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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晴雯言情小说--风谷传奇系列《云且留住》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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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07-10-26
楔子

  自世界最深底层一隅诞生两名婴孩对世人而言其无远弗界之闳论将撩拨起广大群众其声名鹄起于雾中林里——于六十世纪。诺斯特拉德姆斯之预言诗对世人而言,诞生于十六世纪时空下的法国星相家诺斯特拉德姆斯(Nostradamus),可说是继摩西之后,最伟大的预言家。

  生于西元一五○三年,殁于一五六六年的他,生前所预测的未来,在当时可谓之惊世骇俗,在五百年后的二十世纪,更是震惊全球——一个五百年前的人所做的预言,竟然能精确无误的一一实现,着实骇人。

  这就是诺斯特拉德姆斯!一个不同凡响的传奇人物!

  他所预言的大事,从希特勒的诞生、美国总统约翰。甘乃迪被刺身亡、伊拉克的海珊总统掀起的波斯湾战争、一直到二十世纪末的绝症爱滋病,全都精确无误的应验了。

  而前面所载之预言诗,亦是诺斯特拉德姆斯的其中一个惊世大预言,从那种神秘而暗藏玄机的行里字间加以分析解读,便可以悟透其所隐藏的真正答案——自世界最深底层一隅:此句暗示着它是潜藏于幕后的、一般人看不见的。

  诞生两名婴孩:此句暗示着即将有两大人物、势力或体系出现。

  对世人而言,其无远弗界之闳论,将撩拨起广大群众:此句暗示着此两号人物、势力或体系的出现,将会在世界各地旋起惊天动地的旋风,掌控这个世界真正的实权,并为世人所津津乐道。

  其声名鹄起于雾中林里:此句暗示着此二者皆是有影无形、扑朔迷离、神秘难测的。

  而完全符合所有暗示和条件的,便只有当今世上,掌控幕后势力的两大“幕后黑手”——红门与唐邦。

  也就是说,诺斯特拉德姆斯这首预言诗所预言的便是“红门”和“唐邦”这两大掌控当今世界真正实权的“国际帮会体系”之崛起!

  的确,我们经常听到:一切都是“幕后黑手”、“藏镜人”在背后暗地里操控某国政党选举情势、政治生态、经济财政、军武谈判、宗教冲突……诸如此类的报导和传闻,在世界各国新闻媒体上都随处可见,而其中的关键性主角“幕后黑手”、“藏镜人”指的就是“红门”与“唐邦”,这两大世人只闻其名、不见其形的“幕后势力”之首。

  由于他们具有“有影无形”、“有声无体”的特色——世人绝对能感受到他们的存在和影响力,却绝对看不到、也触不着他们真正的形体——所以也有人干脆称他们为当今世界上最强大的两大“影子帝国”!

  他们用独创一格的术语,将这个世界划分成三个部分,分别叫做;第一世界、第二世界和第三世界;和三者相呼应的势力则分别称做:第一势力、第二势力和第三势力。

  第一世界也叫做“表象世界”,也就是我们一般人所接触、所知晓的这个滚滚红尘。在这个浮华世界中,最为我们耳熟能详的势力团体有:各国政治政党、各类宗教团体、各型跨国财阀和黑白两道组织等。而各方势力的龙头,却都听命、受控于隐藏在其背后的“幕后黑手”,真正掌控实权的“红门”与“唐邦”。

  第二世界也叫做“幕后世界”,就是操控第一势力的两大“幕后黑手”——红门与唐邦——所掌控的世界。

  第三世界也叫做“世外桃源”,指的是不喜欢干涉世事,却具有不容忽视其存在之影响力者。最为世人津津乐道的是堪称龙首的“风谷”。

  因为“风谷”通常是不管世事的,所以才说,真正掌控这世界的是,隐藏在第一势力后面,操控这个世界的“红门”与“唐邦”。

  不过,当“红门”与“唐邦”搞得过火或失去互相制衡的均势时,“风谷”就不再不闻不问。

  所以,在无形之中,第三势力之首的“风谷”便成了制衡第二势力的两大龙头“红门”与“唐邦”的特殊存在。

  这个世界因此而经常处于我们所熟悉、所乐于见到的平和。

  至于一般所说的“帮会”,是特指:拥有相同信仰、目标、利益或主义的人所集结而成,具有体制完整、层级严明、行事神秘等等特质的秘密结社或秘密体系。

  通常,人海群集者,必具有某一程度的势力,尤其加以有系统、有纪律的整合后,往往会成为一股惊骇世人的强大势力;再加上“帮会”本身所独有的特质和行事神秘、莫测高深、拥有自己的专用暗号、术语及各种特殊联络方式和管道等特点,外人是很难探知和掌控其内部实际运作情形的。

  这些特质互相辉映的结果,让“帮会”体系所独具的庞大势力和神秘色彩都令人叹为观止,望尘莫及。

  也因此各种轰轰烈烈的传奇和事迹也多如繁星,格外脍炙人口,让世人津津乐道。

  “红门”和“唐邦”这两大“国际帮会体系”自然也都拥有庞大势力,并洋溢着浓烈的神秘色彩,所以,世人对他们的了解可说是少得可怜。

  倒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便流传于世界各地的两首诗,足以说明世人对这两大神秘帮会体系的称颂——红门独傲,称霸四方;牛耳在执,天下无双!

  和唐邦不败,纵横西东;四海称绝,谁与争锋?

  而关于“红门”和“唐邦”的各种传奇和动人传说,正如火如荼的攻占世界每个角落,狂肆蔓烧、绵延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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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07-10-26
01

  红历九十三年。初夏自私!

  伫立在及地的镜海前,凝睇镜中的丑陋形影,丁盼荷不停地咒骂自己。

  然而,无论如何鄙视、嘲弄自己的卑鄙恶劣,依然无法动摇她已经做下的决定。呵!堂堂“花间集”的创始人兼现任会长,从一创会就严禁旗下会员和“风谷”的人往来,违者一律处以退会处分,无人幸免。

  如今,她自己居然为了一个令人憎恶的可笑理由,不顾自己订下的禁令,而违反游戏规则——只因一个男人!

  在这个世界上,她最痛恨的男人,同时也是她生命中唯一的男人!

  唉!

  丁盼荷重重一叹,理智终究还是向感情投降了。

  造孽呀!只能说是她前辈子欠了那个男人!

  男女之间的感情这回事,原本就是谁放得多、看得重,谁就注定是输家,而她就是那个输得一败涂地的输方。

  既然是自己无能、想不开,也就只有默默承受心中那个理智的自己的嘲弄了。

  丁盼荷阖上醉人的丽眸,再次睁开时,眼中已不复见先前的踌躇,坚定的意志写满她的眸底。

  她离开镜前,打开镜边的门走了进去,里边正是“百花阁”。

  百花阁里四面墙上都钉满一横排、一横排的榉木板,横板上每一等间隔都挂着一块块木牌,井然有序,非常壮观。

  走近一点观察的话,就会发现每块木牌上,都刻雕着不同的图腾,唯一的共同点为:全都是各种花卉的图纹,图腾边还都以中文写上花名。翻到背后,则会发现满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内容主要是记载个人的背景资料,包括本名、年龄、性别、身份等等。

  这便是“花间集”有名的“花牌”,“花牌”上记载的就是“花间集”每位会员的个人档案和代号——也就是其“花名”。

  当会员出任务时,就把其所属的花牌自横板上取下,待其任务完成,回复待命状态时,才又将其“花牌”挂回横板上。

  此一制度是仿自中国古代皇帝,在选定晚上临幸那宫嫔妃的方式而来的。据说古代服侍皇帝房事的太监,都会在夜晚来临之前,端了一个装满各式各样玉牌的金盘至皇上跟前,每块玉牌的其中一面都写有各宫嫔妃的名字,且有字的一面都朝上,让皇帝老爷挑选;皇帝挑中谁,就把玉牌有字的一面朝下覆盖。如此一来,太监便知道该知会哪宫嫔妃准备当夜服侍圣驾。

  丁盼荷的视线停格在一块写着:“姬百合”的花牌,她稍微迟疑了一下,便伸手取下那个花牌。

  这件事就只能拜托家宁了!她紧握住手中的姬百合花牌,心中又是一阵愧疚的隐痛。

  花名“姬百合”的初家宁是个身高一六五公分、腿长肤白、身材高挑匀称的混血儿,尤其是那头金光闪烁的金黄色长发更是令人印象深刻。中法混血的结果,让她有着十分出色、轮廓鲜明动人的五官。就算她的胸部有点“晚熟”,像两颗荷包蛋,又缺乏中法混血该有的美艳;但也勉强算得上是中等美女了——人家说“肤若白就美七分”,所以肤白似雪的她,称为中等美女应不致遭人非议。

  打从来到丁盼荷最钟爱的别墅“寻荷云居”,和丁盼荷面对面这样呆坐着、大眼瞪小眼的,少说也有半个小时了,依然等不到丁盼荷的金口开启,这并不像丁盼荷平时的作风,初家宁终于不耐久待,自己主动出击。

  “夫人,请您尽管吩咐,不论是多么困难的任务,家宁都会全力以赴去完成,不负夫人所托!”初家宁这话说得相当诚恳,委实也是她的真心话。

  她对丁盼荷有一份很深刻的感情,所以,只要是丁盼荷要她做的事、或者是丁盼荷想实现的心愿,就算赴汤蹈火,她亦万死不辞。

  这也是丁盼荷把初家宁列为执行此一任务的不二人选之故。想到自己竟然如此卑鄙的利用初家宁对自己的忠心,丁盼荷心里又是一阵自责。

  “夫人——”

  丁盼荷咬了咬下唇,豁出去了。“你知道阿刚吧?”

  阿刚?“夫人是说‘风谷’的现任代理人之一段仲刚……您的丈夫……”原来如此!初家宁如大梦初醒。她早该想到的,在这世界上,能让行事作风向来干脆俐落的丁盼荷变得迟疑不前的,就只有段仲刚那个男人!

  丁盼荷困难的点点头,脸上有几分尴尬,却流露出更多的深情和忧愁。“我听说阿刚他在前些日子被‘红门’的人,抓到红门的帮会总部去了。虽然这消息尚无法确定是真是假,但——”

  “但无风不起浪,何况执‘幕后势力’牛耳的‘红门’和第三势力之首的‘风谷’两大势力间,一直以来都处心积虑的想比对方抢先一步,掌控对方更多、更重要的情报,好让自己居上风;而段先生正是风谷权力中心的一员,若能抓到他,想获得高质量、高重量的风谷情报就非难事了!所以‘红门’抓了段先生一事,可能性并不算低。”初家宁替丁盼荷把梗在心坎的话全盘道出。不过,她倒是不以为然。“依我看‘红门’应该不致于做这等傻事,因为这么做等于就是摆明了和‘风谷’起正面冲突,两大势力之间的平衡很可能会被破坏,而破坏两者之间的平衡,一直是他们双方所共同避免的;就算真有什么外人所不知的原因,而让‘红门’不惜和‘风谷’起正面冲突,幕后势力的另一个龙头‘唐邦’也不会坐视不管的;所以有关‘红门’抓走段先生这件事,我觉得……”

  “我不管谣言是真是假,也不管可不可能,我只要阿刚平安无事,只有确定阿刚真的无事,我才能安心!”丁盼荷失控的狂吼。

  “夫人——”初家宁眼透诧异。

  这个女人不是丁盼荷!至少不是她所认识的丁盼荷,丁盼荷应该是“花间集”作风强悍的会长,不轻易妥协示弱的女强人。而眼前这个女人,活脱是个为爱痴狂、为情伤神的恋爱中女人。

  爱情究竟是什么东西?有着什么样的魔力?否则怎能让一个强悍好胜的女人如此赤裸裸的在人前示弱、哭泣?

  她真的不明白,那个为了“风谷”,而不顾夫人的感受,抛家弃子,投效风谷而从不回头的男人,真的值得夫人为他如此吗?

  初家宁不懂,也不想懂,只是不希望她最敬爱的丁盼荷夫人伤心落泪!

  “我明白了,我想办法潜进红门的帮会总部去探探虚实。”

  “家宁……”

  初家宁给了她一个了解的笑容,语调是体贴的,“这不就是夫人找我来的原因吗?”

  丁盼荷扑向初家宁,靠在她肩上啜泣,“家宁……对不起……请原谅我的自私——可是,除了你……我实在不知道该拜托谁了……”

  没错,她是痛恨抛下她和子女远走的丈夫,她高傲的自尊心不容许自己被贴上“弃妇”的标签,所以她恨她的丈夫段仲刚。可,俗话说得好,有爱才有恨。反过来说就是,恨的背后依然隐藏着爱,而她就是。

  因此,当初她创“花间集”时,虽因恨而订下“花间集的会员不得和风谷人往来”的戒条,然而在获知段仲刚有难的现在,她还是无法让自己别去以身试法,打破戒律。但这事若传出去,她今后如何服众?

  初家宁是唯一知道她和段仲刚之事的人,亦是她唯一能谈心、能完全信任的心腹,所以这事只能委托她。

  只是一想到为了一己之私,而要这个花样年华的少女去闯“红门”那个机关重重的龙潭虎穴,她就无法不感到内疚;然而,现在的她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顾不了那许多了。

  爱,果然是自私的!

  初家宁柔声的安抚她:“夫人,您千万别这么说,像闯‘红门’这样好玩又具挑战性的任务,就算您想交给别的会员去执行,我也会抢过来的;所以您千万别自责,是我自己想去的,我这就准备动身,所以您快把得到的资料告诉我,救人要紧,嗯?”她可以对任何人无情无义,唯独放心不下丁盼荷。

  “谢谢你,家宁……”丁盼荷不胜感激。

  法国。马赛港初家宁风尘仆仆的从台湾飞到这个美丽繁忙的马赛港来,当然不是来玩的,而是因为根据丁盼荷给她的情报,有一艘私人豪华游轮,将从这个港口开往“红门”,换句话说,她只要找出是哪一艘,再偷溜上船,就能顺顺利利的潜入神秘难寻的“红门”帮会总部啦!

  呵!她真是聪明,问题是,眼前令人目不暇给的一大票私人游轮中,到底哪一艘才是“红门”所有的呀?

  真是伤脑筋咧!总不能一艘艘去问人家:“你们是不是红门的人,是不是要回帮会总部去?”

  初家宁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出一个有创意一点的主意,沉浸于伤透脑筋中的她,浑然没有发觉来自远方的窥伺视线。

  “那个看起来笨笨的女人当真是‘花间集’派来的?”拿着望远镜的男人似怀疑的口气询问身边的随从。

  “启禀舵主,根据我们的情报显示,她的确是‘花间集’花名为‘姬百合’的初家宁,也就是花间集会长丁盼荷最重要的心腹!”随从必恭必敬的回禀,在“红门”,是非常重视上下纪律的,所以身为属下的人,绝对不敢对在上位者轻忽怠慢。何况所谓的“舵主”,就是“红门”在全球各地分会的会长,更是怠忽不得。

  是吗?怎么看起来很“两光”的样子?这话舵主碍于身份,倒是没有当场说出,而是说:“既然如此,那就找个人去给她带个路吧,省得坏了我们接下来的计划。”带路当然不是指直截了当的去告诉她?!

  “是!属下这就去办!”

  那舵主发号施令完毕,又拿起望远镜,继续“观察”初家宁的动静。

  初家宁依然一筹莫展,陷于苦思状态。

  忽地,她听到擦身而过的两名陌生东方男人正用中文交谈——“我们的船是哪一艘?”

  “就是前面停在三号码头那艘。”

  “哇塞!真壮观,不愧是我们红门旗下的游轮!”

  “嘘!小声点!”

  ……

  咦?红门!他们提到红门!?初家宁的注意焦点完全停格在这个字眼上,那两个路过的男人之后再说的话,就都被挡在耳朵外头,谢绝入耳了。他们是红门的人!初家宁停顿了数秒,双眸渐放光彩,兴奋至极的高呼:“万岁!”

  真是天助我也!初家宁难掩兴奋之情,偷偷摸摸的往三号码头进攻。

  嘿!怎么这么顺利就偷上船来了?初家宁在顺利潜入游轮后,不时为自己的好运感到庆幸。

  这一定是我的实力太好之故,所以才能在红门的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顺利得逞,呵呵!她真不愧是“花间集”第一“名花”姬百合!

  确定自己藏身的地方绝对隐蔽安全,无被发现之虞后,初家宁得意洋洋的小捧自己一番。

  当船上的人将初家宁已按照计划上船一事,传给依然在大厦最顶层,隔着强化玻璃,以望远镜监视的红门马赛分舵舵主后,舵主旋即下达接下去的命令:“按照计划,启航!”

  “是!”

  眺望着离三号码头愈来愈远,终至消失在海平线尽头的轮船,马赛分舵的舵主便又对随从下达后续的命令:“立刻传讯回帮会总部去,向门主秉明,初家宁已经按计划搭上我们的船,朝帮会总部去了!”

  “是,舵主!”

  红门帮会总部是位于辽阔的太平洋海域里的一座呈南北向的“双子岛”。

  北岛“绛山”,南岛“玄海”,一个是以山峰命名,一个是以海洋命名。不过,它们确实是两座海岛的名字没错。

  由于这座“双子岛”位于某一条经线附近,所以红门门人喜欢以“山海经”这词儿来戏称它——取其绛“山”、玄“海”、“经”线三字也。

  “山海经”之所以神秘难寻,外人根本无法得知其真正的位置之主因有二:其一是——它在任何一张地图、航道图、航海图或卫星扫描图上全都“缺席”。

  第二个原因可说是第一个原因的“加强版”——因为“山海经”正巧位于所有船舰航线、飞机航道、雷达侦测、卫星监控等各种通讯和监控管道的“盲点”上,加上红门无人能敌的防卫系统;因此“山海经”才会像座“影形岛”似的,只闻其名,不见其形。

  这种“有名无形”的特质,和红门这个执幕后势力牛耳的“影子帝国”那“有影无形”的特色,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门主,法国马赛分舵那边刚刚传来讯息,说‘花间集’的‘姬百合’初家宁已经按照我们的计划,顺利搭上船,往帮会总部来了。根据船上传来的讯息,应该三天后会抵达。”绛月恭敬的上禀,他是负责保护红门门主安全的贴身近侍“日月双影”之一的“月影”。

  红门最高统御者是门主和三位称为堂主的副门主,他们四人都各有一双世袭的贴身近侍。

  保护门主的是“日月双影”、保护青龙堂主的是“黑白罗刹”、保护玄武堂主的是“天地双煞”、保护白虎堂主的是“左右鬼使”。

  “按计划迎接我们的‘贵宾’。”红门门主夏侯鹰简单冷漠的下达命令。

  “绛月一定照办,请门主放心等候消息。”

  夏侯鹰一张缺乏平常人类该有的表情的冷漠酷脸上,绝对找不出一丝一毫感情,他只是和往常一样,一言不发的以自己的方式行事。

  身为“日月双影”的玄日和绛月倒是很习惯主子的冷漠,默默的守在一旁,保持高度警戒的提防着周遭的动静。

  两人心里都很佩服主子这次的计划——原来对红门来说,“花间集”是个他们一直无法确切掌控的第一世界组织,通常让他们无法确切掌控的原因只有两个:一个是因为它属于“唐邦”所管辖;另一个原因是它背后有“风谷”撑腰。而“花间集”的情况,因为红门已知道段仲刚和“花间集”会长丁盼荷是夫妻这个事实,而且“唐邦”也汲汲于掌控“花间集”而无法得逞,所以红门更加认定“花间集”可能和“风谷”有关。

  换言之,红门真正的目的是探出“花间集”的底细,所以才设计引来“花间集”丁盼荷会长的心腹“姬百合”初家宁,好从她口中探知“花间集”究竟是不是“风谷”在外头那个表象世界里的其中一个据点,若是的话,那他们红门就等于较“风谷”先掌控了对方的一项重要情报了。亦即,红门抓走了段仲刚根本就是红门刻意制造出来的幌子。

  而之所以得如此大费周章的引来初家宁,而不直接掳来丁盼荷,是为了避免和“风谷”起正面冲突,进而破坏了两大势力间的平衡。

  再者,也是不想给同为幕后势力龙头的“唐邦”有机可乘,逮着机会奚落红门,甚至“渔翁得利”的平白得到“花间集”——那红门就太没立场了。

  因此才得巧计设陷的“引君入瓮”。既然是外人“擅闯”红门帮会总部,那“唐邦”和“风谷”就没有理由插手?!

  初“踏”上红门帮会总部的感觉真鲜!初家宁格外兴奋——虽然她是躲在木箱中被扛上岸的。

  真感谢船上那群多嘴公,每次在吃饭时就会天南地北的聊个没完,让她不费吹灰之力的知道红门有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杀人狂”,被终身监禁在一个叫“云岗”的天牢中。

  她一向对这种传说中的奇人怪事特别有兴趣,所以她决定在打探段仲刚的事时,也“顺便”找找“云岗”在哪里,好找个机会去偷偷看一下让红门门人发毛的“杀人狂”究竟是什么三头六臂。

  谁知如意算盘还没打完,她躲藏的木箱盖突然被打开,一只莽撞的大手探进木箱来,大手的主人正和旁边的人说着:“这箱就是门主特地要你们带回来的水蜜桃吗?”

  “啊——你这个大色狼竟敢乱抓我的胸部,不要脸——”那只大手要死不死的一抓,正巧就抓到初家宁的左胸,初家宁受惊之余,一时忘了自己的处境,尖叫出声,像火箭升空一样,从一大片水蜜桃海中钻出来,狠狠的掴了淫手的主人一大巴掌——啪——!

  “大胆刁女,竟敢对夏侯护法不敬!”

  “有入侵者,围起来!”

  杂睞的人声不绝于耳,初家宁这才兀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完蛋了!这下子全完了!初家宁真希望自己突然变成隐形人,好躲过这场浩劫。唉!都怪自己的手口太快,才会落得“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下场,这可怎么办?

  她还没想出脱身之计,耳朵便又塞进将她团团围住的红门门人的叫嚣:“可恶的蛮女,竟敢对夏侯护法不敬!”

  夏侯护法?初家宁这才注意到那个对她伸出淫手,被她当众一掴的中年男人的身份。原来他就是船上那群大嘴公,口中那个红门门主的义父,仗势欺人的夏侯岳啊!嗯!果然是一副卑鄙小人的嘴脸。

  “来人啊!立刻把这个无礼的潜入者杀了!”夏侯岳杀气腾腾的咆哮。

  “门主!”真是无巧不成书,夏侯岳才越权吼完,红门门主夏侯鹰适巧闻讯赶到现场。

  “门主,你来得正好,请立刻下令杀了这个无礼的潜入者!”夏侯岳跋扈的对夏侯鹰道。不过,尽管他再嚣张,碍于红门森严的纪律和上下关系,在人前还是得称义子夏侯鹰为“门主”。

  他就是威名远播,令人闻风丧胆的红门门主夏侯鹰!?初家宁好奇心大作得瞪大眼睛望去,在触及他那冰得可以冻死一只大象的冰雕面孔时,她的心头不由得起了个寒颤。

  好个冷漠得吓人的男人!如果不是因为他具有人的外形,她真会以为他不是人,而是世界上最恐怖无情的鬼王呢!

  夏侯鹰才要做出决断,一个由远而近,神色慌乱的闯进人群中的声音捷“口”先登的单膝下跪,恭敬急切的对夏侯鹰秉明甫发生的大事,“启禀门主,方才‘四院’之一的‘玄武院’那边传来消息,说被命令去‘云岗’任职的侍女自杀了!她说……她宁愿死……也不要和‘杀人狂’共处,所以……请门主明鉴!”

  秉告者的话让原本就因门主来到而鸦雀无声的人海,罩上了一层冰雪。

  初家宁见状,不禁在心里怪叫:怪怪!那个“杀人狂”还真是名不虚传呢,竟然恐怖到让红门门人宁愿自尽,也不愿去看守他!

  她产生一种大胆的想法,吞了吞口水,乘夏侯鹰还没对她判刑之前,开口说:“我看这样好了,夏侯门主,咱们来做个交易,反正我是死罪难逃,不如就把我和那个‘杀人狂’关在一起吧!”

  初家宁的话,像一颗超级原子弹,炸得红门门人个个目瞪口呆,全以为她是吓傻了,才会说出这种傻话来;否则就是不知道“杀人狂”的恐怖,或者天真的以为进了“云岗”以后,还有生还的机会!种种推测,让他们不由得开始同情起这个不知死活的潜入者——可怜的女人,如果他们是她,一定会二话不说的选择就地了却生命,也不要上“云岗”,更不要和“杀人狂”朝夕相处。

  可惜的是,初家宁压根就没接收到他们的同情,雀跃万分的打着一厢情愿的如意算盘;太好了!她真是聪明,只要留得小命在,不怕逃不出龙潭虎穴!上了“云岗”,她不但可以目睹传说中的“杀人狂”庐山真面目,又可以找机会逃脱,真是一石二鸟的绝妙好计!

  “玄日,把她送到‘云岗’去!”夏侯鹰如初家宁所愿的下达命令。

  太棒了!真是天助我也!初家宁小心翼翼的笑在心坎里,省得秘密“外泄”,那她的如意算盘可就白打了。

  哈!哈!哈!

  夏侯岳刺耳而让人极端不舒服的奸笑声,讨人厌的造访初家宁的耳朵,“死丫头,这可是你自找的,你就到‘云岗’去慢慢等死吧!”

  话说完后,夏侯岳便狂笑着离去。

  周围的红门门人闻言,对初家宁更是倍感同情,只可惜初家宁还是“漏接”了他们的“心意”。

  她在被“日月双影”之一的玄日强行带走前,对夏侯鹰提出心中的疑问:“夏侯门主,能不能请你回答我,段仲刚真的被抓来红门了吗?”

  夏侯鹰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便在“日月双影”之一的绛月保护下绝尘而去。

  尽管夏侯鹰没有回答初家宁的问题,初家宁还是从他的行动确定了自己的当初的想法无误——陷阱!段仲刚被抓果然是个幌子,红门真正的目的果真是菁英群集的“花间集”!

  不过,现在说这些为时晚矣,当务之急是尽快想办法逃离这个门禁森严的红门帮会总部!

  老天爷!

  她终于知道这个地方为什么会叫“云岗”了!

  原来它是这座被红门称为“绛山”的高山接近最高峰峰顶附近的一处陡峭崖壁上的一个石窟,由于高耸入云,洞口外终年云雾缭绕,状似山岗,所以名唤“云岗”。

  初家宁不禁联想起中国有个同名的“云岗石窟”。

  天啊!这么垂直陡峭的石窟,连红门门人要来都只有搭直升机一途的“天牢”,她要如何脱身?——除非她有翅膀!

  原先过分异想天开的妙想不禁有点受挫!该死,难怪那个大冰人会一口就答应她的提议,啧!唯一能庆幸的是,她没有惧高症。

  不过,话又说回来,都已走到这步田地,再多说什么都无益,往好一点的方向想:天无绝人之路?!最低限度,她至少还能目睹那个“杀人狂”的模样嘛!

  这个念头让初家宁受挫的心不觉提振几分。

  “进去!”

  负责将初家宁押解到“云岗”来的玄日,在直升机靠近石窟洞口时,打开舱门,毫不留情的猛力推了初家宁一把,把她推进石窟中——“哇——”

  在初家宁的惨叫声中,玄日便随着直升机若无其事的远离“云岗”。

  “哇——哇——哇——”

  初家宁一面惨叫,一面在心里连番咒骂:该死!这个石窟里边竟然是一条向下倾落的陡斜隧道,害她像只重心不稳的土拨鼠般,一路往下滚。

  叩——咚——!

  “哎……”要命!好不容易才滚到底,停了下来。

  “哪一个鬼在那里?”

  初家宁人都还没从地上爬起来,一个极为不友善、又具攻击性,还外带重重叠叠回音的声音,便粗鲁的攻进她的耳朵。“你才是鬼咧!在那儿鬼叫什么,你说谁比较像鬼?”初家宁因为一路滚得晕头转向,着地时头又撞了一个包,痛得已经有点光火,这个搞不清楚状况的“白目”家伙还来招惹她,找死!

  对方似乎没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突然一阵哑然。

  忽会儿,才又发动第二次不友善的攻击,“我不管你是哪个鬼!立刻给我滚出云岗去!”

  “哼哈哈!”初家宁没好气的用鼻子耻笑他,“你是无知,还是智商过低,或者头壳坏去啦!我如果可以马上逃出这个鬼地方,还会被红门的人抓来这儿吗?笨哦!”

  好一副不可一世的口气哪!仿佛自己被红门抓来是多么光荣了不得的事似的。

  对方又愣了一下,语气变得更恶劣,不过倒是少了几分攻击性。“你到底是哪个鬼?”

  “喂!喂!喂!”初家宁可不好惹,“我说躲在暗处那个见不得人,只敢像野兽一样乱叫的大鬼兄,是不是没人教过你什么叫尊重淑女?”她一点也不肯吃亏的回敬他。

  对方并没有如她所愿的被激怒,反而出她意料的纵声狂笑,那笑声一听就知道是在嘲笑她。“你是淑女?哪门的淑女呀!鬼门吗?哇哈哈——”

  “你给我闭上臭嘴!无礼的臭鬼!”初家宁没想到被激怒的反而是自己,还气得从地上捡拾一块石头,朝令她光火的笑声方向丢掷过去。

  高中时是垒球校队投手的自信,让她有十足的把握会命中那个该死的家伙,哪知“马有失蹄,人有失手”,那颗石头不但没有击中那可恶的家伙,还在撞到石壁后又弹了回来,正好弹中她方才撞出来的那个疱,“哎呀……”

  初家宁痛得又摸又揉又叫。

  暗处的笑声见状,变得更加狂妄嚣张。

  初家宁可咽不下这口鸟气,连番咒骂道:“你再笑啊!待会儿把那个令红门中人毛骨悚然的‘杀人狂’给引出来,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对方闻言,旋即消音,不再嘲笑她。

  “嘿嘿!怕了吧!真是胆小鬼一个!没种!”初家宁得意洋洋的打落水狗。

  哪知对方却出奇冷淡的回了她一句:“我就是你口中的‘杀人狂’!”

  “哈哈!你骗人,杀人狂怎么会是你这个胆小如鼠的鼠辈!你别以为这儿人多,杀人狂找不到你,你就胡掰乱盖,当心我去找杀人狂告状,杀得你魂飞魄散!”哼!想唬她?门都没有!她初家宁是何许人也,岂会轻易上当!这个“云岗”铁定是专门关入侵者的天牢,所关的倒霉鬼一定比天上的星星还多,所以这个无耻的鼠辈才敢不怕死的撒起大谎来唬她。

  对方似乎看透她的心思,以更冷更淡的口吻又说:“云岗从以前开始就只关了一个人,就是你口中的杀人狂,也就是我;现在再加上你这个可笑的‘淑女’,就是两个人!”

  见初家宁噤若寒蝉,一点反应也没有,暗处的男人正中下怀的在心里窃笑:笨女孩!这下吓到了吧!哼!

  “你说的是真的?”久久,初家宁才出声,语句间有着明显的抖音。

  暗处的男人见状,有着报复的快感,无情的加以肯定,“对!”

  女人果然没用!只会装腔作势,一旦发觉苗头不对,立刻吓得全身发抖,魂不附体,真是丢脸!

  “哇塞!太棒了!我真是太幸运了,我还以为我得花费许多时间才可以见到你咧!快!赶快滚出来让我瞧瞧杀人狂究竟长得是圆是扁,快呀!你聋啦!”原来她不是怕得发抖,而是兴奋过头才忍不住颤抖。

  这个女人是吓傻了还是精神异常?黑暗中的男人因她异于常理的反应既意外又纳闷。

  瞧她那副兴奋的模样,和说话的方式,简直就是把他当成动物园中的稀有动物看待。

  可恶的女人!我就给你一点颜色瞧瞧!吓死你!

  于是他从上头的黑暗洞穴中走出来,腾空跃起,在空中翻转了一圈又一圈,途中,翻越了右上端一道光线投射进来的地方,初家宁因而看见他在空中翻腾的俐落身手。

  哔!哔!啪!啪!啪!

  “漂亮的空中连续翻滚,给你满分十分,再来一次,安可!安可!”初家宁丝毫不吝惜的报以热烈的掌声和喝采,顺便吹了几声口哨助兴。

  该死!她当他是体操选手在表演啊!甫漂亮着地的男人,又气又没力的在心中连番咒骂。

  “这下你满意了吧!”他当做没注意到她方才那一番气死人的动作,稳当的降落在她咫尺之前,十分冷漠而不友善的由上往下瞪视着她。

  而且,他还故意将铐住他的两只手链和两只脚链弄出铮锵的响声,想制造更骇人的效果,好吓死她!

  这下怕了吧!无用的女人,啧!

  哪知初家宁非但没有展露出他期待中的畏惧之色,反而是一脸崇拜,好像歌迷在看心中崇拜的偶像巨星似的,“你好厉害哦!我真崇拜你耶!那个连续空中翻滚真的好棒好棒!着地也是,太完美了!”

  这个臭女人究竟在想什么?那男人直感无力。“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不怕!你一点杀气都没有!”初家宁理直气壮的回答。就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感觉不到他的杀气,所以她才不把他当是那个“杀人狂”,因此她才敢放胆对他大声咆哮。

  因为她这个人就是典型的“欺善怕恶”的人!

  男人心中一阵诧愕,这女人……一股无端的憎恶油然而生。

  “你别天真了,你以为红门的人为什么要链住我?”他刻意展示双手和双脚那比男人手指头还粗的铁链。

  初家宁的回答可妙了。“那是因为红门的人知道你喜欢且擅长做空中翻滚,为了怕你哪天翻得忘我,一时不小心从那个洞口翻出石窟外去,掉落山谷摔死,所以才好心的链住你,以策安全!”

  语毕,她还喜孜孜的仰脸对他得意洋洋的猛笑,一副“我很聪明吧!”的气煞人神态。

  该死一百次的臭女人!他真恨不得一掌劈了她!

  初家宁却自顾自的聒噪个不停,“我看我就给你一点面子,让你有幸得知我的芳姓大名吧!我叫初家宁,是”花间集“的人,因一时失察,才误蹈红门的陷阱,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又是什么来历?”

  “武叙扬!”连他都很惊讶自己会老实招出。

  “武叙扬?好名字,不过给你用有点浪费,真是便宜你了!”“你——”该死的女人!连他的名字她也不忘损一损。

  见鬼的是,他发现自己似乎已不再像一开始那样的充满排斥和敌意。

  初家宁又在发表高论了,“喂!你别尽愣在那边,快来和我一起找出口,好想办法逃出去啊!快动啦!你该不会除了像猴子一样翻来滚去外,其他的都不会吧?”见他还是一动也不动,她兀自下了结论:“算了,算了!不靠你了,你还是傻不愣登的在那里罚站就好,别来碍着我的千秋大业!”

  话说完,她人已一溜烟的飘离原处,探险去啦!

  武叙扬则气得直在那犯猛低咒:“该死的女人……可恶!”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板凳  发表于: 2007-10-26
02

  初家宁探险寻幽了大半天,并没有发现什么逃出“云岗”的方法,倒是发现整个“云岗”的内部,竟是稀有的钟乳石铜,从石柱、石笋及至大大小小的大坑小洞就像地下宫殿一样,全有隧道相通,挺像一间间独立的房间;其中还有几处靠崖一端的洞穴壁面上,有直径约莫一公尺的洞口,洞口外覆满树丛,点点光子透过树丛,洒进石窟来,是白天唯一的光亮来源。这几个洞口直径虽有一公尺左右,但都位于矗陡的峭壁上,若想从这几处逃走,还是别妄想的好,除非想葬身崖壁下那令人怵目惊心的山谷——而且是以粉身碎骨、血肉模糊的方式。

  另一个值得喝采的发现是一潭仿若仙池的冷泉。这么一来,至少洗澡梳洗就有着落。幸好现在是夏天,否则就要陷于不洗澡臭死或洗澡冻死的两难之间了。

  无功而返的初家宁,一回到原来那个最大的洞穴中,武叙扬面带嘲弄的神情立即抢攻她的眼眸。

  “怎么?有没有发现什么新大陆还是新航路啊?大探险家?”再呆的人都听得出他语句间的嘲弄之意。

  不过,初家宁就是有那种听而不闻的好本事,笑颜如花的滔滔不绝。“当然有啊!我发现整个石窟就像一个蚂蚁巢穴,有好多个大大小小的蚂蚁洞,而且每个蚂蚁洞之间都有蚂蚁隧道连通,还有一个给蚂蚁洗澡的化粪池。喔!不,是澡池,唯一让我感到奇怪的是,整个蚂蚁巢穴,除了一只又笨又懒的工蚁留守之外,其他的蚂蚁居然全都不在。”她故作惊喜状的一个弹指,尖声道:“啊!我知道了,一定是这一窝蚂蚁觉得此处风水不佳,所以集体搬家了,至于独留下来那只又呆又懒的工蚁,一定是因为懒惰又动作迟缓,因此跟不上同伴,才被独留在这个废弃的蚂蚁窝,你说是不是?”

  高论发表完毕,她还煞有介事的征询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武叙扬,脸上蓄着笑意——恶意促狭的笑意。

  没办法,既然暂时是逃不出去,若不找点乐子来打发时间的话,她会闷死在这个鬼地方的,如此一来,这世上岂不少了一个小美人,那多令人扼腕。

  武叙扬尽量不让自己怒火攻心,额角的青筋却剧烈的暴跳。好不容易,他强迫两片气得冒烟的唇瓣微微向上勾,“好一番高论,你的意思是说,云岗是个废弃的蚂蚁洞,而我就是那只又呆又懒的工蚁?”

  初家宁瞟了他一眼,顺便夸张的打了一个大呵欠,爱理不理的回道:“我可没指名道姓,不过,既然你这么乐于承认自己就是那只又呆又懒的工蚁也可以啦!”她坏心眼的打量他一番,才接着道:“嗯!还真是名副其实,简直就是那只工蚁的完美化身,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到呢!”

  摆明了就是“吃人吃GOGO”。

  别生气!别生气!这个女人是存心气死你的,如果你真的生气,就正中她的奸计了!武叙扬的理智拼命的警告自己,控制自己濒临警戒线边缘的火山。“那你呢?你这位以极端可笑不雅的姿态,滚进废弃蚂蚁窝来”拜访“的大探险家又是什么?无家可归、被手下工蚁们集体抛弃的落难蚁王?”

  明知道这种幼稚无聊的攻击很没有营养,他就是忍不住要回敬她,好出一口鸟气,省得气炸自己,那才划不来。

  “你好不要脸哦!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和一个柔弱纤细的小女子斤斤计较,真是没风度、小心眼、羞羞脸!”每次词穷,或者辩不过人家,初家宁就驾轻就熟的祭出第三十七计——耍赖到底。

  或许,这第三十七计不见得是万灵丹,但对武叙扬这个男人绝对是成效卓著,只见他气得七窍生烟,对她狂啸:“我不想看到你,立刻给我消失,滚!”

  初家宁会听他的才是怪事一桩,她气定神闲的娇笑道:“为什么你不想看到我,就一定要我走开,你干嘛自己不走,真是笑话!”

  “你——”武叙扬为之气结,不过,他同时也意识到,自己想要斗赢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可恶女人,只怕比要乌龟倒立还难,所以,为了长命百岁、不被她气挂,提前去见阎王着想;他还是自己走人,尽速和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蛮女“隔离”才是上上之策——大丈夫能屈能伸,退一步海阔天空,不会错的!

  说做就做,他一声不响的转身就走,不再搭理她。

  原以为灾难从此便远离了他,岂料瘟神偏偏特别眷宠他,那个该死一百次的女人居然哼着轻快的小曲儿,亦步亦趋的紧紧黏在他屁股后面。

  别理她!别理她!就当她是空气算了!武叙扬像个虔诚的佛教徒一样,把这几句话当成念佛经般,一路念念有词的前进,想藉此来忘却屁股后那个比鬼魅还缠人的小讨厌。

  这样就想甩掉我?太小看我了吧!嘿嘿!初家宁邪恶的奸笑在心坎里,旋即展开下一波攻势。

  她深吸一口气,拉开嗓门,以破铜锣声高喊口令:“左!左!左右左!对!继续!左!左!左右左!”

  武叙扬忍无可忍的停下脚步。

  初家宁却故作一脸无辜的惊叫:“咦?怎么不动了!你走得很好啊!节奏感不坏耶!”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好想用自己的双手圈住她的颈子,用力一勒。

  “我没有想怎样啊!”语气比方才更加无辜。

  还敢说没有!“那你干嘛跟着我?”

  “我有吗?你别自我意识过剩,尽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戏弄这个男人真是有趣极了,呵呵!

  “很好!”武叙扬气得脸部肌肉不停抽搐,“那你告诉我,整个云岗路那么多条,你干嘛非和我走同一条不可?”

  哼!这下看你怎么回答!

  初家宁大受委屈的反攻:“你有没有搞错,我本来就打算走这一条,是你老不羞的鸠占鹊巢,恶霸的强行走在本大小姐前面,本大小姐都没和你计较,你反而占了便宜还卖起乖来啦!有没有天理啊!”

  好了不起的“逆转术”哪!他真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双亲才能制造出脑神经构造如此“奇特”的“异形”来。“原来如此!”他了解的点点头,态度少了先前的暴怒,显得冷静许多。“你才知道!”她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你确定这是你要走的路,是我碍到了你?”

  “没错!”

  “很好!那我让贤,姑娘请走,在下不打扰了!”说完,武叙扬便一个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行进。

  太好了!总算摆脱了那个小讨厌!

  然而,戏码似乎并没有如他所愿的换演“分道扬镳”。那个小讨厌又跟过来了。

  “你又跟过来干什么?”看你还有什么理由!

  初家宁的理由可多得像一波又一波的浪花了!她来势汹汹的指住武叙扬的胸口,老实不客气的来回猛搓,“你好阴险、狡诈、不要脸哦,明明知道我打算走这一条,还故意早一步霸占,你倒是说说看,你到底想怎样?”

  武叙扬听得目瞪口呆,久久不能言语。好一个思考细胞特异的女人!她知道她自己在说什么鬼话吗?恐怕十减一成是不知道!

  为了身家性命着想,他决定投降——虽然投降并不是很光彩的事,但总比气死好。“你到底想要怎样就老实说,我保证只要我做得到,一定答应你,条件是你别再跟着我,行吗?”

  初家宁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妥协了,真不好玩!但人家既然摆出低姿态来了,她也不好意思不狮子大开口,免得他因为她胃口太小,而不把她当狮子,反当成病猫。“其实我也没什么想要的东西,只是觉得你比我早到这个云岗来,对这个石窟一定比较熟悉,所以,这个石窟中最好的洞穴一定被你先行占去了,而我只是想要你把它让出来罢了!”

  人家说:“乞丐赶庙公!”大概就是在说她这种作为。不过,初家宁可不这么认为,她觉得胜利者索取“战利品”,是天经地义的事?!

  “原来这就是你想要的,很好,我成全你,我住的洞穴在你看见的那一潭冷泉后面第三个洞穴,有对外洞口的那个,不过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云岗最好的洞穴,你想要就自己去,现在你可以别再跟着我了吧!”

  “我——”他这么干脆爽快的答应她的要求,又让她大呼意外。看来这个男人真是非常讨厌她,急着摆脱她了。

  哼!她偏就不让他如愿!和人唱反调可是她的看家本领哩!为了防止她又想出什么歪理来气他,武叙扬趁她还没做出下一个反应之前,主动出击。

  他不屑的嗤哼一声,故意用瞧扁人的口吻,提高嗓门道:“还是你根本就是在装腔作势,事实上你根本就是一个胆小鬼,一个会害怕,所以才非死缠住我不可?”

  “你——乱说——”好小子!居然看穿她的心事!但她如果会就这样承认,那她就不叫初家宁了!她摆出不可一世的倨傲姿态,下巴翘得几层楼高,双手傲慢的交抱在胸前,嚣张的说:“笑话!本大小姐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大胆女,知道我的人,都叫我——哇……”

  话还没臭屁完,情势便急转直下。只见她大惊失色的投入武叙扬的怀中,像个女色魔一样,紧紧的扒住人家不放,以高频率的嗓音尖声号叫:“有老鼠!好大的老鼠!我的妈呀!老鼠大人,鼠爷!你可要看清楚,我虽然有一双萝卜腿,但我没听说过老鼠是吃素的,所以,你绝对不要吃我,我不好吃的,一定不好吃的!我倒是可以推荐你一顿大餐,就是我眼前这男人,他比我高大又粗壮,肉也比我多,绝对比我好吃多了,所以你如果肚子饿就尽管吃他,别客气,千万别吃我就是了!”

  妈咪呀!这只大老鼠怎么听不懂人话呀!硬是蹲在她的脚边,猛用它的毛摩挲她的脚,吓得她全身鸡皮疙瘩雄赳赳气昂昂的,难不成这只大老鼠真是吃素的不成!?

  这个死女人……武叙扬再有几条命都会被她气挂!

  他报复味道十足的嘲弄她:“怎么?你大小姐是天不怕地不怕吗?哦!我知道了,原来知道你的人,为了表示对你的尊敬,都叫你”哇……“呀!”他在说那个“哇……”字时,还刻意坏坏的模仿她刚才的惊叫。

  初家宁困窘得脸红脖子粗,不甘示弱的嚷道:“每个人都会有弱点的啊!听说中国古代的唐朝,有一个威震七海的海盗头子叫‘黑鹰’他还不是有个怕豹、猫之类动物的弱点,他那么一个侠士剑客都会有害怕的东西,我只是一个纤弱的小女子,有一两个弱点也是理所当然的啊!何况,我给了你英雄救美的机会,你居然还不知感谢,真是忘恩负义,朽木不可雕!”话虽如此,不过她扒住人家的手,可是一点儿也没有放松的迹象。“哇……鼠爷!你可千万别咬我,我已经跟你说过,我眼前这只肥猪公比较好吃的嘛!而且我保证,他绝对没有‘口蹄疫’,你可以安心食用,真的!”

  只可惜她口中的大老鼠、鼠爷,似乎对她的脚情有独钟,就是硬赖在她的脚边不走。

  这个该上刀山下油锅的死女人……武叙扬真想一掌把她劈到阎王地府去,省得留在这儿气他。不过,在那之前,他得先自力救济,想办法解除被勒毙的危机;否则,只怕先去做阎王的子民的会是他自己。

  “大小姐,我拜托你先看看坐在你脚边的究竟是不是大老鼠再尖叫行不行?”虽然他很不甘心这么快就为她点破真相,想让她多吓一会儿,以示惩戒,但是他的“气”只怕没那么“长”,所以只好便宜她了。

  呃!?经他一提,初家宁真的斜睨着眼睛,去探个究竟。

  “啊——不是老鼠!是狐狸!一只好漂亮的稀有银狐耶!”初家宁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像在丢弃什么大型可燃垃圾一样,将原本被她扒住的武叙扬猛力向后推了一把,蹲下身去端详那只被“验明正身”的稀有银狐。

  “来,让我抱抱好不好?银狐先生或小姐!”初家宁伸出双手,像在哄小孩子一样的哄那只稀有银狐。

  那只稀有银狐似乎深谙人心,当真乖乖的投入初家宁的怀抱,初家宁开心得将它抱个满怀,眉开眼笑的道:“好乖!我猜你一定是公的,所以才会喜欢美人的怀抱,真是识货,呵呵!”

  什么女人嘛!武叙扬已经快找不到词来骂这个嚣张跋扈、自私自利,脸皮又超级厚的臭女人了!“元元!过来,别和那个蛮女在一起,免得沾染了她的秽气,那才冤枉,快!过来!元元!”

  “元元!原来你叫元元啊!那你一定是公的?!”其实她是看到她的“那个”才知道的。“咱们别理那只乱叫的野兽,他在嫉妒你对我比对他好!”事实上是她死抱住元元的身体,元元挣扎无效,才不得不待在她的臂弯里的。

  “元元!”反了!一向只对他好,亲近他的元元,居然会对这个可恶的蛮女示好?武叙扬不免有点受挫。

  初家宁好一副不屑的口气道:“是大男人就别在那儿鬼叫鬼叫了!多难看啊!人家元元不要你,你就别死皮赖脸的硬要人家和你亲近啊!你再这么蛮不讲理,当心老天发怒惩罚你哦!”

  可怜的银狐元元,身不由己的待在初家宁劈弯中,动弹不得,无法投向武叙扬的怀抱。

  “你——”

  轰——隆——!

  “哇……”

  随着一声石破天惊的巨雷鸣响,比猪只临死前的惨号更加凄厉骇人的尖叫声,亦从初家宁的大嘴中,气势如虹的蹦出。

  “放手!快放手啦!我快被你勒死了!咳——咳——”武叙扬被她的无穷神力勒得猛咳,差点喘不过气来。

  初家宁才没那个闲工夫听他说废话,死命扒住人家不放,好像在和一样扒住武叙扬的银狐元元比赛,看谁的“扒功”比较高竿似的。嘴巴还从未停歇的高声尖嚷着:“雷——打雷了——好可怕——打雷了——”

  轰——隆——“哇……别劈我!我可是奉公守法的淑女,要劈就劈这个一无是处的大头呆呀!老天爷!”

  如果她不死到临头还这么自私自利、这么令人生气的话,武叙扬或许会看在她怕得发抖的份上,不和她多计较,偏偏她不!恶劣的本性展露无遗!所以,武叙扬决定给她一个雪上加霜的惩罚,故意提高嗓门朗声道:“原来你不但怕老鼠,还怕打雷啊!果然,凡是人都会有的‘一、两个’弱点!绝句!真是绝句!为了表示我的佩服之意,顺便告诉你,云岗这一带因为地处高峰峻岭之中,所以经常会有雷阵雨,如果你打算在这边长住,那么你一定会非常喜欢这个千变万化的云岗的,怕打雷的初家宁‘大胆’小姐!”

  什么!?他在说什么鬼话!?这个鬼地方经常打雷下雨!?开玩笑的吧!这岂不是天要亡她!?不过,眼前最重要的是,不可被这个男人笑她、看扁她,她的自尊心不允许。于是乎,她大小姐又有一套令人喝采的说辞啦!

  “谁说我怕打雷了!我只是故意装做害怕,好来测试看看你是不是怕打雷,才不是我怕呢!”

  “原来是这样,那你现在应该知道我不怕打雷了,所以可以放开我了吧!”他倒要看看这个小讨厌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胡说!我知道你实际上很害怕打雷,只是不敢说出来,所以就打肿脸充胖子,没关系!我可以理解!堂堂一个大男人怕打雷的确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不会和你计较的,我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的保护你,你可以不用怕打雷了!”

  哦!多么伟大的情操哪!武叙扬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谢谢你的好意,但你真的搞错了!我真的不怕打雷,你还是快放开我吧!我快被你勒死了,心地善良的初家宁小姐!”

  “你少盖了!你怕打雷啦!”反正她是不会放开他的。

  轰——隆——!

  “哇……”每打一次雷,她就抱得更紧一点。“看!都怕得尖叫了,还说你不怕!真是死要面子!”

  “大小姐!你有没有搞错,叫的是你自己,快放手啦!我快不能呼吸了!”

  “不是!我是替你叫的,因为我知道你不好意思尖叫,所以我才牺牲大我的替你‘代叫’,你不必太感激我啦!只要乖乖的别乱动,别死不承认就好了,我不会取笑你的!我说过每个人都会有一两个弱点的嘛!”

  好一个善体人意的好女人啊!武叙扬真是服了她了!

  但是瞧她怕得双肩颤抖得那么厉害,抱住他的双手几乎是冰点的温度,不免勾动了他沉封在灵魂深处的恻隐之心,原先的燎原怒火不禁褪了泰半。

  罢了!他就当一次好人,别再捉弄、取笑她了!

  而初家宁见他真的听话不再多言,也不再要求她放手,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石窟内顿时一片寂静,只有洞外的雨声潺潺、巨雷频鸣。

  接近傍晚的时候,恼人的大雷雨终于知道自己作威作福过久,拍拍屁股、卷铺盖走路啦!

  石窟内再度回复一片清幽,有大雨过后特有的清爽,洞外有几只小鸟群集在覆住洞口的树丛间啁啾,大地再一次呈现欣欣向荣的蓬勃气。

  骤雨初歇,可,初家宁的肚子却频鸣不止……咕……噜噜!咕……噜噜!

  真是令人发窘的声音!但初家宁才不会让自己处于不利的地位哩!她马上挣开武叙扬碍手碍脚的拥抱,神气活现的说:“喂!小厮!快拿吃的来!本大小姐肚子饿啦!”

  不饿才怪!从下船、被逮、送到云岗来、一直到现在,她都滴水未进,没渴死、饿死已经是奇迹了。

  这个小讨厌还真的翻脸比翻掌还快呢!武叙扬愈来愈佩服她“忘恩负义”和“健忘”的好本事。“食物在你右手边那个石台上,红门的人,每一个星期都会从先前让你滚下来的那个洞口,丢一个星期份量的食物进来,你若不想饿肚子,就将就着吃吧!”

  方才拥抱她时,发觉到在她那份强悍下,竟然是一身过份纤瘦细弱的娇躯,让他莫名的心生爱怜,意识到她只是一名落难的少女这个事实,对她的态度不禁软化许多,不再那么具有敌意和嘲弄的味道。

  但是他绝对不承认这就是所谓的“怜香惜玉”,早已对这个世界死心的他,不可能有那种可笑的感情才是。

  初家宁按照他的话,在那个石台上看到满眼的食物,不禁出声惊呼:“哇塞!好多食物耶!有水果、面包、干粮、矿泉水——”还有很多她没见过或叫不出名字来的奇珍异果、美食佳肴。

  看来,红门非常善待人质的传闻果真不假!但是,她这个潜入者算是人质吗?而且,这些食物是在她来之前,就存在的;也就是说,这些食物是为这个男人准备的。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根据“花间集”多年来辛苦搜集的情报显示,红门的人质室是一间间仿中国唐代建筑所建的古雅建筑物,其中最好、最有名的叫“留仙阁”,其他的人质室也全以“阁”来命名。没听过什么“云岗”的!也就是说,“云岗”并不是人质室,而是专门关像她这种潜入者的地方,类似地牢、天牢之类的地方,所以,这个男人一定和她一样,是潜入被抓的入侵者?

  也不对啊!照她失策被抓那时所撞见的情况,以及在船上时所偷听到的情报来判断,他应该是和“红门”有着颇深渊源的人物。

  这么说来,他是红门的人,因为触犯红门的戒条,而被关在这个地方的??不对不对!据她所知,红门的戒律甚严,对于犯错的门人,一向是从严、从重处分,不可能对一个触犯门规的门人这么善待才是!不过,话又说回来,把人监禁在这一大座鸟不生蛋的“天然天牢”算不算是一种重罚?

  算了,不想了,先填饱肚子要紧,其他的等酒足饭饱后再想。

  于是乎,初家宁便开始大快朵颐,吃得津津有味,既满足又惬意。

  约莫是撑着了,她又有多余的心力去发现坐在另一个角落,不动也闷不吭声的武叙扬。“你不饿吗?”

  武叙扬并没有回答她,只是一径的保持沉默。

  初家宁不再自讨没趣,继续张开大口,吃她的饭后水果苹果小姐。当清脆酸甜的萍果片入口,她赫然惊叫道:“难不成这些食物有毒,所以你才不吃,而故意陷害我吃,好趁机毒死我,除掉和你争这个鬼地方的大美人!?”

  好阴险哪!她才觉得奇怪,红门怎么会真的那么宽宏大量;而这个黑心肝的臭男人又怎么会这么好心,原来是这样!

  毁了!毁了!这下子,只怕她真要以身印证那个“红颜薄命”的咀咒了!

  武叙扬呆愣了半晌,才没力的重叹一口气道:“你别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自私自利、阴险狡诈好不好?如果那些东西有毒,你现在还能在那边精神饱满的大吼大叫吗?”

  对哦!她怎么没有想到!初家宁不禁有点心虚。但要她认错是比猪公会爬树还不可能的笑话。所以,她又有一套自圆其说的高论了。“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想让你彻底明白,休想动我的歪脑筋,你也看到了,我可是冰雪聪明的,所以你最好别心生歹念!”

  武叙扬不想再和她穷耗,默默起身走人。

  “站住!你要去哪里!?”初家宁三步并两步的冲到他面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的去路。

  又来了!武叙扬心中一叹,这次他学乖了,开门见山的问道:“这次你又有什么天大的理由了?”

  “我知道你怕黑!所以不准走,留在这里,我会保护你的,听到没!?”都怪这个鬼地方不好,半个电灯或蜡烛也没有!天色一暗下来,就变成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森幽漆黑,十足吓人。

  否则天不怕地不怕的她!也不必委屈求全的拦下这个臭男人来壮胆了。

  武叙扬闻言,冷不防的纵声怪笑,笑声在石窟中回荡缭绕,久久不绝于耳,在阴森森的黑暗中,凭添了一份恐怖。

  “你笑什么!不准笑!”一开始,初家宁以为他是在取笑她,但很快的,她便发觉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他的笑声听来有份复杂难以言喻的情愫:是自嘲、是落寞、是悲愤、是无奈、是憎恨、是孤独……其中包含太多太多难以理解的感情因子,让她没来由的感到心酸,以至于没有再发出攻击。

  只是静静的凝睇着狂笑不已的他,在满室令她心酸的笑声中沉默。

  当月更明、星更稀时,武叙扬终于不再狂笑,他变得异常沉静,静到让初家宁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害她又开始在黑暗中,害怕无助的抖颤起来。

  她可以像先前那样,对他大吼大叫来确定他确实还和她共处一室,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呼吸着相同的空气,她也真想这么做;然而,一想起他方才那份令她无端心酸的狂笑,到了唇边的话,就是逸不出唇齿之间。她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反正她就是开不了口,所以只好让自己在自己害怕的黑暗中独自颤抖,拒绝求援。

  武叙扬似乎感受到黑暗中的她,那份无依的恐惧,半声不响的笔直朝她走过去,不偏不倚的拉住她冰冷没有温度的小手,粗声却隐含柔情的命令:“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初家宁很讶异于他能在乌漆抹黑的黑暗中行动自如,但是更令她惊诧在乎的是,他居然感受到她的无助,而主动向她伸出援手。

  顿时,她心中激起一份暖意和感动。

  “嗯!”那份感动和温柔让她不再顽强、更不再反抗,出奇温驯顺从的起身跟随他。

  他以为她又会有什么惊人之举,才准备应战,谁知情况却出乎意料的顺利进行,害他反而有些不适应。

  然而,从手掌中那只小手传递过来的波动,却更进一步激起他早已葬身马里亚纳海沟最底端的温柔,再一次从海底深堑中苏醒,重新渗入他的生命中。

  他下意识的更加握紧她冰凉的小手,力道却是强劲而不失温柔的。

  初家宁的小手给他这么一握,“一颗心不禁噗通噗通的猛跳个不停,整个人的体温也在瞬间上升了几度,有种飘飘然的奇妙感觉。

  别跳呀!小祖宗,求求你别跳得那么快、那么急呀!初家宁拼命在心中对自己狂跳不听使唤的心儿讨饶。

  只可惜,她的心似乎和她唱定了反调,硬是不肯妥协,反而愈跳愈狂剧。

  初家宁只好紧闭住小嘴,省得一个不小心,过度活泼激动的心儿从口中跳出。她不讨厌这份心悸的感觉,只是怕被武叙扬发觉罢了!

  原本森冷恐怖的黑暗,顿时蒙上一层柔情,变得可爱温暖了一些。

  “你看!”

  “哇!好漂亮哦!”

  初家宁被眼前不可思议的绮景震慑得睁大倩眸。

  好美!真的好美!美得出尘、美得不可思议。

  从覆盖着枝叶的洞口投射进来的皎洁光子,在树丛穿梭摩挲后,疏落有致的洒满那一潭幽泉的池畔。

  而奇迹就是降临在池畔四周,闪烁着柔柔萤光的奇妙植物。在点点月光光子的亲吻下,散发出淡淡黄金色,不!说黄金色太过俗气,它更接近月光的色泽,温柔宁谧、静静的在黑暗中闪耀,给人一种无瑕的幽静,比空谷幽兰更胜一筹的幽静。

  对!该说它像是神仙居住的仙境瑶池,美得不该属于这个庸俗的凡世。

  那熠熠生辉的奇妙植物,不但将整个空间点缀得如梦似幻,好像有精灵随时会自四方飞出来的感觉;而且还有照明的功用,带点神秘味道的温柔萤光,为本该全黑一片的池畔,点亮一室温柔的光彩。

  在惊叹之余,初家宁顿时明白了身边这个沿途上始终不发一言的男人,那份潜藏在沉默背后的用心良苦。

  她真的不胜感激,虽然“谢谢!”这两个字她说不出口,也没打算说出口。

  “这种散发着像月光般的萤光的植物叫‘月光草’只要有一点点月光或星光,它就能在黑暗中绽放月光般的光辉而得名。而这个湖就叫‘月光湖’,是一大潭天然活泉。”武叙扬以沉稳、属于男性的浑厚声音、不疾不徐的诉说着:“湖的右侧有一个单人床般大小的石台,你可以睡在那里!”

  他的声音在她听来,像催眠曲似的好好听,让她有一种好像浅醉的感觉,更有着一种安心的定神功效。

  “我不要一个人睡在这里!”

  他一听,突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那你想怎样?”

  初家宁老实不客气的勾抱住他的左臂,说正确一点,应该是纠缠住他,以清亮不带丁点儿杂质的声音宣告“懿旨”:“我要你在这里陪我睡!”

  果然被他不幸料中,唉!这个小讨厌就是会给他找麻烦。“你自己睡,元元似乎比较喜欢和你在一起,我就让它留下来陪你。”

  说着,他便示意赖在他右肩上那只银色的稀有狐狸到她的怀抱去。

  初家宁不是没有眼睛不会看,凡是有眼睛的人都可以轻易看出来,那只银狐其实是比较想待在武叙扬身边的,只不过因为武叙扬的命令,才不得不“银狐别抱”的。

  她明白这是他的体贴,但她更希望、更想要的并不是银狐而是他本人。

  “不要!你和元元都得留下来,否则半夜万一又下起大雷雨,谁来保护怕死打雷的你?”真是大言不惭哪!

  武叙扬颇受动摇,尤其当她体内的无助和恐惧再度藉由紧缠住他左臂的双手,传递至他心扉时,他心中那股该死、不该有的保护欲又冒出来蛊惑他了。

  “你听到我的话没,留下来,不准走!”这是求人的语气吗?不!才不是!她初家宁怎么会求人,她是在命令他、为他好耶!

  不要走,求求你,我好怕!莫非是他突然产生严重的幻听?否则,他怎么会清楚的听到从小讨厌双手中递传过来的求援讯息?小讨厌并没有这么说啊!

  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又来了!武叙扬愈想愈纳闷,愈想愈匪夷所思,因而沉默不语。

  初家宁见他毫无反应,心里一急,更加用力的死缠住他,以震耳欲聋的超高分贝音量吼道:“我叫你留下来,你听到没,否则半夜被大雷雨吓死,可别反过来怨我不肯保护你哦!”

  听!这才像这个小讨厌会说的话,标准的气死人句型!然而,他的脑海里那一丝莫名的声音,在此时却愈显清晰:别走,求你!

  最后,他还是投降了。不论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去的求援讯息真是小讨厌心底真正的心音,抑或他自以为是的幻听,他都投降了。

  谁教那个不知名的心音挑动了他的心弦,让他狠不下心抛下这个小讨厌。

  “我不走就是了!”他那两片该死的唇瓣在大脑还未下达命令之前,便自作主张的不停开阖。

  初家宁闻言,喜上眉梢的大笑道:“这才是识时务的明智之举!幸好你还有这么一丁点儿人类的理智。”

  该死的女人!武叙扬真痛恨对她心生怜惜而硬生生留下来的自己。

  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更是让他后悔到想从洞口跳下去自杀算了——“喂!大色狼!我虽然说过要保护你!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不准你靠近我半径一公尺以内,你就睡在池畔,听到没?”

  何苦来哉呀何苦来哉!

  他干嘛为了这不知感恩的小讨厌来这么委屈自己,让自己受这种要命的活罪?这个小讨厌可知道,这池畔的温度,每到半夜,便会下降个四、五度,睡在这儿简直就像睡在冰窖一样?

  “不准过来哦!”初家宁似乎一点也没搞清楚自己的立场,直在那儿襥得二五八万的高喊不休。

  “知道啦!”为了让她消音,他只得没好气的虚应一番。

  接着,便转过身,背对那个小讨厌,面对着池面,不再搭理她,心中不停的咒骂自己的妇人之仁——该死!该死!该死!

  而初家宁在获得他的口头保证之后,总算心满意足的抱着怀里的银狐元元,改演“惜字如金”的戏码,不再发出任何噪音。

  夜,终再一次恢复属于它应有的宁谧!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地板  发表于: 2007-10-26
03

  老天爷不知道是看武叙扬不顺眼,还是觉得初家宁惹人嫌。人家小俩口好不容易“达成协议”,安静下来,它老人家深更半夜睡不着就要吵得凡间的红男绿女跟着受罪,竟然下起气势磅礴的大雷雨来,雷声轰隆轰隆的轰得“云岗”无一处洞穴是安静平和的。

  怪哉!雷声这么大,少说比下午还大上数倍,怎么不见那个小讨厌的尖号声?难不成是睡死了?不会吧?

  武叙扬匪夷所思,突兀地感受到空气中传送过来的诡谲气息,一种被压抑的恐惧……

  他忖了忖还是起身,悄声的挨近石台上无声无息的初家宁,愈是靠近石台,空气中那股令他全身痉挛的诡谲便愈加明显浓郁。

  果然是小讨厌散发出来的求援讯号!他下意识的加快脚步。

  幸运地,当他走进小讨厌扬言的半径一公尺内的“警戒区域”时,“警铃”并没有出声作响,他更加箭步如飞的移近她,一直到和石台完全没有距离的贴近,“警铃”依然没有作响。

  反而是在不绝于耳的雷声中,听到了游丝般微弱、抖颤得厉害的低泣声。那低泣声令他全身血液霎时贲张狂乱,一抹不该有的心痛感觉自内心最深处放肆的窜向他的心口,及至全身每一根感觉神经的末梢。

  “家宁……”

  他失控的自喉咙深处发出热切的低唤。

  虽然初家宁没有回应他的呼唤,但是他真的由在黑暗中震动的空气,感受到她确实因为他的呼唤,有所回应的轻颤了一下。

  于是,武叙扬再一次低喊,“家宁——”语气比上一次又多了几分热切,身体也进一步靠近她。

  初家宁依然没有回应他,可是他却愈发清楚的接收到她害怕的啜泣声。

  这令他完全失控的坐到石台上,不顾一切的将她搂进怀中,紧紧的,却极为温柔的拥抱着,她满面的泪痕趁机浸湿了他的衣襟,传递至他的胸口。

  那串串泪珠像有着极具杀伤力的强力硫酸,无情地将他的心口灼烧得好痛好痛,鼻头没来由的酸热起来,心的最底层霎时萌生一股从来未曾有过的酸楚苦涩。

  “小傻瓜……为什么不早点呼唤我?”他轻抚着她细柔的发丝,用指尖来感受藏在她发丝间的恐惧和无助。

  “我……不想吵醒你嘛……”她终于出声说话,声音异常哽咽抖颤。

  听得武叙扬一颗心全揪结成一团,有种窒息般的苦楚,他将她抱得更紧,用更温柔的声音薄责:你这个小傻瓜……你早该叫我的……没有人会怪你的……小傻瓜……“那一句句充满爱怜与疼惜之情的小傻瓜,叫得初家宁愈发泪如雨下,但心中的恐惧无助,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和温柔的轻唤下,倒是像涌退的急流,一下子消褪了不少,”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叫你吗?“

  她的语句间充满不安与不确定。

  “可以!当然可以!随时都可以的!小傻瓜!”天哪!他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止住她涓流不止、令他心疼的泪水?

  此刻,他心中只有这个念头,就只有这个念头!

  初家宁听得泪水更逾矩而肆无忌惮的直直奔腾窜流,但感觉已不再是先前的恐惧无依,而是后来居上的感动与感激。“……叙扬……叙扬……我好怕啊……”

  “乖!好孩子!乖!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一直保护你的,别怕!”武叙扬用自己所能表达的所有温柔与热情,将她团团包裹住,恨不得能一拳揍昏爱整人的老天爷,省得它老天爷童心未泯的尽在天边做些惹人嫌的“恶作剧”!

  绝对不是初家宁的错觉!她真的感觉到,依偎在他宽阔可靠的胸膛上后,那震得她魂飞魄散的可怕雷声真的愈来愈远离她了,变得愈来愈小声,反而是武叙扬柔情似水的轻唤,在她心中愈扩愈大。真奇怪!他说话的声音明明很轻、很小声,怎么听进她耳里却却变成足以贯穿全身的天籁,几乎完全盖过了应该震耳欲聋的雷声;而且令她无依悸惧的心,愈来愈勇敢安适?

  唯一不变的是泉涌不止的盈眶热泪。

  “……我……是个弃儿……在一个雷雨交加的深夜……被人用襁褓包裹着,丢弃在一个雨势磅礴、雷声频鸣的屋檐下……若不是‘花间集’的会长丁盼荷夫人正巧路过……听到婴孩的哭声,动了恻隐之心将我抱回家收养……只怕那一夜早就冻死在雷雨飘摇的黑暗屋檐下了……”初家宁抽噎得厉害,深吸一口气,让气顺了些才又接着说:“从小……我就非常害怕雷声和黑暗……夫人说可能是婴儿时被丢弃在雷雨怒号的黑夜中,所残留的记忆阴影作祟……学者专家不也常说,孩提时的记忆和经验,对其日后的人格形成和心理发展,具有关键性的影响力吗?……我想,我大概就是那样……只要一个人独处在黑暗中或雷声中,我就会怕得全身发抖,有种濒临死亡的恐惧……但是我从不曾向人提起……尤其是夫人——我不要夫人为我牵肠挂肚,她好心的收留我、养育我长大成人已经是恩同再造了,我不能再让夫人为我忧心……所以,从小我就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绝对不能在人前示弱,因为我是要保护夫人的,而不是要夫人来保护我……夫人她本身就是个可怜不幸的女人,被深爱的丈夫抛弃,一双宛如心灵支柱的儿女又都不在身旁……夫人真的好可怜,所以我一定要坚强、我一定要保护她,尽我所能的让夫人幸福快乐……因此,只要是夫人希望的、想要的,就算得用我的生命去换,我也心甘情愿……所以我加入夫人一手创办的‘花间集’,一个专门在现实生活中当替身演员的代工组织……凡是夫人交给我的任务,我都尽力去完成——这是我到目前为止唯一能替夫人做的事……其实一开始,夫人是反对我加入‘花间集’的……是我再三的央求,夫人才允诺我加入的——夫人还亲自为我取了一个代号叫‘姬百合’——我……”

  “好了……别再说了……睡吧……你累了——”武叙扬以春风般轻柔的声音哄她,不要她再往下说。

  而她经过一夜的折腾也着实累了、倦了!“这些话我从来没对别人说过……你是第一个……”

  连她自己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把藏在心底十多年的秘密告诉这个认识不到一天的陌生男人?她只知道,在他强力却不失温柔的臂弯中,以及他深情款款的呵护下,她的嘴巴便自作主张的动了起来,而她的理智和感情也没有阻止她的嘴巴。

  武叙扬听了她那一番声明,心中竟有种难以言喻的感动和喜悦!“……我知道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你快睡吧……乖……”

  “可是我怕雷声又……”

  “你放心,如果雷声胆敢跑来打扰你的睡眠,我一定会打得它鼻青眼肿、踢得它落荒而逃,所以你安心的睡,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他认真的保证。

  “真的?”她破涕为笑,尽管石窟外依旧雷声频鸣,然而,她早已听不见那困扰了她十多年的可怕雷声;此刻,留在她耳里、停在她心底的就只有他的温柔和他的体贴。

  “当然是真的,我不会骗你的!”武叙扬就只差没有指天立誓。

  初家宁笑得更甜了,像个小孩子似的,傻里傻气的撒娇:“不可以骗我哦!”

  “绝对不会,这是保证!”他缓缓的俯下身,用烫热的唇瓣在她的额头上烙下保证的印记。

  初家宁直感被他吻过的地方一片烫热,感觉却是奇妙兴奋的,心田更是一片暖烘烘,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儿又开始加速猛跳,不过和刚才因害怕而狂跳的感觉迥然不同,她清楚的知道。

  眼皮愈来愈沉重了,重得她再也没有办法支撑,在阖眼之际,她看见了洞口听的闪电和雷雨,真奇怪!她竟然不会害怕,她明明听到雷声了呀!

  真的是很奇怪的感觉,在她十八年的生命中,今夜,是她第一次觉得雷雨交加的黑夜不可怕,反而有它独到的魅力和可爱的一面,真的是很奇妙的感觉……

  当然,这也是她第一次在雷声频频的大雨之夜,恬适安心的睡去!

  确定初家宁已经在自己的怀中进入梦乡后,武叙扬才暗松了一口气。

  为了怕她会冷得再度惊醒,他除了将她抱得更紧外,同时还命令银狐元元蜷在她的怀中,为她取暖。

  她像他!她完完全全像他!

  那份对养大她的丁盼荷夫人所拥有的深刻崇敬和赤忱,根本就是他对大哥瑞刚的翻版!

  想到这儿,他的心不禁划过一道深沉的痛!深锁眉心、闭上双眸,那一天的情景依然像昨天才发生过般,清晰可见、历历在目,令他无奈痛苦、悲愤的往事……

  大哥……

  夜雨过后的清晨,总是有一股别致的清新沁凉,连风儿都比平常俏皮而精力旺盛,淘气的摆脱洞口枝丫的拦阻,跑进来搔扰睡得正香甜的初家宁,挑逗她睡颊两侧的鬓发,害它们无力招架的心浮气躁,直抚初家宁的曼颜求援。

  “别吵,元元,再让我睡一会儿,再吵就把你烤来当早餐。”这个女人连半梦半醒之间,也一样坏嘴巴。

  但是她的咒骂并未能阻止两鬓发丝的搔扰,初家宁不耐烦的哑声发出最后通牒,“死元元,怎么和你主人一样惹人嫌,再搔我痒我就扒你的皮!”

  咒骂一通后,睡虫也被吓走了泰半,初家宁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清醒过来。

  “该死的元元——你好大的胆子,敢搔扰我的睡眠!”初家宁一睁开眼,坐起身便凶神恶煞的在身子四周搜寻自以为是的罪魁祸首。

  咦?怎么不见元元?逃走了不成?

  这个妄自决断的结论让她又是一连串不满的低咒:“岂有此事!那小东西竟然和他主人一样胆小如鼠!”

  该骂的骂完之后,她的心情明朗许多。

  昨夜那一幕幕柔情画面霍然插入她的大脑主机,占据她每个思考细胞,如波涛汹涌的困窘随即攻占她的心扉,酡红她无力抵抗的双颊。

  想起来了……天呀!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初家宁连声咒骂自己的无用;然而,心湖中那一波波愈漾愈大的涟漪,却诉尽无言的温柔和暖意。

  他人呢?注意到本应该在她身边宠抱着她的武叙扬却不见踪影,初家宁的四周顿时蒙上一层空虚的凉意及一种无端的惊悸。

  “叙扬!叙扬!你在哪里!?”

  她像一阵龙卷风,以最高风速向其他洞穴移动,想以最快的速度寻获口中狂喊着的男人。

  “叙扬——”

  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当初家宁席卷过一个个空无一人的洞穴,在一次次的失望中,重新振作、重新寻找,如此反反复复失望、振作、寻找不知多少回后,终于在一个距离她那洞穴极远的一个靠外面的洞穴,寻获了武叙扬的踪影,元元也和他在一起。

  “叙——”香汗淋漓、气喘吁吁的初家宁,正想冲过去高喊他的名字时,脑际霍然划过的意念,硬是让即时奔泻出口的话踩了煞车。

  武叙扬倚靠的那个洞口,可能是“云岗”对外洞开的洞口中,唯一未被枝丫覆盖,可将穹苍浮云一览无遗的一个观景处。

  不知道是初家宁的眼睛有问题,亦或产生了错觉,她总觉得自那个洞口洒进来的阳光比较特别,否则驻留在武叙扬身上,不舍得离去的点点光子,为什么显得格外温柔;将武叙扬的四周点缀得格外宁和,仿佛月光般的柔美,但那明明是阳光没错啊!

  武叙扬正用饼干和面包的碎屑,喂食着洞外飞来的飞鸟们,还有元元。

  元元温驯听话倒没什么值得初家宁意外之处,反而是那些野生的飞鸟们,居然没有丝毫戒心的逗留在洞口啄食,甚至栖息在武叙扬的掌心中,心无旁骛的啄食他手中的面包屑,一点警戒心也没有,气氛一片宁和,远比奥运开幕时,释放和平鸽以象征祥和还要宁谧。

  最令初家宁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她似乎在武叙扬的背后,看到一双由灿烂光子编织而成的阳光羽翼。

  她不由得用手去揉揉双眼,手肘在蠢动间,一个不留神扯断了攀爬在穴岩上的小树枝,发出的响声,惊吓了在武叙扬身边啄食的鸟群,一只只都以惊人的速度振翅飞向穹苍。

  望着那争先恐后飞离武叙扬的鸟群,初家宁不禁心生歉咎,不过不是因为受惊的鸟群,而是因为在鸟儿飞向蓝天、穿梭在白云间,自由翱翔时,她瞥见了武叙扬侧脸上,那抹昙花一现的无奈和羡慕。

  “你醒了?你的早餐在昨天的平台上,我没有动,你快去吃吧!”武叙扬维持着侧坐的姿势,平淡的说,声音中虽没有欢迎之意,但也不再有昨天的强烈敌意和不友善。

  我找你,你就只能想到早餐吗?武叙扬的话让初家宁萌生一股蠢蠢欲动的怒火,情随意转间,难听刺耳的话,早比理智先一步冲口而出,“我的早餐最好如你说的,连一点面包屑也没少,否则你就给我走着瞧!还有你昨夜有没有趁本大小姐睡着后,偷袭本大小姐啊?”

  不是的!她并不想说这些口是心非的话,她急着找他是想为昨夜的事向他致谢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出口成“骂”的啊!“初家宁万分懊悔,奈何说出口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难以收回。要命的是,她那该死的大嘴,还一个劲儿的在那儿自作主张的耀武扬威,”你一定偷吃我的豆腐,所以才不敢说话,对不对?元元你一定知道,你作证!“

  有生以来,初家宁第一次这么憎恶自己的“能言善道”,这并非她的本意,她想和他和平共处啊!这下完了,全完了!

  武叙扬却出乎她意料的没有发怒,反而发出一阵低笑。“这么有精神应该是没事了!”

  他的体贴让她全身罩满暖意、一片燥热,心中更有股绝地逢生般的喜悦——太好了,他没有生她的气,而且还如此关心她。

  好!她就抓住这个机会,重整旗鼓,对他发出友谊之声。

  “你少在那儿假惺惺,别以为你这样说,就可以为自己脱罪!好吧!看在元元的份上,本大小姐就辜且相信你,现在,本大小姐要去洗澡了,不准你跟过来偷看,否则你就等着叫元元替你收尸!”

  天上各路神明啊!小女子是不是曾在哪里得罪过诸位大神而不自知,否则你们何必这样整我?让我说出一大堆害死自己的违心之论?初家宁真是懊恼沮丧到想一头撞死算了。

  她实在没有勇气再待下去,等待武叙扬的反击,所以先发制人的早一步逃之夭夭。不过,碍于不肯吃亏和死要面子的天性使然,她鸣金收兵前,还不忘装腔作势的撂下一句:“本大小姐不屑与色狼为伍,再警告你一次,不准跟过来偷看我洗澡!”

  为了怕令自己难过的怒吼侵入耳朵,初家宁飞也似地逃走时,双手死命的捂住耳朵,拒绝“噪音伤害”。

  只是……逃了一小段路后,她又不知是哪一根神经不对劲,居然又无法自己的倒退回武叙扬所住的洞口,像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害羞小姑娘,攀附在洞口的石岩,探出头颅,对依然坐在和外界相通的洞口上的武叙扬,小小声的说了一句:“昨夜……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语毕,她的双颊像极了熟透的蕃茄,酡红满面。然后像支飞箭,以十匹雄壮威武的马儿也拉不住的神力,“咻”的一声,迅速消失在洞口。

  武叙扬在确定不再有初家宁的气息之后,忍俊不住发出一阵低笑。

  这个小讨厌还真是有意思极了!

  初家宁高涨的体温,差一点就把“月光湖”那一池冷泉变成了温泉。

  沁凉的冷泉倒真的浇退了不少她全身过高的体温和狂剧的心跳。

  从小到大,她唯一没学会的三件事就是:向人示弱、致谢和赔罪。没想到在不到两天的相处之中,那个男人已经让她被迫学到这三件她最不擅长的事。

  初家宁倒不是懊悔或生气,只是感到不自在罢了!

  不过,在道谢和赔罪之后,她的心湖倒是踏实许多,也算是一种收获。

  他绝对不是个性喜杀戮的杀人狂,不然,那些鸟儿绝对不会毫无戒心的亲近他。人人都知道,野生的飞鸟,为了在危机四伏的大自然中得以长存,都有着与生俱来的强烈警戒心,不轻易和人类接触,除非它们判定安全无虞。

  再说说那只老是腻在武叙扬身旁的稀有银狐,更是有力的证明。据她所知,狐狸这种动物生性狡猾、警戒心又强、且非常聪明,绝不会让自己身陷危险之中。

  由此可见,武叙扬绝对不是什么杀人狂,那个令红门门人为之胆战心惊的恐怖传闻一定大有文章,她相信!

  初家宁用纤细的柔荑拍拍冷泉,又将晶莹剔透的冰凉湖水往自己身上淋泼,感觉舒畅极了,更有消暑提神之效。

  她轻哼起轻快的曲子,相当乐于当一朵出水芙蓉。

  倏地,她的身后矗立了一个人,其身影越过她的背,倒映在湖面上。

  “哎——呀——色狼——不要脸——”初家宁大惊失色的抓起湖畔的衣裳护住一览无遗的雪胸,另一只手拼命的拨起四溅的水花,直泼向伫立在湖畔的武叙扬。

  失算!天大的失算!

  她看错这个可恶的男人了!原以为他是个君子,没想到他竟然——夫人说得没错,天下乌鸦果真是一般黑!

  初家宁又羞又气又恼的直对武叙扬展开激烈的“水攻”,然而,武叙扬依然不为所动的朝她身上猛瞧,急得她口不择言的怒吼:“你别以为你昨夜帮了我,就可以为所欲为的偷看我洗澡,不要脸,快滚开!滚啊!”

  被她泼得一身湿的武叙扬这才冷冷的开口,“你就别白费力气了,我根本看不到你。”

  “你骗三岁小孩子不成?这么近的距离你会看不到?除非你是超级大近视——不!除非你是瞎子!”对于他的睁眼说瞎话、敢做不敢当,初家宁显得更为震怒。

  “我就是瞎子没错,所以你可以放心了,省点力气,别再泼水了!”武叙扬的声音比方才更具结冰威力。语毕,他便敛住口,不再多言,兀自蹲下身去,伸出双手去拨水梳洗。

  他……他说什么!?他是瞎子!?怎么可能!?初家宁被这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震得连呼吸都几乎忘了。

  她很想反驳他,斥责他荒谬至极的谎言,然而,声音却发不出来。而且,在她的脑海里有个声音,强烈清楚的告诉她,这男人说的是实情……

  不!不可能的!

  初家宁像只最善泳的鱼儿,飞快的自湖心游到武叙扬面前,不顾一切的用自己的双手去抓住他的双腕,任由覆盖住酥胸的衣裳沉潜水中,激动的狂吼:“你骗我,你并不是瞎子,你看得见的,对不对?告诉我,对不对?”

  她怎能相信!这么深邃漂亮的黑眸,比世上最美的黑色星石还迷人的黑色瞳眸,竟然捕捉不到这世间的一景一物!?不!这太残酷了!既然如此,上天又何必赋予他这么漂亮的一双黑眸来徒留憾恨?

  武叙扬的心,像最不平静的海,激起裂岸惊涛,澎湃不止。但是高傲的自尊心让他不肯示弱,他猛咬下唇,竭力维持云淡风轻的平静口吻,“你知道我没有说谎,否则你就不会这么激动。”

  “我——”初家宁不觉哑然。鼻头灌进一股酸热的气息,双眸四周紧接着泛起一层氤氲。“不会的——如果你真的看不见,怎能毫不受阻的行动自如——”她猛摇头,怎样也不肯相信。

  “你难道没发现,我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一样行动自如?”他以几近自嘲的语调反问。

  初家宁再一次哑然。她才觉得纳闷,他怎能在一片漆黑中自由自在的行动?原来是因为他一直生活在黑暗之中,白天和夜晚对他完全没有两样之故。

  她还是不肯相信,决心放手一搏,出其不意的探出双手,使力捧住他的双颊,将他的脸拉向自己,踮起湖底的脚尖,献上热情如火的香吻。

  武叙扬完全没有料到她会有如此大胆荒谬的举动,惊诧得顿失重心,整个人顺势跌进湖中,两人身体因而相互贴合,初家宁也遭受波及双脚一滑,双双沉入湖面下。

  然而,初家宁并未因而松开吻住他的唇,反而缠抱得更紧,吻得更加浑然忘我。武叙扬先是挣扎,稍顷,被煽动的热情,让他从被动变成主动,在清澈见底的沁冷湖水中,释放被禁锢于内心深处的炽烈情焰,吞噬了她的嫣红。

  初家宁并没有后悔主动献吻,对于他的化被动为主动也无意反抗,只是觉得浑身飘飘然,愈来愈感受不到自己的体重,是水中的浮力造成的吗?

  她的呼吸也渐渐变得困难,尽管如此,她依然贪恋自武叙扬的身体传递给她的热情,以及霸住她的唇瓣令她目眩神迷的热吻。那使她确实的感受到,她血液中的氧气正在逐渐流失,意识变本加厉的模糊……

  慢慢地,她终于在他的热情中失去了意识。

  初家宁再度自周公那儿取回自己的意识,从一片迷?中醒来时,第一个攻陷她思考中心的是熟悉的怀抱。

  她像只慵懒爱撒娇的小猫,蠕动了一下香躯,小鸟依人的蜷在武叙扬温柔的臂弯中,贪恋他怀抱中的温暖和恬适,舍不得睁开早已清醒的双眸。

  “你醒了,小懒猫!”武叙扬轻抚着她尚存一点湿气的发丝,声音是热烈中透着柔情的。

  初家宁听得芳心悸悸,原本侧埋在他胸膛的脸,翻转了一个角度,改为仰躺,由下而上直视着他低垂的容颜。

  这是第一次,她如此近距离和凝睇他的五官。

  好一张出类拔萃的面容!两道桀傲不驯的剑眉下,有一双像两潭幽泉般深邃的黑眸,黑眸之下则是一个东方人难得一见的好看虎鼻,虎鼻下微启的是两片线条极为性感、又绽放着倔强的唇瓣。出色的五官嵌在一张刚毅有型的脸上,此外,再配上孤傲中带着爱恨鲜明的特殊气质,简直是上帝绝佳的艺术品,哪怕是宋玉还魂,也抵不上他的十万分之一。尤其是那双足以撼动无数女人芳心的瞳眸,绝对有足够的威力教女人失眠销魂。

  如此魅惑人心的黑眸,竟然看不见?想到这儿,初家宁不禁一阵心痛。

  这样的人中之龙,竟然被人遗忘在这个荒凉孤寂的“云岗”之上?这个念头更让她心如刀割。

  “你怎么了?我说过我看不见,所以你不必担心春光外泄,我会这样抱着你是因为我们的衣服都还没干,我又怕你会着凉,我发誓绝对没有占你便宜……”武叙扬以为她是在生气外加害羞,于是努力的解释着。

  初家宁经他一说,才意识到自己竟是全身光溜溜的裸躺在一样一丝不挂的武叙扬身上,全身顿感燥热,体温迅速窜升好几个刻度。

  “家宁?”等不到她的反应,武叙扬疑惑的轻唤。难道她是气得不想和他说话?他不禁感到焦急心慌,深怕她真的从此不理他。

  真是好笑!在她突兀的闯进“云岗”来之前,他不是一个人在这里度过了三个寒暑吗?怎么才不到两天的光景,他就害怕起孤独、害怕起一个人独处来了?不!他不是害怕孤独,也不是害怕独处,而是害怕失去怀中这蛮不讲理、口是心非的小讨厌。

  虽然他一直不愿、也不想承认,但是他灵魂的最深处,却清楚的知道,早在这个小讨厌毫不畏惧的冲口直言,说他绝不是杀人狂时,他的心就着着实实的被这个小讨厌挑动了。

  尽管他的双眸看不见她的模样,但是他却从她精力充沛的声音和气死人不偿命的歪论中得到快乐,从空气中传递过来,属于她特有的活泼气息,感受到她的魅力。

  是他的双耳和超人一等的感觉神经,引领着他的心迷恋上这个烦人的小讨厌。

  昨夜那撼动他心弦的心音,更加深了他对她的在乎、重视。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份来得如此突兀、荒谬的感情。确实有人说过“一见钟情”这回事,但是,他根本看不见,又何来一见钟情?应是“一听钟情”吧!问题是:有“一听钟情”这种说法吗?

  明知道武叙扬的双眸看不风咫尺怀中的她,初家宁还是忍不住脸红心跳。武叙扬那一番解释并无助于消减她的娇羞,但绝非生气,初家宁自己明白。

  相反的,她有种悲伤心疼的感觉。悲他的际遇、疼他的双眸。

  “家宁?”武叙扬的轻叹一次比一次更添增几分焦急和心慌。

  初家宁不忍心折磨他,以轻快的语调回道:“你放心,我没有生气。”

  武叙扬闻言,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释怀的浅笑,看得初家宁心荒意乱,心中那抹刺痛也随之剧增。

  她轻按住不停摩挲她发丝的大手,仰视着他的双眸,强忍着心酸道:“你知道吗?我的头发是金黄色的哦!长及腰间、有点蓬松的金黄色。不过我的眼睛是黑色的,至于肤色,是比东方人白了一点的雪白,也就是说——”你是个混血儿!“武叙扬抢先说道。

  “对!中法混血儿!”初家宁粲然一笑,谈笑间,双眸不禁蒙上一层薄薄的泪光,她赶紧倒抽一口气,不让泪珠滚落,继续维持轻快爽朗的语调道:“我有一百六十五公分高。”这是事实。“还有一副玲珑有致,稼纤合度的姣好身材。”此话有夸大不实之嫌。“我的双眼又黑又亮,像极了诗人笔下的秋水;我还有一个比埃及艳后克丽奥佩托拉还秀挺的鼻子;以及一张性感诱人、娇艳欲滴的樱桃小嘴;此外,还有一张粉嫩嫩的鹅蛋脸。”此段话不予置评。

  “这么听起来,你应该是个绝世大美人,拥有沉鱼落雁之貌?”从他的语气和表情判断,多少掺杂着些揶揄的味道。

  初家宁自觉牛皮吹得太过了些,连忙加以“修正”,“是谈不上大美人啦!不过小美人一个倒是不假!”说来说去,就是非得小捧自己一番不可。

  “小美人?”武叙扬调侃的兴味更加浓郁。

  初家宁被他问得心虚,再一次“修正”道:“好嘛!是可爱迷人的小小小美人!”反正她的最低底线就是非要和“美人”沾上点亲戚关系不可。

  武叙扬不由得发出一阵轻笑,是被她那节节败退、又死不肯“弃守美人关”的说法逗笑的。

  “你——”初家宁恼羞成怒,抡起拳头就想捶人。

  幸好武叙扬早有先见之明,早一拍抓住她捶向他的粉拳,不疾不徐的说:“稍安勿躁!打人可不是你这位淑女该有的动作,而且动武代表你认为我有该打的理由,你倒是说说看,你的理由是什么,好让我心服口服啊!”

  “你——我——”初家宁没想到他会这样反制,一时张口结舌,找不到话反击。爱说笑!难不成要她说:“谁教你笑我不是美人!”,这岂不是不打自招?她可是聪明绝顶,才不干那种会被乌龟耻笑的傻事。

  “说啊!”武叙扬好整以暇的催促。

  “你……自己知道!”她期期艾艾的搪塞。

  “我就是智商不够高、悟性又不足,才要请你大小姐明示?!”

  “你欺负我啦!我不理你了!大坏蛋!坏透了!”她索性耍赖,整个人埋进他的怀抱中,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捶打他结实的胸膛,语句间尽是小女儿般的娇态和柔媚。

  武叙扬快意至极的纵声大笑,万般爱怜的呵宠着臂弯里的小宝贝,任由她拳如雨下的抡上他的胸膛。

  稍后,初家宁约莫是捶累了还是气消了,终于不再“练拳”,整个人像只最温驯的小绵羊,服服帖帖的依偎在他的怀中娇喘着。

  武叙扬也敛去笑意,柔柔的低喃:“你的丁盼荷夫人会将你的‘花名’取为‘姬百合’是因为你的发色,对吗?”

  初家宁笑颜如花。“嗯!因为夫人说,姬百合不但有着百合的清幽和高雅,同时又有着百合所没有的耀眼金黄色,所以帮我取名‘姬百合’,希望我能像百合的花语:”清纯无邪‘一样,永远保有一颗清纯无邪的心。“”清纯无邪!你吗?“他就是忍不住地促狭。

  “难道你有意见?”她十道利爪,分工合作,五五对分的威胁着他的双颊。

  “‘狗的倒数’告诉我们,当有人掐你的咽喉时,你绝对不可以说实话。”武叙扬从容不迫的说。

  “狗的倒数?那是什么东西?”初家宁被他的话吸引住。

  “就是神的名字!”

  “神的名字?我怎么不知道有哪个神叫‘狗的倒数’?”

  “全能之神?!”

  “上帝!?你骗人!”

  “我哪有骗你,你自己想想看,在英文里,上帝怎么个念法?”

  “G.O.D.GOD !”初家宁真的念了一遍。

  “倒过来念呢?”

  “D.O.GDOG!啊——!”初家宁顿时大彻大悟。

  “是‘狗的倒数’没错吧!”武叙扬一副“我没唬你吧!”的表情。

  初家宁收起利爪,圈住他的颈项,报以热情的亲吻——在双颊上。“真是服了你,瞎掰功夫一流!”

  “好说好说!”他为自己逃过“浩劫”的双颊暗松一口气。“急中生智”果然是“化险为夷”的妙招。

  初家宁笑着笑着,突然悲从中来。

  “家宁?”武叙扬从她的气息改变,感应到她的转变。

  “为什么……那么漂亮的眼睛为什么看不到嘛……我多么希望你能亲眼瞧瞧我的模样、我的头发、我的一颦一笑、我的……”她话才说一半,便被泉涌的热泪淹没了之后的话语,愈哭愈凶,愈哭愈伤心。

  武叙扬真是百感交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何尝希望如此?他何尝不想亲眼看看她的模样、她的眼、她的发、她的唇、她的一切一切?奈何造化弄人,他这一生早已没有重见光明的希望了!

  “别哭……家宁……别哭……”他只能轻捧起她的泪颜,献上最纯真炽烈的热吻,吻得她天旋地转。

  “告诉我……你为什么失明?好不好……告诉我……”她哽咽着企求。她相信他绝非天生失明,而是后天的,而且极有可能和他被称为“杀人狂”有所关连。

  武叙扬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倾注如万顷浪涛般的热情,封住她的小嘴,吞噬她所有的理智,不给她再有思考的空间。

  初家宁几乎完全溶化在他火焰般炽烈的情网中,然而,心中那团解不开的疑云,依然顽强的霸占她的心不放……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地下室  发表于: 2007-10-26
04

  接下来的日子,武叙扬和初家宁几乎都是在欢笑声度过的。

  清晨,他们在百啭的鸟语啁啾声中醒来,携手攀爬上那个唯一未被枝丫覆盖的洞口,共同迎接东升的旭日,在金色光辉的亲吻下,一齐喂食成群的飞鸟和元元,当然也包括他们自己。

  酒足饭饱之后,初家宁便鼓励三寸不烂之舌,开始天南地北的高谈阔论起来,从自己小时候的种种,直到长大至今的生活点滴,都如数家珍,巨细靡遗的说给最佳听众的武叙扬听。说完自家的事,她又滔滔不绝,像古时候的说书人在说书般,把自己十八年来的所见所闻通通说给武叙扬分享。

  间或,她进会穿插的描述“云岗”里边的一景一物,以及洞外的无边风月。

  武叙扬很快就发现,这个小讨厌之所以如此喋喋不休、聒噪不已,除了本性使然之外,还有一个令他十分撼动的原因——她想代替他的眼睛,将她所见过的一切说与他分享。

  冲着这份没有任何杂质的真挚情意,武叙扬从未抱怨过初家宁的聒噪,反而把她的“噪音”升华成“天籁”来听之。

  另一方面,武叙扬也着实喜欢她的活泼和旺盛精力,正因为她的喧闹静不住,让他暗无天日的枯燥生活,添增了几分盎然生意,不再像片荒芜干涸的沙漠。

  再者,见不着佳人容颜的他,除了双手的抚触之外,就只能凭藉着声音去感受、去想像咫尺佳人的容颜。

  凡此种种,让武叙扬格外钟爱而珍惜每一个早晨的“倾听时光”。

  午后,他们会一齐躺在“月光湖”湖畔的石床上小憩,元元自然是赶也赶不走的电灯泡。

  小憩完毕,他们会像两尾最爱戏水的鱼儿般,双双跳进“月光湖”中嬉戏。一下子比赛游泳,忽会儿又换成打水战,转眼间又潜入湖底看看谁的潜水功夫了得。

  间或,在初家宁坏心眼的怂恿下,两个人还联合起来欺负元元,吓得元元四处逃窜,不过元元倒也乐在其中,百玩不厌。

  当黑夜来临时,他们便在星月交辉的夜色中,低喃着属于情人之间的甜言蜜语和缱绻缠绵。

  聊到倦了、困了,两人便共枕于“月光湖”湖畔的石台上。然后,在酣睡中共同迎向下一个晨曦的到来,日子过得倒也十分恬适惬意。

  在这期间,初家宁发现,红门的人就如武叙扬所言,平均一个星期就会派人从她当初滚落的洞口,投掷大包小包的食物进来。本来就已过多的食物份量,自从她加入“云岗”之后,又莫名其妙的暴增少说三倍。那堆成小山的食物,就算给十个大胃王吃都嫌过多哩!

  因此,初家宁对武叙扬的身份和来历愈来愈好奇,她敢断言他一定和“红门”有着很深的渊源,而且,他会被囚禁在这个“云岗”三年,一定有着极为重大的原因,那原因一定又和“杀人狂”以及他眼睛失明之因扯上关系。

  奈何,无论她如何旁敲侧击,或者采取正面进攻,武叙扬都有办法闪躲到底让她每一次出征都无功而返。

  然而,初家宁的字典里什么都不缺,就独缺“死心”这两个字,所以,她一点也不气馁;反正未来的日子还长得很,终有一天,她会问个水落石出的。

  这一天,是初家宁来到“云岗”后所遇到的第一个望月,皎洁无瑕的银色月光,将月光湖畔的月光草照耀得比平日还来得熠熠生耀,耀眼动人。

  但是,正在大动肝火的初家宁却没有那个闲情雅致欣赏那良辰美景。只见她来势汹汹,像只蓄势待发的母夜叉般,震耳欲聋的对着武叙扬怒吼:“为什么今晚我们就不能睡在一起?难道你怕我偷袭你不成?”

  相较于她的凶神恶煞,武叙扬显得平静许多——几近冷漠的平静。“不是只有今晚,而是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都是如此。”

  “为什么!?初家宁歇斯底里的嘶喊。

  不该是这样的!他明明知道她怕黑,怕一个人在黑夜中独眠,怕一个人面对三不五时就跑来恶作剧的大雷雨,为什么还突然冷若冰霜,翻脸无情的骤下如此唐突的决定!?

  “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哪里惹你生气!?”她不死心的追根究底。

  其实她心底很清楚,让她这么执着探究的最大原因,并非害怕一个人独处,而是他兀然转变的态度吓得她六神无主、惊慌失措。

  武叙扬伪装起自己,强迫自己用更冷更无情的态度面对怆惶失措的心上人。“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惹我生气,一切都是我个人的因素,我怕再这样下去,我会克制不住自己的兽欲侵犯你!”

  “没关系,我不会介意!”初家宁又不是三岁小孩,岂会让他三言两语就瞎?过去。

  “你不介意,我却很介意,我——”

  “这不是理由,你别再胡乱编派可笑的谎言来骗我,你该知道我的个性,我不会轻易被说服的!”一定有什么重大理由的!她知道,所以她非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

  武叙扬也知道再这样耗下去绝对解决不了问题,最重要的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因此,他握紧双拳,倒吸一口气,把心一横,撂下狠话:“你真是要听实话,我就坦白告诉你,因为我对于照顾小孩子一样幼稚无知、胆小无用的你已经厌倦了,所以从今夜开始,我不想再当你的褓父;请你放过我,别再打扰我的生活,够清楚了吧!”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空谷中回荡了一遍又一遍。

  “好!你狠,算你够狠!滚!你立刻给我滚,滚得远远的,快滚!”初家宁强忍着泪水,高声怒吼。

  明知道他是故意伤害她的,明知道他的目的就是要她做出这样的抉择,她还是称了他的意照做,否则她就太没有立场了。

  情人之间,最怕的就是如刀锋般锋利伤人的话语,哪怕明知对方是情非得已的,被攻击的一方,依然会扎扎实实的受伤、剧痛。初家宁就是如此。

  武叙扬倒是够狠,走得干干净净,一点也不眷恋。

  确定他远走之后,初家宁才肯放纵自己的感情,无力的瘫痪在冰凉的地面,毫无招架之力的掩面低泣:“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你怎么能如此狠心……怎么能……”

  然而,强烈的爱恋与无条件的信任,很快便战胜受创的伤痛,支持着初家宁重新振作——她不能就这样认输,武叙扬是如此反常的待她,愈证明这其中一定另有玄机,她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就在今夜!

  揭发真相的强烈企图心,让初家宁克服了内心的恐惧,一个人在月光湖畔静坐了约莫一个小时。

  她之所以甘于静待,是为了等待时机。因为她相信,武叙扬一定是想隐瞒她什么秘密才会如此;所以,他真要有什么动作,一定会在确定她不会跟过去后才进行。因此,这一个多小时的漫长等待是让武叙扬掉以轻心的必要代价,省不得也。

  将近一个月的石窟生活和对武叙扬的了解,让初家宁有十足的把握,此刻的武叙扬一定窝在他原先那个极为隐密难寻的洞穴,而她有绝对的把握能很快的找到那个洞穴。

  费了一番工夫,初家宁如愿的在曲径通幽处,觅得了武叙扬的气息。

  她悄声的探头窥伺洞里的动静。当月光滑过蜷在石床上的武叙扬时,她失控的惊叫“叙扬!你怎么了!?”面如死灰的她早扑到武叙扬身边。

  映在她眸底的武叙扬,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面无血色,冷汗直冒,全身体温高涨,间或有抽搐痉挛的症状,吞吐困难的喘着气,呈现在惨白面容上的则是生不如死的痛楚。

  “叙扬——叙扬——你醒醒啊——叙扬——”初家宁看得热泪纵横,整颗心似乎在一瞬间粉碎成飞灰。

  这就是他隐瞒她的秘密!?这就是他不惜伤害她的理由!?深凝着床上痛苦不堪的心上人,初家宁噙着泪,不敢置信的猛摇头。

  于是,她命令自己早已失去知觉的双脚,拼命的飞奔,奔回月光湖去汲取沁凉的湖水来为武叙扬解热。如果她没记错,冷泉确实有解热疗伤的功效。

  在冷泉的作用下,武叙扬的高烧虽然还是持续不退、痉挛依旧,但面部表情倒真有舒缓一点,不再那么痛苦扭曲。

  渐渐的,人也跟着恢复了意识。

  “叙扬——叙扬——”初家宁破涕为笑的频频呼唤心上人的名字,就怕他再一次失去意识、昏迷不醒。

  武叙扬如她所愿的注意到她的存在,“家宁?”他不敢置信的瞪大盛满痛楚的双眸。

  “我在这里……”初家宁不敢哭出声音,勉强自己表现出坚强的样子,连暗哑的哽咽都不许有。

  “出去……”武叙扬吃力的下逐客令。他就是不想让她看见他这副狼狈凄惨的模样,才要躲开她的。

  “不——我不走——我要在这儿陪你,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走——”既然她知道他隐瞒她的原因,是因为不顾让她见着人痛苦不堪的惨状,她又怎能离开?怎么舍得离开?

  “你——啊——”武叙扬像突遭高压电触击似的,倏地全身痉挛,不住的抖,并疯狂的自床上起身,缩在靠墙角的角落,发出凄厉的悲号,紧握的双拳,不停的捶打墙壁,状甚疯狂而痛苦。

  “出去——出去——”

  初家宁真的被眼前的疯狂景象吓着了,盈眶的热泪趁机闯关,一鼓作气的冲破堤防,泛流满面。

  “不!不要!叙扬,你不要伤害自己,你打我,你打我吧!只求你别再伤害自己……”初家宁看不得自己的心上人那又狠又重的拳头,一拳一拳的抡上冷硬的墙壁。凭他的力道,不用说铁定已经弄得双手血迹斑斑——虽然在漆黑中,她无法亲眼目睹,但光是想像,就足教她心口鲜血泉涌。

  她舍不得他伤害自己,所以,她摸黑爬上他的床,紧贴在墙上,以无穷神力制住他猛擂墙的双手,声嘶力竭的呐喊:“打我——你打我——别再伤害自己——叙扬……”

  她不要他受伤,她宁愿被他无情的猛拳擂打得粉身碎骨,也不愿他去和坚硬无比的墙壁硬碰硬。

  然而,武叙扬怎么下得了手:“走开——”他以自己残存的理智,狠心一挥,便把初家宁扫下床去,滚落冰凉的地面。

  听闻初家宁着地,碰撞的声音,武叙扬怎么可能不懊恼,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但他却非这么做不可,否则下一个动作,很可能就是他失控的狠拳,疯狂的抡上她娇柔的香躯,那绝非他可以承受的心灵创痛,所以他一定得这么做。

  然而,才将初家宁逐下床去,如硫酸灼身般的剧烈痛楚,便令武叙扬再一次难以扼制的失声哀嚎:“啊——啊——”

  紧接着又是震天动地的对墙疯狂抡拳,这回连身体也加入战场,一起参与撞墙的行列。

  “走开——”

  “我不——”初家宁不愿一切的冲上前去,从武叙扬身后紧紧的抱住他,涕泪俱下的狂喊:“当我在雷雨交加的黑夜里,无依无靠的哭泣时,是你对我伸出援手,救我脱离恐怖深渊的,现在,轮到我来帮你了,除非你够狠,现在就一拳把我打死,否则你休想我会离开你,你知道我的个性,我说到做到——”

  “放手——”他就是太了解她顽固执拗的个性,所以才不愿让她看到他的惨状,他早料到她一定会这么做的,而他不要!

  他绝对不能把自己心爱的女子,置于随时可能被自己失控击毙的险境中。但是,他亦知道,事到如今,想要赶走她,几乎是比登天还难。

  权衡之下,武叙扬只能改弦易辙,在下一波更致命的痛楚袭来之前,倾身去拿取早已备妥在一旁的铁链。

  “你在做什么?”初家宁虽然看不见他的动作,却被那铁链相互撞击所发出的铿锵响声,搞得心乱如麻。

  等不到他的回话,她索性主动出击,探出手去触摸。“你做什么——为什么用铁链绑住自己!?”

  惊愕悸诧间,初家宁霎时明白,初次邂逅时,捆绑在他身上的铁链是做什么用的,原来……

  像以往发作时,一样的把自己捆绑好之后,武叙扬终于又开口说话,语气是几近乞求的,“家宁——出去——别看我——到明天早上日出之前别再进来——别再靠近我——让我保有身为人的最后一点尊严,好吗?”

  初家宁拼命的摇头,奈何声音却在此时叛逃。她不能答应他、绝对不能任他一个人独自在黑暗中痛苦无助的挣扎。

  但是,她的决心却被他的乞求强烈的撼动。

  “家宁——”武叙扬已经感觉到更骇人的下一波痛楚即将袭向他,因而拼着最后一口气,发出最后通牒:“如果你真的爱我,就立刻离开这里!”

  好一句致命的重击,扎扎实实的击中初家宁的心口,痛得她无力抗拒,一败涂地。

  好残忍的一句话!他竟然用让她完全没有反击余地的方式来击溃她!足见他赶走她的决心之坚定。

  如此一来,她再不走人,就真的是要致他于死地了,而她不能!因此,她踉跄的硬撑起身子,从地上爬起来,声音喑哑得吓人,“我走——我这就走——”

  她说到做到,拖着仿佛灌了铅块似的沉重步伐,颠颠跛跛的走出洞口,一走出洞口,整个人便瘫软无力的瘫痪在地上。确定初家宁已步出洞穴后,武叙扬终于卸下了一块心中大石。他不要她为他伤心落泪,更不愿她受伤,所以才非赶走她不可。

  唯一直得庆幸的事是,他看不见她梨花带雨的楚楚容颜,否则,他可没把握还能硬得起心肠,耍狠赶走她。

  无情的痛楚,再度毁天灭地而来,蚀骨焚肉般的难捱苦楚,就算是像武叙扬这般铁铮铮的好汉子,也禁不起一次又一次的折磨。

  他咬破了自己的双唇,拼命的想忍住不要哀号悲鸣,因为他知道,家宁那个执拗的小东西铁定是守在洞口不肯离去,所以,他竭尽所能的强忍住比被剥掉一层层皮还磨人的煎赘,硬是不让自己失声嘶鸣。

  遗憾的是,他坚强的意志,终究是敌不过比海洛英的威力还强上百万倍的剧毒侵蚀,终于在理智全面崩溃之际,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悲号。

  伴随着教人冰冻三尺的悲号,一起攻进初家宁耳朵的是武叙扬以身体猛力撞墙,以及铁链互相撞击所发出的刺耳响声。

  初家宁死命的捂住自己的嘴,不敢让自己哭出声音来,就怕低泣声会传进武叙扬的耳里。

  偏偏爱捉弄人的老天,又选在这个令人溃竭的绝望之际,兴风作浪的下起仿若银河倒泻般的大雷雨。

  此时此刻,凝睇着洞外闪电频鸣的瀚瀚银竹,初家宁并未有一分一毫的惊惧,显得出奇安宁,好像在看一出无声电影似的。

  一直以来,初家宁以为威胁了她十八年生命的雷雨,是人世间最可怕的经历。直到今夜,她才赫然惊觉,那滂沱的雷雨根本不叫可怕,真正的可怕是此刻痴守着心上人,无能为力的见他一个人在黑暗中痛不欲生的挣扎,那一声声刺穿她心口的悲号,令她的心千疮百孔,淌血不止的创击,才是真正的可怕!

  “叙扬……不要死……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要……叙扬……”初家宁心碎的低喊在嘴里,像在祈求又像在立咒。在她的记忆中,丁盼荷总是为情所困、为爱所苦,经常以泪洗面的痛苦不已。

  所以,她从小就告诉自己,将来长大,绝对不要轻易动情,不要为情所困,除非她想步上丁盼荷的后尘。

  渐渐长大之后,眼见周遭的友人同伴,愈来愈多甘心囚锁于情茧中、情愿受困的人,她对爱情便更避如蛇蝎。

  她实在不懂,爱情这种东西一旦认真的陷下去后,为何总是泪水多于欢笑,为什么世间男男女女多的是想不开,争先恐后的往爱情陷阱里跳,就算被情火烧得体无完肤,依然无怨无悔的情痴?

  而今,她坠入情网,亲身尝到了爱逾生命的爱情,终于刻骨铭心的知道,总是泪水多于欢笑的爱情,为什么会如此吸引人,令世间男女执迷不悔!

  “叙扬……不要丢下我……叙扬……”初家宁和着泛滥成灾的泪水,一次又一次的乞求上苍垂怜。

  只是,那泣血般的乞求,并没有得到上苍的垂怜,耳后依然不停的传来武叙扬生不如死的漫天悲鸣和乱石崩云的撞击声,而且一次比一次剧烈疯狂,震得初家宁五脏六腑全都粉碎成灰烬了……

  漫长而令人柔肠寸断的夜,终于挥别了大地,曙光紧接着跃上东方的天际,绽放它万丈热情的光辉,接收黑夜移交给它的天地万物。

  竟夜未眠,以泪洗面的初家宁,依然动也不动的蜷缩在洞口。

  她的心早已飞进洞里去探访她的至爱,而她的双脚,在武叙扬尚未唤她之前,却迟疑不敢擅作主张的移动。

  她只能?徨无助的等待、仓惶失措的等待。

  “家宁……”

  终于,她的等待得到了期望中的回应。

  只见她闻声毫不犹疑的昂首抬眼,盛满恐惧的目光立即迎上武叙扬惨白疲累的倦容。

  “没事了,很抱歉,昨夜让你受惊了。”尽管他苍白的脸上,有着挥不去的创伤和疲累,然而,他却极力维持她所熟悉的温柔展开双臂迎接她。

  初家宁像只在历经百转千折后,终于寻获栖身之所的迷途羔羊般,梨花带雨的扑进他为她展开的双臂。

  “叙扬……叙扬……哇——”他熟悉温暖的怀抱,让她紧绷了一夜的神经和感情获得释放舒解,洪水般的热泪便乘机放肆奔窜。

  她那令人心酸的凄厉哭声,哭得武叙扬心口淌血、锥痛不已。“傻孩子,别哭了,没事了,没事了!”

  武叙扬极尽温柔之能事的呵宠着她,初家宁却在瞥见他满身伤痕瘀紫,以及斑斑血痕后,心疼得更加泪如雨下——“还说没事——那你满身的伤痕又是什么……你告诉我啊……”那遍及全身、怵目惊心的大大小小伤处,搅得初家宁头晕目眩。一下子是沁着斑斑血迹的瘀紫、一下子是千疮百孔的抓痕、一下子是皮开肉绽的鲜红、一下子是无情的铁链链痕。连性感迷人的唇瓣,都逃不过劫难,瘀紫、血迹、齿痕样样俱备。

  武叙扬无言以对,只能一次又一次,像在催眠似的哄着她:“放心——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初家宁信他的鬼话才真是见鬼。她可没忘记,昨夜就寝前,他曾经义正辞严的表明过:“这一个星期都不和她同枕共眠”的事实。

  依此判断,是不是意味着,像昨夜那般恐怖骇人的惊惧,会持续七个夜晚!?不!那太可怕了,老天爷怎能这么残忍,这么绝情!?

  她不想相信,也不愿意相信,但是脑海中的无端恐惧却胆大妄为的愈扩愈大,几乎要将她的脑袋瓜炸开,她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慌,如泣如诉的哀求:“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把所有的真相告诉我,好不好,叙扬……你告诉我……”

  “我饿了,我们先吃早餐好吗?”武叙扬像没听到她的恳求一样,略过她的话,兀自说道。

  他的话提醒了初家宁,她不再执拗,连声哽咽:“对,对,我们先梳洗一番,然后我帮你包扎伤口,其他的等用过早餐,你睡足了再来谈。”

  体贴之心洋溢于言表,听得武叙扬深受感动,内心那股浓厚的歉咎也随之增加。

  一切如初家宁所愿的,先是梳洗、包扎伤处、共进早餐,接着便是歇息。

  只是,在进行中,初家宁已经发觉武叙扬并无意告诉她真相。意料中事,她并没有过分惊讶或愤怒,他愈是守口如瓶,愈代表这是个难以启齿的重大秘密。所以,她不迫他,她会以耐心换取他的坦诚相待。

  眼前只有一件事是她绝不妥协的,“答应我,从今夜开始,依然在这里陪我共眠,我发誓绝不靠近你,只求你和我共枕一室,昨夜又下起了大雷雨,我一个人好怕好怕,万一今夜又下起浩瀚雷雨,我实在好怕……”

  说着说着,晶莹的泪珠便串串滚落,她还刻意加重啜泣的声音。

  她太了解该如何说服这个外刚内柔的男人了,他怕她的眼泪,他心疼她的无依,所以她就彻底利用,来达到她的目的。

  不知道的武叙扬在理智与感情连番激战后,终究还是向她的眼泪和无助的恐慌投降了。

  “我不走,但是你必须答应我,绝对不能靠近我和月光湖畔。”言下之意就是他睡月光湖畔,她睡石床。

  眼见目的达成,初家宁小心翼翼的隐藏满心的笑意,直直点头应允。“一言为定。”

  接着,两个都太过疲累的人,便依照刚出炉的协定,各据一方,很快的双双入眠。昨夜的折腾,真是太惊人了。

  初家宁再度苏醒时,已是月光草在洞外银月轻抚下,莹莹闪熠时分。

  她醒来的第一个动作是搜寻月光湖畔,确定武叙扬是否如约定般留在她身旁;很快地,她如鹰觅食的犀利视线,如愿以偿的在月光湖畔觅着了令她安心的答案。

  武叙扬果然信守重诺没有毁约背信。只是在她尚未苏醒前,他已经悄然的用昨夜的铁链捆绑住自己的全身,而且,他始终以背部对着石床上的她。

  从他那剧烈颤抖和痉挛的情况判断,初家宁知道他那骇人的症状又开始蚀他的全身了。

  初家宁倒抽一口气,发凉的背脊紧贴在冰冷的壁面,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双眸却瞬也不瞬,勇敢直视着湖畔的心上人,准备涓滴不漏的收藏今夜所发生的点点滴滴。

  她告诉自己绝对不能逃避、不能害怕更不能狂叫嘶喊或哭出声音来。这是她自己争来的,就一定要勇敢的做到,否则只会徒增武叙扬的痛苦。

  既然她帮不上他的忙,亦无法替他承受那份彻骨彻心的折磨,那么,至少她必须有陪他共度绝境的勇气和意志!

  “绝对不准靠近我——听到没——”

  武叙扬像昨夜一样,对她发出严重警告之后,便陷入无边无尽的炼狱,开始竟夜的梦魇。

  可能的话,武叙扬并不想让初家宁目睹他发作的可怕模样。昨夜在那个乌漆抹黑的洞穴还好,今夜却是在月光草晶莹闪熠的月光湖畔,初家宁绝对可以将他发作的惨状和狼狈模样一览无遗的尽收眼底。

  这绝非他所愿意,奈何,他又狠不下心将她一个人丢弃在雷雨交加的惊悸之中,而此刻,洞外确实下着倾盆大雨。

  既然是自己割舍不下,就只好委屈自己,强迫自己在发作的过程中,尽可能不要发出悲鸣,也不要有疯狂的举动——虽然这一切都非他一己之力所能控制。然而,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当洞外的皓月,在大雨过后显得更加皎洁动人时,亦是武叙扬的症状发作得最严重的时刻。

  或许是上天垂怜,又或许是武叙扬残存的潜意识战胜了蚀骨彻心的疯狂,他如愿的始终背对着初家宁,没让她瞥见面目狰狞的自己。

  实在支持不住,想漫天哀号或自残时,他便投入月光湖中,沉潜于湖底,在水中独自承受人间炼狱般的侵袭。无论如何,他就是不肯在初家宁眼前丑态尽出,最重要的原因倒不是怕无地自容,而是因为他知道她一定会伤心落泪,他不要那样。

  初家宁的双手紧紧的捂住好几次想放声尖叫痛哭出声的小嘴,她不断的告诫自己,绝对不能破坏约定,不能冲向武叙扬的身边,否则明天开始,她便永远失去陪在心上人身边的权利,武叙扬绝不会再给她机会。

  所以她只能勇敢坚强的静静目睹一幕幕惨不忍睹的惨状上演,然后一次次的心碎、默默落泪。

  武叙扬已不知是第几回从月光湖中上岸,这回,或许挣扎过分激烈之故,早已残破不堪的上衣,终于禁不起百般折腾,完全自武叙扬身上脱落,投湖自尽。初家宁因而意外的发现他全裸的背部,那惊人的秘密——银狐!是一只银色狐狸的特殊纹身!

  天啊!这怎么可能!初家宁不敢置信,直以为是泪水模糊了视线,令她产生了错觉。但是,在擦干泪水后,仔仔细细的一遍又一遍的印证,都确确实实的证实武叙扬的背部的确有一只银色狐狸的特殊纹身。

  初家宁的脑袋瓜,像刚被一队轰炸机轰炸过一般,一片荒芜空白——传说,“红门”的最高权力中心是由四大世族共同掌控的。那四大世族分别掌控: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四堂”。其中以南方朱雀为首,因为南方色系属红,所以称为“红门”,最高统帅则称为“门主”。其他三堂的统帅是副门主,在“红门”中习惯称为“堂主”。

  门主和三位堂主各有其象征权威、身份和地位的世袭宠物。门主养蓝鹰、玄武堂主养银狐、青龙堂主养黄金豹、白虎堂主养西伯利亚虎。

  同时,历代的门主和三位堂主,其背后都会用“红门”自行调配研发的特殊颜料,分别纹上“四堂”的世袭宠物,作用和养宠物一样。这种特殊颜料,让门主和三位堂主背后的纹身,只有在体温骤升,或极度亢奋时才会浮现,平时是看不见的——据说此一作用是为了隐藏身份和保护作用。

  如今,武叙扬的背上竟然有象征玄武堂堂主的银狐纹身,那是不是意味着,武叙扬曾是,或现在是“红门”玄武堂堂主!?不!她不要相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初家宁思路一片紊乱,摸不着头绪。

  谜样的疑云,在她心中、脑海盘旋不去……

  “告诉我,你是不是红门的‘玄武堂堂主’,否则你背后为什么会有象征玄武堂主的银狐纹身?”次日午后,武叙扬从睡梦中醒来后,初家宁就迫不及待的追根究底。这一次,她不会再让他轻易闪躲掉的。

  武叙扬早在今晨清醒,发现自己上半身全裸时,就已料到她可能已经发觉他背后的秘密,如今果真应验了。

  见他一言不发,初家宁更加心如悬旌,急切发出下一波攻势:“我猜对了,是不是?”一定不会错的,难怪元元会对他那么亲昵,它不就是一只稀有的银狐吗?

  武叙扬在深思熟虑之后,决定不再隐瞒她。

  记忆向尘封的往事之门探索,重现三年前的种种——“你知道‘红门’这个帮会体系是有着自己的年号和历制的吗?”他问。

  “你是指‘红历’?”这个传闻她在“花间集”的情报资料中看过,没想到是千真万确的。

  “没错,就是‘红历’,以红门的年号和历制来算,今年是红历九十三年,而我被囚禁在‘云岗’是红历九十年,也就是三年前。”

  初家宁没有回话,只是默默的等待武叙扬接下去的故事。

  武叙扬整理了一下思路,便将深埋在记忆中的往事娓娓道出——“武家是红门四大世族之一,也是掌管玄武堂的主要世族。自我懂事以来,武家便一直维持着中国古代一夫多妻制的婚姻体系和重男轻女的家风,凡是武家直系的男子,都享有三妻四妾的婚姻特权;我就是一夫多妻以及男尊女卑体制下的产物。我的生母是上一任玄武堂堂主,也就是现在武家当家的大家长的元配夫人陪嫁过来的贴身丫鬟。我父亲生性风流,武夫人为了栓住丈夫的心,不惜把自己的贴身丫鬟推荐给我父亲当嫔妃,好巩固自己在武氏一族的地位。我的生母对武夫人非常死忠,武夫人也待她情同姊妹,所以当她们主仆两人获知将在同一年,分别产下一名男婴时,两人的感情非但没有旁人所担心的隔阂,反而更加浓厚。偏偏造化弄人,当武夫人顺利产下男婴的两个月后,我的生母却死于难产——”

  言及此,武叙扬不免重重一声长叹,停歇了片刻,才又往下述说:“我的生母含泪将我托付给武夫人,在武夫人郑重的允诺下,便带着笑意与世长辞。而武夫人也确实履行了对贴身婢女的承诺,将我视如己出,把我和我的异母哥哥瑞刚一齐扶养长大成人。我和瑞刚大哥因为年纪相仿,个性相合,又特别投缘,所以兄弟两人的感情非常融洽,武夫人也乐见其成。谁知好景不常——”

  武叙扬又是一声重叹。原来幸福洋溢的表情,在瞬间崩垮了下来。

  接着,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

  少顷,他又继续说道:“武夫人对我的感情开始出现嫌隙是在武氏一族的下任当家和堂主接班人如火如荼的展开之时。在武氏一族中,当家一定是世袭,但堂主却可以由‘世袭’和‘传贤’两种方式产生。瑞刚大哥是嫡长子,当家一定没有问题,所以纷争不是出在由谁当家,而是出在由谁接任下一任玄武堂主之位。那时,呼声最高的便是瑞刚大哥和我,我们兄弟本身倒是不以为意,反而是玄武堂内部分成了两大派,一派支持瑞刚大哥,一派支持我。由于事关将来由哪一派当权,所以明争暗斗得厉害。有一回,两派人马居然无独有偶的同时想到先下手为强的计谋,而分别俘虏了瑞刚大哥和我,分别在我们两人身上纹上象征玄武堂堂主的银狐纹身。既然两人同时都被纹身了,所以这个计谋自然又徒劳无功,不了了之。而且两派人马上在经过这件乌龙纹身事件后,被当家的父亲辈们厉声斥责了一番,之后两派人马便收敛许多,双方协定等瑞刚大哥和我再长大一些才来较劲亦不迟。所以,接下来的日子便平静许多。原以为自此便不再兹生事端,没想到……”

  武叙扬的脸上有忘了掩饰的无奈和伤悲,久久无法平复。

  初家宁始终以了解、包容的态度,面对眼前的一切,扮演了一个非常完美无缺的倾听者。

  武叙扬交握的十根手指,看起来有些复杂而矛盾,就像他此刻的心境——“本来闹剧应该在那一次纹身事件后就落幕的,因为在那一年年底,便在一年一度的年度家族会议中,决定了瑞刚大哥为‘玄武堂’的下一任堂主,我则被选为玄武堂‘四大御使’之一,成了大哥的左右手,大哥和我以及整个家族的人对这样的结果都很满意。谁知四年前发生了一个意外插曲,而让事情又起了变化……”

  四年前的那件事为什么会导致武夫人之后的心态变化和作为,至今,武叙扬依然觉得匪夷所思。

  “四年前,也就是红历八十九年,我那位生性风流的父亲,又迎娶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嫔妃,并且对她宠爱有加,很快的就把她封为仅次于元配夫人的‘武贵妃’,这事严重的打击了身为正宫的武夫人,武夫人为了保有自己的地位和身份,而处心积虑的想要除去武贵妃,却始终无法顺利得逞,但她还是努力不懈,随时随地的想置武贵妃于死地。终于,在三年前,亦即红历九十年的时候,她设计了一个完美的阴谋,让她顺利的除掉了心腹大患……”

  三年前的那桩“武贵妃谋杀事件”,正是他心中最深沉的痛,如果可能,他但愿今生今世都别再重提。

  “结果如何?”初家宁确信这便是整个秘密最关键的一环,按捺不住的出声催促探询。

  武叙扬的唇角浮现一抹凄然的浅笑,语调转变成充满冷漠、咀咒与无奈——“那天——武夫人事先约了我,又另外诱来武贵妃,然后,在我即将依约到达的前一刻,她亲手杀了武贵妃,接着,她悔恨万千,滴泪成海的向我求救,我当然不能弃她不顾,所以,我就拭净她手上的血渍,夺过她手中的凶器,给早已一命呜呼的武贵妃补上一刀,这一幕偏巧给察觉不对劲而匆匆赶至的瑞刚大哥给撞见了,武夫人一见到大哥,便高喊是我杀害了武贵妃,目睹一切过程的大哥,还来不及表示什么,玄武堂‘四大护法’之一的夏侯岳便尾随出现,四大护法本来就是执掌红门戒律的两大部门之一,加上夏侯岳原本就对我和大哥心存偏见,所以,当他听到武夫人对我的指控时,便立刻下令将我收押待审,并很快的通知红门的重要决策阶层,召开紧急会议——”

  一直到今天,他依稀记得武夫人那年的作为和大哥忧伤愧咎的神态。

  初家宁听到这儿又忍不住插嘴:“你说的夏侯岳是不是你们红门现任门主夏侯鹰的义父?”

  “没错!”经她一问,他才想起,她早在先前的“说书”岁月中,就已说过,她因为夏侯岳的关系,被逮到那天,差点儿就当场毙命一事。

  “果然是他!”初家宁咬牙切齿的嗤哼。她从第一眼见到夏侯岳那个男人,就直感全身发毛,没想到他真是个令人厌恶的臭老头,竟敢不分青红皂白的下令收押她的叙扬,哼!

  “后来呢?”

  “后来在审判的过程中,我便担下所有的罪名,证人是武夫人……”

  “你大哥呢?”初家宁听得肝火直冒,忿忿不平。

  “大哥他始终一言不发——”回想起大哥当时的处境,真是太难为他了,武叙扬不禁感到无奈。

  “懦弱、无情又卑鄙的小人!”初家宁鄙夷不屑的咒骂。

  “不准骂我大哥!”武叙扬非常激动。

  初家宁见状,更是怒发冲冠,一发不可收拾。“骂他又怎样?我还想揍扁他咧!分明看到了整个事件的过程,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弟弟蒙受不白之冤,背上莫须有的罪名,这算什么大哥,这就是他对你的好!?”

  “住口!你什么都不知道!”武叙扬极力维护心中最崇敬的大哥。“一个是养大他的生母,一个是他最重要的弟弟,你要他如何选择?是你的话,你又会如何选择?”

  “我——”初家宁顿时哑然失声。

  武叙扬自顾自的往下说:“这一切并不是大哥的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从未恨过、怨过任何人;一切只怪造化弄人……”这点是他的真心话,真要有什么,也只有无限的感慨。

  “这才不是造化弄人,这分明是那个武夫人蓄意嫁祸于你的借刀杀人阴谋!”初家宁一点也不同意他的论点,直感心底萌生了一股浓郁的杀意,想要把那个该死的武夫人大卸八块的冲动——这是她十八年来,第一次产生杀人的念头!

  “那又如何?难道你要我当场招出实情,置抚养我长大的武夫人于死地?再把我大哥逼入死胡同去?如果今天是你,你又会如何面对你的丁盼荷夫人?”激动的情绪,让武叙扬表现得咄咄逼人,全身找不到一丝初家宁所熟悉的温柔。

  “我……”初家宁再度张口结舌,说不出半个字来。久久才重新振作的反击,“没错!换成是我,我也会做出和你一样的抉择,问题是丁盼荷夫人不会这样对待我的!”

  “是吗?那她又为什么会为了一个弃她不顾的无情丈夫,而要你闯进红门帮会总部来送死!这就是她对你的好!?”说到这点,武叙扬绝非是无端迁怒,而是真的对丁盼荷感到不满和气愤,她怎能自私的为了一己之私,而让一手养大的义女,到令人闻风丧胆的红门来出生入死!?

  他是心痛,是不舍这傻呵呵的可人儿啊!

  初家宁无言以对,但是,并不是因为她认同“丁盼荷自私的要她来送死”的看法,而是因为她清楚的感受到他那一番话背后所隐藏的真正感情——一分赤裸裸的真心与关怀!

  她不禁失声一笑,冷不防的圈抱住眼前因她唐突的笑,而呈现呆愣状的武叙扬,在他耳畔既爱又怜的道:“我们两个都是傻瓜,一样傻不愣登、傻得无可救药的傻瓜,你说是不是?傻瓜……”

  说来说去,她就是心疼他的遭遇,气恼他的过份善良。

  武叙扬甚是激动,颤抖着双手,紧紧的搂抱住她不放。“是的……我们都是傻瓜——全天底下最傻的傻瓜——”

  言语间,尽是互怜互爱的深意浓情。

  相知相惜、连遭遇和心境都不谋而合的两人,此刻的心中都激荡不已,是对命运的无奈,也是对彼此际遇的惋惜。

  “后来呢?你的双眼怎么会失明?”

  “那时,夏侯岳坚持要判我死判,当场处决,武氏一族因为立场尴尬,谁也不敢多吭一声,只能心急如焚的在一旁静静接受审判的结果。”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在纪律严明、惩处公正不阿的“红门”里,是不容有偏私情事发生的。何况,身为执行“红门”戒律的玄武堂“四大御使”之一,居然知法犯法,以红门的门规而言,理当从重处分没错,没有充分理由谁敢多加置喙?

  武叙扬接着说:“在夏侯岳的坚持之下,无人敢出言反对,就在死刑即将宣判成立之际,鹰出面说话了。”

  “红门门主夏侯鹰吗?”她问。

  他点点头又道:“鹰他提出了另一种惩戒的方法,说我所犯的罪是如此严重,如果就这样让我轻松的死去,只怕以后会有许多人抱持着‘反正大不了一死’的想法,起而效之,后果便不堪设想。所以为了收杀鸡儆猴之效,绝不能让我轻易死去,而要将我终生监禁在‘云岗’之中,用一生来赎罪。鹰的惩戒方式,立即获得全场门人一致通过。只有一心想置我于死地的夏侯岳,心有不甘的又提出另一项惩戒的方式,就是以红门的独门毒药‘七日追魂’弄瞎我的双眼,让我终生失明,并终生受剧毒侵蚀迫害,如此更有杀一儆百之效。由于他的说法无懈可击,所以就按照他的方式实行了。”

  说到这儿,武叙扬脸上呈现的是无尽的悲戚与自嘲。

  “从那一天起,我再也看不到这世间的一景一物,一个人独自在这个‘云岗’中度过漫漫的黑暗岁月,并且受每逢满月开始的连续七日内,夜夜遭受‘七日追魂’的毒性发作之折磨,你来的那天,正好是上一次发作后的第一天,所以你才会看见我双手和双脚都链着铐锁。”他顺便替她解开另一小团疑云。“为什么武夫人要陷害你呢?玄武堂的堂主早就产生,如她所愿的由你大哥接任了,她没理由再陷害你啊!”初家宁百思不得其解。

  这也是三年来,唯一令武叙扬想不透的一个重要环节。“反正都已是过去式了,再说什么也都已经无济于事,又何必多想?”

  初家宁以沉默代答,接着又问道:“那红门里里外外又怎么会盛传着‘云岗’里关着一个茹毛饮血的恐怖‘杀人狂’的传闻呢?”

  “我想是因为三年前的谋杀事件,事关四大世族的声誉问题,所以在事件一发生,便全面封锁消息,除了四大世族的重要成员和红门中少数重要的相关干部外,几乎没有人知道真相之故。而谣言这种事就是如此,一旦发生,又未有人加以澄清制止的话,便会一传十、十传百,且在传递期间还会变本加厉的加油添醋,我想那就是‘杀人狂’传说的由来吧!”

  对于他的见解,初家宁深有同感。

  谣言就是这么一回事儿没错,的确荒谬可笑,却杀伤力极强哪!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就这样在这个‘云岗’中虚度一生吗?”在所有的真相获得解答之后,初家宁最关心的便是这点。

  又是一个难解的难题!武叙扬不禁沉默下来。

  他又何尝愿意如此,但他又能如何呢?

  正当他愁眉不展时,银狐元元不知又从哪儿冒出来,腻在他宽阔的肩膀上,用自己的舌尖黏舐武叙扬的脸颊,仿佛在安慰他一般。

  初家宁目睹此景,不觉莞尔。“元元真不愧是你的宠物,贴心极了!”

  “不,元元是大哥的宠物,同时也是象征玄武堂堂主身份和地位的世袭宠物,只是这三年来,它因为自小就和我很熟稔,经常会跑来‘云岗’和我作伴罢了!”这当然也意味着是武瑞刚的蓄意纵容,否则身为玄武堂堂主的世袭宠物,岂有天天不在主子身边,而老是逗留在“囚犯”身旁的道理?

  初家宁从武叙扬的言语间,明白了他对武瑞刚的浓厚手足之情。同时也因为元元的关系,而不再那么敌视武瑞刚,毕竟他也有难为之处没错,怪不得他。只不过,她就是忍不住要为心上人抱不平罢了!

  促膝长谈了一个下午之后,夜,不知在何时无声无息的到访。

  然后,一场可怕的梦魇,又即将在“光月湖”湖畔上演……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07-10-26
05

  讨厌!

  最讨厌满月了!初家宁在如水的月光下泪眼汪汪的在心底低咒。

  尤其眼睁睁看着心爱的男人,在月光湖畔痛苦挣扎,与死神相搏,她却爱莫能助,更是令她肝肠欲裂。

  而这锥心泣血的痛,每每要持续一个星期!

  所以,初家宁最讨厌满月、恨死满月之日了。

  惨绝人寰的七个黑夜过后,初家宁再也忍不住,泪眼潸潸的对劫后余生的心上人道:“我们一起逃走好不好?叙扬!我听说‘风谷’有三个极负威名的‘医坛三怪’,能治天下奇病、解世间奇毒,我们去找他们,求他们治好你的双眼,除去你身上的剧毒,好不好?‘医坛三怪’那么厉害,一定会有办法的,好不好?叙扬!我不要你一直受苦,我再也受不了了,你一定知道逃离红门的方法,是不是?所以我们一起逃走,好不好?”

  “不可能的!”武叙扬面如死灰的说:“我身上所中的毒,是红门一位百年难得一见的制毒奇才研制的,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本人,没有人能除去我身上的剧毒的,就算是‘风谷’名满天下的‘医坛三怪’也不能……”

  “那我去求那位制毒奇才,他在哪里?”明知不可能实现,初家宁就是不肯放弃,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武叙扬似笑非笑的答道:“他早在数年前便已脱离红门,行踪成谜了!”

  “那——”对初家宁而言,这无异是一记青天霹雳,震得她支离破碎;但是她就是不肯轻言放弃。“不会的——我们去风谷,我相信风谷那三位医坛奇人一定会有办法的,叙扬,你答应我,好不好?”

  武叙扬抿紧双唇,并未回应她涕泪涔涔的央求。

  初家宁哀哀欲绝的狂喊:“你好傻啊!红门对你这么无情,把你囚禁在这里不闻不问,任你自生自灭,尤其是那个昏庸无能的门主,连真相也搞不清楚就胡乱入罪,简直该死,你又何必对红门这么死心塌地!?”

  是的!她恨红门!她恨红门门主夏侯鹰!她恨夏侯岳!她恨武瑞刚!她恨害惨她的男人的一切一切!

  “不要编派鹰的不是!他没有错,身为红门门主他必须铁面无私才能服众!而且,鹰并非无情,如果鹰他真的冷血,我和你只怕早就命丧九泉了!”武叙扬激动的辩白,不过倒是分析得极为合理透彻。

  因此初家宁哑口无言,稍顷,才幽幽怨怨的哽咽,“我知道……我全知道……可是我无法冷眼旁观你所受的折磨啊……”她是迁怒没错,她也心知肚明,夏侯鹰真要杀他们两个的话,简直像摧枯折腐般容易。但是她就是恨啊!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也恨命运的捉弄。“我们逃走,好不好,叙扬,求你……”

  见武叙扬依然无动于衷,她拊膺切齿的嘶吼:“就算你已放弃自己,难道你连我也要放弃,还有我们的小孩?难道你要我们的子子孙孙永远困在这个鬼地方生生世世?叙扬,你别傻了好不好?”

  她声泪俱下的震聋发銭,深深的撼动了他固若金汤的铁石之心——身为红门四大世族的一员,从小在红门长大,对红门特有的那份深入骨髓的深情至爱教他如何割舍?无论红门待他如何薄情,他对红门就是有一份无法取代的深刻挚情。现在,要他离开红门?这就好像要湖泊中的鱼儿离开水里一样啊!

  然而,家宁的话和泪却又撼天动地的冲击着他……

  “叙扬……”

  “唱歌给我听……我喜欢你经常唱的那一首自谱词曲的歌‘云且留情’——好吗?唱给我听……”他打住话题,将话锋转向。

  初家宁明白他的想法和个性,更知道这事并非一蹴可几,得慢慢来急不得,所以便顺了他的意,未再多言,配合着说:“既然你那么喜欢,我就唱?!”

  你像一片薄云,偶然投影在我的生命领空,在我的心口写下了最美丽的奇迹;当你飘然远去,走出我的世界,带走我的灵魂;我仓惶失措,只能望空呐喊:云且留住,云且留住;伴我同行,伴我同宿!

  余音尚回荡缭绕,初家宁便又旧话重提,不过她很聪明的换了另一个方式,“如果我们逃出了红门,我们就得改名换姓,到时候,你想叫什么名字?我只是说‘假设’啦!所以你就假设的回答我?!”她贼里贼气的诱言。

  武叙扬哪会看不透她的心思,不过他实在不想太伤她的心,真个认真的思索起来,“费里克斯!”

  “呃?”

  他的唇边勾起一抹难得的梦幻色彩。“Felix ,F.E.L.I.X ,它代表幸福和幸运的意思。”言及此,他的语句中透着更为深刻的感情,“上帝让我认识了你,对我而言,你就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和幸运,所以我一定会取这个名字!”他说得有点笨拙,然而,真挚无瑕的浓情爱意却赤裸裸的潺潺涓流。

  他的话仿佛世上最美丽的奇迹,以令她疯狂痴迷的形影滴进她的灵魂深处,震撼得她泪下沾襟,感动不已,久久无法平复。

  “家宁?”等不到应有的回音,武叙扬有点担心。

  初家宁飞扑进他的怀中,枕在他宽阔的肩上,喜极而泣的呢喃:“我也是——对我而言,遇见你也是我这一生中最大的幸福和幸运,所以我会取名Felicia,菲妮西亚,F.E.L.I.C.I.A!”

  这个名字是费里克斯(Felix )的女性名字形式。

  “Felicia !”武叙扬会意的赞叹。“好名字,很适合你,我们果然心有灵犀一点通,对吗?菲妮西亚!”

  “我也这么觉得呢!费里克斯!”她心有戚戚焉的妙言以对。

  幸福的色彩霎时挥洒满室,将情投意合的两人紧紧缠绕。

  元元和飞进“云岗”来嬉戏的鸟儿们,偏不识趣的联合起来恶作剧,一下子搔初家宁的痒,一下子拉扯她灿烂的金色长发,把人家小俩口的甜蜜气氛完完全全的破坏殆尽。

  初家宁被“骚扰”得频频出声警告,“元元,还有你们这些调皮捣蛋的小东西,再闹的话,我就把你们烤来吃哦!”

  早和他们两人混熟的小东西们,根本没把她气势不足的恐吓听进耳里,反而更为嚣张放肆。

  “好啊!敢不听本大小姐的金口玉训,看我怎么治你们,别逃!”

  才叫着,她已蹦离情郎臂弯,以雷霆之姿参战;小东西们在元元的带领下,乐得和她嬉闹,欢乐明朗的笑声,一波又一波的荡进武叙扬的收听幅员,他的心情也随之鼓舞雀跃。

  同时,初家宁的“希望”,也再一次动摇他意志坚定的心……

  红门门主夏侯鹰冷着一张千年不化的冰脸,静听贴身近侍“日月双影”之一的绛月报告,那是关于“云岗”这两个月来的近况之秘密报告。原来自初家宁被送去“云岗”的这两个月来,都由玄日和绛月负责运送每一个星期的食物和必需品到“云岗”去——这当然是夏侯鹰的命令。

  “根据绛月这两个月的观察,武御使和初家宁确实处得十分融洽,共坠情网,而且——”绛月颇具深意的瞧了主子冷峻的侧脸一眼,才接着说:“初家宁最近几天开始说服武御使和她一起逃离红门。”他把“如门主所愿”这几个字省略没提,因为他明白这话提不得。

  夏侯鹰毫无反应,依然是一副没有表情的酷样。

  绛月却能从主子那缺乏人类情感表现的举止,探得主子的意向,“绛月这就按照原订计划继续进行。”

  夏侯鹰还是如出一辙的“零反应”,绛月却完全明白他的心意。

  在一旁静静守护,同样是“日月双影”之一的玄日,每回看到绛月这经常上演的“自说自答”戏码,内心就啧啧称奇,不得不佩服绛月的好功夫,换成是他这个神经线特粗的二愣子,只怕一辈子也猜不透主子的意向。

  这天,又是新鲜食物和必需品投掷的日子。

  初家宁和以往一样,喜孜孜的等待大包行囊滚进石窟来。

  不久,伴随着“叩隆!叩隆!”的震地响声,果然大包行囊入眼来。初家宁和爱凑热闹的元元兴致勃勃,十分起劲的开始拆卸,准备“验收”。武叙扬则好心情的在一旁听她吱吱喳喳。“验收”行囊是初家宁一星期一次的娱乐,他不想打扰她,总是在一旁静静分享她的喜悦——虽然他始终不明白“验收”那些东西会有什么乐趣可言。

  “这是叙扬的衣服——”初家宁如数家珍的一样样清点。对于红门送给武叙扬的衣服,多半是以黑色系为主,她并不意外。因为叙扬跟她说过,他曾是红门“玄武堂”的“四大御使”之一,而红门又有以衣饰颜色来区分身份和所属堂号的传统,北方的玄武堂尊色属黑,所以送来黑色系衣着合情合理。

  倒是接下来的新发现让初家宁又惊又喜。“哇塞!是旗袍耶!黑色系的短袖旗袍!是给我的耶!上面还绣着百合的图腾,好漂亮啊!”

  红门果然够意思,这两个月来,吃的、穿的全是上上之选,简直就像在服侍皇亲国戚,一点也不像在对待罪无可赦的阶下囚,和她所知道的不同——传言,红门对人质非常礼遇,但对罪人极为严酷!

  这么说来,她和叙扬算人质??不对不对,他们两个明明就是不折不扣的超级重犯。那为什么……

  不管了!大概是夏侯鹰看她美如天仙,心生爱怜,才特别礼遇她吧!呵呵!初家宁心无城府的一笑置之,继续忙她的“千秋大业”。

  武叙扬所受到的震撼可就比初家宁强烈多了,只是他掩饰得很完美,没让初家宁发现——绣着百合的黑色旗袍!?鹰干嘛派玄日和绛月送来这样的东西!?

  他知道这两个月来都是玄日驾驶直升机,载着绛月运送食物和必需品来“云岗”的——这是他由空气中传达的气氛所做的判断,只有“日月双影”负责送东西来时,空气中才会传递着少有的从容闲适,而没有掺杂慌乱恐惧的分子。

  那黑色旗袍到底代表什么意思?或者是他多心,一切只是纯粹的凑巧?

  武叙扬之所以会伤透脑筋,格外在意是因为深谙红门传统之故。

  原来红门除了以颜色来区分身份和所属堂号之外,各堂还有不同的衣饰,称为“堂服”。以样式而言,分为男女两款:男性堂服是改良自中国满清皇朝的皇帝、亲王、贝勒等所着之皇服;女性堂服则是改良后的紧身旗袍。

  男女堂服再根据“四堂”的尊色加以区别,而有:南方朱雀的红、北方玄武的黑,东方青龙的青及西方白虎的白四种。

  其中,属于四大世族的堂服,无论男女,都会另外在衣饰上绣上具有特殊意义和表征的图腾成纹饰。

  而初家宁口中的百合就是一种特殊纹饰,似乎是按照初家宁的“花名”——姬百合,所刻意绣上的——除非真是他多心!

  这便是让武叙扬感到纳闷的症结所在。

  鹰到底在想什么?……

  相对于武叙扬的异常沉默,初家宁可就精神抖擞极了,而且兴致未减的继续清点行囊。

  咦?这是什么?她发现一个包装极为别致的小包裹,思忖了一下,便好奇心大作的立即拆卸。

  这是——初家宁被方抢攻入眼的一景吓了一大跳。

  是照片,一大叠的各式照片,全都是武叙扬较年轻时的照片!

  从淘气小男孩的模样,一直到长成阳光男孩般的俊挺形貌都有。尤其是他穿着学士服,笑颜灿烂如阳光的留影于英国牛津大学的那张令她印象最深刻;那张照片背面还以个性十足的笔迹,挥洒着:“十八岁大学毕业留影”。

  天啊!这就是叙扬真正的模样!?双眼未失明、未被囚禁在云岗之前真正的模样!?一个灿烂如烈日的天之骄子,她最欣赏的阳光男孩典型!

  顿时,初家宁脑筋一片混乱、百感交集,眼睛四周更泛起心痛的氤氲。

  “怎么了?”武叙扬敏锐的嗅到飘荡在空气中的异样情愫。

  “没事!”初家宁急急的敛起激动的感情,不想让他发现她的异状,小心翼翼的将那些照片捧在手心,不着痕迹的找话题搪塞,“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你从来‘云岗’之前就已经失明!怎么会知道月光草和月光湖的事,甚至还对石窟里的一景一物了若指掌?”

  她不以为这些是靠超人一等的敏锐触觉所能如数家珍的事,所以,她早就想过:他很可能在被囚禁于此之前,就有来过此地的可能。

  武叙扬的回答,正好给了她完美的答案。“小时候,四大世族的大人们经常告诫小孩子的我们,不可以爬到‘云岗’去玩,那里地势高耸险峻,很容易发生坠谷身亡的意外,但是我和大哥,还有鹰及其他几个玩伴,经常瞒着大人们,偷偷溜到云岗来玩。小孩子嘛,总是不知天高地厚,而且大人愈不要他们去的地方就愈想去,愈不让他们做的事愈想去做;我们更是个中翘楚,尤其我和大哥更经常结伴,带着元元偷溜到这儿来。”这也是元元对云岗如此熟悉,来去自如的原因。“我们几个小家伙还发现了一个大人们都不知道的秘密,就是一条上云岗来的秘密捷径,安全又快捷,至今,这还是我们几个人心中共同的秘密呢!”

  想起小时候无忧无虑的种种幸福记忆,武叙扬脸上情不自禁的漾起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初家宁突然有一种念头,觉得夏侯鹰当初会将他囚禁在“云岗”并非偶然,而是别有用心的!

  另一方面,在目睹他那和照片上一样令她目眩神迷、心跳加速的笑容,初家宁既心悸又心疼,说服他逃离红门的决心,更加坚石难摧——“我们逃走好不好?你逃离这个执‘幕后势力’牛耳的红门,我抛弃‘花间集’所在的表象世界,我们一起逃到红门势力所不能及的世外桃源里,在没有红门也没有花间集的世界中生活,过着无牵无挂的生活,好不好?”她一定要说服他,为了他那令她心醉的笑——她紧握手中的相片立誓。

  武叙扬再一次沉默对应,只是,他的决心更加摇摇欲坠……

  绛月再一次把于“云岗”的所见所闻详细秉明主子夏侯鹰,在夏侯鹰的示意下,继续之后的进展。

  七天后,食物和必需品再度送到“云岗”。

  初家宁的心神全锁在一只外型非常特殊精致透明的小瓶子上。她睁着如铜铃般,闪闪发亮的瞳眸直视着小瓶子大声嚷嚷:“好漂亮的瓶子,连里面装的液体都好稀奇,像极了月光酿成的水滴——”她眼尾的余光注意到附在小瓶子上的标示,不觉惊呼:“天啊!它真的叫‘月光水滴’耶!好名字,真是名副其实,而且还指名给我的呢!”

  她惊赞不已。

  武叙扬却险些从座椅上滚下来,双颊瞬间刷白,不敢置信的急切追问:“你刚刚说什么!?那瓶子上写了什么!?”不!不会的!不会的!他的心疯狂的嘶吼,乱糟糟一片。

  初家宁未察觉他的异样反应,兴高采烈的重复一遍,“叫月。光。水。滴?!好听吧!”

  哦!神啊!武叙扬万念俱灰,以冰冷得没有温度又危险的口吻命令:“把它丢掉!”

  “什么?”她没听清楚。

  “我说快把它丢掉!”他像头发狂的猛兽,凭着敏锐的反应冲向她,像老鹰掠夺猎物般,强行夺走她手中的“月光水滴”,把它重重的摔落地面,狠狠的踩得粉碎,一遍又一遍的重踩。初家宁被他突兀的疯狂举动搞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恢复正常的思考能力,正色的提出质疑,“怎么了?这‘月光水滴’有什么不对劲吗?”

  凡是不太笨的人,都可以从他诡谲的神情和怪异的举动获知其中大有蹊跷,初家宁正好不太笨。

  武叙扬并未立即回话,看起来似乎受到很大很大的创击,大得将他完全击溃,像只木鸡般,动也不动的瘫痪在墙边,两眼空洞无神,脸上尽是坠落深堑幽壑的绝望,令人窒息、彻骨彻心的绝望——鹰要杀家宁!?鹰三天后要杀家宁!?不!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他不相信,不会有这等傻事的,绝对不会!

  然而,从心湖的最深层迅速浮上湖面的不安和恐惧,却波涛汹涌的侵蚀着他。他才觉得纳闷,红门为什么没杀家宁,擅闯红门帮会总部的外人,一律都处以死刑的,家宁怎么会例外的被送到“云岗”来!?

  原来,红门不是不打算杀她,只是延后杀她罢了……真是这样吗?

  不!这不像鹰的为人,他不会做这种迂回曲折的事!那么,这“月光水滴”又该如何解释!?

  “月光水滴”是红门用来预告死刑的特制饮品啊!被赠与“月光水滴”的人,意味着三天后,其人将被红门处以极刑——死刑!

  “叙扬,你怎么了?”初家宁温柔的小手,轻触着他冰凉惨白的双颊,声音像初开的蓓蕾细致清雅,甜蜜得几乎可以沁出蜜汁。

  武叙扬凭着野性的直觉,探出沉重无奈的双掌,不偏不倚的捧住她梦幻般的清秀脸蛋,透过指腹对双颊的轻柔摩挲,传递着惊心动魄的深情。

  “我们一齐逃离云岗、逃离红门吧!”他的声音有点抖颤,却无比的坚定。

  初家宁不知道他为什么唐突的做出这个决定,不过却十分乐于听到这个期待中的讯息,眼中蓄着热泪,频频点头,“嗯!嗯!什么时候走?”

  “明晚入夜!”不能今夜的原因,是因为他需要时间来策划这天衣无缝的逃亡路线。

  初家宁的心思早已一步飘向幸福的未来,十足像爱撒娇的猫咪模样,坐在武叙扬的大腿上,勾抱着他的颈项,编织着甜蜜可期的幸福远景,“我们逃出去后,就先想办法和‘风谷’取得连络,这一点你尽管放心,你是知道的,丁盼荷夫人她的老公就是风谷的现任代理人之一段仲刚,只要我诚心诚意的恳求夫人,我相信夫人会成全我,帮我引荐段仲刚的,到时我们就可以到风谷去找‘医坛三怪’求诊。万一我们进不了风谷,我们就访遍世界每个角落,找出那位脱离红门,行踪成谜的制毒奇人,若是找不到他;我们还是可以到处求医,我相信一定可以找到医好你的人。万不得已,真的毫无希望,那我就一辈子当你的双眼,告诉你我们一起走过、一起看过的每一景一物,我们一定会幸福的,比任何人都幸福!”

  她的脸上洋溢着难以磨灭的希冀与梦想。

  “嗯!嗯!”武叙扬紧抱着佳人,倾听她所勾勒的幸福蓝图。

  他一直以为,这世界上绝对没有什么理由足以令他脱离红门、舍弃红门;而今,他才赫然乍醒,发现他错得离谱,这世上还是有着比红门更令他在乎的宝贝,那就是家宁的生命!他不要她死,他无法承受她自地球上消失的重创。

  如果说红门是他的生命,那么家宁就是比他的生命更重要的存在。所以,他只有选择挥别红门,为了他爱逾生命的家宁……

  从“云岗”逃脱,再从云岗逃离红门帮会总部对自小在红门长大、对红门了若指掌的武叙扬而言,并非太困难的事。因为他熟谙红门帮会总部的“地下秘密捷运系统”的路径和据点。这个“地下秘密捷运系统”是专供红门门主和三位堂主,及少数红门重要成员使用的,四通八达的捷运网,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将使用者送至帮会总部的每一个重要据点。

  而他就是少数能自由使用这个捷运系统的人。

  在昨天,他已先和三年来一直陪伴他的元元告别,并要元元回到大哥武瑞刚身边,今后别再上“云岗”。元元真是难得一见的灵兽,完全会意他的意思,在依依不舍的回盼多次后,似乎知道自己的责任已尽,真的就一去不回了。

  “我们要怎么逃?”初家宁按捺不住高亢的情绪,好奇的追问。

  对于元元的事,初家宁能体会、感受他的不舍和难过,但又无可奈何。因为他们不能带走红门“玄武堂”的世袭宠物,这对谁都是不智之举,所以只有忍痛挥别。

  “先从云岗的秘密捷径下山,再从设于绛山山腰的地下捷运据点;搭乘捷运通往绛山机场,在绛山机场搭直升机飞离。”武叙扬条理分明的说明。

  “会有这么顺利吗?”初家宁并不是存心泼冷水,而是就事论事,凭红门的超强警备系统,加上地下秘密捷运系统又是红门最重要的秘密通道,就算其警备不叫天罗地网,也离插翅难飞不远,怎么可能如此顺利。何况又要干偷直升机这种大事,就算幸运得手,只怕还没飞离红门的领空,就已葬身大海。

  武叙扬正色的道:“我是在赌!”

  “赌!?”

  “对!赌鹰的真正意向!”这是他彻夜未眠得出的结论。“如果这是鹰刻意的安排,那我们就能顺利逃离红门;如果不是,那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他顺便把“月光水滴”的事说给她听。“你要赌吗?”

  “我赌!”初家宁没有半点迟疑的骤下决断。“只要能和你双宿双飞,再大的风险我都愿意赌!”

  “家宁……”他大受感动的吞噬她娇艳欲滴的唇,吻得难分难舍……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07-10-26
06

  武叙扬和初家宁的逃亡过程一帆风顺,毫无阻碍。这更让他们两人深信,这是夏侯鹰一手促成的结果。

  夏侯鹰真不愧是在暗中操控表象世界的“幕后黑手”行家,干起暗中策划“阴谋”的功夫,果然无人能出其右。武叙扬不得不佩服——他相信夏侯鹰一定从决定把初家宁送上“云岗”那一刻起,就开始策划这个“阴谋”了,这个逼他逃离红门的“阴谋”!

  不幸的是,人算终究不如天算,当他们双双逃至红门门主和三位堂主专用的“绛山机场”时,赫然发现,今夜负责绛山机场巡守的正是最难缠的夏侯岳。

  更惨的是夏侯岳发现了他们!

  “武叙扬,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带着该死的入侵者逃离‘云岗’,还想闯关逃出红门,好一对狗男女,来人啊!把他们两个乱枪射死!”夏侯岳痛快极了,他本来就为三年前没能顺利除掉武叙扬而忿恨不已,没想到老天爷终究是站在他这边,绕了一大圈,终于还是趁了他的心愿。这回人证确凿,就算是阿鹰想饶他们不死都难了,嘿嘿!

  “恭迎门主!”

  在巡守绛山机场的红门门人你瞪我、我瞪你,迟迟不敢听令射杀武叙扬和初家宁的当儿,夏侯鹰在“日月双影”的护卫下,搭着门主专用的直升机从天而降,同时也解除了属下们左右为难的窘境。

  夏侯岳不等夏侯鹰步下舱门,便已放声高吼:“门主,请快下令杀了这两个罪无可赦的逃犯!”

  夏侯岳咄咄逼人的催促方敛口,“玄武堂”堂主武瑞刚正巧在“天地双煞”的保护下,气急败坏的赶到现场。

  夏侯岳嘲讽意味十足的大声对武瑞刚道:“武堂主,你来得正好,正好向你的弟弟诀别!”

  三年来首次的重逢,竟是如此的场面,武瑞刚和武叙扬兄弟两人都说不出话来,心中除了感慨,还是只有感慨。

  初家宁冲动的想说出当年的真相,却被反应够快的武叙扬阻止。

  倒是夏侯鹰开口下达了处决的命令,“你们两个上直升机去!”

  他指的是他刚搭来的那一架。

  “啊——门主!?”夏侯岳惊诧恶毒的瞪视着自己的义子,大有把不乘他意的义子大卸八块的味道。

  其他在场的人,则是个个心悦诚服地静候门主接下来的指示,只因为他们深信他们敬畏的门主,一定会做出最公正无私而令人折服的判决。

  夏侯鹰在众人的期盼下,依旧以没有任何人类感情的面孔,精简扼要的宣布他的裁决。“无论如何,武叙扬终究是红门四大世族的一员,今天要判他死刑,也要让他死得有点尊严,所以,我决定让他们搭上直升机,在机舱中解决他们,然后让直升机起飞,在红门的领空下,射下直升机,为他们举行海葬,这样的判决,谁有异议?”

  “门主圣明,一切由门主裁示!”众人异口同声的诚服。

  对于这样的裁决,夏侯岳也举手赞成,在心中窃笑不已——阿鹰总算没有辜负他的期待,说什么死得有尊严,一旦直升机爆炸,根本就尸骨无存,还需要什么海葬吗?呵呵!不过也对,替无辜的直升机残骸海葬!嘿…

  他幸灾乐祸的看向面如槁木的武瑞刚,再看看一副视死如归的武叙扬,更加痛快。

  “快上机!”夏侯鹰丝毫不带感情的向武叙扬及初家宁下达处决令。

  武叙扬倒也干脆,紧握住初家宁的手,在“日月双影”的“陪伴”下,毫不反抗的上了直升机。

  在直升机的舱门即将闭合之际,绛月以只有坐在驾驶座的武叙扬可以听清楚的音量,小小声的说了一句话,接着便在夏侯鹰的命令下,对他们两人连开数枪和玄日一起回到主子身边。

  然后,直升机在众目睽睽下,以无人驾驶的摇控方式起飞。

  五分钟后,玄日在夏侯鹰的命令下,高举着火箭炮,瞄准直升机的机身,分毫不差的命中目标。瞬间,直升机在空中爆炸,酿成一片火海,在夜空中闪熠,像一团最美丽的火球;慢慢的,火球迅速往下坠,终至隐没于绛山的尽处,消失于众人眼中。

  虽然无法亲眼目睹火球最后的结局,但人人都心知肚明,一定是坠入海中,继续燃烧一阵子后,一切便归于平静。

  夏侯岳对这样的收场满意极了,很快便在夏侯鹰的命令下,带领着属下,继续今晚的例行性巡逻。

  一闪眼,绛山机场的停机坪上,就只剩下呆望着夜空的武瑞刚和随侍在侧的“天地双煞”;以及夏侯鹰和“日月双影”。

  夏侯鹰连看也没有多看武瑞刚一眼,便带着“日月双影”离开绛山机场。当双方人马擦肩而过时,绛月小小声的对武瑞刚道:“一小时后,索美拉岛附近海域会有一艘私人豪华客轮经过,你认为这意味着什么?”

  武瑞刚闻言,心头不禁惊天动地的一震……

  索美拉岛?那不是距离红门帮会总部最近的无人孤岛吗?难道——霎时,他的眼中窜起绝地逢生的喜悦,忍不住激动的唤了一声:“鹰——”

  夏侯鹰不但没有回头,反而加快离去的脚步。

  武瑞刚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一切尽在不言中,是了!再多说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他一样心知肚明。

  然而,他内心对夏侯鹰那份无以名状的感激,却是永生永世都难磨灭的——鹰!谢谢你!这份情我记下了!

  初家宁实在想不起来她和武叙扬是怎么死里逃生的,她只知道,那个叫绛月的男人,在武叙扬耳边说了一句:“你只有五分钟的时间!一个小时后,索美拉岛附近会有私人游轮经过。”

  接着,那个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便对他们两个连开数枪,然后走人。

  不一会儿,直升机便以自动操作的方式起飞。最奇怪的是,身中数枪的他们却毫发无伤。而且,武叙扬立刻动作迅速俐落的对她耳提面命,要她绝对服从的照做。然后,他们就像电视上经常播出的,在飞机爆炸前,以障眼法逃脱的惊险镜头一样,在直升机未爆炸前双双落海。

  落海后,武叙扬便带着她沉潜海面下,很快的,他们便发现一艘潜水艇,那潜水艇似乎早就等在那边一样。接着,潜水艇便浮上海面,在他们进入艇内后,便以最快的速度沉潜航行。

  约莫四十分钟后,他们挥别了潜水艇,踏上了那个漂亮男人口中的索美拉岛。一直到这时候,武叙扬才又开口说话:“大概还有二十分钟左右,这附近会有一艘私人游轮经过,我现在来做求救讯号,你注意观察海面动静。”

  “我知道了!”

  于是两人便分头进行,合作无间。

  动作间,初家宁欣喜若狂的道:“你下的赌注赢了!那个夏侯鹰果然如你所料,是早有预谋的!”

  武叙扬笑而未答,他心中对夏侯鹰真是既感激又佩服得五体投地。

  在绛山机场被夏侯岳逮到时,他以为一切都玩完了。没想到事实的真相是,夏侯岳的出现和发现他们两人,都早在夏侯鹰的预测之内,夏侯鹰早把这一段列入他那“阴谋”的一个环节;然后在众目睽睽下,瞒天过海的将他们两人送离红门!

  如此环环相扣、无懈可击、不着痕迹又干净俐落的“阴谋”,恐怕也只有夏侯鹰这个执“幕后势力”牛耳的“影子帝王”才有能耐办到!

  他相信“红门”在夏侯鹰的领导下,一定能愈发强大,不会让同为“幕后世界”之首的“唐邦”占得便宜的。所以,他可以安心的离开红门了!

  今生今世,他大概再没有机会重返红门了,想到这儿,他不免一阵心酸。对于他的矛盾和痛苦,初家宁如同身受,心疼的紧抱住他,深情款款的道:“我们会幸福的,相信我!”

  “嗯!”武叙扬轻执起她的小手,烙下一记轻吻。

  对他而言,爱逾生命的女子平安无事、生命无虞,便是他心中最在乎的事,为了这点,付出再大的代价,他都无怨无悔!“船!是船耶!真的有船来了!叙扬,我们真的得救了!”初家宁慷慨激昂的手舞足蹈,眼前那白色的船身愈来愈接近他们,她就更加兴奋难抑。

  白色的私人豪华游轮上,除了船长、大副、水手及各种服务人员外,就只有三位客人。

  一位是刚毅有型的中年男子,一位是冷静俊逸的年轻男子,还有一位是稚气未脱的淘气女孩。

  那淘气女孩打从上船起,便滔滔不绝的对中年男子叨絮个没完没了。“我说老爸呀!你偶尔也该回去看看妈咪比较好!否则,妈咪会很寂寞的,您想想,大哥目前正在美国念书,我又住在外婆家,一双子女都不在妈咪身边,虽然妈咪身边有家宁姊姊陪伴,不过,妈咪还是会很寂寞的。而且,我知道妈咪她虽然嘴巴上老是说恨你、气你,事实上,妈咪心里是很爱你的,真的啦!老爸!”女孩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拼命想说服自己的父亲。

  段仲刚只是一味的笑着,慈祥的望着自己的宝贝女儿,一言不发。

  最后,还是同行的何少昂看不下去,出面打圆场,“水楼说得对,段叔,我看你还是抽个空回去探望一下盼荷夫人吧!你也知道,她因为气你,所以自己创了一个‘花间集’和你互别苗头,还订下严格规定,不准花间集的人和风谷人往来,难道你还要让夫妻间的恩怨愈结愈深?我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无论如何,总是夫妻一场,何况你又不是不爱她才离开她的,何不和她坐下来说清楚?”

  段仲刚自然明白这个俊逸晚辈的好意,但他却只能无奈的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和盼荷之间的事,并不是有爱或者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真要是那么简单就能解决,我早就去做了!”

  说到这儿,段仲刚的双眸蒙上一层灰??的阴影,是无奈、亦是感慨。

  何少昂见状,便不再多加置喙。究竟清官难断家务事哪!他将话锋一转,提及另一个话题,“前一阵子盛传的谣言似乎不了了之了。”

  “你是指我被红门抓去的那个无稽之谈?”段仲刚几乎是用鼻子笑言。

  何少昂耸耸肩,表明相同的看法:“的确是无稽之谈!”

  谁都知道“风谷”和“红门”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素无往来,红门没有理由招惹风谷,除非红门想引发世界大乱!

  不过若真是那样,只怕有意见的就不只风谷了,和红门同为第二势力之首的“唐邦”绝不会坐视不管的,所以红门根本不可能无端抓走风谷的现任代理人。

  “老爸!少昂哥哥,你们看,那边有求救讯号耶!”段水楼声若雷公的哇哇直嚷,害得两位同行男子想不理都不行。

  “果然是求救讯号!”是从索美拉岛发出来的。段仲刚和何少昂不约而同的下断论。

  索美拉岛附近的海域因为气候极不稳定,经常出现足以颠覆飞机和船舰的乱流和飓风,海中更是暗礁、漩涡和湍流四伏,所以经常传出空难和海难。

  而这附近海域唯一的海岛——无人岛索美拉岛便成了落难人们经常拜访的求生之岛了。

  在段仲刚一行人的示意下,游轮调转了方向,航向索美拉岛。

  啪——!

  初家宁一上船,便扎扎实实的赏了段仲刚一巴掌。“这是你欠夫人的!”

  在“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激昂情绪趋使下,初家宁把丁盼荷为了他被抓的谣言,而央求她潜入红门帮会总部的来龙去脉吼了一遍——当然未提及自己被抓及武叙扬的身份。“夫人这么关心你,你却对夫人如此无情,你说你对得起夫人吗?”段仲刚因为深感歉咎而未发一字。

  何少昂倒是主动出面了。“好了,先别提那个,我最感兴趣的是,初小姐是如何逃出红门帮会总部的?”

  “这……我……”好一个何少昂,一句话就让她立刻消音。

  初家宁答不上来的原因有两个,一来是,顾忌身边的武叙扬;二来是,她根本搞不清楚红门帮会总部究竟在哪里!想她来去都是搭红门的“便船”,加上她又没什么方向感,所以就更没戏唱了!

  “哎呀!这位哥哥流了好多血哦!”段水楼指着脸色惨白的武叙扬高声惊呼。

  她的话引来其他三人的注意力。

  “叙扬——你怎么了!?”初家宁花容失色的奔回武叙扬身边。

  “我没事……”哪知话还没来得及画下句点,武叙扬便因失血过多而说不出话来。

  他的伤是在落海时,为了保护初家宁而被海中暗礁刺伤的,只是,他始终掩饰得很好,因此,初家宁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

  现在,好不容易支撑到上了船,确定初家宁的安全无虞之后,他才松弛下来,哪知一松弛,便一蹶不振、一发不可收拾。何少昂立刻传唤船上的船医替武叙扬医疗诊治。幸好只是血多流了些,其他并无大碍,初家宁这才松了一大口气。

  之后,何少昂和段仲刚便安排他们两人到客舱歇息,未再多问什么,而武叙扬和初家宁也未再主动表示什么。

  海上的生活便平静无事的过下去,直到满月之日到来——面对心上人,挖心剖肺的痛楚,初家宁再也顾不得一切,失控的飞奔至段仲刚及何少昂面前,“趴”的一声长跪不起,又是磕头又是涕泪俱下的道出一切的真相,并提出允许让他们进入“风谷”,好向“医坛三怪”求医的心愿。

  当然,除了武叙扬有关的部分外,初家宁对红门的事是只字未提的,这是她对武叙扬信任她的回报。而何少昂和段仲刚也很合作的未再做进一步的打探。

  段仲刚和何少昂听完初家宁的话,二话不说的便接受她的请求,而且立刻付诸行动。

  七天后,武叙扬的毒症发作结束当天,正巧也是“风谷”那边传来“真正的主人”允许武叙扬和初家宁入谷的消息之日。“你们都不问我红门的事吗?”武叙扬百思不解的正视着段仲刚和何少昂。

  他非常了解,就像红门处心积虑的想探知风谷的讯息一样,风谷也同样汲汲于打探红门的一切;尤其眼前这两个男人,又都是风谷最高权力中心的“代理人”,更没有理由不想从他口中打探红门讯息的企图,偏偏他们两个就是没那种迹象,所以武叙扬才会按捺不住“先声夺人”。

  何少昂和段仲刚交换了一下视线,温和诚恳的道:“我们确实很想知道红门的事没错,但我们绝对不要从同为风谷人的口中知道!”

  言下之意,就是已把他们两个当成风谷的伙伴了。

  武叙扬深受感动,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话说。不过,心中却萌生了一股对“风谷”的认同感;依偎在他身边的初家宁也人同此心,心同此情。

  友谊之神,便在不知不觉中造访了船上的一群人。

  何少昂善解人意的拍拍武叙扬的肩膀,提出横亘在他们眼前的最大难题,“我觉得我们目前最该担心的是,该如何说服‘医坛三怪’替叙扬医病!”

  一句话提醒了一伙人。

  这确实是个天大的难题,于是乎,一伙人又陷入苦思之中——风谷赫赫有名的“医坛三怪”——“见死不救”、“六亲不认”和“冷血华陀”有名的不只是他们神乎其技的医术,同时还包括他们亦列为一流的古怪脾气。

  因此,武叙扬和初家宁一行人,都有放手一搏的必死决心。

  哪知幸运却意外的降临——“冷血华陀”居然主动接下这个难题!

  不过,天下终究是没有可以白吃的午餐,他开出了一个条件——“在医治期间我希望这位小姐离开风谷,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来见这位小哥,而且,这位小哥必须答应,由我派遣的人照应他。”“冷血华陀”果真不负其冷血的特质,眼看着武叙扬和初家宁的小俩口脸色愈来愈矛盾痛苦,他就说得愈发痛快。

  “算了,我不需要你!”武叙扬斩钉截铁的断然拒绝。他宁愿一辈子失明,且为剧毒所困,也不要让心爱的女子无处可去,更不要她离开自己身边,他已经承诺过她,要生生世世和她相伴相随的。

  “我答应!”初家宁的答案和武叙扬大相径庭,语气倒一样坚决,嗅不到丝毫转寰的空隙。“不过,你要保证你一定能治好叙扬!”

  只要能治好他的病症,让他今后都不再陷落人间炼狱,并让他重见光明,这一点小小的牺牲,她可以忍受。

  “家宁——”

  武叙扬感动之余,鼓动广长之舌,想大举说服伊人改变介石之心。“冷血华陀”却抢先他一步,以极为刺耳的腔调吹了一大声口哨,极尽嘲弄的道:“男人果然是这世界上最自私的生物!明知道自己没有能力给心爱的女人幸福,还是要自私的将心爱的女人强留在身边,难怪人家常说男人其实比女人还要自私自利好几倍!”

  “闭上你的臭嘴,不说话没有人会当你是哑巴,难道要像你这样冷血无情、见死不救才叫不自私的好男人吗?”初家宁卯足全力反击,他的话字字锥得她心慌慌,一抹不安的不踏实感自心湖底层窜升。

  “冷血华陀”一点也不为忤,不痛不痒的提出“更正”,“小姐,你太抬举我了,我只有‘冷血’的封号,‘见死不救’可是另外一个名过其实的无聊家伙的称号。”

  他们“医坛三怪”向来亦敌亦友,谁也不服谁。

  “你少装蒜,我——”

  “我也答应你的条件!”武叙扬以一种诡谲得令人如坐针毡的口吻,更改自己的答案。

  “冷血华陀”那席话像一条最无情的长鞭,狠狠猛猛的鞭笞他的良心,鞭醒他的理智,同时也粉碎了他原先的想法和抉择。

  “叙扬——!?”他的改变心意固然使她很高兴,不必再多费唇舌去说动他没错,然而,凝睇他那冷静诡异得骇人心肺的冷峻侧脸,她的心却失序的狂跳。心中那抹不安像炸开的原子弹般,放肆猖狂的扩展其版图。

  “这不是你的希望吗?我只是不想辜负你的一番心意。而且,我也重新想过了,只是个短暂的别离,我就能重见光明,亲眼端详你的容颜和你如月光般耀眼夺目的金色长发,这个代价并不算高昂,是不是?”武叙扬随话奉上一朵极具魅惑力的笑。

  “对——对呀——”初家宁期期艾艾的支吾其词。

  尽管武叙扬的话是那么无懈可击,说话的表情是那么深具说服力;然而,正因为一切完美得过份,反而加剧了她心中那把炽烈狂烧的不安焰火。

  吁——!“冷血华陀”闻言,又是一声清脆响亮的口哨。

  “叙扬——”初家宁也不十分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争辩什么,心绪乱糟糟一团。她是怎么回事?这不就是她的希望,现在叙扬改口答应了,她怎么反而浑身不对劲起来?难道是因为意识到小别的锥心之痛所造成的吗?对!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

  初家宁为自己惶恐惊悸的心颤,找到了合情合理的解释。

  武叙扬投了一记完美得令初家宁无法反击的直球,“怎么?难道你又临时改变心意,不希望我重见光明了?”

  “不是!当然不是这样,我是——”初家宁急急的澄清。

  “冷血华陀”却不再给他们小俩口唱双簧的机会,强势的喊:“卡!”,“既然达成共识,那就立即付诸行动,省得下一秒钟,我又突然改变心意。”

  听到他威胁感十足的发言,武叙扬和初家宁很有默契的都不再争辩。

  “你需要多久的时间才可以医好叙扬?”初家宁可不会忘记问这最重要的一个环节。

  “眼睛三个月,剧毒不确定,有待观察,不过三个月后的今天,你就可以回来风谷看看结果。”“冷血华陀”表现得相当干脆。“你先别急着走,我先送这家伙到我的医疗室去,再送你出谷。不许有异议,这是附带条件。”他不会给人反对他的机会。

  “就这样吧!”武叙扬抢先做下决断。

  初家宁也就未再多说什么,只是心中那股不踏实感愈来愈浓郁。

  始终谨遵“观棋不语真君子”之游戏规则,在一旁静静旁观的段仲刚和何少昂眼神交会之际,对于武叙扬的意图,皆有一种男人共有的了解和惋惜……

  至于段仲刚那个人小鬼大的宝贝千金段水楼,早就在回风谷之前,便和他们分道扬镳,到母亲丁盼荷最钟爱的“寻荷云居”,向她报告所发生的一切,并转达初家宁的心意去也。

  安置好武叙扬,“冷血华陀”当真护送初家宁出谷,只不过在走到谷之前,他突然放缓脚步,对心神恍惚的初家宁道:“你很想留下来是吗?”

  “你明知故问!”若非这个残忍的男人从中作梗,她也不必和自己的心上人离别,现在,他还想干嘛?

  “冷血华陀”压根就没把她怨毒忿慨的怒视收进视线的幅员,按照自己的行事作风,十分自我的说出他的企图,“你可以留下来,我让你去照顾你的心上人,不过你必须当个哑巴,不能和他说话,也不能用各种方法让他知道你的身份,而我会告诉你的心上人说,照顾他的是风谷的一位绝色佳人,温柔又体贴,人见人爱的美人儿,如果你中途忍不住透露自己的身份,你的心上人这一辈子就别指望有重见光明的一天,你意下如何?”

  “我答应!”初家宁以比光速更快的速度回应。

  “冷血华陀”唇角牵动一抹森冷的浅笑,“对自己这么有自信?”

  “不是!而是对叙扬的心有自信!”她笃定的表白,眸底有藏不住的深情闪熠。

  “你别忘了,人心易变,尤其是男人对女人的爱。”

  “叙扬不会,他会是唯一的例外!”

  “是吗?那为何会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说法?难道你一点也不担心,这三个月是你的心上人最脆弱无助、最需要人在旁边支持陪伴的时候;而他所知道的却是,他最希望陪伴他的你不在身旁,而是另一个深情款款、无怨无悔的温柔美女相伴相随,这样的情况下,爱神最易趁虚而入,难道你没想过?或者真的一点也不担心?”蛊惑人心,一向是“冷血华陀”擅长的把戏之一。

  初家宁被他说得心慌意乱、六神无主。然而,心中那份对爱的执着,硬是战胜了惊涛骇浪的恐惧。“我已经说我答应了,你又何必一直打击我?”

  “冷血华陀”平板中见犀利的回道:“打击你的不是我,而是你的心!如果你对自己的心上人真的那么有信心,你根本就不会被我的话影响。”

  这个男人憎恨女人!打骨子里彻心彻肺的憎恶女人,初家宁意外的窥视到他不慎开启的心扉,所刻印的秘密。

  有了这层认知,心中的阴霾霎时一扫而空,笃定的心重新归位。“你说得没错,我有绝对的把握,带路吧!我一定会遵守承诺!”

  她出乎意料的迅速振作,让“冷血华陀”颇受震撼。

  女人,不都该是卑劣可鄙的动物吗?

  “跟我来!”

  初家宁不由分说的跟上。在他转身之际,她瞥见他眼中的憎恨和不知名的火簇。这更触动了她的顽强——我一定会让你见识到真爱的力量!

  接下来的三个月,日子是深情与矛盾交识共鸣的。

  “目空一切”的情郎,隔着纱布绷带,对不言不语的“陌生”女子柔情万千,铭感五腑的表现,将初家宁一步步的推向恐惧不安的无边深渊,妒忌的种子同时在心中萌芽,快速茁壮。

  另一方面,叙扬重见光明的希冀又强烈的支撑着她。

  不安嫉妒和信任希望就像天平的两端,时时刻刻都在初家宁的心中摇摆不定,更加深她的矛盾与焦躁。

  而残酷令人恨透的满月,依然从不迟到缺席的为武叙扬带来魂销魄散的地狱般折磨,同时也一次次的磨碎了初家宁的心。

  将近一百个日月交替过后,最后一个黑夜终于过去。

  初家宁总算盼到了“冷血华陀”承诺的“光明之日”。

  “冷血华陀”表现得十分信守承诺,保证一定兑现支票。

  倒是武叙扬在眼前的绷带被拆开前,轻执初家宁的手,深情不移的说:“你先回避一下,待会儿家宁会来,我有话和家宁说,好不好?”

  初家宁迟疑的征求“冷血华陀”的意见之后,便假装离开,数分钟后,又以真正的初家宁身份回到武叙扬身边。

  “叙扬,我依约回来了!”她很有技巧的装出气喘吁吁和久别重逢的激动模样。这种雕虫小技对于擅长演戏的她,可说是驾轻就熟。

  武叙扬以她熟悉的热情回应,“你来了,家宁!”

  然而,初家宁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空虚和惊悸,但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眼看着缠绕的绷带,像抽丝剥茧般,一层层的变薄,初家宁的心跳也随之疯狂的鼓动。

  冷静点!家宁!这不就是你朝思暮盼的结果吗?冷静点,把自己的仪表再理一遍,务必用最美的姿态迎接他的视线,将自己最迷人的一刻映入他的眸底。

  初家宁在心中反反复复的对自己耳提面命,双手也马不停蹄的忙来忙去。

  当武叙扬完全脱离纱布的阻隔,轻轻缓缓的睁开双眸,直视着咫尺前的初家宁时,初家宁知道她的心脏和呼吸在那一瞬刹,确确实实的停了。

  越过一千多个日子的黑暗岁月,第一个飞进武叙扬眼眸的绮丽梦幻,又比武叙扬频频梦见的情景更为震撼他的灵魂、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仿若月光编织而成的金色发丝,飘逸梦幻的披泻在楚楚可怜的双肩脑后,明眸皓齿、肤如凝雪、樱唇微启、窈窕玲珑,就像她的花名“姬百合”一样,气质高雅,清灵出尘。

  就在瞥见的瞬间,便已攫获他全部的心神和魂魄。

  然而,他却必须狠心的告别这份不可能再有的奇迹,强装无动于衷,铁石心肠的道:“我很高兴看到你,因为看到你,让我下定了最后的决心。这三个月来,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里,有个不知名的女子一直陪伴着我,抚平了我心中的焦虑不安,陪我度过每一个满月的折磨,做得比你还要好。所以,我慢慢的发觉,说不定这世界上有更多更美好、更适合我的女子等着我去追求,重见光明的我,如果就这样定下来的话,似乎太对不起我自己了,所以……”

  “够了!”初家宁痛彻心肺、绝望至极的打断他那字字令她泣血的残酷宣告。“已经太够了——你的意思是要我识趣的自己走开是吧?”

  高傲的自尊心,支撑着她,让她昂起不可一世的下巴,双眸直视着清朗无云的蓝空,竭力的武装自己,倔强的不肯落泪、示弱。

  “你果然聪明又识大体,其实这样对你对我都好,你可以——”

  “我的未来不需要你费心安排,我走,我立刻走!”初家宁的话冰冷得仿若不属于这个世间该有的冷漠。那是因为她的心早就粉碎成灰烬,随风飞向黄泉地府去了。

  武叙扬不胜感激的划下休止符,“谢谢你的成全!”

  他知道自己的心一定早就死了、不属于他了,否则,他怎能如此狠心、漠然不动的说出这番足以杀死他千万次、亿万遍的峭薄兽言?

  初家宁刻意漠视他的存在,把焦点转向“冷血华陀”讥诮的讪笑,“看来似乎不幸让你言中了!”

  “冷血华陀”事不关己的耸耸肩。

  “我走了!”她不能不走,否则下一秒钟,她的眼泪便会背叛她,懦弱张狂的放肆奔窜。所以,她像斗败的狮子,狼狈不堪、仓惶踉跄的逃奔远去。

  别走!家宁!别走!武叙扬在心中泣血的呐喊,他的魂早就疯狂的追了过去,随挚爱远扬;然而,他残破不堪、早已失去生命力的躯壳,却动也不动的瘫在原地,像生了根、又像灌了铅,完全瘫痪。

  一逃离武叙扬举目可及的视界,初家宁的泪水便天崩地裂的溃决奔窜。

  在泪眼??间,她突然感到右手臂一阵痛楚,原来是有人追上来,攫住她的手臂——“叙扬——”她痴傻狂喜的回眸,毁天灭地的绝望在接下去的一秒钟,吞噬了她残存的妄想,决堤的泪海更加嚣张跋扈的淹没她。

  不是武叙扬,追上来的是何少昂。

  “冷静点,你应该知道那并非叙扬的真心话,他——”原来他都听到了。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叙扬是不想连累我……他认为剧毒未解、前途渺茫的自己没有能耐给我幸福……更没有资格要求我等他……所以他才会故作冷漠绝情的说出那番违心之论……为的就是要气走我……让我恨他,不要再等他……这些我都知道……”

  “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还——”

  初家宁凄哀的潸然泪下,“但是我更知道……叙扬决定的事,是不会轻易更改的……如果我不走,那么接下来,走的一定是他——他会走得干干净净,消失得无影无踪……让我永远也找不到他……我不要那样,我承受不了……所以我走……这么一来,至少我可以确定,他人在‘风谷’,在我知道的世界另一个角落……我……哇——”

  她失控的泪洒君怀,“我爱他——我是这么爱他——他明明知道——他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何少昂叹了一口气,维持惯有的冷静道:“因为他太在乎你、太爱你了,远超过你所想像的那般深爱着你,像他那一型的男人,是无法忍受因自己的无能,而牵绊住爱逾生命的女子的情况发生的;所以他必须这么做、不得不这么做、也只能这么做,直到他功成名就,他才会主动去找你、追求你,到那时,如果你身边有了另一个男人,而且是个他认为比他还能给你更多幸福的男人,那么,他会主动退出、默默远走,在天涯海角祝福你;如果他发现你依然名花无主,或者在你身边那个男人不及他爱你,不足以给你幸福,他就会不顾一切的掠夺,把你抢回自己身边,自己给你幸福。他就是那种男人,好傻好傻不是吗?但,你就是因为知道他是那种男人,所以才会更爱他的,对吧!?”

  这个男人,怎能如此冷静透彻的剖析她心中真正的想法?她不懂,也不想懂,只是因他那句见血的精譬言论而痛哭失声,“他要我恨他、忘记他、别再来找他、见他,我都会照做——我会的——一定——我会变成一个令人赞不绝口,摒住呼吸的绝世美女……让他追得头破血流的天上明月——如果这就是他的心愿——我一定会照做的——我……哇——”

  风谷的天空,向来充满盎然生气,适合炽爱,可惜的是今天却显得格外阴郁,似罩上了一层绝望的外衣。

  “她走了……对不对……”

  何少昂的脚步方至,武叙扬失了心和魂的残破躯壳便发出了游丝般的颤音。

  “如你所愿的,头也不回的挥泪离去。”何少昂轻描淡写的道。

  “是吗?”武叙扬一听到她的泪,残存的意识几乎荡然无存。“我……”

  “什么都别再说了,我了解你的想法……”何少昂不想再摧残这个傻得可怜又痴得可悲的男人了。

  凝望着何少昂渐行渐远的身影,武叙扬满脑子都是何少昂那句话。

  家宁流泪了……别哭——别哭啊!家宁!这并非他心所愿,他是不得已的。虽然他的双眼已恢复视力,但是体内的剧毒全数解除之日却遥遥无期,而且从今而后,为了躲开“红门”的眼线,他必须隐姓埋名、躲躲藏藏,否则放他一马的夏侯鹰会失去立场;一无所有的他,连养活自己都有问题,更甭谈给心爱的女子幸福。这一切还得感谢“冷血华陀”,若非他那天的一语惊醒梦中人,他真会被自私和独占欲蒙蔽,将爱逾生命的珍宝至爱,推入不幸的深壑幽堑,真便成那样,就算他万劫不复也来不及挽回了。

  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能够要求心爱的女人遥遥无期的等他吗?

  不能!至少他做不到,怎么样也做不到!

  所以,现在的决定是最好的、对家宁最完美的结局——虽然他的心,早在她转身绝尘而去之际,便已彻彻底底的死了。“我唯一不明白的是,传言性格古怪的你,为什么会一口就答应替我医病?‘冷血华陀’不应该有这么好的心肠。”他早就想问这个问题,只是一直苦无机会,如果他的大胆猜测没错,这个男人很可能是——“你心里已经有底了,认定我就是当年离开‘红门’,从此消失无踪的那个制毒奇才,不是吗?”“冷血华陀”并不意外他会有此一问,甚至可以说是意料中事。

  “果然是你!”

  “你接下来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突然脱离‘红门’,而且还肯为你治病?”不等他回应,“冷血华陀”便自作主张的往下说,声音是带点凄凉的,眼神是飘向遥远的过往的——“我一直深深爱慕着武夫人,所以当五年前的一个深夜,她偷偷摸摸、慌慌张张的单独来见我,哭着求我什么都不要问,要我只留下‘七日追魂’的剧毒,从此脱离‘红门’、消失无踪时,我在问明她的企图后,便在她泪眼攻势下,带着骇人的秘密离开了‘红门’,从此如她所愿的销声匿迹。”

  “那个秘密就是设计我?”武叙扬没想到武贵妃的谋杀案背后,竟还有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曲折插曲。“所以当你获知我死里逃生,却因为‘七日追魂’而双目失明并深受奇毒侵袭时,你便心存愧疚,而爽快的答应为我治病。”

  “冷血华陀”沉寂无声,算是默认,他远眺的视线,变得更加飘忽迷?。“女人是这世界上最卑劣残忍的生物,千万别相信女人,尤其是女人的承诺!”这是他的肺腑之言,也是对武叙扬的殷殷忠告。他不希望武叙扬步他的后尘,他只能做这样的弥补。

  武叙扬已无力再多说什么,也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他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女人究竟可不可靠,就让时间来证明吧!”

  此时,初家宁的形影,再一次袭上他的心头,再一次残酷的搅乱他早已干涸的心湖。

  家宁——他无奈悲伤的撕心呐喊,却怎么也唤不回佳人倩影,和自己那早已随佳人远去,忘了飞回来的心魂……

  等我!我一定会功成名就,风风光光的去迎娶你,然后我们就可以生生世世相随、双宿双飞,再也不必分离——用费里克斯和菲妮西亚的名字!

  一直到失去至爱的此刻,他才敢透露自己沉淀在内心深处的祈求渴望。

  他的耳畔不禁轻荡起在“云岗”时,家宁经常唱的那首“云且留住”的最后两句——云且留住云且留住,伴我同行伴我同宿!

  物换星移、人事全非的此刻,再一次重温往昔的歌声与欢笑,那种仿若天渊之差的怅然和创痛,岂是唏嘘二字可以形容?

  “家宁——”

  他无力的仰天呐喊,却无法唤回早已逃离他的生命,自他的灵魂剥离的深情挚爱。

  红历九十三年仲冬的天空,竟是如此的凄楚怆恨……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07-10-26
07

  “舵主,‘姬百合’来了!”负责监哨的探子,熟练敏捷的向等待消息的主子报告。

  “确定是‘花间集’那个‘姬百合’初家宁?”被尊称为舵主的是“唐邦”英国伦敦分舵的现任当家孟擎风。

  “绝对没错,那头黄金色的头发就是‘姬百合’最醒目的标志。”

  “原来如此,那就按照计划,把她抓来。”孟擎风完美俊逸的侧脸上,写着沉稳内敛的冷傲。

  “是!舵主!”

  “开门!快点开门!你们眼中到底还有没有法纪,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随便把人掳来监禁,我要向ICPO报案,叫他们派人来抓你们。快开门,听到没,除非你们想坐牢!”初家宁气急败坏的猛捶厚重的门板,声嘶力竭的咒骂,奈何却徒劳无功,始终只有自己在唱独角戏,根本没人理她。

  面对这样的情况,初家宁怒发冲冠,“你们再不放人,等我逃出去,一定要叫IPCO的国际刑警来把你们全部抓去,从严处分!听到没?”

  偌大的恐惧顿时罩顶而来,此时,她反而庆幸叙扬留在“风谷”,没和她一起,不然后果更不堪设想。

  一定是红门没错!能有这样的超级机动力和整合力的只有“红门”和“唐邦”。而“唐邦”向来和“花间集”素无恩怨,她更想不出“唐邦”有什么理由和她及叙扬扯上关系,介入这件事;所以,绝对和“唐邦”无关,这里一定是“红门”的某个分舵!“嗯!我说你们这些见不得人的鼠辈,敢抓人却没胆见人不成?还是你们‘红门’只是会虚张声势的纸老虎而已,一听到ICPO就吓得东躲西藏,争着逃命,所以才会半个鬼影也没有?”她干脆改弦易辙,来一招激将法。

  “好精彩的妙论,可惜犯了两个很严重的错误。”朝她走过来的是孟擎风这个冷漠又冷静的男人。“第一,ICPO有一大半的破案关键都得靠我们才办得成,所以是他们还得敬我们三分,而不是我们得忌讳ICPO;第二,我们是‘唐邦’,而不是初小姐口中那个让你逃出来的三脚猫‘红门’。”

  唐邦!?初家宁暗吃一惊。唐邦怎么会抓她,而且又怎么会知道她去过红门帮会总部,又诈死逃出来的事!?

  孟擎风好整以暇的欣赏她的惊愕,顺便再提供更刺激的资料,“我不但知道你因为红门放出的不实谣言而潜入红门帮会总部的事,还知道你在被囚禁期间结识了红门曾经名噪一时的‘四大御使’之一的武叙扬,两人双双结伴逃离红门,只可惜武叙扬命不够大,葬身海底,你的运气就好了一点,死里逃生的从鬼门关逃出来,我说得够不够详细?”

  从他那自负得意的神情,便可以感觉到他对弄到这份极机密的超A 级秘密非常引以为傲。

  “真不愧是和‘红门’同为幕后世界之首的‘唐邦’,情报收集的能力果然令人望尘莫及!”只可惜你们还是漏了很重要的一点,叙扬并没有死,他正在安然无恙的在“风谷”疗伤!不过,初家宁是不会笨到告诉这个自以为是的笨男人这个秘密的。“好说好说!”孟擎风上扬的眉梢沾染着浓浓的自满。

  “接下来是不是可以请你告诉我,你们把我抓来做什么?如果是和‘红门’那群傲慢的傻瓜一样,想从我口中套出‘花间集’的情报,那我劝你们还是别白费心机了,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们的。”初家宁旋即摆出:“楚河汉界”的姿态,强硬得完全不留妥协的余地。

  孟擎风赞佩的吹了一声响亮中掺杂讥讽的口哨,咧着嘴笑道:“我们‘唐帮’才不会像‘红门’那不上道,如果‘唐邦’真想要‘花间集’,绝对不会用绑架威胁这种贻笑大方的手段的。”语气中尽是孤傲自负的味道。

  初家宁细细评量他的话可靠性究竟多高。从他说话的口气听起来,的确不像在虚张声势。那么他的目的就是——“如果你是想从我口中知道‘红门’的事,那就更不可能了,不怕你笑话,我从一潜入红门的帮会总部就被红门的人逮着了,并监禁起来,你想我如何知道红门的事?”就算她真的知道什么,她也不会告诉他。虽然她对“红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但是,红门却是叙扬从小成长的家,是叙扬今生再也回不去的故乡;所以,她不会做出任何损及红门的事来让叙扬伤心。

  “我想知道的也不是红门的事,让我感兴趣的是,你是如何潜入红门帮会总部,又是如何逃出来的。”这才是他抓她来的目的。

  初家宁恍然明白的发出一阵突兀的讪笑。“说到最后,原来是想知道如何自由进出红门啊!你不是才说不屑用绑架威胁的卑劣手段来取得情报,怎么一转眼就露出卑劣恶心的真面目来了?”

  孟擎风自认是个自制力极佳的男人,但在同时,他的倨傲和自负也是高人一等的强。所以,初家宁一番夹枪带棒的讥讽,激得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中有两簇蓄势待发的危险火焰在跳动着,嗅得出冷静和冲动正在激烈交战的火苗。“你可以不说,但这么一来,我可不保证你没死的消息不会传进红门耳里。”

  “你……卑鄙!”初家宁含恨的咒骂。事实上,她怕的不是自己没死的事被发现,而是担心叙扬,另一方面,他们没死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当初放走他们的夏侯鹰立场就岌岌可危了,她不能坐视这样的结果上演,她一向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孟擎风是个永远知道该攻击敌人哪里,才能一击命中痛处的可怕男人,“你应该不太笨,怎么做对你最有利应该是显而易见的。”

  初家宁敛去忿恨的目光,再一次直视他时,是郑重严肃的视线,“我是很想告诉你,只可惜我无能为力。当初我要潜进红门帮会总部时,是红门的人事先设好陷阱让我跳进去的,我只知道我偷渡上了一艘红门专用的豪华游轮,但上船之后都躲在不见天日的食物舱里,所以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进入红门帮会总部的。至于逃走的时候,由于是夜晚,又是由武叙扬带路,人生地不熟的我,只顾着拼命赶上武叙扬的脚步,根本没有多余的闲功夫去分辨走过哪些地方,我唯一知道的是,我们最后逃到一个叫‘绛山机场’的地方,驾着直升机逃走,谁知直升机在空中爆炸,武叙扬当场死亡,接下来我便昏迷不醒人事,等我自昏迷中醒来时,已身在台湾台中的一处公园椅子上。我才正想回‘花间集’去,就在回去的路程中,被你们抓来了。我不管你信不信,但这就是事实。”

  孟擎风轻笑两声,虽然他的脸色丝毫未变,但双眸却盛满怵目可见的恼怒。“我似乎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我最恨别人愚弄我;还有,唐邦和红门有一个极大的不同点,就是唐邦不会像红门一样,尽做些善待人质或囚犯的蠢事,所以,你如果够聪明,就不要考验我的耐性。”

  看得出他是说得到做得到的恐怖男人,初家宁因而变得有点急躁恼怒,“我说的全是真的,如果你不信就算了,要杀要剐请便,让我死了倒好,正好可以到阴间去和叙扬会合,我求之不得呢!”

  原本她只是想利用精湛的演技瞒天过海,谁知,一想到未来的日子里,和心上人重逢之日遥遥无期,便真的悲从中来,假戏真作的沁出盈眶热泪。她一向讨厌在别人面前示弱,倔强的将被悲伤淹没的脸侧开,不肯让孟擎风看到她的眼泪和锥心的痛。

  如果她不假戏真作,或许就?骗不了孟擎风凌厉的鹰眼;又或许是幸运女神舍不得落井下石,她那发自内心的悲伤之泪在无意间救了她,让她顺利地瞒过了多疑的孟擎风,震撼了行事一向冷静得几近冷酷的他。

  “你和武叙扬相恋?”女人的眼泪他不是没见过,而且,他从来不曾被女人的眼泪影响。今天,他却因她不肯淌落的泪珠而受到不小的震撼。

  “不关你的事……”他不提还好,一提及武叙扬的名字,初家宁便更加难以自持的抖颤双肩,泪如孟浪般泉涌。虽然她把头垂得更低,硬是倨傲的不肯让孟擎风看到她脆弱、为爱落泪的一面;偏又无能为力,对心上人的强烈思念和挥泪别离那份刻骨铭心的痛楚,正大张旗鼓、毫不留情的侵袭着她,似乎非将她击溃,否则不肯善罢干休。

  此情此景落入孟擎风眼里,引发他内心风起云涌的悸动,那份陌生的内心骚动让他变得焦躁,展眉间,眼神罩上一层足以冻得人心脏麻痹的冷酷。“这么说来,为了对已逝爱人的情,你是不打算回答我的问题了?”

  他讨厌、甚至可说是憎恶被女人廉价眼泪左右的自己,他那颗傲视群伦的心不允许,所以他变得更为强势漠然。

  初家宁正处于和方兴未艾的眼泪交战,哪有多余的闲适心情理会他顾人怨的咄咄逼询。

  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眼见她楚楚可怜,低首垂泣的无助模样,他的心湖又翻一波波陌生的浪花,他恨死那种自己无法理解与掌握的奇怪情愫,所以狠上加狠的下达最后通牒,“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我可以顺便告诉你,不识相的下场,你从下一秒钟开始,便会过着无水无食的日子,直到你求饶招出实情为止。”

  他讨厌她无依低泣的样子,总是让他不断产生自己无法控制的怪异情愫,这对一向操控欲和自制力极强的他,无异是个严重的打击,所以他必须攻击她、摧毁她,以祛除因她而起的“不适之感”。

  “你这个无血无泪的冷血人——你永远都无法了解我和叙扬之间那份生死牵绊的深爱的……你就死了心吧……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我绝对不会……”她嘤嘤啜泣、混浊暗哑的哽咽着,字句却表达得意外清楚明白。

  她的宣告令孟擎风一把未来得及命名的无名火放肆狂飙、天崩地裂的震地而起。“很好——我倒要看看你口中的深爱究竟有多坚强——最好不要让我听到你讨饶的讯息——”

  语毕,他便疾步的绝尘远扬,沿途上,心中一直有种针扎的莫名痛楚和恼怒,让他陷于一种无力的挫败感之中,而他最憎恨“挫败”这个字眼。

  该死!明明是他占尽优势、主控大局,为什么他会产生这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全是那个女人的眼泪不好,是她的眼泪破坏了他原有的步调,所以他绝对不轻饶她!身为“唐邦”伦敦分舵舵主那份高人一等的自尊心无法允许!

  孟擎风原以为像初家宁那样的女子,只是会说大话、脾气倔强,只要饿她一两餐,再加上滴水不进,不消一天的工夫,她就会乖乖的哭着求饶,女人嘛!不都是这样的吗?

  但是,令他跌破眼镜的事,偏偏惊天动地而来。

  初家宁那个倔到骨子里去的女人,非但熬过了两个昼夜,而且还继续逞能和他对抗中。

  该死!滴水不进、绝食两天,就算一个大男人也不见得挺得过去,她这是何苦?对一个死人还讲什么情面?

  偏偏脑中不断浮现的那张梨花带雨的脸蛋,像是魑魅魍魉般纠缠着他,怎么也挥之不去。

  “该死!”孟擎风终究还是败给了自作主张的脚步,往囚禁初家宁的牢房箭步奋进。

  乍见初家宁削瘦且奄奄一息的凄惨模样,孟擎风胸口那把蓄势待发的熊熊怒火,再也无法遏抑的燎原炽烧。“你究竟想证明什么!?证明你和那个死人的爱是多么神圣高贵、坚石难摧吗!?还是在向我示威、向我挑战!?”

  不论是哪一样,都令他光火。不过前者对他的打击似乎重于后者,只是他不肯承认!

  “你不会明白的……像你这种冷酷无情、权势至上的冷血心肠是无法了解我和叙扬那份刻骨铭心的爱的……”初家宁像一缕幽魂,气若游丝的诉说,语句中却透着枪炮难毁的笃定。

  孟擎风见状,更加震怒!咧着嘴,恨恨的、冷血的说:“很好——既然你那么爱那个死人——何不追到阴曹地府去,那不就更伟大神圣了?”

  他发现他突然非常恼恨武叙扬这个名字!恨得想把这个已进入黄泉之国的人,从地狱中拉出来,杀他千次万次再将他丢回地府去。

  为了不让她卑鄙的眼泪再有机会弄痛自己的心,令自己情绪失控,孟擎风恨恨的放完话,便如旋风般飞快飘离。

  留下来的初家宁,精神恍恍惚惚的喃喃自语:“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方法……”

  入夜,孟擎风被出乎意料的恶耗从睡梦中惊醒。

  他似乎受到很大的震撼,猛力抓住前来通报的属下肩膀直摇晃,晃得人家都快分不清南北西东了。“你胡说什么——那个女人怎么可能自杀——不准你胡说——”

  “是……是真的……舵主——属下不敢骗您——舵里的医生正在极力抢救……请舵主明鉴——”可怜又倒霉的手下,被他晃得头都快掉了,还得冒着咬断舌头的险,忠心耿耿的秉明大事。

  “不可能的——”孟擎风把属下用力甩到一边,十万火急的飞奔出门。

  当孟擎风魂不附体的飞奔至牢房时,迎接他的是躺在冰冷的床上,面色惨白,左腕上缠着绷带,动也不动的初家宁和面色凝重,等着向他报告的医生。

  “情况怎样?她死了吗?”有生以来,孟擎风第一次尝到害怕的滋味。

  “启禀舵主,这位小姐的情况相当不妙,失血过多,恐怕会引发其他病状,最好送到大医院,否则只怕会有生命危险!”

  “走!立刻出发!”孟擎风以骇人的气势下达命令。

  谁知在搬运上车的过程中,原本不能动的初家宁,却出乎众人意料的清醒而翻滚下推床,踉跄的逃向大马路去,却不幸的迎上高速驶来的车子。

  接下来,在一声“乒——乓——”的巨响与刺鼻焦味的伴随下,初家宁的身体弹向了夜空,然后又像陨石般坠地。

  “家宁——”孟擎风不知道自己的脚是何时自作主张的开始狂奔的,等他发觉时,他已经蹲跪在躺于一片血泊中的初家宁面前,恼恨万千的瞪视着她。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傻——”

  初家宁唇边却挂着一抹满足的笑意,奄奄一息的道:“我不能背叛叙扬……但是我却知道人性的弱点……再这样下去,我知道不久的将来……我可能会为了卑贱的求生本能而背叛叙扬……而我不要那样……所以,我不给自己那样的机会……这么一来,我就赢了……你永远输给我了……输给我和叙扬的爱了……你输了……”

  最后的尾音尚未完全敛去,她已经含泪合上双眸,唇边挂着胜利满足的微笑。

  “家宁——”孟擎风彻彻底底的被打败了。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承认自己败给女人的执着!

  幸好死神大发慈悲,手上的镰刀只是从初家宁身边划过,网开一面的只带走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你说什么!?”孟擎风睁大一双不敢置信的瞳眸,“她丧失记忆了?很可能这一辈子再也想不起从前的事!?”她再也记不起早已葬身海底的武叙扬!?

  不知道为什么,乍闻此一悲惨的消息,孟擎风的内心真是惊喜多过打击的。

  在深思熟虑之后,孟擎风已有了最后的决定……

  “菲妮西亚?”孟擎风看着堆积在初家宁身前的一大叠姓名参考书,有点意外的柔声问道:“你喜欢这个名字?”

  失忆的初家宁甜甜的笑道:“嗯!我总觉得我应该叫这个名字的!”

  孟擎风似水柔情的轻搂着她,“没错!我最宝贝的未婚妻就叫做菲妮西亚没错!”

  这是发生在红历九十三年仲冬的事……

  红历九十四年。盛冬近一个月来,全球各地的报纸艺文版都如火如荼的争相报导一则令全球爱书人士沸腾的惊人讯息——近百年来最负众望的文坛新星诞生了!

  拒绝曝光、身份成谜、称霸全球畅销书排行榜的新锐作家费里克斯的处女作“云且留住”在世界各地以十三种不同语言被编印成书,销售量扶摇直上,居高不下……

  此书除了内容感人,让人读来荡气回肠、咀嚼再三之外,其书前那篇“献给爱妻菲妮西亚”的题文亦是令全球书迷津津乐道、历久不衰的热门话题……

  当武叙扬风尘仆仆,上气不接下气的带着处女作“云且留住”,赶到“花间集”会长丁盼荷的“寻荷云居”,准备献上自己熬了一年多的深情,向爱逾生命的初家宁献上最深的爱意、向她求婚时,丁盼荷给他的却是出他的意外的惊人消息——“家宁自从一年多前,托我的女儿水楼送回来一封信,向我致歉,告诉我她从此要脱离‘花间集’之后,就再也未曾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动员了‘花间集’的情报网都得不到她的消息;所以,我一直以为她是跟你在一起的,现在怎么会……”

  听完武叙扬那一番无奈的叙述,丁盼荷深受打击,更对这对苦命鸳鸯的无奈寄予深切的同情和感慨。

  武叙扬所受到的打击比丁盼荷更重、更大,但是,他却也表现得比丁盼荷所想的还坚强冷静。

  “请夫人不要伤心,我相信家宁终有一天会回到我身边的,我了解她的个性,她一定是还在气我、认为我的成就还不足以令她原谅我一年前对她造成的伤害,所以她才会躲着不肯出来见我,她的个性就是这么倔强高傲,一旦她不想见你,你要找到她就比登天还难了,关于这点,夫人应该和我一样清楚才是。不过我不会轻易死心的,我会继续努力扩张我的事业;另一方面,我更会全力以赴的去寻找家宁的下落,就算要把整个世界翻过来,就算要找上一百个世纪,我也不会轻言放弃!我今生的新娘非家宁莫属,请夫人不要挂心!”

  是的!双眼重见光明、体内奇毒全数祛除,事业又扶摇直上的他,再也没有理由放弃他生命中最重要而唯一的挚爱了!丁盼荷深受感动,同时也知道,关于这对至情至爱的年轻人,她已经无法也不必再为他们做什么了,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祝福他们。

  “我祝你们早日重聚,就像你在‘云且留住’的题文上所写的,希望你们永远同行同宿。”

  “我们一定会的!”武叙扬报以阳光般灿烂的自信笑容,脸上写满枪炮难毁的坚决和深情。

  时光荏苒,在武叙扬一方面努力不懈的缔造全球排行榜传奇,一方面焚膏继咎的寻寻觅觅佳人芳踪之中,留不住的光阴已又匆匆的过了将近两年的岁月,转眼间,已是红历九十六年暮秋时节。

  两年可以改变很多事,就拿武叙扬自己来说吧!这两年内,他从“红门”的“四大御使”之一,摇身一变成了“风谷”南狂的“纪如狂”。从一无所有的中毒之身,变成家喻户晓的全球畅销书超人气作家,神秘的“费里克斯”。

  然而,无论再如何天地骤变,有两件事却是始终不变的。一件就是,初家宁依然行踪成谜;另一件就是他对初家宁与日俱增的爱和从不曾停止的寻觅脚步。

  同时,在这一个秋天,“风谷”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就是风谷现任代理人之一何少昂的义妹莫心荷,因为上一代的恩怨,而被“红门”门主夏侯鹰下令绑架至红门帮会总部去。

  原本以为今生今世再也没有机会踏上红门帮会总部土的武叙扬,因为适巧撞见绑架现场而卷入这件足以引发“风谷”与“红门”正面冲突的大事,因而重返红门帮会总部去打探虚实。

  在解救人质期间,武叙扬萌生了一股不祥的念头——难道当年他和初家宁在夏侯鹰的策划下,以“诈死”的手段逃离红门的秘密被武夫人发现,家宁因而被武夫人秘密抓回红门去了,所以他才会一直找不到心爱人儿的下落!?

  这份不安恐惧像涟漪一般,在武叙扬心中愈扩愈大,终至蔓延全身。

  幸好在大哥武瑞刚的证实下,确定初家宁不曾再被抓回红门,这才让武叙扬放下心中大石。

  在解救莫心荷的过程中,还揭开了当年谋杀武贵妃的另一个惊人的内幕——原来武夫人对武贵妃的妒忌之心,被“四大护法”之一的夏侯岳所利用,他巧妙的接近武夫人,在武夫人身边散播种种不安和恐惧,让武夫人产生如果不杀了武贵妃和武叙扬,她和她儿子武瑞刚的地位和性命便将不保的极度恐慌。

  武夫人在夏侯岳长期的煽动和不断制造恐惧不安之下,终于步入了夏侯岳的陷阱,杀了武贵妃并嫁祸给亲手养大的养子武叙扬。

  武叙扬因而入罪,武夫人事后却因为受不了良心的苛责,又没有勇气说出实情而逐渐神经错乱。

  或许是老天有眼,武叙扬的不白之冤,竟然在莫心荷被绑的事件中,连带的水落石出。

  武叙扬的冤屈终于得以洗清,并且知道武夫人当年陷害他的真正原因,这一切居然都是夏侯岳一手导致的惨剧。

  面对武夫人的自杀,武瑞刚和武叙扬兄弟两人都感慨万千,不幸中的大幸是:兄弟两人之间的心结终于崩毁于无形,武叙扬也得以“死而复生”、从此以“武叙扬”之名重新活在这世界上。

  莫心荷的绑架事件最后的结果竟然是红门门主夏侯鹰为了心爱的女子莫心荷而抛弃红门门主职位,脱离红门。并且为了解救身中无解之毒沉睡不醒的心爱女子,而加入“风谷”、向风谷“医坛三怪”之一的“见死不救”求治。

  在整件事落幕之后,他心爱的初家宁依然杳无音讯,但是武叙扬一点也不肯死心,以屹立不摇的信念,继续寻找他的至爱。

  红历九十八年。仲春位于英国伦敦近郊的“却尔斯”城堡,是一座依山傍水,风光明媚的私人城堡。

  “却尔斯”城堡的外观典雅高贵,不禁让人联想到住在里面的人们,也应该是漂亮而优雅,气质高贵出众的。

  不过,这世上的事总是有美中不足的小瑕疵,端庄华丽的却尔斯城堡当然也不例外。

  “擎风!擎风!”一个充满生命力的叫喊,在雄壮威武的马蹄声伴奏下,由远而近的自草原的彼端,向此端的树荫下嚣张的狂奔而来,“擎风,听说明天晚上,由伊莉莎白女王所举行的皇家私人晚宴,那个有名的大作家费里克斯将会应邀露面,是不是真的?”

  初家宁脸上有藏不住的兴奋。

  “如果没有意外,应是这样没错。”孟擎风表情温和的欣赏着精力充沛的马上佳人。

  “太棒了,你得出席,还要带着我,替我引荐费里克斯哦!不准说不!”她一派霸王硬上弓的强悍。

  “放心吧!你的要求,我哪一次没答应过?”孟擎风宠溺着回道。

  “万岁!我一定会好好欢迎他的!哇哈哈!”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后,初家宁便又挥鞭远去,沿路上还响彻云霄的高喊着:“张妈!张妈!快帮我准备明晚出席皇家晚宴的礼服,张妈!”

  待马蹄声远走,在孟擎风身边和他商讨公事的伦敦分舵香主——也就是副舵主——不安的开口道:“舵主,这不太好吧!你明明知道菲妮西亚小姐喜欢人的方式很”特别“,你还答应帮她引荐费里克斯,这恐怕不太妥当!听说英国皇室的几位公主和女王本人也都是费里克斯的标准书迷,万一菲妮西亚小姐当着女王一家的面前,对那个费里克斯‘太好’,恐怕……”

  “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放心吧!没事的,我还打算邀请那位费里克斯到我这里来作客,小住一段时间,给菲妮西亚一个意外的惊喜呢!”孟擎风大声笑道,眼中尽是宠爱。他就是喜欢家宁那种粗暴泼辣的模样,只要能让她“快乐”的事,他都会乐于去做。

  早知劝说铁定无效的香主,不禁对那位费里克斯的未来感到同情——希望他命够大、禁得起菲妮西亚大小姐的“喜欢”才好!“和”却尔斯“城堡同样属于历史悠远的私人城堡”格兰登“,是一座比却尔斯城堡更具遗世独立之风的典雅建筑。

  耸立于河道中央的水岛,城堡四周有护城河围绕的“格兰登”城堡,和河岸陆地唯一的接壤是城门前的石桥,每逢豪雨来袭,石桥便会因为河川水位暴涨,而淹没在水中;此时,格兰登城堡就会成为一座伫立在水中央,和外界完全断绝的孤城,直到骤雨停歇,河川水位消退,才会再一次和外界生息相通。正因为这个特色,格兰登城堡成了城堡所有人,年轻的杜希文公爵在众多的城堡与别墅中,最为钟爱的一处。

  而这位杜希文公爵不是别人,正是脱离红门,改名换姓的上一任红门门主夏侯鹰。城堡中两位能干的万能管家正是追随他脱离红门的玄日与绛月。

  武叙扬因为和夏侯鹰渊源颇深,加上志同道合,这几年来成了莫逆之交,武叙扬也因为对这座城堡情有独钟,而经常落脚于此处,将这里当成主要的住处。

  不过,喜欢这座城堡的可不止武叙扬,“红门”现任的三位堂主和“风谷”的何少昂亦是这城堡的常客。

  尤其在莫心荷事件中,扮演关键性角色的红门“白虎堂”堂主莫云樊和现任风谷代理人之一的何少昂,更因为“臭气相投”而经常到这里来串门子,俨然是把格兰登城堡当成“红门”和“风谷”两路人马避开世人耳目,聚在一起喝茶闲嗑牙的重要据点。

  不过今天,只有莫云樊只身来访,易名为杜希文的夏侯鹰和武叙扬都心知肚明,当这个爱凑热闹的家伙单身前来时,通常代表有着重要的情事。

  “嗨!真稀奇,你的‘老情人’这回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呀,云樊!”出声揶揄莫云樊的是杜希文,至于他口中的“老情人”不是别人,正是莫云樊的“最佳拍档”何少昂。

  红门和风谷的人咸认为,莫云樊和何少昂这两个闲人的“速配”,已到了无人能及的地步,简直就像“魑魅配魍魉”般的超级速配。

  面对杜希文的调侃,莫云樊和以往一样,老大不正经的唱作俱佳道:“没办法呀!人家的小昂昂忙不开身嘛!所以我只好委屈的一个人前来找你玩偷情的游戏?!”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我应该倍感荣幸的鸣放十声礼炮以示欢迎?!”杜希文一派风流倜傥的花花大少模样陪他玩到底。

  面对眼前这位颠倒众生、迷煞世间的女子不计其数的花花公子,莫云樊和武叙扬始终感到不可思议——一个人,怎能在两年间有着如此剧烈的改变,简直就是判若两人。而杜希文这样的改变,却只是因为对沉睡不醒的至爱莫心荷当年的单方面承诺!

  对于杜希文的痴和狂,他们已经佩服到无话可说的地步。

  眼看杜希文和莫云樊一来一往的闹得不亦乐乎,尽说些没营养的废话,个性比较正经的武叙扬,在跟着瞎闹一阵子后,便率先提出正经话题——“说真的,云樊,你今天特别抽空跑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听说你们两个明晚要出席伊莉莎白女王举办的皇家晚宴,是不是有这回事?”莫云樊很配合的回到正事上。

  “是有这么回事,女王自从知道我和费里克斯颇有交情,便一直向我表达强烈的一睹风采之愿,我在征求叙扬的同意之后,终于答应了她,明晚的晚宴主要就是为费里克斯所办的皇室私人晚宴。”杜希文一派潇洒的回答,举手投足间都挥洒着花心的气质。

  “那你们最好小心一点,听说‘唐帮’伦敦分舵的舵主孟擎风也会出席明晚的晚宴。”这就是莫云樊此趟特别前来的原因。

  “你是说唐邦有名的‘风、云、雷、海’四兄弟之一的孟擎风,唐邦赫赫有名的‘盖世太保’之一的孟擎风?”武叙扬和杜希文不约而同的齐声说道。

  “没错,就是他,所以你们得小心一点,千万别暴露身份。”

  交待完重要的大事后,莫云樊便匆匆的告别,忙他在红门等他的那一大堆千秋大业去了。

  玄日和绛月一起送莫云樊到大门口,莫云樊在临走之际,回头问了他们两人一句:“我说你们两个也老大不小了,据我所知你们两个各有一大票的追求者,为什么到现在连一个女朋友也没有,你们可别学希文哦!人家希文是情有独钟,一心一意在等着沉睡的恋人醒来,你们又没有……或者你们已经心有所属——”说“心有所属”这四个字时,他特别加重语气,说得暧味至极,还刻意深深的看了他们两人一眼,轻轻拍拍他们两人的肩,语透玄机的说:“听我一句劝,如果心有所属就要勇于表白,哪怕那是一份难以启齿的爱恋都不要轻言放弃,学学希文和心荷的勇气,把不可能化为可能,千万别让垂手可得的咫尺深爱轻易溜走,懂吗?”

  语毕,莫云樊便带着暧昧的笑意绝尘而去。

  留下心事重重、被他的话大为震撼的玄日和绛月两人。

  半顷,还是玄日先开口说话,“你为什么不结婚?”

  绛月不答反问:“你自己呢?”

  迎着绛月那张比女人、比月光还柔美的脸蛋,这些年来始终令他百看不厌、移不去目光的容颜,玄日笨拙却诚恳至极的道出真心,“我不结婚,这一生只要和你在这个城堡中,永远服侍希文少爷就好了。”

  “我也一样,我从未有过结婚的念头,我最大的愿望也是和你合作无间的在这个城堡永远服侍我们今生唯一的主子。”绛月柔声的回应。

  “真的!?”玄日欣喜若狂。

  绛月颔首,径以粲笑颜代替回答。

  然后,玄日又醉在熟悉的目眩神迷之中。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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