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不拘一格降人才”(上)
作者 : 刘道玉
上一世纪80年代的武汉大学,因刘道玉的锐意改革创新而成为中国高校改革的一面旗帜,成为千万学子向往的精神家园。
武汉大学科学研究落后,除了思想认识、政策等因素以外,最主要的还是师资问题,缺少学有专长、仍在科研第一线工作的学术带头人,特别是大师级的科学家。因此,要振兴武汉大学,必须从加强教师队伍的建设做起,特别是要千万百计地物色和培养各学科的学术带头人和大师级的人物。
当然,在中国目前的情况下,要物色和培养国际水准的学术大师,那是不现实的,但是,从国内实际情况出发,从国内名牌大学或科研机构,聘请优秀的学术骨干,则是完全有可能的。同时,在物色人才时,还应当解放思想,不拘一格,不应忽视那些受到压抑或埋没的人才,以及确有才华的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同时,要真正地为他们的工作和生活创造优越的条件,特别是宽松、自由的思想环境。惟有如此,才能物色和引进人才,才能真正发挥他们的学术带头作用。
根据武汉大学与法国教育交流协议,武汉大学要把法语专业升格为法语系,新建法国问题研究所,创办《法国研究》杂志。但是,本来法语专业的老师力量就十分薄弱,于是物色高水平的骨干教师就成了当务之急。
通过有关渠道,我了解到北京大学西语系的法语老师叶汝琏,由于特殊的原因有意想调离北京大学。于是,1980年5月初,我利用在北京出差的机会,乘公共汽车到北京大学校园,对叶汝琏老师进行家访。按照地址,我好不容易在一栋“筒子楼式”集体宿舍,找到了他的“家”。说得准确一些,这不是他的家而仅仅是个住处而已,因为虽然他已55岁,但仍孑然一身,住一间不足10平方米的房间,室内除了一张单人床、一个小书桌和一把椅子以外,再没有任何的家什了。
当我说明来意后,他显得特别高兴,一再称赞我礼贤下士的举动。他自我介绍道:“我是安徽人,1946年毕业于中法大学,专长于法国诗歌研究。然后,一直在北京大学工作。解放后,工作一直积极,要求进步,还担任了系工会主席,但是1957年仍没有逃脱被打成右派分子的厄运。后来,离了婚,被迫接受劳动改造。现在,虽然平反了,也恢复了工作,但是同前妻在一个系里工作,彼此都觉不甚方便,所以我想离开北京大学。如果你们不弃,我愿意去武汉大学,我知道那是一所很好的、很美丽的学校。”
“叶先生,我是真心实意来求贤的,武汉大学虽然没有北京大学的名望高,但是它有中法两国政府建立的学术交流中心,相信你去以后,一定会有用武之地。同时,我们是开明的,你可以转户口,也可不转户口;你可以一人去,也可以带助手;你可以长期在那里工作,也可以是短期的;如果生活不习惯,可以随时回北京,一切尊重先生意愿。”
我们谈得十分投机,他十分爽快地接受了我的聘请。当我辞行时,他送我到门口,向我拱手说道:“一言为定,义无反顾,后会有期,振兴武大!”
回校后,我请学校人事处以最快的速度将叶先生调来我校。按照特事特办的原则,很快他被晋升为教授,担任了法国问题研究所所长和《法国研究》杂志主编。后来,他培养了10多名研究生,翻译和撰写了多本学术著作,多次主办了全国和中法两国的学术研究研讨会。鉴于他在法国文学研究上的成就和对促进中法教育交流的贡献,曾荣获法国政府授予的棕榈奖章(教育贡献奖章)。
继叶汝琏之后,我又从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挖来了郑克鲁。他出生于书香门第,是清朝实业家、维新改良主义者郑观应之孙。他是北京大学法语研究生毕业,在法国进修多年,译著颇丰。由于他和叶汝琏的调入,大大地加强了我校法语系力量,获得了法国方面的称赞,使武汉大学成了当时国内法国综合研究的学术中心。