发廊剪头。

  周大壮以前没什么劣迹。

  他在一个工厂当钳工,长得很健壮,很帅气。

  公审他那天,他的脖子上挂着大牌子游街,很多女孩都在议论他,感到很惋惜。

  实际上,他跟朱环早就发生过几次肉体关系。

  欧利不在家的时候,周大壮还曾经在朱环家过过夜。

  这件事欧利一直蒙在鼓里。

  朱环告周大壮强奸她的时候,两个人已经相好一年多了。

  周大壮是个情种。

  情种分两类。

  一类是只爱一个人,至死不渝。

  这类情种就像一颗忠厚的种子,倾注全部汁液,一生只开一次花。这种花当然是奇光异彩,令人赞叹。

  还有一类情种,像雨滴,漫天飘洒。

  和这个异性在一起,他是一滴痴泪;和那个异性在一起,他还是一滴痴泪。

  左难割舍,右难分离……

  周大壮属于后者。

  他虽然很黏糊,但是,本性却是善良的。

  他和朱环的关系,很多邻居都知道。

  周大壮虽然比朱环大,却没有结婚,是个小伙子。而朱环是个有夫之妇。在邻居们眼里,是朱环勾引了周大壮。

  蒋柒也知道这件事。

  有一天半夜,蒋柒从发廊回来,还在朱环家门口撞见了周大壮。

  朱环却以为大家都不知道。

  但是,蒋柒不知道朱环为什么突然把周大壮告上了法庭。

  

  朱环对警察讲的经过是这样的:

  那天,她丈夫欧利不在家。

  朱环在睡梦中被一个声音惊醒了。

  她睁眼看去,发现一个黑影从窗子钻进来。

  她知道来歹徒了,转身就跳下地,朝门外跑,一边跑一边喊救命。

  那个歹徒猛地扑上来,把她摁倒在地……

  那天晚上有月亮。

  在歹徒对她实施强奸的过程中,她认出他来——她以前认识他。

  朱环说,他一定是从哪个邻居的口中知道了她老公出差了,就动了邪念。

  被警察抓走之后,周大壮不承认他强奸了朱环。

  他说,他爱朱环。他和她同居过几次了。

  警察:“你什么时候和被害人发生过性关系?”

  周:“从去年开始,时间我记不清了。”

  警察:“谁能作证?”

  周:“朱环。”

  警察:“她是告你的人!”

  周大壮缄默了。

  周大壮和朱环之间到底是不是强奸?

  有一个细节最重要,那就是有没有人听到朱环喊救命。

  警察走访了朱环的两家邻居。

  西面是蒋柒。

  蒋柒说她没有听见半夜有人喊救命。

  东面是黄太家。

  黄太说:“我听见了,喊了三四声,是个女人的声音。当时我没听出是朱环。我还出去看了看,又没有动静了,我就回来睡觉了。”

  而那天晚上,风从西朝东刮。

  也就是说,如果朱环家传出呼救声,蒋柒家不容易听见,而黄太家却容易听见。

  警察:“你是几点钟听见有人喊救命的?”

  “大约十一点左右。我没看表。”

  于是,周大壮的罪名成立了。

  警察再一次提审周大壮。

  才几天时间,周大壮就瘦得不像样子了,好像换了一个人。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60楼 发表于: 2007-10-27
第二部分
真相(2) 
作者 : 周德东 




  他承认了。

  他的神情变得麻木。

  警察摆出了黄太的证词,然后问:“你还想抵赖吗?”

  周:“不想了。”

  警察:“你是怎么产生这个犯罪动机的?”

  周:“因为她长得胖。”

  警察:“你怎么知道她老公不在家?”

  周:“我听人说的。”

  警察:“听谁说的?”

  周:“听她的两个邻居说的。”

  警察:“你是从哪里进入受害人家里的?”

  周:“门。”

  警察:“胡说,门锁着!你到底是从哪里进去的?”

  周:“我把门撬开了。”

  警察喝道:“门根本没有破损的痕迹!”

  周:“是窗子。”

  警察:“讲述你犯罪的详细过程。”

  周:“我从窗子钻进去,看见她躺在床上睡觉,就扑了上去,把她强奸了。”

  警察:“别浮皮潦草,要详细。”

  周:“我扑上去,撕掉她的内衣,又脱掉自己的裤子……就把她强奸了。”

  警察:“她没反抗?”

  周:“她反抗了,我用身体压着她。”

  警察:“她喊没喊?”

  周:“喊了。”

  警察:“喊什么?”

  周:“……强奸了。”

  警察:“不许胡说!”

  周:“是救命。”

  警察:“喊了几声?”

  周:“两声。”

  警察:“再想想。”

  周:“四声。”

  警察:“你是不是要我们给你清醒清醒?”一边说一边晃动手里的警棍。

  周大壮乖乖地说:“是三声。”

  到了法庭上,周大壮一言不发,只是唏里哗啦地流泪。

  

  讲到这里,蒋柒突然问李庸:“周大壮有女朋友。你知道是谁吗?”

  “谁?”

  “就是老米家的那个女儿,米香晴。”

  “那个疯子?”

  “就是她。”

  “我好像听谁说过,她男人进了监狱。”

  “那个人就是周大壮。”

  “我一直没想到,这些事跟我家有关系。我在这里住五年了,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这件事牵扯到朱环的贞洁和人格,而你是她丈夫,任何人都不会对你讲。”

  “米香晴和周大壮还有七天就结婚了,男朋友却突然成了强奸犯,被抓走了,判了刑……米香晴的神经受了刺激,两年后终于疯了。”

  “我说呢,这么多年来,她母亲见了我眼神总是怪怪的。”

  “周大壮和米香晴已经谈了三四年了。他对米香晴特别好,经常到她家来。那期间,米香晴的母亲总生病,朱环经常去帮她打针,就这样,她和周大壮认识了。”

  周大壮是第二天下午被抓走的。

  他的胆子很小,听到了风声,从居民楼四层上跳了下来。

  经过抢救,他竟然活了过来。

  更奇的是,他全身上下竟然没有什么损伤。

  他已经和米香晴领了结婚证。

  从法律角度讲,米香晴已经成了周大壮的妻子。两个人还没有洞房花烛,周大壮就被关进了大牢。

  在不知道真相的人眼里,周大壮是个衣冠禽兽。

  在知道真相的人眼里,周大壮也是个花心男人。

  不管他是什么,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米香晴都应该立即和他提出离婚。

  可是,她没有这样做。

  她一直独守空房。

  她母亲为此骂了她多少回,她却铁了心。

  一直过了将近两年,米香晴郁郁寡欢,终于在三年前的秋天,疯了。

  那个秋天特别冷。

  讲到这里,蒋柒的口气里透着一种悲戚。

  “米香晴疯的那些日子,邻居都很难过,觉得朱环把好好的一对年轻人给害了。”

  

  李庸的心情极其复杂。

  他怎么都想不到,和他过了五年的女人,竟然有这样丑陋的经历。

  在李庸心目中,她心直口快,乐于助人,是个很善良的女人。

  比如她对那只鹦鹉的态度。

  她从不把它锁住,她说:“那样,它多痛苦啊。”

  那次,鹦鹉好像病了,不吃不喝,她竟心疼得哭了……

  忽然,朱环的另一副面孔又浮现在李庸的眼前:

  她恶狠狠地走向了家里的那只黑猫。

  她的神态歇斯底里。

  那只黑猫懒洋洋地蜷在床上,乖顺地看着朱环。它以为女主人又过来抚摩它了。

  朱环一下就把它抓起来,可能用力太大,猫尖叫了一声。

  然后,她用胳膊紧紧夹着猫,走向了锅。

  锅里的水上下翻滚,还“吱吱啦啦”地响着。

  也许是那扑面的热气引起了猫的警觉,它一下就变得惊恐起来,一边“喵喵”地叫,一边抓挠女主人的胳膊,想跳下地。

  她死死抓住猫,猛地把它扔进那口锅中……

  还有那一次,李庸把猫装进布袋子里,想把它扔掉。

  朱环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狰狞:“还不如用棍子把它打死。”

  然后,她快步走出去,到院子里抄起一根沉甸甸的桦树棒,走到了那个布袋子前,猛地举起那根棒子……

  那一刻,她像个疯子一样一下下砸下去。

  她已经失去理智,手上没有了准头,有时砸在布袋子上,有时砸在地面上。

  那只猫像小孩一样在布袋子里凄惨地叫起来。

  她砸了十几下,那个小孩还没有死,还在叫着。她继续砸……

  

  “我从开始就怀疑朱环的死不是鬼怪作祟,而是人害的。”蒋柒说:“因此,你不要怀疑欧利,他确实已经死了。”

  “那是……”

  “周大壮。”

  “他现在出狱了?”

  “算起来,他的刑期还没满,还有半年。”

  “难道他越狱了?”

  “我想是。”

  “可是,他为什么害黄太呢?”

  “因为黄太作了伪证。”

  “黄太为什么作伪证?”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看来,这谜中有谜。”

  “好了,我知道的都对你说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了。谢谢你,蒋柒。”

  蒋柒走到门口,回过头来,看了看李庸,说:“我担心他已经疯狂,弄不好会害你。你千万要小心。”

  “我知道……”

  

  蒋柒走了后,李庸陷入了另一种恐惧中。

  这是现实的恐惧。

  他不认识谁是周大壮。

  也许,周大壮真的越狱了。他一直在李庸家附近转悠,甚至还曾经几次和李庸擦肩而过。

  他当然知道李庸是谁。

  他在暗处,李庸在明处。

  也许,曾经和他在小旅馆同一个房间住过三夜的那个旅客就是他。他长得很健壮,很帅气……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61楼 发表于: 2007-10-27
第二部分
深入 
作者 : 周德东 


  周大壮这三个字像碑文一样深深刻在了李庸的心中。

  正巧,王老四家一个亲戚就在深城监狱当狱警,他姓张。

  通过王老四帮忙,李庸在深城监狱大门外见到了这个姓张的狱警。

  “你们监狱是不是有个叫周大壮的犯人?”

  “有,是个强奸犯。”

  “他现在还在监狱里吗?”

  “在。”

  “他没有越狱?”

  “没有啊。他的刑期快满了,而且,他的表现挺好的。”

  李庸呆住了,看来,蒋柒的猜测完全是错误的。

   实际上,他希望害朱环的人就是周大壮。

  人害人的事,即使再恐怖,也是现实的。他不想再陷入那个猫的噩梦。那个世界是颠倒的。

  

  回到家里,李庸又开始冥想。

  按正常思维判断,目前周大壮的嫌疑最大。除了他,没有任何人有充足的理由杀死黄太和朱环。

  可是,他还在监狱里啊。这是怎么回事呢?

  他转头看了看那个洞,忽然,有一个想法像冲出水面的海豚一样从他的心里冒出来——应该把它挖开!

  想到这里,他的全身骤然充满了力量。

  他要看看,这下面到底是不是一个坟墓。

  说干就干。

  李庸走到院子里,拿来镐,锹,大铁锤。

  他掀开地板,凿开水泥地面,开始挖土。

  这个洞果然只有半尺深。不过,下面的土很松软,好像伪装的土层。

  李庸继续挖,几镐刨下去,下面就露出了一个大洞!他傻了。

  他慢慢站直身子,停了手。

  怎么看,这个洞都不像是一个坟墓。

  他的心“怦怦怦”地猛跳起来,不敢再挖下去了——这不是猫的洞,而是人的洞!

  想到了这一点,李庸以前的猜测全部被粉碎了。

  他忽然激动起来,咬了咬牙,继续挖。

  终于,一个深深的地道敞露在他脚下。

  那黑糊糊的洞口不知道有多深。一股阴森森潮呼呼的冷气从洞里冒出来,李庸打了个冷战。

  他拿来一支手电筒,爬了进去。

  实际上,这里面很宽敞,有一人高。可是,李庸还是选择了爬行。

  他试探着朝里爬了一段路,借着手电筒的光,看到了好像以前有人爬行的痕迹。

  他进来的那个洞只是一个入口。

  他朝里照了照,前面黑糊糊的,深不可测,不知道通向哪里。回头看,后面也黑糊糊的,没有尽头。

  他想起了梦中的那条没头没尾的长路。

  他实在不敢朝前爬了。

  他担心那个入口被人堵上,就像当时他用水泥干的事一样。那样的话,他就掉进了梦中,永远出不去了。

  一只猫会突然出现在正前方,阴森地看着他。

  他转身就朝后跑。(任何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转身朝后跑。)

  跑出不远,那只猫还会出现在正前方……

  他一点点退出来,笨拙地从洞口爬了上去。

  回到了地面之上,李庸坐在床上,双腿不停地抖。

  地下是另一个世界。

  在这个黑暗、潮湿、狭窄、诡异的世界里,有个像老鼠一样的人。

  这个人常年爬行在地下,身上有一股浓重的土腥气。

  这个人像个影子一样,完全进入了李庸家庭的私密空间。

  这个人和李庸、朱环几乎是一家人。

  这个人躲在洞口里,盯着李庸或者朱环走过来走过去的脚,听着他们的枕边话。

  而警察来的那天,这个人用土把洞口堵上了……

  如果,害死朱环的是个人,那么,那只猫是怎么回事?

  难道,那只猫被这个人所控制?

  前些日子,李庸看过一个电视报道,说科学家最近正在搞一个实验:在猫的大脑上安装一个电极,就可以控制猫的一举一动……

  这个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杀死朱环?

  难道他是朱环的前夫?难道他没有死?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62楼 发表于: 2007-10-27
第二部分
一幅画 
作者 : 周德东 


  这时候,天已经很黑了。

  李庸连滚带爬地跑到了蒋柒家。

  “蒋柒,我在我家挖出了一条地道!”

  “有这事?”

  “你快跟我去看看!”

  蒋柒就跟李庸来到了他家。

  她站在卧室的门口,一眼看见那个深深的洞口,目瞪口呆。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呢?”李庸小声问。

  蒋柒拉着李庸走到院子里,低低地问:“你是怎么挖出这条地道的?”

  “原来,这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洞,像拳头那么大。有一次,我看见里面好像有只眼睛闪了一下,觉得很不对头。刚才,我就把它挖开了……”

  “我明白了!”

  “你快说。”

  “前些年,我看过一个外国电影,讲一个犯人越狱的故事……你有没有看过?”

  “没有。”

  李庸说完,紧紧盯着蒋柒,等待她讲下去。现在,蒋柒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宝贵的。

  “有个犯人,逃跑了。警察检查他的牢房,没有任何破绽。最后,警察撩开了墙上的一幅画,你说那后面是什么?”

  “……地道?”

  “对。”

  这个字像箭一样射穿了李庸的心。

  蒋柒接着说:“——那个犯人用几年的时间,一直在挖洞!”

  “他用什么挖?”

  “他有一本书,厚厚的《圣经》,里面藏着一把锤子。”

  “挖出来的土怎么办?”

  “他把那土都藏在了裤管里,每天放风时带出一点……”

  李庸一下就想到是怎么回事了:“你是说,周大壮这五年一直在挖洞?”

  “他一直朝你家挖。他只有一个目的,复仇。”

  原来这条地道通向监狱!

  多可怕啊,当李庸和老婆在床上亲热的时候,一双仇恨的眼睛正藏在那个洞口里,阴森森地窥视……

  从监狱到李庸家,周大壮来去自如。

  现在,让他跑他都不跑了。他的刑期眼看就要熬出头了。

   他在出狱之前把仇人杀掉,而他却身在监狱内,避免了嫌疑——太高明了。

  “我现在怎么办?”

  “赶快报案啊。假如他再从监狱钻过来,发现你已经发现了这个秘密,就会索性爬出来,杀你灭口。今天半夜,其他犯人都睡着了之后,说不准他就来了。”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63楼 发表于: 2007-10-27
第二部分
邪人(1) 
作者 : 周德东 


  李庸给王老四打传呼,王老四很快就回了。

  “老四,你那个姓张的亲戚现在在哪儿?”

  “我有三四个姓张的亲戚呢。”

  “就是那个狱警!”

  “他现在下班了,应该在家里。”

  “你赶快回来,带我去找他。”

  “又有什么事?”

  “十万火急,越快越好。”

  “我现在拉个客人要去濒县。”

  “我这是人命关天的事。让他再换个车!”

  “好吧。”王老四说。

  李庸终于等来了王老四,两个人一起去了那个狱警家。

  在车上,李庸简单地向王老四讲了事情的经过。

  王老四说:“今晚你干脆睡我家吧。”

  “监狱知道了这个情况,立即就会采取行动。没事。”

  “那个家伙万一感觉到风吹草动,就立即会顺着地道跑掉。他的终点就是你家。”

  李庸不说话了。

  

  那个狱警家老少三代,人很多,正热气腾腾地吃饭。

  李庸不想吓着老人和孩子,就把那个狱警叫到了另一个房间。

  李庸没有坐,急急地说:“张警官,我向你报告一个重大的案情!”

  “什么案情?”

  “那个周大壮在监狱里挖了一个地道!”

  “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我家里挖出了那条地道。”

  “你能肯定那是从监狱里挖出来的?”

  “可能性很大。”

  “你有没有钻进去?”

  “钻进去了。”

  “一直钻进了监狱?”

  “……没有,我刚钻进去就退了出来。”

  “那你怎么能肯定是周大壮从监狱里挖出来的呢?”

  “因为,他和我媳妇有仇,我媳妇肯定就是被他害死的。可是,上次我问过你,他并没有越狱。接着,我就在我家挖出了这条地道……”

  “我告诉你,那不可能是周大壮挖的。”

  “为什么?”

  “因为,周大壮的监室里住着十几个犯人,如果他挖出了地道,那些人还不都跑了?另外,地点也不对,周大壮在服刑期间至少被换过几次牢房,他没有机会挖出一条地道来。”

  李庸迷惑了。

  “还有一个很简单的难题——你说他挖地道是为了报复你媳妇,可是,在地下辨不清东南西北,他怎么可能准确地挖到你家地下?”

  这确实是不可能的。

  “对不起,那可能是我搞错了……”

  “没关系。你们在我家吃吧?”

  李庸马上想到人家还没有吃完饭,就说:“不不不,我们都吃了。”

  

  走出张狱警家,王老四说:“你家那个地道说不定是抗日战争时留下的。”

  “有可能。”

  “填上吧。”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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