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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亮军刀》--张磊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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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68楼 发表于: 2007-10-25
第二部分
筑路(2) 
作者 : 张磊 




  陈锋身上披着雨衣,脸上全是土,看着王卫华傻笑,偏偏不告诉他。最后被王卫华贿赂了一箱子酒,这才告诉他窍门。

  别看石头大,其实这里的岩石大部分都是石灰岩,陈锋营里的一个四川补充来的兄弟想出来一个办法,先是拿火烧,然后再拿冷水一激,石头热胀冷缩就自己开裂了,这样比拿炸药炸省事得多。

  王卫华一开始还以为一营的兄弟们是在生火取暖呢,没想到是这么个道理,马上跟别的几个营普及这个做法。但也不是屡试不爽,陈锋那一段的石头大部分是风化得严重的石灰岩,要是大块的结实的,还得拿炸药炸,然后用撬棍一点点挪走。

  这天突然放晴了,大伙都挺高兴。阴雨天干什么都感觉不利落,感觉身上湿得跟毛巾一样,一拧下来哗啦啦流水。

  结果这晴天也有晴天的坏处,第二天就有鬼子的飞机过来轰炸。先是上午一架小飞机过来侦察扫射,到了下午,一架日军轰炸机就过来投弹。轰隆轰隆的,兄弟们有伤亡,公路上又被炸出几个大坑。把钟吉日气得跳脚大骂,但骂也不是办法,你是陆军,人家是空军,想打你就打你,一点辙没有。

  团里在晚上组织各个营的军官开了个会,看来这个修路不是个好差事,你这边修,鬼子回头又炸上了,不可能三百六十五天都下雨,得想个办法。

  第二天还是同样的情形,上午一架小飞机,估计是战斗机,低空侦察扫射完了,下午来了两架轰炸机,哐哐地扔了一堆炸弹飞走了,临走之前没忘了贴着公路上又扫射一遍。

  团里对于鬼子的轰炸是一筹莫展,如果像这样天天一边修一边炸,那不知修到猴年马月去。王卫华跟师里把这边的情况说了,师里的回电大谈特谈了一下党国利益以及其他的废话,最后希望团里能自己克服这些困难。

  王卫华拿到机要送过来的回电觉得可笑,团里怎么克服?又没有战斗机。想来想去,把李雄明和陈锋都找来一起想主意。三个人一碰,也都没有什么好办法,但这样被动挨打也不是办法。最后陈锋提出来,师里能不能给找一部分防空机枪。

  几天后,师里调拨了三挺防空机枪,但还是不起实际作用,因为日军的战斗机一般飞得很快,而轰炸机腹部都包了厚厚的铝皮子,机枪子弹根本打不穿。结果部署好了之后,刚刚打了几梭子子弹,被日军的飞机发现了,反复扫射,造成了伤亡。

  看来得动脑筋,总不能拿石头把它砸下来吧。几个人闷在团部里面想了半天,最后陈锋出了个主意。

  这次师里调拨过来的防空机枪其实是经过改装的马克沁机枪,说白了,就是给他在原有的机枪座上面加个竖杆。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69楼 发表于: 2007-10-25
第二部分
筑路(3) 
作者 : 张磊 




  陈锋的主意是这样的,每次日军上午都会派架小飞机先过来侦察,大飞机咱们不打,专门打小飞机。把团里的马克沁机枪全部集中起来,隐蔽在山顶上。事先在山顶挖好工事,而且工事要深,要有便利的撤退通道。等到日军的小飞机过来了,就让山脚下的兄弟拿轻机枪扫射,勾引他低空飞过来。只要鬼子的飞机一遇到地面的扫射,他知道国军没有重型的防空武器,肯定会飞过来报复扫射。

  等鬼子的飞机一飞到低空来,地面的兄弟就躲进工事。然后山顶上的马克沁机枪就朝小鬼子预计要飞过的空中平行密集射击。既然他的飞机速度快,那咱们就盲射,组成一片弹雾,没准能瞎猫碰见死耗子。

  几个人听完了陈锋的计划,觉得简直是匪夷所思,机枪怎么可能把飞机打下来!但不管怎么样,不妨试试吧。

  一连几天来,团里趁着晚上一方面修公路,一方面在几个山头顶上都挖出了一个能容得下二十多人藏身的坚固工事,按照陈锋的要求,每个工事都有一个主通道,然后拐个弯才能进去。另外工事还有一个出口,跟个狭长的矿道一样,主要是防止工事被炸塌了,人撤不出来。

  团里总共有十一挺马克沁重机枪,陈锋把他们编成两个队,分别部署在两个山头上,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抽冷子打一下了。

  这天白天,观瞄的兄弟说从东南方飞过来一架飞机。陈锋抄起望远镜,看不清楚是什么型号的飞机,但现在是上午,按照鬼子的习惯,一般会是一架侦察的小飞机。他飞奔几步,摇响了野战电话,通知两个重机枪队的兄弟做好准备。然后他让丁三到山谷中敲锣,兄弟们立刻停下手上的活,往山上的临时工事里面跑。

  负责当诱饵的兄弟生了一堆火,上面事先盖上马粪,烟柱子立刻蹿得老高。鬼子的飞机果然就飞过来看,然后地面轻机枪开始朝鬼子的飞机开火。看到地面上有机枪火力抵抗,鬼子的飞机立刻调转方向降低速度,低空飞过来打算扫射。他扫射了几圈,都没有到山顶上的马克沁机枪的有利射击位置,终于一个机会来了。鬼子的飞机斜着身子转了圈,然后低空飞过来,在山顶上带队的杨棋紧张得手心直出汗,逮着这个机会一声令下,五挺马克沁重机枪按照事先的标定平射射击。鬼子的飞机正好一头撞进了重机枪火力的弹雾中,螺旋桨后面的发动机立刻起火冒烟,飞机拉着哨音一头扎在山谷中的树林子里面,腾起一阵大火,浓烟滚滚。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70楼 发表于: 2007-10-25
第二部分
筑路(4) 
作者 : 张磊 




  大伙都觉得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真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陈锋带着人去山上看飞机残骸,九七式战斗机的残片散布了一大片,座舱被烧焦了,飞行员也死在里面。透过仪表盘的玻璃,陈锋看到里面有张一家四口的合影,可能是飞行员留下的。照片上的小伙子清秀英俊,夫人年纪也不大,长相异常俊俏,怀里的男孩子四五岁的样子,还有个襁褓中的小孩子,但不知道性别。挺好的一家四口,何必呢。陈锋突然有点替这个日军的飞行员惋惜。

  这边王卫华也感到非常意外,可能是鬼子根本想不到在山上有这么一个隐蔽的机枪阵地。陈锋和王卫华分析,刚才事发突然,鬼子应该来不及发出坠毁的信息,因为当时远程联络主要依靠电报。那么鬼子发现这架飞机没有飞回去肯定要起疑心,王卫华听到这儿立刻就安排人把残骸收敛好,把火扑灭,又用树枝把烧过的草皮给盖上一层。

  等到下午,又有一架日军飞机飞过来,这次是两个螺旋桨的轰炸机,陈锋不主张打,任凭它去炸。

  这样反复轰炸了一个月,居然被陈锋他们累计打下来四架日军的九七式飞机,全部都是过来侦察的战斗机。而他们设在山顶上的隐蔽工事也被炸过几次,但都有惊无险,身后就是工事,几个人抬着重机枪立刻就能撤进去。

  天气慢慢开始转暖,王卫华索性命令晚上和傍晚筑路,白天休息。日军白天炸完了,兄弟们就晚上修回来。就这么你炸我修当中,差不多一半的工程量不知不觉地干完了。

  又过了一个月,这期间被打下来的飞机总数到了六架。日军也真够顽强,有一次将轰炸架次增加到了四架。但战斗机可能损耗严重,一般早上只能隔天侦察扫射一次。

  但国军这边也有伤亡,损毁四挺马克沁机枪,轰炸中累计伤亡了将近两个排。

  到了第三个月,团里从其他兄弟部队拿轻机枪换了几挺重机枪,师里也有一部分补充,重机枪数量增加到了小二十挺。在陈章的主持下,团里自己动手对重机枪进行了改装,重点是拆解了卡车上面的铁皮,然后三层铁皮中间夹着两层厚木头;把握把和弹链仓口也改进了一下,瞄具全部换成了从报废的炮兵镜上拆下来的镜片,上面有十字画,方便瞄准。枪座升高,拿迫击炮底座安装上一个万向节,机枪被改装得能一百八十度灵活旋转。

  陈锋看着这些不伦不类的家伙就好笑,但改装效果还不错,首先日军小飞机上的机枪火力扫射基本上穿不透土法改装的装甲。而且瞄准起来更加方便了,不像以前那样纯属盲射。

  所以第三个月战果空前,整个阵地上打下来日军轻型战斗机总数达到了十架,而且至少损伤一架。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71楼 发表于: 2007-10-25
第二部分
李雄明 
作者 : 张磊 


  第五十六章 李雄明

  

  

  要说资格老,团里没有比李雄明资格更老的了。他是张大帅期间从胡子那边投过来的,那段故事到现在团里还在传,后来被大家添油加醋,弄得神乎其神的。李雄明小时候家里穷,后来吃不上饭就当了胡子,啥都白扯,枪法奇好。

  后来东北军剿匪,把他们一百多人围住了,李雄明一个人一杆枪对抗了小半天。这边军官就特纳闷,什么样的人物枪打得这么好。就命令下去,务必抓活的。

  后来李雄明被围了两天,弹尽粮绝,只好放下枪投降。当时大家都嚷嚷把他毙了给死了的兄弟报仇,但上头没同意,把他收编进了东北军。

  九一八事变后,东北军撤进关内,当时十一岁正当学徒的丁三在大街上差点被流弹打死,是李雄明一把拉住丁三把他按在地上,机枪子弹嗖嗖地贴着他们的脑门子就飞过去了。当时丁三吓得差点尿裤子,那会儿李雄明已经当了班长,就跟他说,小鬼子打过来了,你跟着我们走吧。就这么着,丁三稀里糊涂地当上了国军。

  热河抗战期间,李雄明作战勇敢,被当时的团长狄爱国一眼相中,一下子提拔成了军官。后来他是一步不落,按部就班地从排长、连长、营长、副团长升了上来。大字不识几个的李雄明不是因为他优秀,而是因为他的顶头上司相继在抗战中阵亡了,才一步一步升了上来。

  如果说战争是一个大学的话,李雄明无疑是一个高才生,类似他这样的高才生还有很多,包括在战争上面越打越精的陈锋、向毅……

  在他的身上,具备了一个普通男人的所有特点。李雄明贪杯好色,到哪儿都喜欢喝两杯,一旦不打仗了,就爱去逛窑子。

  但只要枪声一响,他身上的另一种气质就显露出来了。他的上身比较魁梧,肩膀结实,胳膊奇长,步枪机枪在他手上简直就像手指头一样听使唤,只要他端着枪,往任何地方一站,哪怕一声不吭,他身上的那种腾腾杀气都能令人折服。

  后来的几次会战,团里的兵力好几次打得只剩了不到一个营。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李雄明浑身战伤,他的生命最后在中国南方某条不知名的公路边上走到了尽头,同时,也走向了生命的辉煌。

  这天中午天气闷热,眼看着要下雷阵雨。云彩低低地压在树梢上,连知了都闷得懒得再叫。因为估计要下雨,李雄明觉得鬼子可能不会派飞机过来了,就安排兄弟们抓紧时间抢修工事。

  大中午头上,听见东南方有低沉的声音,然后声音突然变大,从低空突然钻出一架战斗机,抖动着身子跃起,扯出刺耳的啸声,声音好像是拿刀尖在玻璃上飞快地刮一样,飞机从空中猛地俯冲过来,将机翼下面挂着的炸弹扔到公路上。

  当时大家都在干活,看到日军飞机过来了,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两枚炸弹中的一枚准确地扔在公路的一段弯曲处,另一枚落在边上不远的团部外面。李雄明看到事情突然发生,也没想那么多,几步跑到高射机枪阵地,命令高射机枪开火。

  鬼子的飞机扔完炸弹之后又来回地扫射,从空中俯冲过来,突突突,地面上腾起两路土末儿,好多兄弟来不及隐蔽,都倒在了那儿。

  李雄明看到兄弟们有伤亡,眼睛都红了,命令高射机枪追着鬼子的飞机打。鬼子的飞行员可能已经看到了向他开火的机枪,从空中调整了战位,身子一斜划出一个曲线,突然正对着高射机枪阵地冲过来。机翼两侧的机关枪开始腾出火光,高射机枪阵地上面弹片、子弹飞舞,木片土块横飞。

  几挺机枪一齐过来,李雄明也抱着冲锋枪在打。子弹在空中划着火道子,如同动作迅捷的长蛇一样晃着身子,长蛇将愤怒的身躯扫过鬼子的飞机,嘭的一声巨响,鬼子飞机冒出了火光。很快机身开始冒烟,日军飞行员在座舱里面看到下面的机枪阵地,用最后的一点动力将失控的飞机勉强拉起来。重达一两吨的战斗机在空中摇摇晃晃地抖着翅膀,最后夹着火光和浓烟一头冲向李雄明指挥的机枪阵地。

  眼看着鬼子的飞机冲了过来,李雄明连忙让大伙快撤,火光中,李雄明一手拉着一个兄弟,另一只手端着冲锋枪向空中扫射。

  飞机在视线中越来越大,瞬间变得狰狞起来,整个机身几乎都是火光,最后一头扎在机枪阵地上,腾起巨大的火球。汽油和机枪阵地的弹药混合在一起的爆炸将整个阵地如同吹破的气球一样撕碎。一片火海中,李雄明连同阵地上的将近一个排的兄弟壮烈殉国。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72楼 发表于: 2007-10-25
第二部分
阵痛无声(1) 
作者 : 张磊 


  第五十七章 阵痛无声

  

  

  陈锋是第一个赶过来的,带着一营的一帮兄弟扑过来救火,整个机枪阵地被炸得支离破碎的,隔着几丈远火苗子都烤得人脸上像贴上热水壶一样。

  大家就地取材,有拿铁锹的,有掰了树枝子的,围成一个大圈打火。

  这时陈锋还不知道李雄明死在这个阵地上,他和李雄明也是老搭档了,合作打过不少会战。打火打了好半天,有兄弟认出李雄明的佩枪,他用的是把英国左轮枪,说左轮打得准,全团就他有这种手枪。

  李雄明被烧得已经扭曲的焦黑的躯干下面抱着另一个兄弟。陈锋接过手枪,心顿时拎起来,赶忙让人去团部找人。这时王卫华也赶了过来,接过手枪看了一下,号啕大哭。

  当天下午天上阴云压着,像是块巨大的吸饱了水的抹布挂在空中一样。团里为中午死难的兄弟举行了个简单的葬礼,棺木都是拿弹药箱子改的。有几个兄弟的遗体抱在一起,怎么也分不开,陈锋说就让他们抱着吧,都是兄弟不要紧。

  棺木一个个下葬,全团将士肃穆敬礼。这时天上划过惊雷,雨点落了下来,噼里啪啦落在棺木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陈锋看着这些棺木心里特别酸楚,仗打了这么多年,究竟要牺牲多少兄弟才能把小鬼子打回去。但就是打到了最后一个人,最后一发子弹,咱们中国人也要打下去,陈锋暗自想,兄弟不能白死。

  此后数日,团里士气很低落,一营所属的公路被炸得尤其厉害,大家对于能否修好公路几乎都有点绝望了。

  随着筑路的进行,勉强能通车了,但部分路段还是得人推,团里时常要停了手上的活帮军车垫土、抬车。

  一直到端午节前后,日军的轰炸才渐渐地少了下来,一营把公路又往前推进了好几公里。端午节这天团里也接到后方的慰问物资,好多是吃的,分发到各个营去。丁三带着自己的班去营里帮厨,主要是萝卜炖猪肉,还有粉条子、豆腐什么的,连里还到远处的市镇上买了好多白菜、莴笋,正打着仗呢,大家对这样的饭菜非常满意。

  晚上吃完了饭,一帮兵听丁三唠嗑,丁三听过不少古时候侠客的故事,就给大伙讲七侠五义。唠嗑到了小半夜,丁三打发大家睡觉。当时班里和团里其他连队一样,都是住在山上拿木头搭的简易棚子里面,臭虫、老鼠很多,前段时间居然有兄弟连队在棚子里面打出条长虫来。

  后半夜的时候,丁三听见有动静,长期的战争使丁三养成了睡觉警醒的习惯,一般都睡得很轻。他听见门口有个黑影,好像抱着一团东西,他以为是起夜的,就没太在意。但等了半天那个影子也没回来,丁三突然脑子一激灵,坏了,怕是有逃亡的。

  他赶紧抓起衣服把大家都叫醒,一清点,少了新补充的四川兵张东。又到兄弟班的棚子里面找,还是没有。丁三心里骂自己,回到自己班摸出冲锋枪就出去找。

  天刚刚下过雨,黑漆漆的,丁三知道张东一定走不远。他顺着公路往后方找,一路上磕磕绊绊地摔了好多跤,膝盖一层油皮摔破了,汗沁上去,刺得生疼。丁三走得急,一会儿汗就出了一身,衣服黏黏地贴身上,汗珠子顺着眉弓流到眼睛里。丁三后悔怎么没带上水壶什么的,他有一个缴获的小鬼子的水壶。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73楼 发表于: 2007-10-25
第二部分
阵痛无声(2) 
作者 : 张磊 




  身体一脱水,精神就变恍惚了,丁三几次差点栽倒在路边上,恨不得把冲锋枪扔掉,省得它死沉死沉地撞着背。

  丁三走得汗如雨下,刚才出来得急,也来不及打绑腿,现在小腿肚子走得直转筋,肌肉里面一阵阵酥痛。差不多追出了十几里地的样子,终于看到前面有个影子,丁三把子弹顶上火,撵着几步跑了过去。

  那个黑影听见身后有动静,就忙着往前跑,丁三对天开了几枪,那个黑影才停了下来,借着星光,果然是张东。

  丁三一把拽着,自己也实在累得不行了,就拉着张东坐倒在路边上休息。

  “你个小样,真把我给累死了。好好的怎么跑了啊?”

  “班长,我就是想家了,想回家看看。”

  “操,说得好像谁不想家一样。再说,你这么回去也不光彩啊。”

  “可我真是太累了,天天干活,吃不好睡不好的。”

  “小老弟,不着急,等打跑了小鬼子,我们日子就好过了。”

  “可什么时候才能打赢啊?”

  “不怕,咱得有个爷们样,不把他打败,咱就没完了。打完了仗你打算干什么?”

  “我想干个小买卖,我家有两个子儿,想开个火锅店。”

  “好啊,那我给你跑堂去。”

  “班长,别笑话我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时候呢。”

  “不是笑话你,我是认真的。你想啊,你要是跑了,大家也都跟你一样,个个都跑回家了。那敢情好,去■,仗还打不打了。其实打仗很简单,你就想着自己在为这个火锅店打仗,咱中国人自己的地方,想干点啥不行,做个买卖也成,要是让他个狗操的小日本占去了,那不亏大发了。”

  丁三点了根烟,想了想,不能这么坐下去,身子累了越坐越想坐,就拉着张东起来,两个人往回走。

  等回到自己营里都快天亮了,夏天天亮得早。丁三走在头里,看到营里的游动哨,打了个招呼,打发张东回自己连,他和游动哨抽烟扯了一会儿闲篇。

  “你们班的?是跑了的吧?”

  “当然我班里的,别人班的我才懒得管呢,哈哈,其实小伙子人不错,就是胆子小。”

  “谁他娘的胆子大啊,这不是被逼的吗?要不是小鬼子打过来,谁他娘的遭这份洋罪。”

  “对了,兄弟,帮我个忙,这个事别四处散,让人知道了不好。”

  “放心,这事我绝对烂肚子里头,别人咋也不能知道。”

  “谢了兄弟,我回自己班上看看,你先忙着。”丁三又从他烟盒里拿了根烟,往自己班里走。路上碰见早起的陈锋,赶忙把烟头扔地上打了立正敬礼。

  “哟喝,起得够早的。看你一身露水,干什么去了?”

  “报告长官,下面一个弟兄起夜迷路了,我去找了一下。”

  陈锋什么人,在行伍里面混好多年的老油子了,马上听出了门道,但他也不点破。

  “哦,你现在当班长了,要学会拢人,得让兄弟们服你,明白了吗?”

  “是,长官。”

  “没别的事,赶紧回去补个觉吧。”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74楼 发表于: 2007-10-25
第二部分
中秋(1) 
作者 : 张磊 


  第五十八章 中秋

  

  

  自从团里来这里筑路,累计逃亡的士兵加起来估计最少有一个连了,而且各个营都有,陈锋的这个营还稍稍好点,其他的几个营更加严重。

  筑路期间团里每个人都异常疲惫,一整天的大强度劳动,但只能吃上两顿饭。工地上经常有饿晕了倒下去的,一般只要抬到背阴的地方灌点水都能缓过来。另一个困难就是天气,现在眼看着天越来越热,公路上面石头被晒得能摊鸡蛋,连树都蔫巴了叶子,就更别说人了。站那儿都不用干活,站上一袋烟的工夫,浑身全部汗湿了,跟个毛巾一样,衣服能拧出水。往往干上一会儿,不适应的就会脱水,脸煞白,但出不了汗,接着就倒地上。

  为了应付这种天气,团里也被迫改变了作息,早上四点做饭吃饭,吃完了跑操。这个是陈锋坚持的,无论到什么地方,就算是筑路,也要坚持基本的训练。跑完操稍稍休息,大家整理内务,五点开始干活,干到上午十点钟休息,然后下午四点吃饭,继续干到晚上八点,各营回到驻地休息。

  团里就这么着在天气、饥饿和日军轰炸中将公路修好了,在正式通车那天,师里和地方的一些官员过来搞了一个简短的通车仪式。闻天海代表师里作了通车仪式的讲话,因为这条公路是军民两用的,所以地方的官员也对闻天海长官带领部队为地方政府修路的事迹表示感谢,没几天闻天海的照片就上了地方报纸的头条。

  仪式结束,参加仪式的官员和团里的军官开车到城里吃馆子,陈锋懒得去,留在营部和营里的一帮兄弟去苫鱼捉青蛙。

  忙活到了傍晚,收获还真不小,几个人围了至少几十斤鱼,两弹药箱子青蛙,大家兴高采烈地抬着回营部。

  营里的炊事员张拐子张罗着做饭,其他几个人过去帮厨。张拐子其实是个绰号,他本来是个班长,在武汉会战的时候负了伤,以后走路就只能使拐棍了。按道理说,他的伤可以回老家的,但他家里人都死在轰炸中,他也懒得回地方当老百姓,就留在部队,成了炊事班的班长。

  张拐子手艺很一般,大概只限于把东西煮熟,不过大家都不挑剔,陈锋嘱咐着营里把鱼和青蛙在各个连都分上一点。陈锋又把丁三找过来,营部里面有几坛子酒,也是张拐子去采办的时候陈锋托他买的。

  酒虽说不孬,但陈锋喝不惯,这边的酒都是稻米酿的,陈锋喜欢喝高粱或者玉米酿的,度数高的烧酒喝得过瘾。

  青蛙都是拿水煮的那种,用刺刀把头一削,顺着皮剥了,扔水里煮开了,放上葱蒜,点上酱油。做得虽说简单,但大家肚子里面都没有荤腥,所以吃得也挺美。

  陈锋注意到大家都吃得热,但碍于军纪都不敢在陈锋面前脱军服,陈锋就自己先把军服脱了,光着膀子吃。大家看到长官先脱的,也就自在了很多,天气热,围着一大锅鱼和青蛙,加上喝了酒,大家早就热得汗流浃背了。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75楼 发表于: 2007-10-25
第二部分
中秋(2) 
作者 : 张磊 




  营部里面的马灯火苗子拧得老高,几盏马灯悬在帐篷的把角上,蚊子、蠓虫都围着灯飞。灯光摇曳,大家互相打量着对方,多数人身上都有累累的伤疤。酒过三巡气氛开始变得凝重起来,大家都闷头不说话。米酒后劲足,陈锋觉得脑袋一阵子眩晕,胃里面一下一下地往上顶,赶紧冲到帐篷外面哇哇地吐。丁三端了碗水跟在后头,等陈锋吐完了把水递过去。

  陈锋漱漱口,回到帐篷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给自己又满上一碗。大家看在眼里,都知道陈锋醉了,但谁都不敢劝他,都默默地端着碗跟他碰。陈锋酒到杯干,又喝了两碗,酒劲上来后眼前一阵恍惚,似乎死了的孙寒、唐路、司南的面孔直在眼前晃,他伸了手想要抓住什么似的,咣当一下栽倒在地上。

  大家把陈锋扶到地铺上,盖上薄被子,丁三也不回自己班里,找了雨布铺地上,和衣而眠睡在陈锋边上,好半夜伺候着。

  醉酒的陈锋嘴里嘟囔着几个人的名字,以前的旧伤口一阵子瘙痒,他伸手抓,一道道血痕。丁三醒过来,把他的手攥住,等到陈锋平静下来才把手松开,盖上被子。

  第二天一早,丁三刚睁眼,天还没亮,他伸手一摸,陈锋地铺的被子在自己身上,自己赶紧起来去找。等出了营部,看见陈锋已经漱洗完了,蹲在炊事班边上端着碗米汤在那儿喝呢。丁三过去行了礼,陈锋几口把米汤喝完了,从石头礅子上拿起武装带扎上,招呼丁三回自己班里,待会儿准备上操了。

  半上午,团里来人叫,团部开会,连以上的军官都参加。会上主要布置了几个事情,一个是团里修完了路就重新归建师里的建制。二是各个连把损耗、缺员的情况拉个单子,回头团里要统一申请整补。

  现在的防区回头要交给另外的一个连队,这几个月鬼子的轰炸基本上停止了,估计兵力不够用,他们把主要的精力放到了别的战区。而团里要离开现在的防区,到师里的驻地边上,先是接受新兵,然后以前抽调到别的团的重武器要还给团里一部分。

  新驻地的边上是一大片荒芜的梯田,草长得足有一人高,这里离战区前沿已经很近了,只有不到二十多公里。而师里的几个团都作为战区的预备队放在后头,前头是装备相对精良一点的新的几个整编师。

  团里在修路的半年时间里也有伤亡,主要是空袭造成的,此外还有一些是开山放炮时候的小伤亡。另外一部分是修路期间的士兵逃亡,这个数字差不多和空袭造成的伤亡持平。所以团里在整补期间补充过来的新兵几乎抵得上一个营了。

  而团里此前补充过来的新兵也都没有时间很好地训练过,除了陈锋的营之外,其他各部队战斗力都不强,这让团里很伤脑筋。

  经过了前几次会战的老兵这个时候多数成了班长,是他们保证了部队的战斗力和人心士气。所以这次整补期间又抽调了很多老兵到教导队,打算在他们当中选拔更好的人到一线去当班长带兵。

  一直到中秋节前后,从云贵两省补充过来的新兵才陆续到位。他们和原来东北籍的兄弟生活习惯、地域文化都不怎么一样,所以部队里面经常东北籍的兄弟和云贵过来的新兵有冲突。团里也几次开会强调了这些问题,随着有经验的班长陆续下到各个班,情况多少有些好转。

  由于离战区很近了,原来的一些战场纪律被严格地执行起来,比如时刻打绑腿,军官必须随时挎手枪,各个连队平时必须保证武器妥当。此外游动哨、警戒哨在驻地边上布置起来,口令一个礼拜一换,团指的周围警卫连严格地按照前沿的要求警戒。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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